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撒什麽嬌?

燕遲:“……”

江斯若嗆了水。

周語連忙拍她的背:“三老師你沒事吧。”

江斯若抽了張衛生紙掩住口鼻, 若無其事擦了擦:“沒事。”

燕遲的目光穿越重重人群,落在她的身上。

因為要聚餐,江斯若穿得比平時正式, 墨黑的長發紮着丸子頭, 柔軟蓬松的劉海垂落在清隽的眉宇間,藍襯衫最頂上紐扣解開一顆外面罩着米白色寬松開衫毛衣, 後頸白皙修長, 肩胛清瘦。

那雙漂亮的桃花眸耷拉着, 可能是因為室內空氣太悶,白皙的臉頰泛着一絲紅。

沒等江斯若擦完嘴,周圍的人都站了起來:“燕總好燕總好。”

燕遲回過神, 揚起一個淡淡的官方的笑。

衆人問了好就趕緊坐下。

霍知遇來到江斯若身邊。

江斯若擡頭看她,滿臉期待希望她在自己旁邊坐。

誰知道霍知遇拍了拍她的肩膀, 向燕遲揮手:“燕總,來這邊坐。”

江斯若:“……”她肯定是故意的。

霍知遇确實是故意的。

她知道這小燕總脾氣十分怪,她公司的CV們都是毛手毛腳的性格, 吐魚刺要把口水濺別人碗裏的那種, 為了防止這次合作出什麽意外,當然只有把燕總安排在最讓人放心,性格最賢惠的斯若旁邊。

霍知遇和對面那個男CV說了兩句, 男生急忙笑着站起來, 跑到旁邊那張桌上坐了。

霍知遇在江斯若對面坐下。

腳步聲走近, 凳子被拉開,熟悉的木質香湧入鼻尖。

江斯若垂眸,鴉羽般的長睫輕輕顫了顫。

燕遲在她身旁坐下了, 手搭在桌邊。

江斯若眼角的餘光看到她的腕表, 雪白的鱷魚皮表帶, 素雅的粉盤,機械驅動的指針沿着銀白色羅馬數字移動。

霍知遇的笑聲從對面響起來:“三改……”

她在叫她的網名,江斯若瞬間會意,霍老師是想把她引薦給大佬,于是硬着頭皮站起來笑得很官方:“燕總好,我真名叫江斯若,網名三改,今年剛和白雲續約。”

燕遲沉默半晌,站起來和她握手:“江老師。”

江斯若:“……您好。”

燕遲體寒,手依然冰涼柔軟。

江斯若敏銳的覺察到,幾日不見,那白如蔥根般的食指上纏了一圈創可貼。

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錯,江斯若看到燕遲漆黑眸中的疑惑。

燕遲看着江斯若,目光很深,似乎想看透她,意有所指的問道:“是剛入行嗎?”

配音這行門檻低,在家裏閑着無聊倒是可以一試。

江斯若動了動唇剛想說話,就聽見霍知遇說:“若若是我們這裏的老員工啦,今年剛續約,她的代表作品很多的,你在網上搜索三改就能看到。”

燕遲:“……”

這倒不用,她聽書平臺收藏夾中已經收藏了很多這位“老師”的作品了。

燕遲确實是覺得江斯若的聲音條件很好。

但從來沒有想過江斯若會去配音,可能是因為江斯若的性格太害羞了,燕遲覺得這個職業和她格格不入。

記者和播音員都比這個适合。

江斯若:“……”

服務員陸續把菜上上來,燕遲伸手想用茶水洗碗筷,聽見旁邊的周語笑着說道:“洗過了,江江已經洗過啦。”

燕遲微微一怔,目光在江斯若臉上一掃,垂眸笑了笑:“謝謝。”

江斯若:“……”

見鬼了,她怎麽覺得燕遲笑得有點嬌羞。

周語:“燕總,你可能還不了解江江,她是我們所有人的老婆。”

燕遲低低的挑眉,輕聲問道:“這樣嗎?”

周語:“燕總你不信,你聽她叫你一聲老婆,您看看您酥不酥。”

江斯若很想把她嘴巴縫上,從牙縫裏憋出幾個字:“別鬧。”

在座的基本上都是年輕人,吃飯吃着吃着氣氛也從最開始的尴尬變成了歡脫。

酒過三巡,有個女生來和江斯若表白,紅着臉說了一大堆:“江老師您好,我是今年剛入行的,我非常喜歡您……”

燕遲沉默地咀嚼着黑松露炒飯,目光若有似無落在她身上。

江斯若尴尬道:“不好意思……”

周語:“哎呦,好可惜,我們江江是直的。”

霍知遇喝了酒滿臉都是桃紅,聽到這裏忍不住說道:“你怎麽就知道我們若是直的?”

周語:“江老師從來沒有下過海,從來沒有錄過百合劇,說明對這方面一點興趣也沒有。”

霍知遇呵了一聲:“沒錄過百合也可以是彎的啊。江江,你談過女朋友沒有?”

江斯若的謊話信口拈來:“沒有,家裏不讓。”

桌上有一道菜是尖椒牛肉,口味麻辣。

周語在旁邊吃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江斯若用濕紙巾擦了一下手,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

周語喝多了酒胡言亂語:“謝謝寶兒,我愛你。”

燕遲聽她們談話,有點心不在焉。

江斯若在外面應酬顯然如魚得水,一點都沒有羞澀。

燕遲看出來了,江斯若很會照顧人,不論是在家裏還是在外面都是。

江斯若在外面人緣很好,朋友很多。

燕遲忽然有一種奇怪的……被冷落的感覺。

離婚三天,江斯若氣色出奇的好,沒有看到一點難過的表情。

燕遲順手拿起旁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江斯若:“?”

她和燕遲坐得近,杯子并排放在一起。

燕遲喝的是她的水杯。

而且她好像還沒發現。

霍知遇站起來舉起杯子:“來來來,大家一起幹一杯呗,以後還要一起共事的。”

一時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江斯若覺得尴尬,自己的玻璃杯還捏在燕遲那,她怎麽辦?現在和燕遲說豈不是讓她難堪?

于是江斯若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默默地拿起燕遲的水杯喝了口,剛坐下來,就聽見周語詭異的聲音想了起來:“你們為什麽交換水杯?”

燕遲:“……”

江斯若:“……”

江斯若:“……我拿錯了,對不起。”

燕遲忽然站起來,大家都噤聲不敢說話,只見燕遲低着頭默默把水杯拿走,走到門口讓服務員換個新杯子。

燕遲回來把兩個新杯子放在桌上的時候萬衆矚目,所有人看向燕遲和江斯若的目光都帶了一絲欲言又止。

江斯若:“對不起燕總……”

燕遲:“對不起,是我先拿錯了。”

衆人:“……”

吃完飯,大家在樓下笑着告別,然後各自上了車。

江斯若喝了點酒,眯着眼站在自動門口,手揣羽絨服在包裏。

她就是這樣,能毫不費力在不同的狀态裏轉換,結了婚就像結了婚的人,單身時又像個單身。

主要是,她對燕遲沒有什麽多餘的感情。

這可比從莊似那裏跳出來,容易太多了。

天空中下起了雨。

江城冬日的雨,像是夾雜着寒冷的冰,被北風吹過臉頰。

燕遲坐在黑暗的車內,盯着遠處酒店門口的江斯若。

她微微皺眉,低頭随意看着手機上的對話框,指腹磨了一下屏幕。

HG是五星酒店,不少游客來這裏度假。

不斷有出租車在噴泉門口停下,身穿西裝的服務員上前幫忙把行李放到小推車上。

江斯若叫了車,發現需要等位,前面是58個人。

“……”

霍知遇站在江斯若身邊,伸手搭住她的肩膀:“這個時候人很多的,不一定能叫到車。”

江斯若聳肩,表示認可。

霍知遇:“不如我幫你叫個司機。”

江斯若:“司機?是霍老師自己家裏的司機嗎?”

霍知遇拍了拍手,拉着江斯若走到噴泉旁邊早就停在那裏的一輛黑車前,敲了敲車窗。江斯若一怔,還沒來得及覺得這輛車眼熟,就看見車窗被搖了下來。

燕遲出現在眼前,擡眸淡淡的看着霍知遇。

那張瓷白色的臉在酒店燈光的照耀下染上一層暖色,五官驚豔漂亮。

霍知遇:“遲遲,你等會什麽時候走。”

燕遲:“馬上就要走。”

霍知遇:“送個妹妹回家,她家住在西城國際,你不剛好順路?”

江斯若下意識就想搖頭,她跟燕遲現在是什麽關系,燕遲怎麽會願意送她回家……

江斯若:“不用了,我自己等車吧,已經剩下25人了。”

其實還有42人,這個地點車少人多,實在是不好叫車。

霍知遇沒辦法:“哎,你就是客氣,沒事的啦。”

江斯若苦着臉還想推脫,忽然聽見燕遲說道:“沒事,這個點不好叫車,上來吧。”

女人的聲音柔軟,顯得格外輕。

江斯若一愣,對上燕遲漆黑的眸。

霍知遇:“別緊張,我和她是摯交,你就把她當成我。”

燕遲既然這樣說了。

江斯若也不想再別扭了,笑了笑道:“謝謝。”

燕遲垂眸,指尖在方向盤上輕敲,透過後視鏡注視江斯若的臉。

江斯若上車後才發現,車內的藍牙音箱正在播放一部廣播劇,正是自己的傑作。

“男人不值得,女人難道就值得麽。”女人的聲音很低,帶着輕微的喘息,笑了一聲:“任何人都會因為自己的利益,加害于你,還是自己茕然一身幹淨。”

原來真的是江斯若。

江斯若的聲音很好聽。

燕遲有一瞬間的恍神,耳根被這聲線刺的通紅。

“若是殿下願信奴,奴願意一心一意忠于殿下呢。”

那女聲輕笑一聲:“你若願意,我自然歡喜。”

江斯若扶額,再次感受到什麽叫社會死亡。

還好她沒錄過什麽見不得人的內容……

不知是不是江斯若的錯覺,在車廂內安靜的環境中,燕遲的聲音有一絲乖軟:“你是配音的?”

江斯若:“……是的。”

燕遲:“怎麽沒有和我說過?”

江斯若:“合同上沒寫,我就沒說。”

結婚三年,她可是嚴格按照合同規定來的。

燕遲:“……”她無言以對。

時間有些晚了,燕遲沒有叫司機,剛才飯局上沒有喝酒,燕遲就自己開車。

燕遲很少開車,因為她暈車,自己開車也會想吐。

燕遲發燃火,剛想換擋,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江斯若的手從儲物箱中間伸了過來。

燕遲的心一縮,眸光漸深,注意力全在江斯若的手背上,那只白皙的手骨節分明,手背隐隐可以看到青筋。

燕遲還記得那些夜晚,這上面沾滿了隐晦的水漬,她曾經吮吸過。

一顆糖。

燕遲愣了愣,那只手把糖放在儲物箱上就立馬縮了回去。

燕遲透過後視鏡看江斯若,江斯若有點不好意思,手揣回羽絨服裏:“吃顆糖吧燕總,你不是暈車麽?”

糖果小小一顆,用熒光紙包裝起來,青綠色,是水果糖。

燕遲眼裏噙了些笑意,垂眸咬了下唇,把紙剝開把糖放進嘴裏:“謝謝。”

剎那間什麽事都忘記了,只能感受到酸甜蔓上舌尖。

副駕駛位的車窗忽然被人敲了敲。

燕遲轉頭看去,張曉站在車外,笑着看着自己。

燕遲剛打開車窗,張曉就笑着叫道:“姐姐———”

那邊隐隐有人的叫喚聲,張曉轉頭喊道:“不用等我了!我和燕總一塊兒走。”

“燕總,燕總在這裏?”

“曉姐,你別騙我們,燕總特地來接你的?”

張曉随後笑盈盈的拉開車門。

燕遲的車型雖然低調但也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車主非富即貴。

張曉感受到衆人或驚詫或羨豔目光,微微翹了翹嘴角。

江斯若看到張曉坐到了副駕駛上,忽然有種奇特的感覺。

幾天前她還是燕太太,副駕駛這個座位是獨屬于她的。

現在她就是和燕遲交情普通的一個朋友,坐在後座好像也很正常。

就像她知道燕遲暈車,但幾天前她還能以一個妻子的身份抱住她的腰,現在只能禮貌的遞給她一顆糖。

張曉關上門,才發現坐在後座一言不發的江斯若。

張曉裝作沒看見,甜甜的笑:“姐姐,等很久了吧。”

燕遲什麽也沒說,把車開了出去。

其實她是在等張曉,但對方遲遲不下來,燕遲本來想提前離開了。

因為暈車的緣故,燕遲車開得很穩,從來不會急剎車或者急轉彎什麽的,坐在上面很舒服。

很快到了張曉的住處,張曉本來還想再多說點什麽親昵的話,但燕遲開了鎖,沒有說話的意思,張曉只好怏怏地下車了。

“姐姐明天見~”

張曉走後,燕遲沒有立即開車,回頭看了一眼縮在黑暗中努力當空氣人的江斯若,覺得好笑,打了個響指,江斯若吓了一跳,擡頭看着她。

燕遲輕聲問道:“你現在住在西城國際?”

江斯若:“嗯,西城國際。”

西城國際算是一個城西中高檔公寓小區,環境還不錯。

燕遲颔首,指尖在屏幕上滑動,設置導航。

跑車在馬路上平穩行駛。

一路無話,快到小區門口時江斯若忍不住問了一句:“最近過得怎麽樣?”

“你為什麽以前從來沒和我說過。”燕遲沉默半晌,盯着後視鏡輕輕嘆道:“飯這麽難做啊……”

這句話可讓人遐想連篇了,江斯若又忍不住發笑,想到剛才在飯桌上無意中看到燕遲指尖纏的那個創可貼,這幾天是不是燕遲在廚房受挫了,知道守着廚房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

但江斯若很快又笑不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燕遲這話的語氣就像在埋怨在撒嬌。

都離婚了,她和她撒什麽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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