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都是夜歸人04

等溫言書渾渾噩噩起床的時候, 門外的何思懷早就已經早起和男朋友連麥了。

他坐在床上緩了半天,出租屋裏逼人的寒氣又讓他冷得一顫。

溫言書花了好半天都沒想明白,為什麽衡寧都走了, 自己還要委曲求全住在這麽一個小破屋裏, 直到他拼命往前回想,才想起來自己搬出來本是為了避難的。

只是和衡寧待在一起的時間讓他模糊了重點、忘記了恐懼。

一想到這個, 溫言書又開始悵然若失萎靡不振。他磨磨蹭蹭在床上賴了十幾分鐘, 終于在快壓不住上班時間的時候, 披上衣服下了床。

刷牙的時候, 正好聽到何思懷對着電話說:“今年過年別給我買禮物了,你來北京陪陪我就行。”

溫言書叼着牙刷,好半天才愣愣的扭頭問何思懷:“都要過年啦?”

何思懷的臉還怼着屏幕, 好半天才回頭看着溫言書:“下星期啊, 小溫哥工作廢寝忘食啊。”

溫言書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了看手機, 這才驚覺居然真的快要過年了。

這段時間因為身體和情緒, 斷斷續續沒怎麽回單位上班, 和同事也幾乎沒有交流, 居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重要的日子快到了。

他看着手機日歷上被标紅的時間, 怔愣了幾秒,又轉念想——這又算什麽重要的日子呢?過年唯一的價值就是阖家團圓,但他并沒有值得回去的家,沒有要千裏迢迢要看的人。

自從衡寧出事之後, 溫言書就徹底和母親劃清了界限。盡管她表達了忏悔和服軟, 盡管她一次次道歉和流淚,但一想到那些窒息的過往和衡寧的悲劇, 溫言書還是做不到和解。

所以他盡管在母親退休之後會定時打錢回去, 但過年從不會回渝市那個家, 不會打電話問好,他過不去那道坎,并且也沒有邁過去的打算。

細算起來,來北京的每個年都是在北京草草度過的——去人多的地方湊個熱鬧聚會狂歡、到同樣北漂的朋友家蹭吃蹭喝、或者幹脆連網打一晚的游戲通宵過年……

他木木地打通佟語聲的電話,那邊接到他的電話都條件反射地緊張起來:“又怎麽了書書?”

溫言書愣了愣,說:“沒事兒,我就問問,你倆今年打算怎麽過年啊?”

前幾年,佟語聲在北京的家是溫言書除夕夜最大的避難所,三個人其樂融融的,也就把這需要隆重對待的節日應付過去了。

“啊,我們打算回渝市诶。”佟語聲有些為難道,“我奶奶說特別想我,Joey的grandparents也從英國回來了,所以這趟肯定是要回去的……”

溫言書一聽,忽然鼻子有些發酸,自己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委屈,又難受起來。

那邊很明顯領會到他的意思,道:“你跟我們一起呗?到我家吃年夜飯?你也好久沒回去了。”

渝市對于佟語聲和吳橋一來說,是充滿了美好回憶的地方,但對于溫言書和衡寧來講,除了和彼此相伴的時光之外,那裏停留着的只有一場又一場的噩夢。

溫言書想也沒想就強顏歡笑地婉拒了:“不用啦,我就問問!我也有人約了!你們玩得開心啊!”

佟語聲那邊猶豫了一下,溫言書趕忙道:“回去帶點兒辣椒醬給我啊,挂啦,上班呢!”

電話那邊還在含含糊糊應着,溫言書深吸一口氣,就挂下電話了。

此時他正和何思懷坐在上班的公交上,那邊正戴着耳機聽早間新聞,他撐着腦袋,片頭看着窗外,眼睛紅了一圈。

或許他本該可以和衡寧湊在一起,有個簡陋的、可以一起吃團圓飯的家的。

這大概是他第九百次後悔那晚自己戳破了他們中間的窗戶紙,溫言書悶悶地想着,要是那晚自己什麽都沒說就好了,至少他們的關系可能保持下去,他們還能勉強湊一桌飯菜過年。

車到站的時候,溫言書的眼睛已經被眼淚泡得通紅了——這種不敢出聲的憋屈的哭實在傷人,他走到單位的時候,覺得胸口憋悶得都快要炸掉了。

何思懷終于摘掉了耳機,問他:“你沒睡好?眼睛都腫了。”

“嗯。”溫言書帶着濃重的鼻音回答,加快了步子,不想再多說半句話了。

他快速來到工位前,拿開筆記本,企圖用工作麻痹自己凝滞的大腦。

他噼裏啪啦打了一大堆文字,回過頭來才發現,自己的Word界面上,只有一排密密麻麻的“衡寧”。

他痛苦地删掉那一排字,把腦袋埋在臂膀裏,腦子裏不禁發問——衡寧,你到底去哪兒了?

分開的那一天,衡寧随便買了張即将發車的火車票,朝着個他沒去過的地方駛去。

事發突然,他完全沒有做好要去哪裏做什麽的規劃,只知道,離開是他唯一的目的。

下了火車他才知道自己到了徽省廬州,一個沒有北京那麽繁華的省會城市,也沒有北京白馬橋那般接納追夢人的地方。

他去找了幾個零工,七七八八把時間填滿,随機挑着便宜的地方住下。

衡寧沒有在廬州久留的打算,只是短暫躲避一下溫言書的追蹤,和一切先行告別罷了。

昨天,打工的奶茶店裏來了兩個穿着隔壁廬州一中校服的少年人,一個戴着墨鏡、嘻嘻哈哈攬着身邊人的脖子,另一個一絲不茍扣着校服扣子的男生,脖子漲得通紅,似乎生怕被人看見他們的動作。

衡寧垂下目光,不用看也知道,他倆是剛在一起沒多久的同性情侶。

一進門,摟人的男生就把墨鏡摘下來,在手裏繞了個極其裝逼的花式弧線,道:“顏知曉!我今天要是猜對了顏色,你就跟我回村過年!”

沒等他臂彎下的少年有什麽回應,他就伸手指着最搶眼的招牌讀道:“剔透水晶玫珑!這絕逼是紅色!”

方才還有些緊張的扣子少年聞言,冷笑起來:“玫珑是一種哈密瓜,不是玫瑰,是綠色的,你猜錯了。”

墨鏡少年聽完還一臉震驚地擡頭看衡寧:“帥哥?他是不是在騙我?不想跟我回家過年?”

衡寧冷漠地瞥了一眼疑似色盲的墨鏡少年,實話實說道:“綠色。”

接着倆少年就開始滋兒哇地吵鬧起來,衡寧沒啥興致去聽,滿腦子都是那男生想帶他的對象一起回家過年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而自己卻還在居無定所地漂泊着。

衡寧想到就難受,握住口袋裏的那支“英雄牌”鋼筆,指腹來回摩挲着筆蓋。

第二天清早,他拿到了日結的工資,又買了一張回渝市的車票。

十年的變遷,渝市居然從曾經的舊色回光返照一般,變得嶄新起來。

衡寧站在漂亮的火車站,好半天才做好心理預期邁出了步子。

這是他出獄之後第一次回來。

不是繁忙的北京,也不是陌生的廬州,是生他養他又毀掉他的渝市,一個他又愛又恨的地方。

衡寧沒出息地挑了個遠路,繞過了曾經的事發地點,又搭了個黑車、在一座荒山上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一座殘破得有些歪掉的墓碑。

因為自己當年沒有能第一手操辦,這墓碑甚至是随手拿了一塊光滑的石頭刻字、随意立在一個土包上,上面寫了“衡志文之墓”。

眼前,那石碑已經起了青苔,字跡早就不清晰了、那小土包邊荒草叢生,和眼前這荒山融為了一體。

衡寧本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瞎逛到這裏,直到看清“衡志文”那三個字,他才“撲通”一聲跪在土堆面前。

“爸爸……”衡寧低聲而無奈地低語道,“我沒做到。”

“學業、工作、金錢……”他的腦袋磕到了地上,聲音似乎彈回了耳邊,也傳到了地底,“還有喜歡的人。”

“當年跟您許諾的,我全都沒能抓住。”

作者有話說:

1.買奶茶的墨鏡色盲少年叫戚随(攻),不願跟他回家過年的男票叫顏知曉(受),他們是預收文《色盲》裏的主cp啦~

2.之前有收到讀者寶貝的提醒,北京二環內摩托車是限行的,衡寧的小車車是進不去的!這裏就當做一個叛逆老板的叛逆行為好了!感謝讀者小天使認真嚴謹的态度!大家要注意交通安全!不要違反交通規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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