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樓,賀砺看着孟允棠從馬車上下來,帶着丫鬟進了樓下,他踟蹰一番,又看了眼戚闊那邊,見不遠處已經有西市署的不良人趕了過來,就轉身下了樓梯。
走到樓梯拐角處就聽到了她的聲音。
“……有沒有适合做文官的郎君日常穿的料子,要素雅一些的。”
錦雲坊的夥計問道:“不知那位郎君多大年紀?”
孟允棠想了想,道:“大概,二十五六歲。”
錦雲坊夥計引着她往裏頭走,從一座貨架的上層拿下一匹白底缬墨蘭的料子遞給孟允棠道:“自古文人好四君子,梅蘭竹菊,眼下春光燦爛,正是春蘭開放的時節,小娘子看這一匹如何?”
孟允棠接了料子,細細一看,覺得素潔淡雅,只是不知隔壁的柳郎君是否會喜歡。
她拿不定主意,問穗安與禾善:“你們覺着,柳郎君會喜歡這樣的花色嗎?”
禾善不假思索大大咧咧道:“柳郎君膚白,穿這種白底料子定然好看。”
穗安道:“今日柳郎君穿的衣袍是銀青底竹葉紋,正應了梅蘭竹菊之一的竹,我覺着,這匹料子柳郎君應是會喜歡的。”
孟允棠遂不再猶豫,道:“那就拿這匹吧。”
店夥計高興地答應了,正要引她去櫃臺那邊付錢,耳邊傳來一道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音。
“那麽差的女紅,也好意思給人買料子做衣裳?”
孟允棠聽出嗓音,詫異地向夥計身後通往二樓的樓梯看去。
賀砺冷着臉一步一步地從樓梯上下來,光影勾勒出他鋒銳的眉淩厲的眼,活像一只從黑暗中緩緩現出原型的惡狼。
夥計一看是方才硬要占據二樓的大人物,忙低着頭退到一旁。
孟允棠看着他那兇巴巴的樣子,心裏哀吟: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只要出門,十有八九要遇到他!
想起他說的話,她很想回一句“關你什麽事”?可是她不敢,于是也只好學店夥計,抱着料子退到一旁,把頭一低,希望他就這麽走過去。
賀砺緩步走到她面前,停下,側過頭瞥了眼她懷中抱着的料子。
白底墨蘭,寡淡無味,是他最讨厭的,只有那些簪花熏香自诩風雅的酸腐文人才愛穿這種花色。
柳郎君?
他伸出手,慢條斯理地從她懷中抽出這匹料子。
孟允棠愣愣地擡頭看他,不知他意欲何為。
他抓住料子的一端手一放,任其滾落在地上,一邊從中間緩緩撕開一邊對孟允棠道:“自己什麽水平自己不清楚麽,何必丢人現眼?反正都是浪費料子,這樣豈不是更省事?你說是吧?”
孟允棠氣得要死。
就因為他小時候嘲笑她女紅不好,做的荷包醜,後來她在女紅上狠下功夫,到現在,不能說數一數二,但見人的水平還是有的。
這個人,小時候總是無緣無故欺負她,大了也沒變!若說有變,那也只是變得更變本加厲罷了。
她原本應該安靜地走開,以避免更多麻煩,可是她真的好生氣好委屈,就怼了他一句:“關你什麽事?又不是給你穿!”
賀砺撕錦緞的動作一頓。
孟允棠拔腿就跑,帶着丫鬟慌裏慌張地跑到店鋪門口,回身一看,賀砺站在堂中沒追來,她指着賀砺遙遙地對店夥計道:“料子是他撕的,你找他要錢!”
賀砺作勢要過去。
孟允棠一驚,提着裙擺扭頭就跑了。
賀砺将手中料子一扔,咬後槽牙,眼角餘光瞄到那夥計還在偷觑他,他一側頭,夥計一激靈,忙低眉順目,盯着自己的腳尖。
這時鹿聞笙回來了,進門沒說話,只對賀砺點了點頭。
賀砺擡步往外走,道:“把錢付了。”
鹿聞笙看到地上被撕破的料子,一臉不解地摸出荷包去櫃臺上結賬。
孟允棠離了錦雲坊,繞遠去別家買了一匹差不多的料子,終于趕在閉市前出了西市。
回到家,周氏道:“正要派人去找你呢,怎的去了那麽久?”
孟允棠道:“西市有人鬧事,我就繞了遠路。阿娘,今日祖母叫你過去,是為何事?”
周氏道:“過兩天汝昌侯府張老夫人七十大壽,我原想着就讓你阿爺和弟弟去,我就托病不去了。你祖母讓我必須得去,說不去旁人或許會生疑。”
孟允棠不高興道:“替她們瞞住了真相還不夠嗎?誰要去看她們厚顏無恥的嘴臉?”
“罷了,不過就是去吃頓飯,忍一忍算了。不去的話你祖母不知又要出什麽幺蛾子。”周氏道。
孟允棠點點頭,把自己買的那匹料子拿出來讓周氏看,周氏覺得不錯,就讓人送去了隔壁。
是夜,賀砺回到衛國公府,去松齡院的路上,遠遠看到後花園北面一片燈火通明,隐隐還有絲竹之聲傳來。
他眉頭深擰,轉身問跟在他身後的齊管事:“怎麽回事?”
齊管事道:“這兩天京中那些個公府侯府伯府的,都有往咱們府裏送舞姬樂伎,我說來歷不明,不好收。可是鮑娘子說,阿郎新回長安,又升了官,總要辦一場燒尾宴來宴請同僚,沒有舞姬樂伎不方便,就……都收下了。”
鮑桂英畢竟是太後給的人,齊管事不好管。
賀砺轉身繼續往前走,沒再說話。
沒一會兒,鹿聞笙過來了,向賀砺禀道:“阿郎,都安置妥了。”
賀砺點頭。
“阿郎若無其他吩咐,十二先退下了。”鹿聞笙叉手道。
“有吩咐,你附耳過來。”
鹿聞笙湊過去,賀砺低聲交代幾句,鹿聞笙驚訝地看着他。
賀砺不悅:“看什麽看,還不如快去?”
“喏。”鹿聞笙領命出了松齡院,越想越不對勁,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院門,心中暗思:阿郎這是突然有了男人的需要?
不管怎麽說,既然領了差事,總得辦好。
他晃晃悠悠地來到花園北面背靠院牆的那排廂房前,鮑桂英正站在廂房前面的空地上,呼來喝去地指揮着仆婢給那些舞娘樂工收拾房間,見鹿聞笙來了,忙賠着笑臉迎上來道:“喲,鹿司戈,你來啦。”
賀砺受封檢校右威衛大将軍那日,鹿聞笙和戚闊也得了正八品下的司戈一職。
鹿聞笙抱着雙臂,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道:“忙着呢?”
“今日剛收進來一批舞姬樂工,這不正忙着安置她們麽?”鮑桂英說着,試探問道:“鹿司戈有事?”
鹿聞笙道:“沒什麽事,就随便轉轉。”
“阿郎那邊不用伺候?”鮑桂英問。
鹿聞笙道:“嗨,別提了,也不知是因為夜間寂寞還是什麽原因,阿郎近日脾氣暴躁得很,我是能不在他跟前呆着就不在他跟前呆着。”
鮑桂英若有所悟,讪笑道:“這春日裏,天氣漸暖百蟲複蘇,人也難免會心浮氣躁。”
“誰說不是呢?你忙吧,我走了。”鹿聞笙擺了擺手,轉身溜溜達達地往別處去了。
鮑桂英目光在新進來的這些舞娘鮮豔美麗的臉蛋上掃來掃去,越想越覺着鹿聞笙是特意來暗示她的。
難不成是阿郎想要小娘子去伺候,礙于剛回長安,前幾日又剛去賀家祖墳祭拜過,所以自己不好意思張口?
不不不,這不是暗示,鹿聞笙不是說了嗎?阿郎夜間寂寞,這分明是明示!
是了,年紀輕輕血氣方剛的郎君,哪兒受得了夜夜獨眠呢?
這些日子家主有事只吩咐那姓齊的去辦,對她頗為冷待,這次,正是她巴結家主的好機會。
小半個時辰後,賀砺從有通道與卧房相連的湯池沐浴出來,走到房裏一看,便見一位長發如雲花容月貌的小娘子躺在他床上。
見他出來,小娘子嬌羞地擁被而起,□□半露,紅着雙頰嬌滴滴地低聲喚道:“大将軍……”
賀砺轉身就往門外走,将房門砰的一聲甩到牆上,大喝:“來人!”
院中站崗的部曲忙跑到房門前。
“我房裏的女人,誰送來的?”賀砺冷聲問道。
一部曲道:“是鮑娘子送來的,說是郎君吩咐的。”
“去把她帶來。”
鮑桂英很快來到松齡院,擡頭一看,見賀砺搬了張坐床坐在院中,她送來的舞姬披散着長發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心中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奴拜見阿郎。”她惴惴不安地上前行禮。
賀砺掃一眼地上的小娘子,一雙烏眸在火把焰光下灼灼地盯着她,問:“此人,是你派人送到我床上的?”
衆目睽睽下做的事,沒什麽可抵賴的,鮑桂英一邊思索是哪裏出了岔子一邊回答:“是……”
“拖下去,杖斃!”賀砺平靜道。
鮑桂英大驚,在院中部曲來拖她時惶急大叫:“阿郎容禀,是鹿司戈叫奴給阿郎送人的。”
站在賀砺側後方的鹿聞笙聞言大聲呵斥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何曾叫你給阿郎送女人了?”
鮑桂英細細一想她和鹿聞笙之間的對話,不由的張口結舌。他确實沒有明說讓她給家主送女人,可他句句都是在暗示啊!
“阿郎,阿郎,奴豬油蒙心辦錯了事,可是奴也是一片好意,罪不至死啊。還請阿郎看在奴是太後送來的人的份上,寬宏大量,饒恕奴這一回。”鮑桂英膝行到賀砺腳下,磕頭哀求道。
賀砺垂眸看她,如視貓狗,緩緩道:“好啊,看在太後的面子上,我給你一次機會。三個與她有關的問題,你要是都回答得出,我就饒你一命。”
“多謝郎君,多謝郎君。”鮑桂英看了那小娘子一眼,仰頭等着賀砺出題。
“第一個問題,她是如何入的賤籍?是家生婢?罪臣之後?還是良民自賣入賤籍?”
“第二個問題,她是誰一手調教出來的?”
“第三個問題,在來此之前,她都伺候過哪些人?”
鮑桂英委頓在地。
這批人剛收入府,還沒安置好,鹿聞笙就來了。她急吼吼地挑了其中一個容貌最好的,只問了是哪裏人氏,原來的家主是誰,和是否處子這三個問題,其它的,都還沒來得及了解。
“把一問三不知的人送到我床上,你也敢說自己罪不至死?便是太後知曉了,也不能饒你。拖下去。”賀砺起身往房裏走。
“阿郎饒命,阿郎饒命!”鮑桂英哭嚎着被拖出了院子。
鹿聞笙追到房前,請示賀砺:“阿郎,那這個小娘子怎麽辦?”
賀砺回頭瞥了眼院中地上抖如篩糠的女子,道:“先留着。”一轉身看到房中的床榻,又甚是不耐煩道:“還不速速喚人來将床褥被子換掉!”
深夜,衛國公府後院起了小小的騷動,很快便平靜下來。
次日一早,賀砺梳洗穿戴完畢,坐下來用朝食時,鹿聞笙興奮地進來禀道:“阿郎,昨晚院子裏進了五個人,都是好手,沒留下活口。看來昨天我們抓到的那人,卻是個要緊的。”
“受傷了?”賀砺掃一眼他的胳膊。
鹿聞笙憨厚笑道:“小傷而已,多謝阿郎垂問。阿郎,要不要審審那小子?”
賀砺道:“先不審,下巴和雙臂不能給接上,一日三餐都給他灌下去,餓不死就行。”
“喏。”
“今日你就不要随我出門了,去長安縣廨一趟,把戚闊弄出來。”賀砺吩咐道。
隔日便是上巳節,一大早,東陵郡王李铎便帶着大隊奴婢仆從和舞姬樂工,浩浩蕩蕩地來到衛國公府門前邀賀砺與他一道去芙蓉園踏春。
這一天,整個長安的百姓幾乎都會雲集到芙蓉園曲江池一帶,那真是萬人空巷人山人海,張袂成帷揮汗成雨。
賀砺不愛熱鬧,不想去。
李铎道:“聖人在紫雲樓擺宴,你本來就得去。我知道你嫌無聊,我都安排好了,咱倆就去紫雲樓點個卯,然後就溜出來。我已命人将觀雨亭布置好,今日曲江池畔麗色如雲,咱們邊喝酒邊欣賞,豈不快哉?”
賀砺想着,自己剛回來,也确實不好一直駁皇帝的面子,于是讓齊管家打點一番,就跟着李铎去了。
兩人去紫雲樓喝了三巡酒,李铎便借口肚子痛,讓賀砺扶他下去方便,兩人就此溜了。
閻氏提出要與孟家一道出游,周氏通過這幾日閻氏的表現看出她似有與孟家結親之意,也抱着觀察觀察柳士白的意思,就同意了。
因今日孟允棠還得去曲江池畔桃花林那兒尋晏辭,周氏就選了個離桃花林不遠也不近的地方,鋪上茵席,叫下人簡單地搭個行障出來。
曲江池邊人滿為患,賀砺原本沒抱今日能見到孟允棠的希望,可偏生就讓他看見了。
是時,她正在水邊一株李樹下,伸直了胳膊撈被風吹到枝上的一塊帕子。小矮個兒,踮足了腳尖也夠不着那塊帕子。
她身後走來一位高挑瘦削、穿滄浪色圓領袍,頭戴長腳幞頭的年輕男子,擡手輕輕松松地幫她将那塊帕子取了下來。
她側過臉對着男子笑,男子耳尖泛紅,與她說了兩句話,兩人便一起走到行障中去了。
賀砺微微眯眼,二十五六歲,膚色白皙,年輕文官?
這是送完衣料趁着上巳節到曲江池邊定情來了?
“……賀六,看什麽呢?”李铎走出去好幾步才發現賀砺落在了後面,回頭見他盯着水邊看,他跟着看過去,只看到一排行障而已。
賀砺回過頭,面色發寒,一邊向前走去一邊道:“沒看什麽。”
兩人帶着仆衆繼續往前走,李铎一路絮絮叨叨,賀砺則始終沉默。
“嗨呀,前頭那林子桃花開得不錯。”走了一會兒之後,前面出現一大片開得如雲似霧的桃花林,李铎一邊信步走入其中一邊啧啧贊嘆道。
林中有許多夫人娘子在賞花,見進來兩個錦衣華服非富即貴的郎君,少不得向這邊頻送秋波。
李铎自诩風流,與她們眉來眼去。
賀砺冷漠地別過臉,往建在桃花林與曲江池之間的行障那邊一看,恰好看到晏辭從其中一間行障裏出來,向着桃花林這邊張望,似在等人。
“鹿十二。”賀砺目光盯着晏辭,喚身後的鹿聞笙。
鹿聞笙忙上前來:“阿郎有何吩咐。”
賀砺朝着晏辭那邊一擡下颌:“就把行障建在那兒吧。”
鹿聞笙走上前去仔細張望一番,回過頭道:“……阿郎,那邊已經沒有空地可建行障了。”
賀砺擡眸瞥他一眼:“這是問題?”
鹿聞笙會意,忙道:“不是問題,某這就去辦。”說罷朝晏辭走去。
賀砺抱着雙臂跟着走了過去。
“什麽?要我把行障拆了給你家主人騰地方?是你腦子有病,還是你家主人腦子有病?衛國公又怎樣?衛國公就可以不講理了?”晏辭又豈是好惹的,一聽鹿聞笙說賀砺要他把行障拆了,當即跳起腳來。
行障裏他的朋友們聞言,都紛紛鑽了出來。
“晏郎君請注意言辭,再敢對我家阿郎出言不遜,小心我對你不客氣!”鹿聞笙雖然也覺着阿郎的要求很無禮,但阿郎無禮歸阿郎無禮,旁人對阿郎無禮就不行!
“出言不遜又怎樣?你們挑釁在先,便是告到聖人那兒,我也不怕!”晏辭梗着脖子叫。
他的狐朋狗友們在後頭紛紛附和:“就是,欺人太甚!”
“呦呵,挺橫啊,來比劃比劃?”戚闊受了傷,本來應該在府中休養,但來曲江池畔光明正大看長安美女的機會他豈肯放棄?硬要跟來。此時見居然有人敢跟賀砺叫嚣,當即便鼻青臉腫地撸着袖子往前走。
賀砺伸出一臂攔住他,對晏辭道:“既不怕,你過來。”
“過來就過來,當我晏辭是被吓大……”晏辭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賀砺面前,一句話還沒說完,對方的拳頭就照着他的臉招呼了過來。
“砰”的一聲,他側着身子跌出去,鼻血狂飙。
這一拳讓敵我雙方都驚呆了。
晏辭的朋友是沒想到賀砺居然會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動手。
鹿聞笙和戚闊則驚訝于,阿郎他居然親自動手。
要知道除了在戰場上和回長安那日為報姐仇,阿郎幾乎不會對什麽人親自動手,畢竟能用的人那麽多,他也用不着親自動手。
想到這一點,鹿聞笙與戚闊忍不住睜大眼睛仔細看了看被打的郎君,确定不認識,想着也許是以前與阿郎有仇的。
晏辭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只覺鼻子痛得好像斷掉了,伸手一抹鼻下,一手的血。
“你他娘的敢打我?”他以前既然纨绔到憑着闵安侯世子的身份都讓人不肯把女兒嫁給他,自然也是個惹是生非好武鬥狠的主兒,怎肯吃拳腳上的虧?當即大喝一聲一拳向賀砺揍來。
賀砺一把抓住他的拳頭,往後一扭,一腳踹在他後腰上,把人踹得向前撲倒在地。
這還不算完,他冷着臉大步向前,一把揪住還未起身的晏辭的衣領,照着他的頭臉一拳一拳地揍了起來。
他氣勢兇狠,下手不留情,晏辭的狐朋狗友在一旁戰戰兢兢地看着,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抑或相幫。
晏辭一開始還罵罵咧咧地掙紮着想要反抗,被賀砺一拳揍在下颌骨上,只覺牙齒嘎嘣一聲咬到舌頭,噴出一口血後就痛得暈了過去。
鹿聞笙一看這情況,忙上去抓住賀砺揚起的胳膊道:“阿郎,再打就打死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在桃花林中忙着勾搭小娘子的李铎看到這邊圍了一圈人,說是有人打架,又尋不見賀砺,擠進人群一看,見打人的居然就是賀砺,大驚,上前和鹿聞笙一起将他從暈過去的晏辭身上拉開。
他認出被打者是晏辭,蹙眉煩惱地對賀砺道:“好端端的,你打他做什麽呀?”晏辭的母親是秦衍夫人的侄女,秦衍定會趁此機會攻讦賀砺,那董玉昆的事情剛過去沒幾天呢。
賀砺伸手一振衣襟,道:“看他不順眼。”
李铎:“……”
他看看地上的晏辭,又看看不遠處被吓住的那些年輕郎君,道:“你是們是晏辭的朋友吧?別愣着了,趕緊帶他去就醫啊。”
“哦,哦。”幾人如夢方醒,忙讓晏辭的仆從背上他回城裏到太醫署去找醫師。至于今天這樣的節日能不能找得到醫師,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這裏怎麽辦?”其中一人問另一人。
另一人偷觑一眼賀砺,道:“能怎麽辦?拆啊!”
在賀砺的冷眼注視下,一行人很快令下人拆了行障,将坐床茵席等物全都裝上來時雇的驢車,一溜煙地跑了。
鹿聞笙見狀,對後頭跟着的仆婢大喝一聲:“建行障!”
李铎懵了,問賀砺:“為何在此建行障?觀雨亭那邊我都安排好了。”
賀砺道:“懶得走了。”
李铎一噎,看他心情很不好的模樣,妥協道:“好吧好吧,那我派人去叫那邊的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