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次日,恰是學堂放假,朝官休沐之日。

一大早,孟礎潤便來找孟允棠借錢:“阿姐阿姐,借我一吊錢。”

孟允棠問他:“你要這麽多錢做什麽去?”

孟礎潤道:“今日胡十一生辰,我們幾個朋友約好了出去幫他過生辰的。我這個月的月例花完了,你先借我點。”

孟允棠知道這個胡十一,他父親任城門郎,與阿爺也算舊識。

她讓穗安取了錢來,交給孟礎潤,叮囑道:“不許吃酒,不許去平康坊胡來。”

孟礎潤拿了錢,道:“去平康坊找小娘子要一千六百錢呢,就你給的這點,哪兒夠?”

孟允棠一聽,忙問道:“你怎麽知道去平康坊找小娘子要多少錢?你給我站住!”

孟礎潤一邊跑一邊笑:“就不告訴你!”轉眼就跑遠了。

孟允棠氣得跺腳,喊道:“死阿潤,看我不告訴阿娘去!”

今日天氣晴好,孟允棠想着以薇心情不好,就想帶她和礎基出去逛逛,在外頭吃個午飯,下午再去西市買點東西。

她去叫了以薇和礎基,三人來到內堂想跟周氏說一聲,卻見隔壁的柳夫人和柳明綠也在。

周氏見了她,笑道:“可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彤兒,你柳嬸嬸想借你回去用一用。”

孟允棠懵住:“借用……我?”

閻氏笑道:“是我那孫兒阿皓嘴饞,又鬧着要吃炙羊肉,我們家沒人會炙,所以想請彤娘過府幫忙看看如何着手。”

孟允棠道:“可是炙羊肉的羊肉是要提前腌制的。”

柳明綠在一旁道:“昨晚我就按着你上次給的方子叫下人把羊肉腌制好了,就等着炙了。”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孟允棠就點頭答應了。

孟礎基很高興,要跟着孟允棠去隔壁吃炙羊肉,孟以薇卻不肯去,她剛被退婚,雖說錯不在她,但還是有些羞于見人。

“那待會兒讓彤姐姐帶些炙羊肉回來給你。”柳明綠道

孟以薇點點頭,向周氏和閻氏行過禮後便回後院去了。

孟允棠和孟礎基跟着閻氏和柳明綠來到隔壁。

柳家是河東柳氏的旁支,宅子比孟家的大了不少。

閻氏早年喪夫,分家後家裏只剩下閻氏和一子一女還有個小孫子,以及一些仆婢。院子顯得有些空曠,但到處都收拾得幹幹淨淨井井有條的。

柳家花園很大,花草也侍弄得十分繁茂,姹紫嫣紅花團錦簇的,孟允棠見了十分歡喜。

炙羊肉的架子就架在花園裏的空地上,木炭肉串及一應香料都準備好了,孟允棠直接就能上手。

閻氏一見孟允棠烤上羊肉了,就借故離開,去了兒子柳士白的院子。

闊大的院落中鋪着幾張茵席,一位頭戴長腳幞頭,身穿銀青底竹葉紋圓領袍的郎君正跪坐在茵席上,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将一卷卷竹簡平鋪開來,放在太陽下曬。

“竟日在弘文館看書還不夠,難得休沐在家還是看書,你就不能做點別的?”閻氏看着自己兒子,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書房裏書太多了,堆得危如累卵,我看今日天氣好,就拿出來曬曬,順便整理一下。母親是有何事?”柳士白停下來,仰頭看着閻氏溫聲問道。

閻氏道:“阿皓要吃炙羊肉,春芽兒腌制了羊肉,請了隔壁的孟家小娘子在後院烤着呢。我瞧着煙氣大得很,不好讓孟小娘子如此勞累,你去烤吧,學會了,下次阿皓再要吃,就不必勞煩旁人了。”

柳士白道:“既然孟家小娘子在,我去恐怕不太合适,母親找個伶俐的丫頭去學便是。”

閻氏一看兒子是個死腦筋,揮手讓身後的丫鬟退開,她自己在兒子面前的茵席上跪坐下來,正色道:“你必須去,你不但要去,還得設法哄她高興。”

柳士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拒絕道:“不可。我記得孟家小娘子年齡才與妹妹一般大,與我相差甚遠,不能匹配。”

閻氏道:“不是孟家那個庶出的,是嫡出的,小字彤娘,年十九,前不久與晏家和離歸家了。”

柳士白微微垂下眼,道:“那與我也相差過大。”

“大什麽大?七歲而已。”閻氏細觑兒子表情,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惦記着阿婉,可她畢竟不在了,你還能為了她一輩子不再續弦?再說你就算不為自己着想,你也該為阿皓想想。在學堂裏,別人家孩子說起來都是‘我阿娘怎樣,我阿娘怎樣’,阿皓的阿娘呢?我是能管他吃喝拉撒,可也僅此而已,孩子心裏的那塊空缺,我這個做祖母的填補不了。”

柳士白低着頭,手指輕輕摩挲着膝上的竹簡,不說話。

“孟家搬到隔壁兩年,這兩年間,我與他們家多有走動,知道這一家子都是和善性子。那彤娘雖是和離的,但我看她也是個好性兒的,長得珠圓玉潤美貌可人,雖是不能生,但咱們家已經有了阿皓,一個孩子雖說是少了些,那也比找個能生的回來,到時候生了自己的孩子就偏心偏幫,弄得家宅不寧的好,你說呢?”閻氏努力想說服兒子。

柳士白擡眸道:“阿娘,你不覺着咱們抱着這樣的目的去接近人家姑娘,太自私自利了麽?人家好端端一個小娘子,按你說的,性子好,容貌好,家世也不差,那憑什麽就得嫁給我這個鳏夫做填房,給阿皓當後娘呢?”

“你……你說的這叫什麽話?怎麽就自私自利了?”閻氏生氣道,“她好,那你也不差啊!你看你,品貌端莊,學問又好,年輕有前途,若非是續弦,你又惦記着阿婉,屢屢拒絕說親,咱們家的門檻都要被媒婆給踏破好嗎?旁的不說,不管是阿婉生前還是身後,你房裏沒有一個通房,後院沒有一房妾室這總是事實。我跟你說,若我去孟家提親,只把你沒有通房和妾室這一點跟孟夫人一說,她就得點頭同意!”

“祖母阿爺,來陪阿皓捉迷藏吧!”母子倆正說着,柳文皓帶着孟礎基嘻嘻哈哈地從外頭跑進院中。

閻氏擡眸見了兩人,随口打發:“阿皓先帶着礎基去玩,祖母和你阿爺有事要說,待會兒便來。”

柳文皓答應着和孟礎基一起跑了。

閻氏繼續勸柳士白:“再說了,她不是不能生養嘛,若非家裏已經有孩子的,誰能娶她?那只能是喪妻或者和離再娶的。我知道,你心裏忘不了阿婉,覺得再娶便是有負于她,我告訴你,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你對她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世上男子能做到你這樣的,那是少之又少。她若以你待她之心待你,必也舍不得你為了她終身不娶孤獨終老。許你為她三年不娶,已經是我的極限。我跟你說,你若今年還不成婚,我就不許你再去瞧她爺娘。”

“阿娘,你何必如此相逼?”柳士白急道。

“你這樣,難道就不是在逼我?你妹妹明年是要出嫁的,我若再有個三長兩短,你告訴我,讓誰來照顧教養阿皓?讓府裏這些婆子丫鬟嗎?”閻氏發一回狠,別過臉道:“我意已決,就彤娘最合适。孟夫人說二嫁由她自己做主,你須得親自出馬,哄她高興。”

柳士白見閻氏連三長兩短的話都說出來了,顧念父親早逝,閻氏獨力将他和妹妹撫養長大不易,不忍再回嘴違逆,沉默了一瞬,低聲道:“可是,我也不會……”

“阿娘,大兄,可見着阿皓和阿基了?”他話音方落,柳明綠便帶着孟允棠出現在院門口,手裏都舉着剛烤好的羊肉串。

閻氏見孟允棠來了,也顧不得和柳士白置氣了,忙從茵席上起身,對兩人道:“方才見他們二人進來了,說是要玩什麽捉迷藏,這會兒到又不見人影了。春芽兒,你到卧房那邊去找找,大郎,你帶着孟小娘子去書房那邊找找。”

柳士白只得從茵席上起身,擡眸看向妹妹身邊的小娘子。

十分鮮妍明媚的一個小娘子,頭梳堕馬髻,烏雲般的發髻下簪着朱粉色芍藥花,上穿菡萏色夾绫衫子,下着黃白游團花夾裙,挽一條淺藍色披帛,肌膚白潤如玉,還真是應了母親那句“珠圓玉潤”。

孟允棠也在打量柳士白,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柳明綠的哥哥。

怎麽形容呢?只能說,柳士白是她見過的最像讀書人的讀書人,一身清雅矜貴的書卷氣,肌膚潔白,眉目秀致,從茵席上起身的動作也是不疾不徐風度宛然。

柳士白接觸到她清瑩靈動的目光,有些局促,低眸側身伸手,遙遙地讓孟允棠:“孟小娘子,請。”

孟允棠走到近處,向他微微欠了欠身,落落大方道:“還請柳郎君引路。”

柳士白帶着她來到自己的書房中。

許是人少院子大,柳士白的書房極大,有整整三間,而且每一間都堆滿了書卷。

孟允棠很驚訝,現在的書流通只能靠手抄,而且得擁有書卷的人願意借給你抄才行,所以一般人家都沒有幾卷書的,當初在侯府時,她在祖父書房見到的書,也不過才是這裏的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或者更少。

而柳士白家裏竟然能有這麽多書,孟允棠感覺自己似乎瞬間理解了什麽叫卷帙浩繁。

“阿皓,別玩了,快出來。”柳士白的聲音讓孟允棠從驚嘆中回過神來,見他往左邊那一間去了,她就往右邊找過去。

“阿皓,礎基,羊肉串烤好了喲,你們若是再不出來,我就自己吃啦!”孟允棠小心翼翼地避着堆滿了竹簡的架子和櫃子,在書房裏逡巡了一圈,來到窗口往外一看,窗外栽着一叢翠竹,綠意盎然。竹下有玲珑奇石,石旁栽着芍藥,正是花期,倒是給這一叢清幽翠竹平添了幾分亮色。

“孟小娘子。”

耳邊傳來柳士白溫文的聲音。

孟允棠回身。

柳士白避開目光,道:“兩個孩子好像不在此處。”

“那再去別處找找吧。”孟允棠剛說完,就聽到房裏不知何處傳來孩子拼命壓抑的笑聲。

她循聲往書架那邊走去,笑道:“我可發現你們了!”

兩個孩子發出一陣尖叫嬉笑,互相推搡着要跑,弄得書架一陣顫動。

柳士白眼瞧着書架上面堆得滿滿當當的竹簡就這麽滑了下來,來不及出言提醒便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擋在孟允棠與書架之間,擡起雙臂将孟允棠周全地護在身前。

竹簡噼裏啪啦地掉下來,全都砸在了柳士白的後背和頭上。

兩個孩子剛從書架與牆壁之間的縫隙裏鑽出來,看到這一幕,吓呆了。

柳士白放下護着孟允棠的雙臂,側過頭對兩個孩子笑了笑,溫和道:“阿爺沒事,出去玩吧。”

柳文皓這才松了口氣,對柳士白和孟允棠都作了一揖,稚聲稚氣地道歉:“阿爺,孟姑姑,對不住,都怪阿皓淘氣,下次再也不敢了。”

“無礙,怪阿爺沒把書卷放好,不怪阿皓。”柳士白安慰他道。

柳文皓這才帶着孟礎基跑了出去。

孩子出去了,柳士白退後兩步,向孟允棠行禮道:“方才一時情急,唐突了小娘子,還請見諒。”

孟允棠剛才也有點被吓着,此時看他,原本潔淨的錦袍前襟因被她舉在手中的羊肉串蹭到,沾了大片油污和肉串上灑的香料,污濁不堪。而且有一條血跡順着他低頭作揖的動作,從他耳後蜿蜒到了他白皙的臉頰上。

她頓時有些結巴道:“柳、柳郎君,你流血了。”

柳士白從袖中拿出帕子去臉頰上擦了下,看着帕子上的血跡對孟允棠道:“出血不多,估計只是擦破了皮而已,孟小娘子不必驚慌。”

閻氏從院子裏聞訊趕來,緊張地握住柳士白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疊聲地問:“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就被竹簡給砸了呢?哎喲,你臉上怎麽有血?春芽兒,春芽兒,快派人去太醫署請醫師來給你大兄瞧瞧。”

柳明綠答應着要走,柳士白忙喚住她道:“小妹,不必去了。太醫署就那麽幾個醫師和醫工,竟日忙得很。我沒事,就是被竹簡擦破點皮而已,不必去勞動人家。”

“真的嗎?都出血了,可馬虎不得。”閻氏不放心,畢竟她就這一個兒子。

“真的,待會兒我自己上點藥就好了。怪我自己沒把竹簡放好,又沒鎖好門,阿皓進來碰到了書架,竹簡掉下來差點砸到了孟小娘子,真是抱歉得很。”柳士白道。

閻氏這才想起孟允棠還在一旁,忙又問她:“你呢?受傷了沒有?吓着了吧?”

孟允棠腼腆搖頭,道:“多虧柳郎君幫我擋住了,我沒事。”

閻氏這才放下心來。

柳士白受了傷,閻氏和柳明綠自是沒有閑情逸致繼續張羅炙羊肉了,孟允棠就帶着孟礎基回了家。

柳家院裏,閻氏看着裹好了耳後的傷口,又在書房忙忙碌碌搬書簡的柳士白,焦心道:“你剛受了傷,就不能歇會兒?要整理這些書也不急在這一時。”

“怎麽不急呢?今日好在是砸到了我,要是砸到了阿皓或是孟家小郎君,後果不堪設想。”柳士白道。

“那找兩個下人來搬,你站在一旁指揮他們安置便是。”

“不行,他們粗手粗腳的,萬一弄散了我的書簡可如何是好?”

閻氏沉默一陣,思慮着道:“要不……上午我與你說的事,算了吧。”

柳士白手上動作頓了一頓,道:“多謝母親體諒。”

閻氏沒好氣道:“你別理會錯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今年你無論如何都是要成親的,只是不與這位孟小娘子了。第一次與你見面便害你被竹簡砸破了頭,她該不會命裏克你吧?”

柳士白放下手中竹簡,回身看着閻氏,無奈道:“阿娘,你怎麽說這話?竹簡是我放的,書架是阿皓碰的,若不是我動作快,那砸到的就是孟小娘子了,這說起來難道不是咱們家克她?畢竟……”說到這裏,他眸色一黯,轉過身去繼續理書。

閻氏聽出他話中之意,忙“呸呸呸”幾聲,不悅道:“人吃五谷雜糧有七病八災,我跟你說,阿婉那是自己病故,絕不是你或者咱們家克死的!你小孩子家家的別亂說話!”

柳士白沉默。

閻氏瞧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道:“要不,還是選彤娘吧。你既為她辯白,想必對她印象不錯。明日我就去孟府打聽一下上巳節他們準備去哪兒游玩,到時候我們兩家一起。再怎麽說今日你也是為了護那孟小娘子受的傷,她定會對你假以辭色,你須得把握住這個機會。就這麽說定了。”

柳士白聽着母親出去的腳步聲,無聲地嘆了口氣。

孟家內堂,孟允棠讓丫鬟将孟礎基帶去後院,自己跟周氏說起了柳家之事。

“什麽?都出血了?嚴不嚴重?”周氏聽到柳士白為了護孟允棠被竹簡砸破了頭,十分吃驚。

“他說只是擦破了皮,不要緊,一再讓我不要擔心。”孟允棠道。

“好在是他替你擋住了,這要是砸在你身上,還得了?”周氏驚魂未定道。

孟允棠垂頭耷腦,手指玩着自己的披帛道:“過府一趟,讓他為我砸破了頭,我還弄髒了他的衣裳,就這樣回家,沒什麽表示的話,也太無禮了。阿娘,我該怎麽辦?”

周氏想了想,道:“別慌,待會兒阿娘讓廚下炖些補血養氣的湯,帶着你上柳府探望一下那柳大郎君的傷情,若真無礙,便作罷,若傷勢嚴重,再想辦法為他延醫問藥。至于衣裳……我們也不知他的具體尺寸,要不買匹差不多的料子賠給他?”

孟允棠點點頭:“好。”

午後,周氏讓丫鬟提着剛炖好的八珍烏雞湯,帶着孟允棠去隔壁探傷。

閻氏見她們母女來了,十分熱情,聽她們說是來看望柳士白的,還特意把柳士白喚到內堂見客。

幾人和和氣氣地聊了一會兒,周氏确認了柳士白只是耳後擦傷,便帶着孟允棠回家。

母女倆坐上馬車要去西市買料子,剛走出沒多遠,家裏奴仆追上來說孟老夫人請周氏去伯府,有事要說。

周氏就下了馬車,讓孟允棠自己去西市看着挑一匹料子賠給柳士白。

西市,錦雲坊二樓窗戶緊閉,只有其中一扇開了一條不大的縫。

賀砺站在窗後,看着斜對面那家胡商茶行。

鹿聞笙在他身邊禀道:“阿郎,我們在回長安之前攔截到的那支商隊,就是專為這家茶行供貨的。”

“既然抓不到活口,就砸了吧,把人都弄到長安縣廨去。”賀砺回身,打量一下鼻青臉腫的戚闊,道:“你去。”

戚闊哭喪臉:“阿郎,某傷重不能支。”

賀砺道:“若非如此,如何訛人呢?”

戚闊恍然大悟:“原來昨夜阿郎揍我,是為今日計。”

賀砺回過身去,淡淡道:“那倒沒有。昨夜揍你,純粹是因為你欠揍。”

戚闊:“……”

鹿聞笙忍笑忍得雙肩顫抖。

戚闊垂頭喪氣地下去了。

賀砺吩咐鹿聞笙:“你也去吧。”

鹿聞笙領命,匆匆下樓。

賀砺看着戚闊大搖大擺地進了胡商茶行,沒一會兒,茶行裏就雞飛狗跳起來。

茶行夥計仗着背後有人,十分兇悍,持棍與戚闊打到街上。

戚闊看着像個書生,但畢竟是行伍出生,是個兇悍性子,對付十來個夥計不在話下。不過賀砺說要把人都弄長安縣廨去,他也不敢使出全力,保持着還手四五下挨一下打的節奏。

街上很快圍了一圈人看熱鬧。

孟允棠的獨駕馬車就是在此時駛到了這裏,車夫停下車,穗安在車外道:“娘子,前頭有人鬧事,堵路了。”

孟允棠掀開車窗簾探頭往前看了看,煩惱地一蹙眉頭,縮回車中時目光掃到一旁的錦雲坊,道:“诶,這不就有個綢緞行嗎?既然前面過不去,先到這家看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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