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都是夜歸人02

佟語聲趕到的時候, 溫言書正躲在角落裏吐。

他胃裏早在昨晚就空空如也了,現在除了清水什麽也吐不出來,頭也疼得要裂開了。

他被人撈起來的時候, 其實完全沒看出來對方是佟語聲, 只覺得眼前發黑,全身發愣, 直起身的瞬間就墜了下去。

他又一次感覺到自己墜進了冰窟裏, 肚子疼得厲害, 全身上下似乎都被擰幹了。

每一處都像被刀子刮了一遍, 呼吸都是錯的,呼吸都讓他疼得要死要活。

他是被疼醒的,睜開眼的一瞬間就蜷成一團, 直冒冷汗。

下一秒, 立刻有人扶住了他的額頭, 讓他不至于就這樣墜下去。

他下意識期待着衡寧的出現, 就将腦袋輕輕搭在對方的手掌上, 等好不容易恢複了視野, 才發現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扶着他的上佟語聲。

“書書啊……”

一邊,佟語聲欲言又止地喚了一聲。這聲音一傳到耳朵裏,溫言書脆弱的淚腺就又開始崩潰了。

他堪堪癱伏在病床邊,努力呼吸着, 眼淚吧嗒吧嗒滴到地上, 情緒一動,就又想吐了。

胃腸型感冒, 加上情緒波動引起的偏頭疼, 高燒、嘔吐、肌肉酸痛、低血壓、低血糖……幾個常常光顧他的症狀一齊眷顧他, 經常生病的溫言書也終于有些扛不住了。

護士見他醒了,又過來給他錐了一針止吐針:“你這身體狀況太差啦,要控制控制情緒啊。”

溫言書只覺得耳朵嗡嗡的,搖搖頭,渾身發冷又滿身是汗地縮回了被窩裏。

“你可真是的……”佟語聲一邊拿毛巾給他擦汗,一邊輕輕道,“上學那會兒你還照顧我呢,這會兒倒是你天天進醫院了。”

大概也就是十多年前,佟語聲因為肺病長期住院,溫言書為了去醫院看他,沒少挨過自家老媽的罵。

溫言書難受地翻了個身,把腦袋蹭到他手邊,哀求道:“佟佟……你陪我一下……”

“這不陪着呢嘛。”佟語聲無奈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撫道,“我跟Joey搬來北京,不就是為了陪你嘛?”

——獨自飄零在北京,孤獨是最大的病魔,但至少溫言書還有靠得住的朋友,為了他特意搬來北京陪他的朋友。

胃裏翻騰的感覺略微安慰些,溫言書稍稍松了口氣,一直擰着床單的手慢慢松開,只留下一團濡濕的水漬。

正在他蔫巴巴要閉上眼時,病房門吱呀一下開了。

溫言書倏地擡起頭,發現來人是吳橋一之後,眼皮子又頹靡地耷拉回去——

他忘了,衡寧早就走了,那個每天給他送早餐、生病了會整夜陪護、遇到危險時總能第一時間出現在身邊的人,已經消失在他的世界裏了。

還沒等他開始胃疼,吳橋一便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表情:“你對我的到來非常失望啊。”

溫言書噎住了,佟語聲見狀立刻轉頭敲了一下吳橋一的腦門兒,示意他閉嘴。

吳橋一委屈地捂住了腦袋,伸手把手裏削好的一顆蘋果遞過去,自己啃起了另一顆。

對上溫言書可憐巴巴的目光,炫耀道:“生病不能吃。”

溫言書被氣得又想吐了——這人到底是怎麽平安活到快三十歲的?!

他轉身背朝着對方,生着悶氣,卻也暫時忘記了那麽多雜七雜八了。

等慢慢調整好情緒,止吐針止疼片等等都起了作用,他終于長長松了口氣,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佟語聲對待他的情緒一向小心翼翼,盡管到現在為止都處于一頭霧水的狀态,也依舊沒有着急問溫言書事情的原委。

溫言書躺在床上思索了半天,總算把語言組織清楚,從紅豆網吧的初遇,到今早的不辭而別。

佟語聲瞪着眼睛聽完全程,這才瞪大眼睛道:“卧槽!衡寧在北京?!”

溫言書憔悴地點點頭,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兩個人的北京之約。

真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關于衡寧的有些話,哪怕是最親近的朋友也很難分享。

——他們就是屬于彼此的最私密的關系。

交談間,高燒中的溫言書又出了很多汗,他虛弱地靠坐着,劉海黏在頭上,整個人濕漉漉得,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

昨晚和衡寧做的時候也是這種狀态,溫言書難免聯想着,那人真的比自己收藏的那些玩具厲害太多了。

衡寧越是厲害,越讓現在的溫言書悵然若失,他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不想開口。

佟語聲摸摸他的腦袋,又幫他把被子往裏掖了掖,道:“那就先別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醫生本來想讓溫言書多住幾天院調養一下,但他想了半天,還是在狀态轉好之後就回去工作了。

佟語聲和吳橋一畢竟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白天并不能随時陪着他,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就容易多想,不如逼着自己忙起來,減少思想開小差的時間,至少還能保證情緒不會太差。

他回到工作崗位上,先是關于衡寧突然失約的事情跟楊文武道了歉,對面倒是很能理解,說圓圓也能接受,最近沒再鬧着要家教了,模考排名一直都在清北線內,也沒什麽需要太操心的了。

這段時間溫言書沒有被安排外勤,何思懷也依舊是他的工作輔助。

一進入到工作狀态,溫言書便覺得自己整個換了個人,整個精神狀态都變了——

盡管一閑下來就忍不住去想他,盡管為了不想他連班都不敢下,盡管周圍的人一個個都問他、為什麽這段時間瘦了這麽多。

他知道自己完全沒有放下,并且日後也不太可能放得下了,便一次又一次厚着臉皮去佟語聲家,找吳橋一做咨詢,和佟語聲聊天。

吳橋一告訴溫言書,他當年的抑郁症根本就沒好全過,讓他最近注意狀态,避免複發。

溫言書想,似乎确實是這樣,這麽多年他經常莫名失眠焦慮、難過痛苦,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把自己裝進學習、工作中,一天只睡兩三個小時,透支着身體去逃避身體狀态帶來的苦痛。

佟語聲告訴他,實在不行出去找個新對象,那些先前追過他的那麽多男性,就不信沒一個入得了溫言書的臉。

溫言書卻不信,他覺得衡寧把他害慘了——長得好身材好、會做家務會做飯、為人體貼又溫柔性感、器大活好又持久……真要拿衡寧做對比,他這輩子還能找得到對象嗎?

終于,在溫言書賴在他家的第二個星期,佟語聲按捺不住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能怎麽辦?

他當然想找到衡寧。以溫言書目前的人脈和關系,想找到他其實并不是不可能,但這樣有什麽意義呢?

那個人是鐵了心要走,想走的人留不住,這是胖子都知道的道理。

但就這樣放棄嗎?溫言書一想到“放棄”兩個字,心髒就揪得難受。

就沒有辦法嗎?溫言書痛苦地想,幫他找個好工作,幫他解決掉生計上的難題,這樣還不行嗎?他衡寧到底想要怎樣??

“我不知道。”溫言書還是嘆了口氣,“我還喜歡他,我能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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