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房客04

整個臨睡之前, 衡寧滿腦子都是那句:“思懷明天不在家。”

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本不想再跟溫言書有太多亂七八糟的交集的。

第二天早上,生物鐘照例五點半就把他催起了床, 一套洗漱完成下來, 他約莫看了有幾十次手機。

媽的,衡寧罵自己, 你他媽到底在期待什麽?

他心不在焉地下樓跑了步, 跑了兩圈剛要上樓, 迎面遇到了一家早點小推車。

這車看起來頗有些年頭, 事實上在這一片也待了相當一段時間了,但唯獨這一次,衡寧多看了它一眼。

太像了, 衡寧的目光跟着推車走了幾步, 高中的時候自己每天也就在這樣的小車前, 給溫言書買豆漿和豆沙包, 十多年過去了, 地點從渝市走到北郊, 這樣的小推車除了加了個比較有排面的牌匾之外, 居然也沒有任何變化。

回來的時候,衡寧的手裏就多了兩杯豆漿和兩盒蒸餃。

一自己居然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買了早餐,還是兩人份。

正想着一份當早餐一份留着中午熱熱吃,門口風風火火跑下來一位男大學生。

一股青春洋溢的風吹過來, 衡寧不用擡頭, 就知道是那位“今天不在家”的何思懷。

那人飛一般從自己身邊略過,正當衡寧為兩人沒有語言交流的擦肩而過松了一口氣, 那人居然小跑着退了回來:“早上好啊衡老板!”

衡寧看了他一眼, 欲蓋彌彰地把雙人份的早餐往身後收, 面上冷漠道:“嗯。”

何思懷雖然是個小四眼兒,但顯然眼神活得很,立刻對上了他藏到身後的雙人份豆漿和蒸餃:“豆漿這麽好喝?小溫哥剛剛也說要下樓買。”

衡寧腦子一緊,皺着眉沒回答他的問題:“你不趕時間嗎?”

何思懷便立刻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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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寧提着兩份早餐,面色嚴峻地往樓上趕——溫言書正好想喝豆漿,自己又正好買多了,所以完全是正正巧,誰也不想浪費這個錢。

臨走到溫言書家門口,衡寧才想起來自己應該報個備,于是打開手機強壯冷漠地發消息:“起來了?”

對面應該也是聽見了腳步聲,“嘩”地一下拉開門。

兩人面對面站着,溫言書松松垮垮穿着掉到肩膀下面的大號睡衣,腦袋上翹着一根頭發,嘴裏還叼着根牙刷。

身後,前不久還光禿禿的毛坯房已經迅速生長成了一片亮堂簡潔的小窩,防盜窗、窗簾、壁紙、小沙發、桌椅、儲物櫃……

一邊的熱水壺還騰騰冒着熱氣,真就像一個嶄新又溫馨的小家。

衡寧許久沒有感受過這樣安心的歸屬感,甚至眼前這惺忪懶散的人,也成了這小家最畫龍點睛的一筆。

但他還是穩住了,舉了舉手上的袋子道:“剛下樓碰見何思懷,聽他說你也要買,我就順手給你帶了點。”

他刻意颠倒了時間線,還着重強調了“順手”兩個字,就怕人想多。

那人擡頭看他,先彎着眼朝他笑起來,伸手關好門,接過早餐放在然後吧嗒吧嗒跻着拖鞋跑去漱口。

洗手間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那人一邊洗臉一邊道:“你這也太客氣了,我麻煩你幫忙,你還花錢請我吃早飯。”

衡寧又剛正不阿地強調:“順便。”

溫言書沒回答,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他家已經裝好暖氣片兒了,一進門暖和得很,那人便也就穿這個敞領的薄睡衣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本來衡寧已經對他這副樣子有所免疫了,但當他看見客廳那不屬于溫言書的一片書桌,這才驟然想起,這人現在還和另一個男的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他就這麽随随便便敞着領子、在家遍地遛着他的鎖骨,不止衡寧看得清楚,何思懷肯定看得更清楚。

于是衡寧忍不住多嘴道:“衣服大成這樣不難受嗎?”

溫言書好半天才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肩頭,伸手将衣服又提溜上來:“有一點兒,總掉。”

衡寧差點被他的回答氣笑了——明知道穿着不舒服還硬穿,這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但他轉而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去教育溫言書,畢竟他自己更是連一件像樣的睡衣也舍不得買的。

但溫言書很快撇走了這個話題,慢悠悠去廚房倒了碗醋,放到桌子邊,“啪嗒”掰開竹筷子,笑眯眯道:“起床就有飯吃也太幸福了!”

衡寧看了他一眼,許久才撤回目光,和他一起埋頭吃起來。

高中的時候,溫言書就喜歡邊吃飯便嗚哝嗚哝地說話,很顯然,現在這個毛病也依舊沒有改掉:“衡老板,你平時早上也在外面買着吃嗎?”

衡寧實話實說道:“我自己做。”

今早确實屬于特殊情況,自己腦子抽了下去買早餐,平時衡寧幾乎不在外面買着吃——自己簡單炒個飯,或是煮些粥、下點面條什麽的,總比這一片兒的地溝油食品吃得叫人安心。

雖然衡寧自認為事業和學業已經救不起來了,但父親的經歷讓他在健康方面絲毫不敢懈怠,他堅持鍛煉身體、早睡早起,生活方面的自律嚴苛到有些不近人情。

正因為窮,才更要保護好身體,否則身體突然垮了,連看病的錢都不一定拿得出來。

“你真厲害。”溫言書誠懇地誇贊道,“我一熬夜就起不來,別說自己做了,起得急我都來不及買。”

所以看着眼前這個多少有點病歪歪的家夥,衡寧又控制不住當爹又當媽:“好好吃飯。”

溫言書沒跟上節奏,看着手中的筷子,擡頭道:“吃着呢,可認真了。”

溝通失敗,衡寧只能硬着頭皮補充道:“我說平時。”

溫言書了然,垂下眼皮子,乖乖應了一聲:“我努力。”

這頓早餐的氣氛對于兩個人來講已經相當和諧了,溫言書看衡寧又忍不住要幫忙收拾桌子,連忙把他摁下來:“我來我來,你去看題。”

然後轉身,一陣娴熟地清起了桌子。

衡寧坐到一邊的沙發上,這樣的畫面讓他想起電視裏經常看見的,晚餐後,妻子忙忙碌碌收拾起餐桌,丈夫便被支去書房,輔導孩子寫作業。

他母親走得早,小時候念書也不用父親操一點心,自然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但看着溫言書忙忙碌碌的樣子,忽然對這樣的生活産生了一點點小小的期待。

很快,溫言書把桌子收拾了幹淨,轉身吧嗒吧嗒跑去房間,拿出來筆紙湊到他身邊坐下。

“妻子”的角色又很快轉換成了“同桌”,但那一絲溫暖的歸屬感并沒有消失。

在那人飄過來的橘子香裏,衡寧稍稍走了點神,又很快拿起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正是這麽多年來最諱莫如深的事情。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甚至看到高中生都心煩,對于學習的事情他總是避之不及,每年六月的高考都會讓他焦慮煩躁。

但現在,他在紙上清楚地列出昨天自己一步一步推出來的公式,從題幹一點點抽絲剝繭,有條有理地講出自己揣摩了一整夜的解題思路,輕松自在得像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學霸。

溫言書雙手扒在桌邊,眼睛跟着自己的筆尖兒轉着,像是一只盯着玩具聚精會神的貓。

但沒寫幾步,貓的眼珠子凝滞住了,衡寧瞥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目光開始發直,就知道他的思維又飄到了八百裏以外天馬行空去了。

他只要一發呆就這樣,他只要一聽自己講題就必定會發呆。

筆杆兒在衡寧的指尖上轉了個漂亮的弧,下一秒輕輕敲在溫言書的腦門上,那人驟地一驚,瞳孔差點兒縮成一條細線。

“我走神兒了?”溫言書喃喃地摸着自己的腦袋,恍惚道,“對不起,我以為我聽着呢,上了班之後完全沒高中學習的狀态了。”

衡寧倒是不惱,耐心問道:“要我重新講一遍嗎?”

溫言書立刻點點頭,轉而又問道:“我可以錄個音嗎?我要是講不出來,幹脆直接放錄音給她聽。”

衡寧點頭默許,接着問:“你不是要表現嗎?放我的錄音還怎麽展示一把?”

溫言書笑道:“是我花功夫找到你,我沒功勞也得有苦勞吧?”

衡寧看了他一眼,目光稍稍柔軟了下去。

溫言書身上的橘子香味實在好聞,經歷那一晚之後,這樣的的味道總會引起衡寧的一些遐想。

而此時,這人仗着有錄音幫忙,整個人開始明目張膽地開起小差。

他一會兒用手指去玩衡寧袖子上的衣扣,一會兒用嘴巴去叼放在手邊的水杯,東摸摸西戳戳,最後該玩的玩了個遍,就幹脆趴在桌上,睜着眼睛眼巴巴盯着衡寧看。

衡寧被他的頭發掃到手背,低頭看了他一眼。

趴着的動作讓領口敞得更開,雪白的皮膚讓衡寧一陣恍惚,更過分的是這人的眸子,朦胧的水汽裏蕩着一絲波紋,懵懂又帶着叫人心動的缱绻。

看見自己驟地停下講題的聲音,這人非但沒有收手,反而輕輕咬了咬下唇,變本加厲地擡眼看他。

以前,溫言書每次想要接吻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小動作。

衡寧的腦子裏率先閃過那句充滿暧昧和暗示意味的“思懷明天不在家”,緊接着就是那晚只屬他們于兩個人的“不可告人”。

他感覺屋裏的暖氣忽然升溫了,思維也逐漸混亂,下一秒,那人輕輕半仰起頭,那橘香味的漩渦瞬間将他整個人吸了進去。

那一刻,他的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只順遂着本能就輕輕俯下身去,他感覺到那橘子的香氣已經直接撫上了他的鼻尖。

溫言書也輕輕閉上眼,睫毛在輕顫,似乎正在悄然等待着他的靠近……

“砰”,一聲推門的脆響,兩個人幾乎是瞬間直起身來,一人拿起筆紙,另一個人端起空水杯喝着。

接着傳來的便是男生大大咧咧的呼喚:“小溫哥,我回來拿個東西,馬上就走啊!”

下一秒,就聽那人驚訝地喚了一句:“喲,衡老板也來了。”

從橘香味裏驟然抽身的衡寧沒有回頭跟他打招呼。

他手裏捏着的筆發出咔咔的碎響,只覺得腦袋都跳得生疼。

媽的。衡寧在心裏恨恨地咒罵起來。

他媽的。

作者有話說:

何思懷:開門!查寝!讓我看看你們在搞什麽鬼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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