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趙鶴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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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晏希的請求,晏雄向來是有求必應。
雖然晏雄平日裏諸事繁忙,其實并不知道丫丫究竟何許人也。
但趙管家畢竟是他跟前的紅人,待晏雄問過趙管家的意見之後,這門親事便順理成章地定了下來。
令人詫異的是,趙管家竟沒有對趙鶴與丫丫的親事持絲毫的反對意見,直言道盡由趙鶴全權做主即可。
悸雲聽後心中直犯嘀咕,趙管家向來愛子如命望子成龍。況且他深耕晏家多年,對丫丫的底細亦是知根知底。
不知為何竟能同意讓丫丫這般品行不堪的媳婦過門。
此時晏雄正在大殿內欲為趙鶴丫丫指婚,晏府裏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盡數去大殿外湊熱鬧去了。
晏希的院子裏便顯得分外冷清。
悸雲照理翻着一本琴譜,卻又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趙鶴與丫丫這門親事,始終叫她放不下心。
思來想去,還是打定主意過去大殿瞧瞧。
大殿內此時正坐着晏雄、趙管家、晏希三人,而趙鶴與丫丫這對“鴛鴦”則站在大殿的正中央。
門外圍了一圈的男女老少,盡數竊竊私語。
一旁的丫鬟見是悸雲來了,怯怯地主動讓出一條道。
悸雲便得以望殿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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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分明是喜事一件,殿內卻無人喜笑顏開。
不知是哪房的姨媽在悸雲身後小聲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這趙家小兒是哪根筋燒壞了,竟能看上丫丫那個瘋丫頭。以趙管家的地位,盡可以去求老爺娶個小富人家的小姐。而這丫丫,在晏府的丫鬟裏,無論是容貌、品性、才華,沒一樣能排上號的。”言語間盡是對趙鶴的惋惜。
“可不嗎?這丫丫真是個瘋丫頭。上回我去炊事七房借了兩擔柴火,晚了些還,起了些許口舌之争。她竟像瘋狗一樣撲上來咬我。若不是念着和她娘從前的那點交情,我非要鬧到老爺那裏去。”另一位姨媽附和道。還舉起了手臂,露出了兩個清晰的牙印。
緊接着,四周便開始有人不斷地附和。
但這門親事,是晏家老爺親口定下的,下人們也不敢多說什麽,只敢在背後竊竊私語。
只是光從下人們七嘴八舌的熱鬧勁兒來看,丫丫這些年的罪狀真可謂是罄竹難書。
甚至其中不乏一些悸雲未見識過的令人極盡匪夷所思的惡毒伎倆。
悸雲邊聽邊搖頭嘆氣。
“既然如此,這門親事就此定下。趙管家在晏家有不可埋沒之功,趙鶴的親事只管風風光光的辦。”晏雄的聲音渾厚,從殿內一直穿透到殿外。
悸雲的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謝老爺恩典。”趙管家與趙鶴丫丫一同跪在殿內,向晏雄道謝。
晏希始終板着臉,一言不發。
“老夫還有要事要忙,都散了吧。”晏雄大手一揮,示意衆人散去。
這時不知是誰推了悸雲一把,硬生生地将她推入殿內,她一個踉跄,勉強站定。
緩緩回頭,發現方才烏泱泱的人群早已盡數散去。
悸雲此時站在殿內,有些不知所措。
所幸晏雄正從偏門出去,并未發下此處的動靜。
是晏希第一個發現了悸雲。還未等晏希開口。原本在地上跪着的三人亦站了起來準備離去,正好與悸雲打了個照面。
趙管家先是看了看悸雲,而後又看了看晏希。向晏希請示後,便視若無睹地徑直越過悸雲走了。
剩下的趙鶴和丫丫二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悸雲扁扁嘴。
這樣的入場方式,的确是有些難看。
“喲,這不是悸雲嗎?怎麽也喜歡在背後聽牆根子呢。”丫丫陰陽怪氣地說道。
“閉嘴,這哪有輪到你說話的份兒。”晏希厲聲道。她原本還想多訓幾句難聽話,但看到趙鶴在場,還是多少給了幾分薄面。
丫丫背對着晏希,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樣子。
趙鶴扯了扯丫丫的衣袖,示意她收斂一些。
可這輕微的舉動,卻不知怎的,瞬間點燃了丫丫的怒火。
悸雲清楚地看到,丫丫的手緊緊地攥着衣裙,眼神變得像是要吃人一般。
“小姐,那我們也先行告退了。”趙鶴沒注意到丫丫的變化,扯着她轉過身向晏希辭行。
“入了你趙家的門,便是你趙家的人。你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可別讓她折損了你趙家的顏面。”晏希言辭犀利。
“小姐教導的是,小的心裏有數。”趙鶴始終低着頭,說罷便拉着丫丫走了。
經過悸雲時,丫丫原本還想再做糾纏。可趙鶴卻不願節外生枝,使了更大的勁将丫丫拉走了。
晏希此時亦走到悸雲跟前,輕聲拍了拍悸雲的肩膀,無精打采道:“陪我走走吧。”
兩人便齊齊跨過大殿的門檻,轉向右側的庭院。
此時已是中秋,院子裏卻已積攢了不少的落葉。下人們正忙着清掃院落,隔三差五便可看見幾人向晏希請安。
“原來府裏的秋色如此別致,我竟鮮少欣賞。”晏希感嘆道。
“你近日說話怎如此老成,倒不像你了。”悸雲靜靜地跟在晏希的背後。
“興許是秋日添離愁。”晏希嘆氣。
“沒有分離,何來離愁?”悸雲道。
“說的也是。”晏希喃喃道。
自烏江銅礦案後,晏希變化的确不小。
已經許久沒見過晏希的笑容了。
兩人在一汪清池前駐足,目及之處楓林盡染。
突然有一只魚兒竄上湖面,攪動了一池秋水。
那魚兒迅速地扒拉扭動着,飛珠濺玉。攪動的池水險些濺到了晏希的衣裳。
兩人均是向後退了幾步。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那魚兒便暴斃而亡,不再掙紮,靜靜地浮在了水面上。
悸雲盯着那只死魚的眼睛,頓時覺得有些瘆人。
可那被攪動的秋水,卻遲遲未能平靜。
晏希看着漣漪四散的湖面,似乎若有所思。
“小姐,小姐!”兩人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位小厮。
晏希的思緒這才被拉了回來。
“何事?”晏希轉身詢問。
“老爺說有要事相商,請你過去。”小厮緩緩道。
“行。”晏希并未停留,轉身欲走。
小厮卻伸手攔住了跟在晏希身後的悸雲:“老爺說,只需小姐一人前去。”
晏希頓了頓,正欲與那小厮理論。但定睛一看,那小厮也是晏雄身邊的臉熟人,平日裏除了趙管家外,在晏雄身邊露臉次數最多的便是他。
踯躅了片刻,最終還是獨自離開了。臨了晏希還告知悸雲窈玉的去向,令她尋窈玉去。
晏希走後,那小厮也跟在身後去了。悸雲一個人在這庭院待着,頓時覺得有些百無聊賴。便順着一條庭院裏的小路到炊事一房尋窈玉去。
這窈玉自從那夜品過了江南沖的手藝之後,便像是住在了炊事一房似的。
那江枝畢竟是江南沖大廚的兒子,在炊事一房多少也是能說上話的。窈玉便跟着江枝,輕輕松松地在晏府裏吃香喝辣。
說來窈玉畢竟是晏府請來的貴客,就算是沒有江枝這層關系,炊事一房的人也是不會虧待她的。
平日裏不跟着晏希的時候,悸雲總是習慣走一些僻靜的小路。
一來是她喜歡安靜,二來是晏府的下人在晏希不在時多半不會給她什麽好臉色。
悸雲倒也不是在意這些,只是沒事幹嘛給自己找不快呢。
“我都已經按你說的做了,你還想怎樣?”
路過一處破舊的琉璃塔拱門時,耳尖的悸雲聽見了有人交談的聲音。
她原本打算不做理會,繼續前行,卻聽見了丫丫的聲音。
“我想怎樣?趙鶴,你就算對不起我,也要對得起我肚子裏的孩子吧?”丫丫大聲道。
“你小聲些。”趙鶴極力地壓低聲音。
“我說了,不可能是我的。”趙鶴逐漸有些氣急敗壞。
“不是你的?你忘了那日是誰與我光着膀子躺在同一張床上?”丫丫并不示弱。
“那日……那日是我喝多了,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我與你,不可能的。我對女子……絕不會。”趙鶴支支吾吾道。
“呵呵,有什麽不可能的,我告訴你趙鶴,你喝了酒就跟禽獸沒什麽分別,男子女子都一樣。這孩子,你認是得認,不認也得認。否則我就将你的破爛事全都捅出去,看你趙家還有何臉面在這江南城立足。”丫丫一如既往地瘋态。
“瘋子,簡直不可理喻。”趙鶴伸手狠狠地扇了丫丫一巴掌。
“哈哈哈哈哈哈……”丫丫發瘋似的笑了起來。“別忘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娶我,你更瘋。哈哈哈哈哈。”
趙鶴怒罵一聲:“瘋婆娘!”
而後,便甩手而去。
裏面頓時沒了動靜。
悸雲有些好奇,便藏起了身形,從拱門的縫隙裏往裏面看去。
只見丫丫正定定地站在裏面,一聲不吭,像是石化了一般。
可丫丫臉上的神情,悸雲卻永遠不會忘記。
她永遠記得,四歲時的那個挑燈夜戰謄寫抄本的夜晚,丫丫便是用這樣的神情盯着她。
丫丫的神情,與那個噩夢般的夜晚,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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