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岚煙的選擇
更新時間2012-11-9 15:07:11 字數：3469
“是岚煙姑娘嗎？”
洛瑾瑜驚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便傻傻的問出了口。
“賤妾正是岚煙，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岚煙俯身拜禮，語音輕柔，如出山桃花般落入洛瑾瑜的腦髓，迷戀沉香。
“洛瑾瑜。”他想也不想，呆呆的答道。
岚煙的臉色霎時間改變。她的面上寫滿了吃驚與不信，甚至于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也不能喚醒她一丁點兒的驚奇。她就像是被定格了般一動不動，只有眼睛閃爍着懷疑。洛瑾瑜見她如此心中更加認定了她就是真正的白淑婉，撿起地上的帕子遞給她，借機在她耳邊輕語：“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岚煙會意，對他莞爾一笑，“公子不介意和妾身回房聊嗎？”
洛瑾瑜擺了擺手，便随着岚煙進了房間。
岚煙緊張的關好窗戶，又探了探門外的動靜，方才說道：“你到底是誰？又知道了些什麽？”
眼神并不似剛才那般柔情，帶着深深地懼怕。
洛瑾瑜的心被觸動了，他突然之間握緊了岚煙那雙顫抖着的冰涼的雙手。“不。”岚煙被這莫名的溫暖包圍，推開了他。一時間，氣氛尴尬到了極點，兩個人都愣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哼，哼。”洛瑾瑜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真的是洛瑾瑜，你的本名是叫‘白淑婉’嗎？”
“哇”的一聲觸及到了岚煙的痛楚，她流下了苦澀的淚水，落進嘴裏，鹹鹹的澀澀的，是痛苦的感覺。在悲傷的籠罩之中她滿腹委屈的點了點頭。
“你怎麽知道？”嗚咽之中，她擡起滿是淚水的雙眼，認真的問。
“哦，是那位放你出來的老人家告訴我的。”
Advertisement
“你是說良伯？”
“良伯？”洛瑾瑜想了一會兒，确定自己的确忘了問那位老叟的姓名了，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如實答道：“我不知道，我忘了問他了。”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是救你的那位牛神醫告訴我的。”
“他？”提及牛神醫，岚煙的面色微紅，眼神中滿是春色。
“對不起。”岚煙跪了下來，“求求您放過我吧！”
被岚煙的舉動驚得不知所措，洛瑾瑜慌忙地要去扶她，卻被岚煙拒絕了。她直視着他，目光中滿是堅毅，“我知道自己本該嫁給您的，可是我的容貌被大火燒毀，現在的這副面容是牛神醫給的。我，我已在心中暗自發誓要以身相許，來報他的再生之恩，望您能成全！”
“這。”洛瑾瑜哭笑不得。他是想來尋找真正的白淑婉，相與她雙宿雙飛，但他并不想勉強她。而他在岚煙眼中，顯然已成了個小霸王般不講道理的人了。“我從未想過要強占你，你應該有你自己的選擇！”
即使這樣說、這樣做了，洛瑾瑜的心中仍然泛着痛楚，他越來越感覺自己真是多事，人家都活得好好的，只有自己還夢想着扮演“救世主”的角色。豈不知，自己正是那個多餘的人，根本沒人等着他來被救贖，一切都只是自作多情而已。
36
岚煙充滿感激的望向他，“謝謝。”她說。
洛瑾瑜慘淡的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卻被岚煙叫住：“我想去看看良伯，可以嗎？”
“嗯。”
兩人趕到沉水巷時，那扇黑漆已駁落的門正大開着，一絲恐怖的氣息湧上兩人心頭，空氣中散發着腐朽的氣息，塵埃似鬼魅般擾亂每個人的心。
他們匆忙進屋，屋內散發着血腥味，床上的屍體上爬滿了蟻蟲，它們正一點點吞噬着老叟的骨頭，血跡已經凝固，明顯的已經死亡多時，他的手中仍緊緊握着那二百兩白銀，洛瑾瑜仿佛記得他曾經說過要讓洛瑾瑜找到大小姐後将這二百兩交給她，讓她好好用這筆錢生活。
心內的疑惑逐層遞增，屋內并未被人搜過整齊的一如原樣。岚煙來不及悲痛，咬牙切齒的說了句“是她！”
洛瑾瑜沒有聽清楚，問道：“你說什麽？”
岚煙的眼淚又一次來襲擊她那顆剛剛複原的心。“良伯人很好，幼時，家中父親說女孩兒家的整天學男孩兒般的寫詩不好，每次都不許我讀書，只有良伯，每次都偷偷帶詩集給我，還總是幫助我，照顧我……”
洛瑾瑜輕輕地攏了她的肩，安慰她。岚煙擡眼淡淡一笑，“沒事，只是我小時候許下要給良伯養老的願望實現不了了。”
愁雲密布在兩人臉上，似植了一層苦瓜皮般難受。空氣中彌散的是悶濁的壓抑，幹燥以及令人無法想象的空虛。似乎只要輕輕的一挪動就會燃起火花，釀成火海。
岚煙哆嗦了一下，她雖然在那場大火中死裏逃生，面對死亡的那一刻她很無助，但經歷過了生死之後的她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懼怕些什麽，她也的确就真的等來了只屬于自己的幸福。那心善的牛神醫雖然總是被別人說成“神經病”，但岚煙一直都明白他只是對于醫學有自己與衆不同的見解而已，那裏是神經呢！
岚煙的心猛的顫動一下，她已經滅了良伯的口，那麽，會不會牛神醫……她不敢讓自己再往下想了，撩起及地長裙，飛快的向牛神醫的家奔去。
洛瑾瑜看他這般心急，也悟到她所憂慮的事，遂施展輕功，身輕如燕，攬起岚煙纖細柔軟的腰肢，認真地說：“這樣快點兒！”岚煙怔怔的看着他，似要将他看穿。岚煙不明白一直嬉笑風流的洛瑾瑜怎麽突然之間這樣成熟穩重，深情款款呢？
洛瑾瑜以為在他摟起岚煙腰肢時自己的心裏會閃過別樣的心緒，就像他初次見到自己臆想中的白淑婉那樣面色羞紅，目光閃躲，不知所措。然而沒有，他只是感到一份責任，一份他推脫不掉的重擔以及一個石破天驚的陰謀正在張開巨網等着他。一時間，那種無助，那種恐慌又深深地包圍了他，他想掙脫卻又越陷越深，不安的心跳，急促呼吸起伏的胸膛……
37
同樣的血色彌漫，同樣濃重的血腥味兒。
牛神醫此刻正躺在地上，胸口簇放着大朵紅豔豔的血花，濃重的甜腥味兒散播在空氣中刺激着兩個人的呼吸，麻痹着兩個人的知覺。岚煙似癡了般怔在那裏，她的心中卻是波濤澎湃。她剛開始觸及着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轉瞬之間幸福卻又離她那麽遠。那種近在咫尺卻又咫尺天涯的心境此刻深深地裹嚴了她，她的頭開始沉重，意識開始模糊，一切那麽近可是又那麽遠，她張開雙臂想要去觸及牛神醫那已然冰涼的身軀，可是身體卻不受役使般失去了知覺，胸口沉悶可是卻傳出無比清楚的回響：是她，一定是白瑩！
細想想，除了替自己嫁人的白瑩，還有誰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洛瑾瑜看着岚煙在自己身邊倒下，可是他伸出手還是未接住她。他的意識一片混亂，血的腥味沖擊着他思想的大腦，他在這般壓抑的環境中只剩下一副可以活動的皮囊。他緩慢的移動着，強迫自己移向停放着牛神醫屍體的地方，彎下腰去，輕聲的卻又深刻于心的說道：“我會替你報仇的！”輕輕伸出手去閉合了牛神醫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38
岚煙醒來，已是兩天以後的事情了。
洛瑾瑜抓着她顫抖的手不停的安慰。
“你迷糊時一直在喊着‘是她’，那個‘她’是誰啊？”
洛瑾瑜想了想，還是問出了萦繞在自己心頭已經兩天的問題了。
“一定是白瑩，一定是她殺了良伯他們的……”
岚煙留下了淚水，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深深地摧殘着她那顆不堪重負的心。她從未有過這般傷心，失了容顏于她是一種解脫，白府那沉重的散發着腐木般的朽敗氣息早已窒息了她。容顏于她是被嫉妒的累贅，被陷害的對象。她以為失了容顏搬去西苑便可以擺脫這個噩夢，卻不曾料想又會鬧出洛将軍要娶她而狠心的父親竟然為了榮華富貴要下毒去害自己。她滿面委屈，走投無路，卻不曾料想又活出新的自己。
牛神醫是個善良的人，與世無争，醉心醫藥，待她也好。她很知足，以為生命于她終于有了補償。牛神醫去賭，她傷心欲死，後被告知只是想贏了錢去為她買一只千年人參，炖了湯補身。她感動了，感覺自己伸出手去就可以觸摸到幸福的輪廓。
她為他甘願去煙花之地還債，只為日後白首不移。可是命運又再一次做弄了她，于她這般無情無義。
她近乎癫狂地撕扯着洛瑾瑜的青衫，“你讓我去，我要報仇……”岚煙歇斯底裏的叫嚷着。洛瑾瑜也窩了滿肚子的怨氣，他滿心以為自己可以簡單寧靜的和心愛之人在一起，誰知自己娶的卻不是原來要娶之人，姐姐一旦産子就有可能性命不保，洛林現在又對自己如此冷漠，自己滿心以為找到真正的白淑婉一切就會好轉，可是自己竟然錯了，一直都錯了！
見岚煙這般，洛瑾瑜心中的憤怒終于如火山般爆發噴洩而出。“你去吧，你去吧，死了就正好可以和他雙宿雙栖了！”
岚煙記得初見洛瑾瑜時他那嬉笑的臉龐，他在遇到問題是認真的表情，可是她從未見過他這般發怒，她的心中充滿着對他的憤怒與恐懼，恢複了平靜，她靜靜的望向他，沉默不語。
洛瑾瑜見她這樣沉寂，知道剛剛是自己反應過于激烈了，低下頭去，臉頰微紅，再擡頭時已是滿眼溫柔，“對不起，我剛剛失禮了！”他說。目光中傾瀉而出的暖意融化了岚煙心中的那層堅冰，她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般趴在洛瑾瑜的懷裏大聲的哭起來，釋放了她積蓄已久的苦痛。她費了好久才壘築的堅強剎那間崩塌。
“跟我走吧！我保護你！”
說出這句話後，洛瑾瑜明顯的感覺到懷中的人頓了一下，良久，輕點了頭，算是答應，旋即又委屈得哭了起來。
岚煙聽到洛瑾瑜這樣說時，心中本是不願的，但想及自己的仇恨也只有依靠眼前的男人才能實現，她要手刃白瑩也就是現在的白淑婉，她不能再忍受被人任意宰割的局面，她要反擊，她要改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