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新房客10
溫言書睜開眼睛的時候, 衡寧已經回去了。
房間裏到沒有那種讓他心悸的空曠,而是處處都有人陪伴的痕跡——肩膀上披了一條被子,開了縫的窗戶也已經合上, 碗筷已經洗好, 桌上還有那人臨走前留的紙條:
“被子換回來了,我先回去了。”
他這才想起來, 先前自己那套濕了的被子一直放在衡寧家。
他跻着拖鞋吧嗒吧嗒回到房間, 發現自己的被子應該是被認認真真洗過曬過, 蓬松松的, 一股衡寧身上帶着的香氣。
他終于想起來衡寧身上那股不算明顯的香味從何而來了——不是刻意的香氛,也不是濃烈的體香,而是幹淨溫暖的太陽的味道。
太陽味的衡寧。
溫言書趴在還帶着太陽餘溫的被子上蹭了蹭, 香噴噴的, 瞬間像是落進衡寧的臂彎裏一般, 踏實而溫暖。
他翻了個身, 把自己卷進衡寧的氣息裏, 想象和現實中的氣味交織, 大冷天的溫言書卻感覺全身發熱。
于是他拉開床頭櫃的抽屜, 看了眼前幾天被衡寧發現的小玩具。
一人一物對視了很久,溫言書終于嘻嘻一笑,伸手要把東西拿進被窩裏……
“小溫哥,我回來了!”
一聲熟悉的喊話聲, 溫言書立刻“嘭”地将抽屜合上。
接着何思懷便掏出鑰匙推門而入, 探頭看過來:“這麽早就睡覺了?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可惡。溫言書又一次被打斷施法,雙目放空躺回床上。
後悔了, 溫言書躁郁地想着, 怎麽千挑萬挑, 偏偏選了這家夥當室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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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受了驚吓的溫言書睡得斷斷續續的,總夢見自己剛要幹點什麽虧心事,就被何思懷抓個正着,氣得他第二天一早醒來,直接無視了這家夥跟他問早。
“周一綜合征?”何思懷探頭過來看他,“小溫哥也不想上班啊?”
不是不想上班,是不想看見你。溫言書冷着臉,拒絕和這位人間噩夢面對面交流。
他剛按照慣性穿好衣服準備下樓買早飯吃,門就突然被敲響了。
溫言書小心翼翼扒拉開貓眼,才發現是衡寧。
那人給自己送早餐來了,溫言書的怨氣立刻煙消雲散,換上一副笑臉打開門。
衡寧一身休閑服站在門外,顯然是跑完步回來了。碎碎的劉海随意搭在腦門前,充斥着一天中早晨限定的清爽。
他遞過來一個餐盒,裏面是兩張品相很不錯的早餐餅、兩枚白煮蛋和兩節蒸好的嫩玉米。
然後又遞來兩盒純牛奶,道:“牛奶熱過了,下次你自己榨點豆漿喝,少加點糖,比樓下的衛生。”
“好。”溫言書歡歡喜喜接過來,“破壁機沒帶過來,今天下班順便去拿。”
衡寧點點頭,朝裏看了一眼,目光正對上好奇心驅使着朝外往的何思懷。
那人一看到這位“反同人士”的眼神,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對不起,我什麽都沒看見。”
衡寧覺得莫名其妙,尋思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下一秒,溫言書拉開門,彎腰取出拖鞋:“進來?”
衡寧搖搖頭,說:“你們一人一份,我回去吃就行。”
溫言書這才知道這兩份早餐是包含了何思懷的,這才幽怨的回過頭盯着那正在背單詞的家夥看了一眼。
何思懷對這種不友善的目光很敏感,立刻炸毛了:“我真沒看什麽不該看的!”
溫言書沒理他,轉身又看了一眼衡寧,用目光再次向他遞出邀請函。
他很确定衡寧看出他的意思了,但那人撇開了目光,微微欠身,還是離開了。
溫言書心不在焉地把餐盒擺在桌上鋪開,擺到何思懷面前,揚揚下巴讓他開始吃:“對門兒送來的。”
何思懷一臉驚悚:“他這是給我下毒了嗎?”
溫言書擡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他那身板兒,想殺你還用下毒嗎?”
何思懷立馬雙手合十,悶頭開吃起來。
怼完人之後,溫言書心情愉悅不少,他埋頭開始吃餅。
不得不說,衡寧的手藝真的不錯,這樣薄薄的早餐餅居然可以做到幾乎不油膩,薄薄脆脆的,口感剛剛好。
溫言書其實不太喜歡吃胡蘿蔔,但像這樣切成碎末藏在餅裏、灑在炒飯裏,他就可以吃得下去了,平時愛吃的火腿腸也換成了新鮮的肉沫,加一點榨菜提鮮,好吃又健康。
他又拆開熱乎乎的牛奶,一口下去,從頭到腳都暖和起來。
他眯了眯眼,心想,這麽會照顧人的家夥,不娶回家真的太浪費了。
何思懷顯然對這早餐也很滿意,一邊嘬着熱牛奶,一邊道:“手藝真好,比北哥好多了。”
聽到他誇了衡寧,溫言書便也當即原諒了他,問道:“你倆平時都怎麽吃的啊?”
“分開的時候,各吃食堂,在一塊兒就點外賣。”何思懷啃着餅道,“他不會我也不會,我倆都懶得學,所以異地戀對我們來說是好事,省得雙雙因為地溝油超标慘死出租屋了。”
這麽一比較,溫言書便覺得衡寧的形象又完美了幾分。
吃完了飯,溫言書就帶着何思懷出發了。
對面的們一直緊緊閉着,沒能偶遇成功。
直到走到樓下,溫言書才慢慢反應過來——自己終于要回去上班了,東躲西藏了這麽些天,總算要過上正常規律的日子了。
兩個人快步穿過白馬橋的巷口,乘上早班公交,開始匆匆忙忙往單位趕。
從通州區到朝陽,通勤時間長過了頭。
“等我拿到工資我就買輛車。”何思懷說,“房子對我來說沒有那麽重要。”
溫言書就是有房無車的那一類,現在連自己的房子都住不成了。
聽何思懷這番話,他沒多說什麽,只道:“那我以後蹭你車上下班。”
何思懷一口一個沒問題,兩個人便無聊地看着窗外漸漸亮起的地平線,看着随着路線推移逐漸壘起的高樓大廈,開始了上班族普普通通的清早。
“小溫哥,你現在還跑采訪嗎?”這麽些天,何思懷終于問出關于工作方面的問題,顯然是憋了很久,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
“做得少了,漸漸轉戰幕後了。”溫言書道,“異校之後我又跟了幾個報道,精神和身體都扛不住了,單位也就比較照顧我,不讓我總跑采訪了。”
聽到這話,何思懷看過來的目光裏便蒙上一層難掩的失望。
溫言書看不得年輕人夢想被擊碎的樣子,便道:“但我既然帶你實習,肯定會把我知道的都教給你。你是新人,幾乎沒有露過臉,很适合去做暗訪,有興趣的話我帶你接觸接觸。”
何思懷聞言,立刻笑起來:“好!”
回到單位,同事們都圍過來和溫言書打招呼,問他身體如何,問他最近情況。
城市裏的繁忙将他裹住,這些天在偏僻城中村韬光養晦的寧靜,立刻被匆忙的緊張感取而代之。
“你可總算來了,組裏最近好幾個稿子等着你審呢。”隔壁桌的王姐扔過來一個u盤,擡頭看見他身邊站着的高高瘦瘦的何思懷,“喲!帶實習生了?”
何思懷看了一眼她的胸牌,立刻乖巧地打招呼:“王主任好,我叫何思懷,叫我小何就行。”
還蠻有眼力見兒的,溫言書想,只要這家夥在意的事情,都是完完全全可以做好的。
事實證明清北學生的學習能力就是很強,一張白紙的新人何思懷不僅不是個累贅,反倒在旁觀了溫言書工作之後,很快上手幫忙一起審稿了。
溫言書看着這樣充滿朝氣的何思懷,難免又想到了衡寧。
這人拿到新工作後也會這樣有幹勁嗎?他腦子裏回憶起那人認真備課的樣子,心想,或許他真的找到年輕時候的那份熱血了。
回到崗位的第一天,面臨的都是些繁雜的雞零狗碎,但他和何思懷在工作上相性很一致,統籌規劃和細致安排做好,任務便也就一點一點地清掉了。
這孩子和同事相處也不像在家那般冒失,客套話一句一句,半天下來便和大家打得半熟了。
工作的順手和徒弟的稱心,讓溫言書這一天的心情都變得很好。
他也感覺到自己這段時間發黴了的身體開始慢慢蘇醒——白馬橋只是他暫時逃避的港灣,快節奏的都市生活,才是真正屬于他的歸宿。
工作一天,兩個人小加了一會兒班,把積壓下來的東西全部做完,出了報社的大門,天已經漆黑了。
報社加班是常态,他們走的不算很晚,便被同事拉過去聚餐,說是要給何思懷接風。
“我不去了,最近身體跟不上,還帶早點回去休息。”溫言書擺擺手,說,“思懷也別玩太晚,明天還要上班。”
何思懷對熟人完全沒有任何細心體貼可言,只他說什麽便是什麽,就這樣放心地跟同事們走了。
看那一群人勾肩搭背走了,溫言書才回想起來自己又要一個人回去了。
他看着都市裏繁華的燈火,鼓起勇氣心想,要不今晚試試脫敏,總不能一輩子都要和別人綁在一起。
但四周人群退潮的一瞬間,他就覺得自己的勇氣還沒有準備好——他已經可以做到一個人窩在封閉的出租屋裏,但走夜路對他來說,依舊是個很大的考驗。
漆黑莫測的深夜、緊跟在身後的腳步聲、悄悄從背後伸出來的棍棒,暗中對準了他的匕首……
現在他算想明白了——那些人一天在外游蕩着,他便不敢一天不可能好起來。
混亂的想象讓他再一次痛苦起來,他想着要不趁人還沒走遠,自己也跟他們一起去聚餐好了。
眼前的霓虹燈火在他面前顫抖起來,快要連成一副光怪陸離的畫。
瘋了。溫言書面色蒼白手心出汗,只想着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免得自己一頭栽倒在報社的大樓前。
正當他的雙目完全昏黑的前一秒,一道閃爍的白光刺進他的視網膜。
他強撐着睜開眼,衡寧又一次騎着他的摩托出現在他眼前。
“正巧路過。”衡寧朝他揚了揚下巴,逆着光的身影看起來沉穩又可靠,“要帶你一起回去嗎?”
作者有話說:
最佳助攻:衡老板心愛的小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