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緣起

更新時間2012-10-27 21:24:59 字數：3710

鞭炮紅的似霞，聲震如雷。彩禮堆滿了丞相家後院。人們個個歡天喜地，敲鑼打鼓，嘴巴都笑得合不攏。吉時已到，白淑婉著大紅鴛鴦喜袍在丞相大人的親自攙扶下送入了轎內。臨行前，丞相的面容一直似訴悲傷卻又難掩喜慶，而他的夫人們則有的鄙夷，有的哀涕，有的愉悅，有的不滿。但大家心裏都清楚，洛家日後定能大富大貴，而近來皇帝重武輕文白家的丞相地位甚至遠不如一位平凡的将軍，更不用說洛瑾瑜這位連皇帝都贊不絕口的天下第一戰将了。白家姑娘嫁入洛家始終是對家族有利的。

洛府中貴賓如雲，洛瑾瑜也早已侯在門口面帶喜色，嘴角上揚起優美的弧度。梨渦淺露，溫柔的似冬日裏最溫和的光線。洛林在旁掩嘴偷笑，心中暗想：這小子，嘴真硬，還不在乎呢？我看，他比誰都緊張呢！

于是，悄悄走到洛瑾瑜身旁，輕輕的拍了他的背，湊到他耳側，說：“等急了吧！看，花轎到了。”洛瑾瑜佯作惱怒，但眼底所顯的盡是濃情蜜意。他慌忙仰起頭，掠過額前的秀發顯出他英俊的儀表來等待他的新娘。

但是，不一會兒他便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了。這半天雖熱鬧喧騰，但哪裏能見轎影？這分明是洛林在取笑自己呢！

他急忙四顧張望要尋洛林“報仇”，但哪裏還見洛林人影兒？他摘下了胸前的冰絲綢紅花将它小心翼翼的交到仆人手中囑咐他們一定要好好照管便撒腿跑了出去。他想，即使他真的對那個女子的才學傾心，但在他的心中，洛林永遠都會排在第一位上的。

想到白家姑娘淑婉，洛瑾瑜的臉立刻滾燙滾燙如被火燒般熱灼。白家姑娘的容顏他雖未親自見到，但那絕姿的倩影那傾國的容顏卻時常幻想在他的夢中。十四歲那年他去麗水河畔游玩，麗水河與丞相府只有一牆之隔，那裏景色宜人，水清冽甘甜，楓紅如旺火。他躺在那棵紅楓小樹上小憩，享受這涼風習習。不多時，竟從牆內飄出一塊錦帕不偏不斜正落在洛瑾瑜的腰間。洛瑾瑜是個享受起來就變得很懶的人，他本不想去理會那白如雪絮兒的帕子的，但在這滿樹紅葉的映照下，他紅衣上的錦帕刺痛了他的雙眼，他慵懶的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一個飛身施展輕功接住了那如白雪般正在下落的錦帕。他正在心裏贊嘆自己的功夫底子好時卻四號忘了注意腳下，等他怔過神來立刻慌亂無助，因為他腳下的哪裏是地而是麗水河。

他“撲通”一聲似重物般落進河水，激起一圈圈水波，那水波蕩起暈環激起水花，那水花似水晶般透明聖潔。但他此時可無心欣賞這別具詩意的景色，他将抓住錦帕的手揚出水面，另一只手似木漿般用力劃水，終于游上了岸。他看着自己衣衫上的綠色衣藻和水面上的餘波開心的暢快大笑起來。随風翻開那殘留絲絲粉香味的錦帕,那用紫色絲線繡出的精致蘭草圖便呈于眼前，只見上面用正楷題了首詩：衡水莫問蘭有無？奇葩芙蕖相如多。今生往尋來世緣，冰绡花浸知君願？下面還用黑色絲線繡出“白淑婉”三個字。

他是一介武夫，雖已看懂字卻未懂意。只是那樣隽秀清麗的字跡令他深藏于心，不能遺忘。漸漸地，他開始懂得這些詩意，開始長大成年便在心中默默幻想白淑婉究竟是怎樣一位女子。他也不知這算不算的上一種相思，只是，他堅信，這是一種緣分。

他們的人生軌跡終會交彙。

是的，他一直堅信。

洛瑾瑜找尋了好久也回憶了許久終于看到洛林斜倚在涼亭的石欄上，背影單薄似一只孤落的蝴蝶。他真的是，哎，在我面前假裝高興，心中還是這般孤獨。洛瑾瑜心想。他也不是沒想過為洛林恢複身份，當洛府老将軍洛瑾瑜的爹爹過世以後洛瑾瑜便以洛家獨子繼承世襲掌握洛府大權。他曾想當衆宣布洛林的真實身份卻被洛林以死相挾的給制止了。他淡淡一笑，“別毀了洛府的聲望啊！我心裏領了你的情誼還不成嗎？”那樣溫柔的淺笑，讓洛瑾瑜信以為洛林真的已淡忘了往昔的哀愁。

他收起似潮水般漸漸鋪展開的記憶，輕輕走上臺階，握起了洛林的手。洛林回過頭去看他，眼梢嘴角盡是幹淨的笑容，可是洛瑾瑜卻笑不出來，他知道此刻挂在洛林嘴角的并不是他真心的笑容。他在心裏暗暗起誓，對這個一直有愧疚的哥哥，他願不惜犧牲一切只為讓她幸福，讓他擁有一個真實的笑靥。

小厮慌忙來報說花轎已侯于門口洛瑾瑜拉起洛林的手就起身狂奔，風聲傳入耳膜像小鼓在耳膜上傳出清晰的回響。洛瑾瑜的心中不停的重複着一個人的名字“白淑婉”。他緊抿嘴唇不敢張口生怕這三個字會一不小心從口中蹦出讓洛林看了個笑話－－－－－堂堂将軍也會為女色所溺。

接過仆人手中的冰絲綢紅花他松開了洛林的手，整了整衣冠，邁着流星步向轎門走去。修長的手指撩起紅如罂粟的轎簾将花端遞予身穿大紅鴛鴦喜袍頭蓋鴛鴦戲水帕的新娘手中。

手指相碰的瞬間洛瑾瑜的臉頰緋紅，身體裏飛速掠過一種從未有過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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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在媒人的攙扶下入了喜堂。三叩首之後新娘被擠搡着送入新房。洛瑾瑜被衆人圍着，賀喜祝言，猜拳灌酒并未在此時察覺出洛林眼中的那瞬間冷若冰霜。

午夜時分，人群散去，洛瑾瑜懷着期待的情感進入了新房。

他心緒煩惱，糾結不清。期待已變成現實，可心中卻總隐隐覺得像墜入夢境般不真實，叫人難以置信。總覺得在某個地方某個環節出了錯，一切的一切都是虛無飄渺的存在。

勉強定了定思緒，他掀起了新娘的喜帕。

喜帕下的那張臉讓他看得呆了半晌。

傾國傾城，美豔絕倫。

瓜子般純情無瑕的臉，彎彎的眉似柳葉，狹長的丹鳳眼似明星，小巧精致的鼻，櫻桃小口，淺笑，細白的牙從雙唇間顯出，映着微弱的燭光似能耀花人的眼。身段婀娜，楊柳蠻腰。

“何事如此呆滞，可是嫌妾家貌醜，夫君？”聲如黃莺，婉轉動聽。

洛瑾瑜這才緩過神兒來，連忙搖了搖頭。白淑婉淺笑盈盈地看着他，洛瑾瑜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疑心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才如此這般美豔不可方物。

喝過交杯酒，兩人寬衣解衫，幹柴烈火，如膠似漆。

次日，方至晌午，新房門才被喚開。洛瑾瑜睜開朦胧的雙眼，即刻便看到了睡在身旁的白淑婉。他還未醒，臉上泛着的紅暈還未褪去，面上挂着甜蜜滿足的笑容。想起昨晚之事，洛瑾瑜的內心也起了澎湃之意。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替她蓋上了鴛鴦并蒂蓮的棉花被遮住了她顯露在外的如凝脂般的淨白光滑的誘人胴體。輕腳踱至衣架，穿上衣服，開了房門。

丫頭小環和另一個長相清麗淡雅，眉間帶着幽怨的姑娘早已侯立門前。洛瑾瑜細心打量了這位姑娘。眉似黛，唇似朱，膚如脂，眼如星。她淺笑，甜而聰穎。“你叫什麽名字？怎麽以前都沒有見過你？”洛瑾瑜有心問道。那丫頭怔了一下，旋即有禮的鞠了一下身，“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頭，名叫秋兒。以後就由我來伺候姑爺和小姐了。”

洛瑾瑜笑了笑，不再說話。接過秋兒遞來的巾帕擦了把臉随手丢到一旁，關懷的說道：“等會兒夫人醒了，要好好侍候着哦！”佯作嚴厲狀，眉頭凝成一團，“不然，要你們好看！”還未說完，小環便忍不住偷偷掩嘴笑了出來。秋兒驚奇的睜大了眼睛，毫不知情的看着這一幕。洛瑾瑜此刻心中正裝着別的事亦無心顧忌她人感受，輕輕地用手指在小環手上一點，輕斥道：“小丫頭。”便跑開了。

小環此刻才止住了笑，蹲在地上按着被笑痛的肚子，向着毫不知情的秋兒解釋道：“少爺就這脾氣，他從來都不會呵斥下人的，那副摸樣只不過是裝出來的。”秋兒的嘴角禁不住露出一絲暖笑。那絲淺笑，如天空中靜谧的白雲溫和而柔美。小環默默打量着她，禁不住說道：“秋兒，你真美啊！”

秋兒轉過臉去臉上莫名的又多了幾分愁緒。扶起在地上蹲着的小環，低聲說道，“我們再去看看夫人醒了沒？”小環輕點了頭。兩人一起往新房走去。長廊下，兩人均是一襲碧衣，似綠玉般溫婉柔美。那衣如輕雲，再加上兩人步履輕盈，仿若天上的仙子般優雅動人。

遠遠的，兩人便看到一襲白衣踏風而來，衣袂飄揚向這邊走來。小環忙拉了秋兒低下頭。“大總管好。”

洛林微笑着點了點頭。“将軍醒了嗎？”

“将軍剛醒，沒吃早飯便出去了。”

小環擡起頭直視那張俊俏冷酷的臉，手指來回擺弄衣帶，臉色緋紅的說。

“哦，是與夫人一起嗎？”洛林面帶失望的表情，冷冷的問。眉目間顯出點點冷漠，使人心寒。秋兒微微擡起了頭默默觀察着這個奇怪的人。他真是個難以捉摸的人。秋兒心想，不禁微微皺起了眉。收起眼神時正看到小環發紅的雙頰和深情的眼眸，心下明白了一切。悄悄碰了一下正在發愣的小環，小環恍過神兒來，禁不住“哦”了一聲。

洛林無奈的擺擺手，“怎麽回事兒，做事情這麽不留心？”指了指秋兒，“你來回答吧！”

秋兒忙答：“将軍是獨自一人出去的，夫人并未跟随。”

“嗯，我知道了，你們幹事去吧！”笑容浮現在洛林臉上，甚至于語調也柔和起來。

秋兒拉起小環那指尖冰涼的手，急急得便要走。剛走了幾步，便聽到背後傳來洛林那像是突然間想起什麽的話語，“等一下。”

她們回過身來，施了禮，問道：“大總管還有什麽事嗎？”

“你叫什麽名字？怎麽以前都沒見過你？”一樣的話語，但在秋兒聽來前者是多麽的天真爛漫、溫和可親而後者卻只透着深深地冰寒。

“我，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頭，我……

話語被生生打斷，“‘小姐？’是不是該改口了啊？”洛林的語氣尖銳不容置疑。

秋兒一時被吓得失了神，“是、是，奴婢記得了！再也不會喊錯了。”

良久，無語，沉默。

洛林嘆了口氣，那嘆息中似包含太多的痛苦與不堪，容忍與不安。“好了，你們回去吧！”

說完，邁開大步，向着洛府大門走去。

秋兒看着這孤單的背影，心中對他的感覺卻莫名的由冷漠轉為了可憐。他那雙眼眸中隐藏着太多的危機，透着一種霸氣，一種不甘居于人下的狡猾。秋兒不禁在暖陽下打了個寒噤，這該是多麽可怕的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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