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清晨微涼的天空還滲着秋日的霧氣,遠遠看去倒是朦胧得猶如仙境。如果擱在現代,恐怕天氣預報上又會擔憂着解說:能見度不足多少米。但是,在這個混沌的神話世界,姜碧落卻難得霧裏賞花,情緒清麗的很。

她伸手拈來枯黃的枝條,朝身側的崇露霏嘟囔:“看看這滿園蕭索,真覺得青春易老,時光蹒跚。不知不覺,又是一個萬物沉睡的季節。”

“好端端的,娘娘怎麽多愁善感起來了?”崇露霏将披肩罩在她的肩頭,臉上的疑惑卻有擔憂的神采。

姜碧落禁足的日子已經熬過了,短短一個月的失去自由讓她恍然明白了一件大事。原來,沒有外面世界的幫襯,她還真是深宮寵妃。她本來以為,她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卻不想只是自己妄自誇大活着的意義罷了。亂世之中,誰又能明曉誰主沉浮?

許是禁足久了,腦子倒是難得清明。對于外界的戰事,也只是在姬發耳邊叮咛了幾句重用姜子牙的話。姜碧落承認,自己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也希望能夠在亂世中海撈一把。但事實卻是,早早嫁為人婦,被賢妻良母的枷鎖消耗了太多時間精力。

“露霏,派人喚徐氏來。”姜碧落拐進亭子,斜靠了長椅。眼風悠悠晃晃沒個焦點,仿佛這飄零的秋末,倒是感傷的大好時節。

崇露霏順從地點頭,出了亭子派人去請徐韻亭了。

待徐氏向姜碧落請過安,悄然瞟見微風中安靜的斜影,不禁谄然。人人皆說後宮盛寵正隆的慧娘娘是個風雲人物,出得宮門便是一員大将。如此巾帼英雄,近近望去,卻平添了些女性的陰柔。倒是那些傳言,瞬間淡了下去。

“妹妹可有聽過關于本宮的傳言?”姜碧落仿佛看穿了徐氏的眼神,歪頭輕笑,擺手免禮。

徐氏起身,亦誠實地點頭。

“今日當見,感覺何如?”姜碧落兀自望着院內枯樹,将面上的表情繼續冷下去。

徐氏不敢放肆,便老實坦言:“娘娘風姿卓群,氣息淡然,卻不似傳言中那般淩厲。”

“這話本宮愛聽,倒是少了些無端的奉承。”姜碧落起身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如此近距離的端詳,卻也覺得徐氏長相溫婉,一雙眼孔透着股不卑不亢的靈氣。看慣了宮裏那些唯唯諾諾的丫頭,反倒覺得這般神情裏有些難能可貴的氣質。

姜碧落本不是要刁難她,只覺散大夫如此看好之人定有些過人的性格。卻不想,一眼之間也就讀透,不過是自己的翻版。那散宜生雖說不喜歡她,卻也曉得能夠勝任王後之位的人,定要有此等氣度。如此,還真是應了姜碧落的那句話:若是她和散宜生早認識十年,或許,就是一段知己的情誼。

她聳聳眉峰,松了面前的手,只随口道:“宮中禮度且認真習得,他日必有大用。”

徐氏點點頭,卻已曉得話中懸念。

姜碧落懶得裝模作樣地教育她,便欠身出了亭子。她比誰都清楚,這個徐氏倒是一張可以亂寫亂畫的白紙。只是想不到,這張白紙會被姬發畫成什麽樣兒。

晚膳時,姜碧落将徐氏說與姬發聽。

“徐氏定讨得陛下喜歡,收了她也無妨。”

姬發放下碗筷,只微微盯住她的眼睛,竟也順從地點了頭。他不想讓這種事煩惱了兩人之間的氣氛,不管有幾個徐氏,在他心裏都抵不過姜碧落的地位。他這樣想,不過就是成全了她的說辭。

“徐氏樣貌清秀,眉目間有股姜兒的風韻。陛下見了,也定會憐愛幾分。”

姬發在心底爆了笑,面上卻是一板正經。還真是姜碧落能夠說出來的話,完全就是自信滿滿,嗆人于無形。

他起身走過去,執起她的手,有些歉意地嘆氣:“聽你這麽一說,孤倒是想要見識一下。”

“陛下急了,那姜兒要趕快讓賢了!”姜碧落展顏一笑,眼角眉梢盡是零零碎碎的微光,絲毫看不出一般女子吃醋時的嬌羞之态。

姬發知道這種平常夫妻間鬥氣的醋話,在她那泰山崩倒都不眨一下睫毛的性子面前,倒成了笑話。索性也淡了下去,轉而攬住她的腰轉移話題:“孤上次的要求,你還記得吧!”

“什麽?”姜碧落歪臉,将眼神沉澱在面前的笑容裏。

若說是承諾,他們之間還真的有很多。比如十年前的不離不棄,現在的相守相随。只不過,這些嘴裏說出來的東西,難免淡的很,反倒叫人沒了銘記的理由。所以,姜碧落只是聽了去,卻并未放在心上。

姬發見她茫然一片,自知多說無益,遂扭身打橫把她抱起,徑直往寝室裏走。

姜碧落摟着他的脖子,在颠簸中構思這又是哪出春戲剛好天時地利人和地開幕。遂閃着眼睛嘟囔:“許是生氣了?”

“我若真是這般小氣,還真會讓你活活氣死。”姬發俯臉間,倒不見愠怒之色。

姜碧落聳肩,不過就是想不起之前的話,她本就對承諾這種東西少些感悟。

姬發把她安置在床上,又勾了她的鼻尖嘀咕:“這話本不該說,但是生孩子這種事也同樣需要努力。”

姜碧落在溫柔的懷裏清醒了一下,意識到遲遲蘇醒的承諾。她抓了面前的手臂,望了過去。低喃道:“本以為你是慢性子,這可好,行動力反倒強勁的很。”

“你本就被動,若我再慢下去,豈不要将一夜間能夠促成的事耽擱個數十年?”

激發埋下頭,抓住近在咫尺的呼吸。

姜碧落嘿嘿一笑,抖動的下巴顫巍巍地蹭在他的側臉上,連同嬌嫩的呼喚一起飛了過去。

她說:“我記下了,并且為你努力。”

姬發緊緊懷裏的身體,面上的笑容卻猶如水面上的波紋,不自覺地層層漾開。

有些時候,他們都要在彼此的溺愛裏找一個支點,來權衡這段感情的現實意義。她為他改變,他也因她多彩。只有這樣,這段愛情才能細水長流。

許是努力的意義太深刻,姜碧落只覺一場幹戈委實累人,早早閉了眼摟着柔軟的胳膊睡了過去。她本不是睡眠太多的人,睡得早當然醒得也早。一覺美夢終結後,天空還是黑色。她撐起雙眼,适應着屋內淡淡的燭光。

眼前的人臉還陷在夢裏,組合幹淨整潔的五官在月光的映襯下難免鍍上了一層優雅的光。細細賞來,着實耐看。

姜碧落托着腮,像欣賞一幅畫般津津有味起來。那雙本該沉默的手也下意識地上蹿下跳,一會拂過眼角一會兒落在鼻尖,借着滲進指尖的溫暖,笑容也不期而遇。

她饒有興致地抿嘴偷笑,肩膀也跟着上下抖動。

殊不知,姬發本就沒有濃睡,且早就察覺到落在臉頰上的指尖。一時假寐也是出于好奇,卻不想對面的人竟然像是對待玩物一樣,只一個勁兒地撫摸,除了瘙癢,竟未曾留下什麽心跳加速之類。

他不禁有些失望,只好睜開眼,低喃道:“你不睡覺,是要折磨我麽!”

姜碧落被突然睜開的大眼吓了一跳,僵了唇角的微笑。

“不過是睡醒了發呆而已。”

“發呆?只是發呆?”姬發攥住不老實的手指,毫不猶豫地扯進懷裏。這雙手,窸窸窣窣地弄得他渾身發癢。

姜碧落啞然,躲進他的懷裏不再說話。

溫暖的呼吸在耳邊回蕩,猶如一首天籁的歌曲。

“其實,我睡不着的時候也經常這樣看着你。好像從十年前,就落下了這個毛病。”

姬發的聲音聽得出歲月的滄桑,他口中的那個十年,又是怎樣的血雨腥風。或許,多少個不眠夜,都會幻想能夠相擁而眠的心動。可是,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個十年可以蹉跎。

姜碧落突然覺得,自己對不起他的等待。十年前,他不過是她的備胎。而今,他也并不是她的全部。這場愛情,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太公平。他從未向她索取過同等的愛,并且至始至終知道,他深愛的人有可能根本不愛他。這份苦痛的心情,他卻足足熬了十年。如今想來,連姜碧落都覺得揪心。

所以,她抽出臉,瞧着硬朗的下巴。問道:“這十年,你是怎麽熬過來的?”

姬發想不到這種直白的問題會由她問出口,不禁楞了一下,将視線暖暖地移了過去。懷裏的雙眼,卻是久違的濃情蜜意,盯得他哽咽了喉嚨。

“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在利用你。”姜碧落淌下兩行清淚,為了這份遲來的不肯承認的感動。

姬發拭去冰涼的淚,只微笑着揉揉她的頭發,淡然道:“如果再讓我等十年,我也會等下去。”

“你不怕什麽都等不來?”姜碧落吸吸鼻子,她很少因為感動哭泣,像這樣只是看着他都覺得心疼的場面,卻尤為珍貴。

姬發同樣被她的淚感動了,這是她第一次為他流淚,單純的只因為感動。在他的印象裏,姜碧落是堅強的勇敢的甚至是無畏的,她一直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麽,并且拼盡全力去争取。她從來沒有為一個人停下前進的腳步,就像現在,即使躺在他的懷裏,她的心還是飄在更加絢爛的國度。所以,這兩行自然流露的眼淚,卻比什麽都珍貴。

“我從小就一根筋的。”姬發滿足地偷笑,将臉貼了上去。

姜碧落摟緊他的頭,有些抱歉地嘟囔:“堂堂大周英主,怎麽總說些沒氣勢的話。”

“只有在你面前,我不想當那個所謂的英主。”姬發動動唇瓣,聲音反倒很孩子氣。

姜碧落晃晃他的頭,糾正道:“以後這種話不要亂說,會出大事的。”

“你會包容我的,不是麽?”姬發的聲音更加細膩,輕的猶如羽毛。

姜碧落被他點化,更加明白了所謂唯一的意義。這個世界上,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可以卸下一身的責任,變成一個需要愛護的男人。所以,她要保護他。

“讓徐氏做王後吧,我會和散宜生和解的。”

作者有話要說:越來越膩歪了,戰争呢?勇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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