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匆匆那年04

衡寧正視并仔細分析了自己這番突如其來的心動。

一方面源于周圍人的起哄, 那潛移默化的浸潤和滲透,就像是慢性中毒,給這場喜歡做了一個充分的鋪墊。

另一方面, 大約也在于溫言書對自己的那份崇拜和依賴——衡寧的人生太低微了, 只是這樣一份簡單的情感,就能讓他感到自己确實是被需要的人。

所以就是喜歡上了, 喜歡溫言書。

衡寧很坦然地向自己承認了這一點。

對于自己有了喜歡的人, 對于自己喜歡的人是個男生, 對于自己喜歡的男生就是自己的同桌, 衡寧采取的唯一措施,就是沒有措施。

當時他們才堪堪高一,過不了多久, 大家就會随着文理分科流入不同的班級裏。

那時候衡寧單純地覺得, 這人在自己的生命裏也終将成為一個“曾經喜歡過的人”, 這樣一個缥缈的符號。

他們會很快分開、很快開啓新生活、很快将彼此遺忘……

剩下的和溫言書待在一起的一個學期, 算是衡寧整個高中最輕松快樂的時光。

他發現溫言書其實也沒想象中那麽愛哭, 也沒有想象中那麽老實。

他很會撒謊——裝病逃體育課、聯合衡寧跟他媽演戲、偶爾還會偷摸摸捉弄一下欺負他的人。

他還是個思想很不純潔的家夥——他能秒懂一些很內涵的笑話, 上課還會面無表情地躲在抽屜裏、用借來的MP5看黃片兒。

有一次, 衡寧正巧抓包了他開葷的現場,本來并不知道他在看什麽,結果就看那人耳朵一紅,把MP5塞進抽屜裏, 但依舊一臉清心寡欲:

“我看的不适合你, 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幫你找。”

衡寧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意思,惱羞成怒地給了他一板栗, 溫言書捂着額頭, 終于不情不願地掏出作業寫了起來。

但衡寧倒是覺得怪怪的——他怎麽他看的不适合自己?難道自己喜歡男生的想法被看出來了嗎?

于是衡寧便把這份感情藏得更深了, 甚至還打着幌子騙他,自己曾經有喜歡的女生,自己喜歡女生。

溫言書便真就把他當成一個直男看待了。

帶着這份情感,衡寧終于熬過了高一。他和溫言書分在了兩個不同的理科班,兩間教室隔着一條長長的走廊。

他不再在溫言書家補課,因為他們家窮得已經連每天的飯錢都快要付不起了。

得知今後将分開之後,溫言書似乎是哭了。衡寧沒有去問,他知道,忽然重又回到了孤身一人,這家夥肯定扛不住。

但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父親開始新一輪的化療。

他忍痛花錢買了兩部老年機,只要父親一有情況,就撥通他的號碼,他便從離家很近的學校趕回去,照顧他的身體和起居。

那段時間,衡寧一晚也只能睡個三四個小時。

過于分散的精力讓他始終無法突破學習的那道天塹,曾經傲視群雄的金字塔尖,在那位奇才吳橋一的碾壓下,變成了笑話一般的萬年老二。

學習、打工、照顧父親,所有的事情齊齊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段時間,衡寧的脾氣也變得差極了。

他不會搭理任何來問他問題的同學,還和牽連着一起騷擾他的霸淩者們動過手,他覺得自己壓抑得像快要爆炸一般,他不敢細想自己的人生——倘若父親病逝、倘若高考失利、倘若貧窮一輩子……

一切糟糕的如果都在沒日沒夜敲擊他的頭顱,讓他憋悶不已。

直到那一天,他回學校拿試卷的路上,恰巧偶遇再次遭到欺辱的溫言書。

對方算是他們的老熟人了,帶頭的名叫方銘昊,三番五次對溫言書動手動腳,這次直接把人推倒在地面上,準備脫他的褲子拍照。

在那之前,無數事情沖刷着衡寧的大腦,讓他誤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對溫言書的喜歡。

直到他看見這人的衣服幾乎被撕成一團破布條、被人騎在身下滿臉驚恐地淚痕,那破破爛爛的樣子一下讓衡寧失去了理智。

以少對多并不是什麽明智之舉,衡寧只知道自己的腦袋、肩膀、後背都被人打得生疼,但對方也不好過,直到溫言書假裝報警,才把那群鼻青臉腫的家夥徹底趕出了小巷。

直到對方消失在他們的世界之後,方銘昊的那句叫嚣才在衡寧的腦海中擴散開來:

“你知不知道他做夢都想被你操啊?你不嫌惡心嗎?!”

他靠在牆上,好半天才想起這句話——他猜又是那群家夥拿溫言書的溫和當作話柄,便把哭得幾乎昏厥的溫言書摟進懷裏。

他私心有些貪戀這樣和溫言書擁抱的機會,直到那人掙紮着将他推開,狼狽地哭噎道:“你別碰我,我真的很惡心。”

那家夥像是一捧透明的玻璃,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碎了一地。

“我真的喜歡你啊,衡寧。”悲怆的告白在衡寧的耳畔回蕩起來,“我是個同性戀啊。”

溫言書說他是個同性戀,他說他喜歡自己。

衡寧的腦子在一瞬間亂成一團,卻并沒有順勢而為地表明心意,只道:“沒關系的。”

仿佛是寬恕了他冒昧地喜歡一般,虛僞得要命。

那天晚上,滿身傷痕的溫言書怕被母親責怪不敢回家,衡寧便幫他撒了謊,把人背回自己家裏。

這是他第一次帶別人進自己的家——那棟狹窄的、破敗的、搖搖欲墜的危房。

溫言書又一次穿上了衡寧的衣服,睡在他小小的整潔的床上,被他擦拭着全身上下的傷口。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同一張床上睡覺,溫言書一直蜷縮在他的背後,一夜過去,兩個人除了呼吸和心跳,沒做任何不當做的事情。

只是衡寧做了個怪夢,夢裏他們倆像兩條水蛇一般交疊糾纏在一起,在溫鹹的空氣裏擰出一團黏濕的水來。

第二天早上,他比溫言書早起了半個多小時,趁他沒注意,悄悄去衛生間換了條褲子。

和溫言書的互相喜歡給了他很大的刺激,他開始對溫言書有着收斂不了的欲望,但他仍不願意開口——

他覺得自己給不了溫言書任何戀人應當給予的東西——哪怕是最便宜的禮物、最缥缈的未來、最随意的承諾。

但他仍然選擇和溫言書一起上放學、默許他晚自習串班坐到自己的身邊、等着他每節下課來找自己。

自始至終,他對感情方面的事情就缺乏自制,他虛僞地藏在沒有開口的便利之後,貪圖和溫言書在一起的竊竊的時光。

平衡的打破在那一天下午放學,自己因為錯失特等獎學金而郁悶不已,溫言書拿零花錢請他喝了一罐啤酒。

那時候他确實不太能喝,酒精沒有讓他消沉,反倒讓他全身燥熱起來。

悶下最後一口之後,天邊的斜陽剛剛好碰到他們趴着的鐵欄杆上,橘色的光照在溫言書的臉上,通紅得像是從裏到外都熟了透。

衡寧是有預感,在這樣對視下去就要出問題,卻不想對面那人居然趁勢而為,輕輕墊着腳,吻上了他的唇。

對方的柔軟的唇幾乎将他全身都包裹起來,擾得他心緒全都亂了。

那一瞬間,所謂的理智的克制全都被抛在一邊,衡寧反客為主地将他抵在身後附着青苔的石牆上邊,捧着他的臉,侵略一般回吻過去。

這是衡寧第一次接吻,亦是他們這段“戀情”的伊始。

盡管他們都心照不宣地,從不提“戀愛”二字罷了。

作者有話說:

正宗壁咚,你好霸道啊衡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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