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傷口潰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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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悸雲傷後,便在晏府裏安靜地将養了許多時日。

晏希待她好得更甚往日,是千倍百倍的好。讓她過上了十指不沾陽春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甚至還琢磨着要使喚一兩個婢女過來照顧悸雲。

悸雲本就是一個小小書童,自然是一萬個消受不起。好說歹說,才說服晏希只在她穿衣、沐浴時安排婢女加以協助即可。

晏雄出外宦游,晏府自然也就由晏希當家。晏希年輕氣盛,做事只顧自己喜不喜歡,從不深究合不合适。

原本晏府年長的仆從中還有一個趙管家可以在晏希身邊叮囑一二,以免她行事過于出格。可自打趙鶴出事之後,趙管家卻也随之病倒了,再無心思和臉面管理晏府之事。

晏希到底是心地良善之人。

雖然那日受了天大的屈辱,被趙鶴綁在十字架上不能動彈。但她心裏念及趙管家的舊情,回府後并沒有立刻發作。

雖說當時,悸雲的傷勢令她很是揪心,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但近些日子,悸雲傷勢逐漸平穩,進入恢複期後,晏希卻也依舊沒有處置趙鶴。只是将趙鶴關在晏府一處偏僻的柴火房中,多日以來,不聞不問。

悸雲猜測晏希是有意要将此事瞞下來。畢竟若此事傳到晏雄耳朵裏,趙鶴恐怕就沒命了。

也正因晏希接了晏家這個大攤子,平日裏便總是要早出晚歸的外出管事。悸雲已經連着好些天見不着她。

這是晏希學習管家理事的好機會,悸雲自然也不願意去打擾她。養病期間無事可做,悸雲便又在院子裏鑽研起琴譜來。

一碗苦口的中藥下肚,悸雲的臉皺成了一團麻花:“好苦。”

又到了喝藥時間。

每到這個時辰,就會有婢女将給悸雲煎好的中藥送過來。待悸雲将中藥喝下後,便會迅速離開,不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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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這“婢女”,倒好像換了個人。不但沒走,還将一顆纏糖遞給了她。

“姐姐你看,這是什麽?”

悸雲這才擡起頭來,見眼前是熟悉的面孔,喜笑顏開。

“小亭子,怎麽是你?”悸雲接過接亭遞過來的纏糖。

見四下無人,輕輕地舔了一口。若是被晏希瞧見,她恐怕又要挨罵了。但那療傷的藥物實在太苦,若不拿些甜物解苦,只怕悸雲的嘴裏一整天都只有苦味了。

自從那日接亭救悸雲和晏希有功之後,晏希便給他晉升了職位,在他手下安排了幾個人供他使喚。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抽空探望悸雲。

“姐姐放心吃吧,周圍可沒人呢。”接亭見悸雲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

往日裏悸雲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遇事時,也往往處變不驚,心中早有成算。唯獨面對晏希時,才能看見她像孩童一般害怕被人責罵的一面。

“你倒是越來越機靈了。”悸雲只用舌尖輕輕地舔了纏糖一口,便沒有再繼續食用。只因甜物化解藥效,即便內心一萬個不願意,她也有約束自己的辦法。

點到即止,過猶不及。一直是她信奉的法則。

如今右手重傷,令悸雲平白荒廢了許多時日。無法練武精進倒是其次,不能随身保護晏希才是令她最為不安之事。

可無奈如今她受傷的右手甚至連一個輕巧的飯勺都無力舉起,又談何保護晏希。

也只有盡快将身體休養好,才能常伴晏希左右,護她周全。

接亭看着悸雲被包紮成粽子一般的右手,眉頭緊鎖:“姐姐你這手,怎麽包成這樣?”

“我日日遵照醫囑,小心清創換藥,該吃的藥也一樣沒落下。可不知怎的,手上的傷卻不見好轉。甚至有潰敗流膿的跡象。我見傷口實在可怖,便索性讓婢女替我包紮起來,以免吓着旁人。”悸雲解釋道。

“那怎麽行呢?”接亭一聽,大吃一驚。“姐姐好歹是女子之身,人家都說手就是女子的臉面。怎可如此馬虎了事。”

“習武之人,難免磕磕碰碰的,不打緊。這點疼痛我還受得住。你不要太過擔心了。”悸雲安撫道。

“姐姐這手自受傷到現在,有幾日了?”接亭還是不放心。

“約莫半月左右。那日受傷實在嚴重,皮肉爛可見骨。自然好的慢些。”悸雲倒是心大。

“可叫為你診治的醫者來看過?”

“這倒是沒有。醫者自替我診治開藥後,便沒有再來過。況且這傷終究是要養的,橫豎急不得。就算是大羅神仙給的藥,也要時間來恢複不是?”悸雲見接亭實在擔心,便忍不住同他說笑。

接亭見悸雲越是不以為意,他便越是放心不下。

“姐姐可否給我瞧瞧。我家父母皆是藥農,外祖父是鄉裏的赤腳大夫。幼時也曾跟父母一起外出采藥。對于一些簡單的外傷處理,多少懂得一些。”

悸雲見接亭言辭懇切,并不打算推拒,可言辭間卻也有些猶豫:“這傷口實在可怖,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接亭點點頭,走到悸雲跟前,輕輕撕開她手上纏繞的紗布。

随着紗布漸漸掀開,原先白淨的布條漸漸變得污濁,揭到最後幾段時,上面沾滿了一種血水和膿液交雜所産生的混合物,散發着一種難以名狀的氣味。

而悸雲幾無完膚的手,也完整地呈現在了接亭面前。

這哪裏是沒有好轉的跡象,分明是比那時傷後還要嚴重。

悸雲見接亭一副不忍相看的表情,将手瑟縮回來一些,道:“看吧,我都說了很是吓人。你卻不聽,非要看。現下害怕了吧。”

接亭倒也并非嫌棄,只是覺得事态有些嚴重,似乎并沒有那麽簡單。他輕輕地将悸雲的手擡起,貼近鼻尖,聞了聞。并稍微用了點勁,在傷口的四周按壓了一下。

按理說,如此嚴重的傷口,悸雲應十分吃痛才是。可見悸雲全然沒有半分反應,好似方才接亭按壓的手不是她的一樣。

“姐姐,不疼嗎?”接亭又按壓了一次。

可悸雲卻只是一臉茫然地看着她:“不疼呀。”

見悸雲回答的如此輕巧,并不像是在說謊。

接亭的眉頭鎖的更緊。

“說來也奇怪,原本剛受傷時傷口總是散發劇痛,令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可不知是從哪日起,只要塗上藥膏,疼痛便可緩解,倒讓我總算能睡個好覺了。”悸雲道。

接亭卻始終深色凝重,視線遲遲未從悸雲的手上離開,道:“那藥膏可否拿來給我看看?”

悸雲也覺察出接亭神色有些異樣,試探性地問了問:“有古怪?”

“還不敢妄下定論。”接亭搖搖頭。

悸雲不敢耽擱,連忙到屋裏将每日必塗的藥膏拿了出來,遞給接亭。

接亭打開紅色的藥瓶蓋,伸到鼻尖處細細品聞。末了,又将那藥膏倒了一些出來,用手指沾了些伸到嘴裏嘗了嘗。

“呸。”接亭立馬盡數吐了出來。“不好!是紫荊草。”

悸雲見接亭這般模樣,猜到這紫荊草多半不是什麽好東西。至少對她的傷口而言,有害無益。

“紫荊草是什麽?”悸雲問。

“紫荊草是一種具有麻痹效用的藥草,曾經也用作治療外傷之用。但久而久之,人們漸漸發現紫荊草的毒性大于藥效,尤其是會引發傷口潰爛不可痊愈。此後,紫荊草便逐漸被人棄用。”接亭解釋道。

“那我這傷口遲遲不愈,是因為紫荊草的毒性?”悸雲沉思片刻。“可那醫者是晏希找來的人,她絕不會害我。會不會是那位醫者并不知道紫荊草的毒性,仍沿用舊習?”

“紫荊草自我外祖父的曾祖父輩起就開始禁用,至今少說也有好幾百年。尋常醫者根本不會知道這味藥材,我亦是幼時聽外祖父講起,才略知一二。”接亭想了想,又道:“可否将平日抓藥的藥方拿來,借我一看?”

“平日都是晏希親自去藥店替我抓藥。我放心她,因此這些事我從不過問。”悸雲一邊說着,一邊又将藥方拿與接亭。

晏希囑咐悸雲只需靜下心好好養病,不許她思慮其他。因此她便也聽了晏希的話,連藥方都不曾看過。

可如今将這藥方打開細看,上面卻并沒有紫荊草這味藥。

二人面面相觑,心中都約莫猜到了一個最壞的結果。

“姐姐這是被人下毒了。有人将這紫荊草當作毒藥所用偷偷加在這藥膏之中。因這紫荊草有麻痹之用,所以就算傷勢加重,痛感卻反而更輕,容易讓人誤以為是病情好轉,放松了警惕。”接亭幽幽說來。

“若我繼續使用此藥膏,将會如何?”悸雲未受傷的左手緩緩攥緊。

“若繼續使用,傷口便會持續潰爛。屆時必須忍痛斷手,方可保住一條性命。”接亭嘆了一口氣。“好狠毒的心,這是要殺人于無形,廢了姐姐你。”

悸雲沉思片刻,重新将藥瓶蓋子塞了回去,并将藥膏仔細收好。

“姐姐你這是……”接亭忍不住擔憂。

“你放心,這藥膏我不會再用了。但是也還不能扔掉,只有裝作毫不知情一般繼續存放、使用,才能将那身在暗處的毒蛇引出洞來。橫豎這藥膏的經手人也就只有幾個。晏希絕不會害我,那必然是她将藥材帶回府上之後,他人才尋機動的手腳。你現下有了職位,能抽出身來,麻煩你幫我盯緊一些。看晏希回府後,這些藥材都經過哪些人之手,才制成藥膏送到我這裏。”悸雲細細吩咐道。

接亭心知此事事關重大,将悸雲的一字一句都牢牢記在心中:“姐姐放心,今日之事,我絕不告訴旁人。姐姐只管安心養病,待我揪出那殺人不見血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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