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過招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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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雲剛上到二樓,白芷便沒了蹤影。想來這無憂洞中分工明确,各司其職,倒也是個頗有章法之地。
只見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大姐袅袅婷婷地朝悸雲走來。這位大姐因身體肥胖導致走路有些臃腫,但臉蛋确實極為精致小巧,以至于有種和下半身不相匹配的違和感。
“姑娘金安。”這位大姐面色不似白芷冷漠,看起來頗為和善。
悸雲原本進來無憂洞時稍有些緊張的心情,也随之稍微緩和了一些。
只見此時兩人正身處在一處大堂,大堂內僅有一左一右兩位低頭不語的侍女,動也不動,遠遠看去仿若一尊石像。
從大姐走來的方向望去,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狹窄長廊,長廊兩側布滿了鑲着金邊的紫色羅帳。透過羅帳的縫隙,偶爾可以看見幾個年紀與悸雲相仿的年輕女子。
而這些年輕女子身邊,大多有人服侍,偶見有女子獨自平躺在羅帳內的大床上。
“姑娘想要做什麽項目?”大姐一臉熱情的問道,嘴巴咧開的程度剛好可以看見後排的大金牙。
悸雲看的有些出神,一時沒有答上來。
“第一次來?”大姐似乎看出了悸雲的拘謹。
悸雲點點頭。
“姑娘放心,我錦娘包你滿意。”說罷便牽過悸雲的小手,領她進去。
悸雲是個習武之人,手部自然不似其他千金小姐嬌嫩,長了厚厚的老繭。
錦娘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觸碰到悸雲的手時,便大抵探出了悸雲一二分的底細,行事說話都更謹慎了一些,笑容也斂了幾分。
只見錦娘略過了前面□□處羅帳,領悸雲到了拐彎處的一間羅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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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些羅帳時,悸雲盡數用眼角的餘光迅速略過。
有錦娘在前面領路,她不便過于明目張膽地探查。
這近十處的紫金羅帳內,均為女性,除去年紀與悸雲相似外,穿着打扮也像是大戶人家的婢女。
甚至有些衣着服飾,悸雲在江南城從未見過,倒像是外地來的。
悸雲還想多看兩眼,卻被眼尖的錦娘打斷,請進了羅帳內。
羅帳內是一張能容納三四人同時平躺的圓形大床,上面用金絲線手工繡出一副景致極佳的江南山水圖。
悸雲仔細品鑒着墊絮上的繡工,應是出自江南城繡藝最佳的錦藝坊。
悸雲之所以對錦藝坊如此熟悉,皆因晏府內每年春夏秋冬四季的時衣都交由錦藝坊制作,包括悸雲現今身上穿的這身,亦是出自錦藝坊之手。
晏府上上下下幾百號人,一年的衣着用度早已足夠支撐錦藝坊兩三年的店鋪運營。
因此,說銀藝坊是晏家禦用的服裝店鋪也不為過。平常人家想要錦藝坊的一塊布匹尚且難求,倒不知這錦藝坊是如何願意委身制作這紫羅帳內供人消遣的墊絮。
好一個紙醉金迷的銷金窟,只怕這無憂洞的主人大有來頭。
悸雲不禁又警覺了幾分。
“姑娘,讓錦娘替您更衣吧。”錦娘不由分說,就要上手脫下悸雲的外衣。
悸雲不習慣由他人替自己更衣,伸手制止了。
錦娘有些尴尬的頓住,神情也不免多了幾分戒備。
“姑娘若不更衣,錦娘無法伺候您呢。”錦娘的臉上不再笑意盈盈,嘴角那僅剩的若有似無的笑意,倒像是長期訓練形成的肌肉記憶。
在悸雲看來,不免顯得有些咬牙切齒了。
“姑娘不必過于驚慌,您瞧,這其他帳裏的姑娘,都是這麽受人服侍的。”錦娘伸出芊芊素手,朝側邊一處羅帳指了指。
悸雲順着錦娘的手看去,周遭的婢女的确都光着膀子。有的頭朝下,露出光滑潔白的背部;有的頭朝上,身上蓋着一層薄薄的錦被直至腋下。
悸雲也不好再推脫,識相地脫下身上的外衣。
但那錦娘卻仍舊有所顧忌,見悸雲已經将外衣脫下後,依舊沒有任何表示。看樣子是非要悸雲将自己脫個精光才罷休。
待悸雲除下長靴,露出藏在靴子裏的短劍時,錦娘的眼中立馬精光一閃,眼疾手快地将悸雲随意放置的短劍握于手中。
悸雲倒沒什麽可怕的。一來錦娘并不像是習武之人,二來悸雲即便離了這柄短劍也照舊有一身的本事。
“姑娘,你一介女流,可不興将這些刀啊劍的揣在身上。不如由我替您收好,待您離去時再雙手奉還。”錦娘笑道。
這笑,再不似初見時那般令人如沐春風,反倒多了幾分笑裏藏刀的意味。
悸雲對錦娘的這點小心思心知肚明,并不拒絕,但由他去。
錦娘便将這短劍別再自己裏衣的後腰帶上。如此一來,悸雲便不可輕易再取得這把短劍。
“可以開始了嗎?”悸雲攤了攤手,擺出一副無奈的模樣。她需要盡快将錦娘支開,找到獨處的機會。
可這錦娘也是個機警的人,悸雲不好表現得太過焦急,否則反倒會讓錦娘起更大的疑心。
“姑娘還得把裏衣脫了,否則弄髒了姑娘的衣物,錦娘我可賠不起。”錦娘卻還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非要把悸雲裏裏外外給扒光了。
悸雲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從小沒被人伺候過,更不習慣将自己的身體衤果露在他人面前。
錦娘見悸雲不肯動手,便主動上前。兩人推搡之間,悸雲脖子上戴着的護身符便露了出來。
那是晏希送給悸雲的驅鬼符。
錦娘一見那驅鬼符,便像是失了魂似的,連忙跪在地上。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錦娘一邊說着,一邊扇着自己的巴掌。
悸雲看着錦娘這猶如變戲法一般前後不一的舉動,有些哭笑不得。心裏卻隐約猜到,錦娘做此反應,應是将她誤當做晏希。
晏希贈予她的驅鬼符并不是輕易取得,此物由方文寺的法向大師所做。
每年只得三符,多少王公貴族求而不得,今年更是盡被晏希收入囊中。
錦娘并不知晏希與悸雲的關系,只是見他倆年紀相仿,便輕易将悸雲誤認為晏希。
悸雲倒也不急着解釋。在這以身份權位視人的無憂洞中,以晏希的身份來去,興許更為妥當。
“錦娘快快請起,你這是作甚。”悸雲裝作糊塗。
錦娘卻只是哆哆嗦嗦的站起來。她只是一個無憂洞中的小侍女,又被分配在二樓,便可知錦娘在無憂洞中位份極低。她是誰也不敢得罪的,更何況眼前這位還是江南城最大家族晏家的大小姐。
也不知道是哪個有眼不識泰山的該死鬼,将身嬌肉貴的小姐請到這卑劣的二樓來。
錦娘一邊暗自嗔怪,一邊思索着眼前這幅糟糕狀況要如何應對。
但眼尖的她瞧出悸雲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便悠悠道:“小姐不妨在此處稍作片刻,我去去就來。一定給小姐安排的妥妥帖帖。”
悸雲不知錦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見錦娘的态度,應該不會害她,便點了點頭同意了。
錦娘臨走前,還手忙腳亂地将腰間別着的短劍迅速地還給了悸雲。
悸雲見錦娘離去的背影,倒真像是被吓得屁滾尿流。
不消一會兒的功夫,錦娘便又出現了。她在前頭領着,身後還跟着幾個人。
悸雲隔着紫色的羅帳,有些看不清。将羅帳撥開,才看清身後跟着的人竟然是先前訓斥白芷的厲媽媽。
只見幾人腳步匆匆,朝着悸雲這面走來。
只一眨眼的功夫,幾人便到了悸雲的帳前。
錦娘低着頭識相地退到了厲媽媽的身後。
而厲媽媽也一改方才的詞嚴厲色,轉而一副笑盈盈的模樣。
悸雲有時候真的懷疑,這無憂洞中莫非盡數都是轉行的上乘戲子,一個個翻臉竟比翻書還快。
厲媽媽俯身給悸雲行禮,抱歉道:“小的有眼無珠,多有沖撞,還請小姐多多擔待。來人,還不趕緊服侍小姐。”
厲媽媽說罷,身後的幾名小侍女便迅速将悸雲圍做一圈,替她重新整理好行裝。
悸雲見那幾名小侍女都是豆蔻年華,不禁起了憐愛之心,便任由她們擺布。
待悸雲穿戴完畢,厲媽媽轉過身,伸出左手舉置半空中,五指并攏朝着前方一張一合,示意讓那邊的人過來。
只見兩位蒙着眼的小厮精準地穿過重重紫金羅帳,擡着一頂只能容納一人落座的肩輿走到悸雲跟前。
“小姐,請落座。”厲媽媽自從知道了悸雲的身份後,便顯得有些卑躬屈膝。甚至與悸雲交談時,也鮮少将頭擡起。
悸雲并不多問,順勢坐了上去。
只見一名侍女幽幽地走到她跟前,手中還拿了一塊深紫色的頭巾。
“小姐請多擔待,這是無憂洞的規矩。”厲媽媽解釋道。
說罷,侍女便将紫色頭巾蒙在了悸雲的頭上。
悸雲的視線瞬間便被黑暗籠罩。只能感知到那兩位身手矯健的小厮迅速地将自己擡了起來,離開了無憂洞的二樓。
在小厮們一搖一晃富有韻律的腳步中,悸雲緩緩步入未知的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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