第34章 ...

“啓禀娘娘,散大夫已在偏殿候着。”

崇露霏為姜碧落穿戴整齊,特意挑選了顏色亮麗,華貴雍容的長袍。完全凸顯了她的氣質和神韻,遠遠望去像是出水洛神,有股清新脫俗的韻味。

姜碧落窈窕地自寝殿出來,崇露霏小心地跟在身後,有些擔憂地問:“娘娘可是要宣戰?”

她扭身淺笑,彎起的眉心處流淌着變幻莫測的溫度。

“宣戰可是大話,不過想見識一下散大夫的氣度而已。”

崇露霏不解,卻也沒有細問,只慢慢跟上去。

二人行至翩羽宮的偏殿,塌門而入。

散宜生躬身請安,擡頭之際還不忘眯眼思量此番鴻門宴的玄機。

“本宮今天請散大夫來,不過是想讨教一件事。”姜碧落坐穩,往堂下飛去一個淡淡的眼神。

其實,她和散宜生一樣,因為不願意認輸,所以執着的可怕。雖然在姜碧落心裏,散宜生不過是阻着她飛黃騰達的絆腳石。可現實一些也不免詫異,如此心胸之人又怎可得文王信任反而作為托孤大臣穩居大夫之位這麽多年。或許,在姜碧落被蒙蔽的雙眼之下,他也擁有能夠匹敵現實的光芒。

所以,吃一塹長一智之後,她也想見識一下,何謂千錘百煉發光的真金。

“娘娘過謙,臣下愧不敢當。”散宜生垂首儒雅,氣息倒是溫和了很多。

姜碧落從來讨厭拐彎抹角,況且對面之人更是腦袋靈光,論算計論心計,她都不是對手。所以,還是直白的發問更符合心智。

于是,她坦言道:“本宮自入宮以來與散大夫多有誤解,況如今禁足翩羽宮之內,也覺适當反省,于寧靜之時冥想了現下局勢。敢問散大夫一句,對這後宮之主可有心儀人選?”

散宜生揚起臉,訝然的眼睛裏淌起細碎的波紋。許是早已知曉她會如此發問,一雙手舒緩地圈起拱出一個彬彬有禮的姿容,回答道:“宜生眼拙,只看得出大夫徐享之女徐韻亭微有潛質,且品性端莊大方可人,卻是可塑之才。”

姜碧落放眼回想,如此徐韻亭又是何方神聖。幾番拼湊,卻也不曉其臉部輪廓。不禁蹙眉反問:“徐氏可是儲備宮人?”

“前幾日剛剛被選為儲宮,現下正在椒衣殿習禮,不日便會入後宮。”散宜生繼續坦白,仿佛這些話只是平淡的彙報,無關敵友關系。

姜碧落頓生好奇,如此入得散宜生之眼的女子,可是無所不能的傳奇人物?她攏攏額前發絲,忽覺後宮熱鬧起來才是散宜生送給她的大禮。比起與纣王抗衡,散宜生更希望她守着武王永浴愛河。如此一想,反倒覺得他可愛了很多。

她聳聳眉心,綻開一朵不合時宜的微笑,将散宜生本來功德圓滿的氣場擊了個粉碎。

遂掩口眯眼,調侃道:“本宮卻是沒有見過如此力得散大夫推薦之人,他日定當迎見。不過,于情于理,本宮位份也算最高,且得寵之勢散大夫也定有所聞。卻不知是哪裏做得不好,反遭散大夫嫌棄?如今若可指出一二,本宮也可就此更正,以便日後盡心盡力服侍陛□側。”

“既然娘娘言辭懇切,臣下也就直言不諱了。”散宜生豁然直起身,擺上大義淩然的恢弘氣勢,擡眼見一陣眼風吹得姜碧落眼前一亮。

“其一,娘娘乃三嫁之婦,縱無清白之譽;其二,娘娘乃丞相之女,外戚勢力強大,恐他日再起幹政之事;其三,娘娘屢次出宮涉險,将戰場視為兒戲,況于各位将軍有莫大幹系,如若傳出不潔之說,豈非影響陛下顏面。由此三點既是娘娘無法更正之秉性,況陛下對娘娘屢番縱容,甚至不惜将這後宮主位空留至今。依臣下之言,倒是娘娘可勸解陛下早日充盈後宮,确定王後人選。”散宜生大義完畢,眼光中瞥一眼臺上微笑的側臉。

姜碧落斂唇一笑,卻是情理之中的說辭。她本以為,此番對話定是針鋒相對,卻不想對方竟是老生常談,拿些衆人皆知的事實說得有理有據。如此一來,倒是沒了決鬥的情緒,只瞬間涼了眼神,回應道:

“散大夫此言,卻是精辟如昔。卻已知這三點皆乃木已成舟之往事,若有往事可以更改,那世間豈非有後悔藥可賣?若真有,本宮倒是難得清白如昔,定不比那徐氏差到哪去。”

散宜生隐了談話告一段落的沉靜,只将她望了兩望,才躬身道:“娘娘本是聰慧之人,自無需臣下贅述。”

“簡而言之,散大夫是對本宮無絲毫好感。更是從性格兼背景全無認可!”姜碧落嘆息地皺起眉峰,路過他的身側,壓低了嗓音補充,“如若你我早相遇十年,定不會有此番隔閡。十年之前的本宮,倒是清白的很。”

說罷,擡腳出了正殿大門。

身後那雙目光,只消他兀自幹涸。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此一席話,已叫姜碧落明白得透徹。那散宜生定不會認可自己的出身和經歷,所以,讨好他也無濟于事。如此,倒要換個模式,籠絡那些對她不了解的大臣更加有效。

她扭着腰身閃進寝殿,有些遺憾地垂手道:“我本以為交流不失為另一種化解仇怨的方法,倒是有些人頑固起來吓人的很。”

崇露霏端來早飯,利用彌漫的飯香沖淡了冥頑不靈的早晨。

姜碧落上桌,随便夾了些小菜吞進肚裏。經過離家出走事件,融冬也被放在了娘家。她現在又被禁足,接孩子回來這種事,也只好作罷。或許,在丞相府,融冬反而活得更加舒暢。

她放下碗筷,起身立于窗前,今年秋末,卻連時間都蕭索了。

早朝之後,武王本要回翩羽宮與姜碧落一同用午膳,卻在路上被母後太姒叫了去。雖是孝道在先,但是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此番見面定要添些瑣事。

果真,在請安之後,太姒便拉了姬發的手,語重心長起來:“發兒啊,你父王有百子,各個精明幹練,如今這大周盛世,卻也有那後繼之人的支撐。倒是你,後宮儲妃只有一位,且并無生育,如若長此下去我周室之後危在旦夕。”

姬發順從點頭,反握了母後的手,安慰道:“兒子知道,如今後宮對姜兒頗多微詞。但是,我與她自小熟識,又經歷了太多坎坷。如今,正是補償彼此的時候,兒子眼裏實在難以容下他人。所以,此事定要從長計議。”

太姒見兒子專情至今,也不好再加勸阻。只松了手,斂了容顏。

一頓午膳在無聲的氣氛下接近尾聲,卻忽傳慧娘娘身體抱恙的消息。

姬發自然心焦,馬上辭了母後,往翩羽宮趕。

行至寝殿,禦醫已經開完藥方并吩咐奉禦官下去煎藥。床上的姜碧落半閉雙眼,起身欲要向姬發請安。

他攔下她的手,關心道:“免了!”

姜碧落聳眉露笑,拽了面前的手道歉:“今早,姜兒不該置氣,擾亂了陛下的心情。”

“無妨,孤也是有錯在先。”姬發攬了她的肩,在胸前磨蹭了一會兒。

姜碧落抖抖睫毛上的眼神,突然話鋒一轉,嬌柔道:“姜兒請陛下再納後妃。”

姬發一張臉頓了一頓,眼中幾番明滅。

姜碧落仰面淺笑,執起他的手置于心口,坦言道:“陛下心中有姜兒,乃是姜兒生之大幸。所以,姜兒斷不能誤了陛下的前程。納妃一事,請陛下交予姜兒。”

姬發繼續愣着,只覺啞口無言。這種感覺不似高興,卻透着股淡淡的失落。他從未擔心過後嗣之事,只覺一切都在天意。畢竟,他今生卻只愛過姜碧落一人,只要兩人可以在一起,孩子也是其次。

因為經歷過磨難,所以才會更加珍惜能夠相守的點點滴滴。就像是握着彼此的手或者攬着彼此的肩。在姬發的感官裏,都是最感動的事。他不會要求她為自己奉獻什麽,只求一心之人相攜到老而已。

而姬發的心思,姜碧落怎會不知曉。能夠遇到他,并且愛上他,這個過程最開始的時候卻是不公平的。她沒有付出的時候,便已經開始得到。若是論癡情,卻是連姜碧落都要認輸的。

但是,無論怎樣沉浸在甜蜜裏,姜碧落都不會忘記一件事。姬發是王,是傾覆了商王朝的一代英主。她不能讓他徒留情種的名號,她要讓他作為一個偉大的王載入史冊。這就是她的心願,也是她的目标。

“你放心,我不是自願的。”姜碧落摟過稍顯僵硬的脖子,貼了耳朵低喃。她知道,他在計較什麽。

這一次,姬發笑了。這句話,卻有足夠的分量,證明他在她心裏的地位。他捧了面前的臉,悄無聲息地吻了上去。他只是難得幸福的知道,他的愛可以得到回應。

姜碧落紅了紅臉頰,掙開他的雙臂,躺回了被子裏。嘴裏還嘟囔着:“不過是消化不好,身體沒什麽大礙的。”

“答應我一件事。”姬發俯身下來,捏走姜碧落耳邊的頭發。細碎的嗓音毫無阻攔地飄進耳朵,只留一串溫暖的呼吸。

她歪了臉,凝住面前的眼睛。這樣近距離地看着,她才知道,心動根本不分時間地點。

“答應我,咱們的孩子要第一個出生。”

傾盆的吐息撲面而來,姜碧落閉了眼。就當這是最直接最現實的承諾吧,也是她對他十年來情有獨鐘的報答。

作者有話要說:怎麽跑到宮鬥上去了?趕快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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