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聯系被切斷了。

江斯若很了解燕遲。

雖然不知道燕遲平時是怎麽和朋友相處的, 但她知道燕遲除了必要的應酬，節假日基本上不出去和朋友吃飯。

江斯若覺得自己是有那個資本的，至少和燕遲在一起的時候不會讓燕遲覺得反感。

雖然……有點逾越, 畢竟她們都已經離婚了。

江斯若心裏七上八下。

她們離婚算是和平離婚, 以朋友的身份吃飯也不算什麽。

但如果燕遲現在拒絕她，那她可能只有和莊似一起去吃飯了。

打死她都不願意。

燕遲垂眸看着江斯若, 點點頭道：“好啊。”

莊似遠遠地看着, 微微一怔, 下意識咬住唇。

江斯若松了口氣，眼角的餘光看到不遠處的莊似轉身帶上門走了出去。

江斯若提着包走進電梯，心想幹脆就這麽忽悠過去吧。

電梯門打開, 江斯若禮貌地向燕遲笑笑，本來想假裝剛才什麽都沒說, 下一秒卻被燕遲攔住了。

燕遲：“去哪裏吃飯？”

江斯若：“……”好吧燕遲還挺認真的。

白澤街區有很多高檔餐廳，江斯若打開APP，選了一家消費稍微合理一點的餐廳。

江斯若翻着菜單, 認真詢問燕遲的意見。

她知道燕遲不能吃辣, 特地避開了辣菜。

燭影彌漫，身穿燕尾禮服的服務員拖着餐盤在餐桌間穿梭，周圍輕聲細語。

江斯若默默吃着飯, 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手機平放她旁邊的椅子上, 她和莊似的聊天框還沒關。

上面有一條一個小時前她給莊似的回複。

- 抱歉姐, 今天不行。

離婚之後還和燕遲一起出來吃飯，是江斯若從來沒有預料過的。

她也沒想到燕遲居然會答應。

燕遲擡眼看她半晌，看到她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最近肯定十分疲勞。

燕遲忽然把手機遞過去。

江斯若愣了愣, 看到燕遲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一張照片。

是一盤番茄炒蛋。

燕遲：“那天我用你的方法, 确實容易了許多。”

江斯若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上面，扯了扯唇角道：“你做飯還戴手套，這還真是……”

燕遲：“嗯？”

江斯若覺得好笑：“你應該再帶一個防護面罩，一個口罩，再穿上防護服，這樣進廚房豈不是更安全？”

燕遲愣了愣，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半個月以來期待了那麽久江斯若的朋友圈點贊和評論，現在內心就被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給填充的滿滿當當。

以前兩人結婚時江斯若總是溫溫順順，從來沒有怼過她。

燕遲忽然覺得有點奇怪，一點都不生氣。

現在面前燭光搖曳，她有點恍惚，好像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江斯若。

……

吃完晚飯後，兩人沿着江邊慢慢走。

江城的聖誕節氛圍很好，不遠處的百貨公司門口放着一個巨大的聖誕樹。

一個胡子花白的聖誕老人坐在聖誕樹下，滿足旅客的合影需求。

白澤區離江斯若現在所住的西城國際很近，只要穿越一條老街就能到達小區正門口。

說是老街，顧名思義街道兩側都是一棟一棟青磚堆砌的老房子。

四周很黑，頭頂的路燈一閃一閃。

江斯若的心跳驀地加速，她今天還是第一次走這條路，也不知道這裏這麽黑。

她咬住牙關，忽然間有些緊張。

兩人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線下被拉扯的很長，不遠處的垃圾桶忽然倒在地上，什麽東西飛快從那邊蹿過來。

江斯若頭皮一麻，腿瞬間有些僵硬。

肩膀忽然被人輕輕的按了一下。

熟悉的香味蔓延上鼻尖，幽涼又柔軟。

燕遲輕聲道：“沒事。”

江斯若的心髒怦怦直跳，忽然伸出一只手，輕輕拽住燕遲的衣擺。

她這個舉動，讓燕遲眼底浮出一些笑意。

老街很黑，但是不長，兩人很快就從街道出來了。

江斯若放開燕遲，有點尴尬地看着她。

光線太黑，她沒有發現燕遲隐藏在長發後的耳垂已經紅了，否則此刻可能又是另外一種氛圍了。

剛才穿越街道時，燕遲什麽也沒說，溫柔地安撫她的情緒，這個舉動讓江斯若覺得很舒服。

很多時候，什麽也不說，比問東問西更能讓人感到安全。

還有今天在錄音棚，她一起吃飯的請求雖然突兀，但燕遲還是答應了。

燕遲就像姐姐一樣。

和燕遲的離婚，讓江斯若很開心。

雖然燕遲脾氣好，和她待在一起并不算是折磨，但江斯若真的不想再當人老婆下去了，太累。

也許不當夫妻……還是可以當朋友的。

這樣對兩人都好。

江斯若如是想，開心起來。

燕遲和江斯若分開後，打車回到北山苑。

只有一個人的家分外冷清，雖然陳姨貼心地幫她打開了暖氣，讓她不至于一進門就被凍個透心涼，但還是覺得缺少了什麽。

燕遲回到房間，走進浴室洗漱，出來時坐在桌前，習慣性地點開某人的朋友圈。

江斯若發了一條新的動态。

燕遲愣了愣。

江斯若發的是六張圖，是剛才吃飯的時候拍的美食，她很會拍照，把紅糖糍粑蒜香排骨給拍出了靈魂，但每張照片都是黑白色的。

燕遲不解，看清楚江斯若的文案，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笑了出來。

- 聖誕節快樂，我知道半夜發美食很缺德，所以特地用了一個讓人沒食欲的濾鏡，快點感謝我！

燕遲笑了笑，低頭，在評論區回複：

自從聖誕節那天和江斯若吃過飯後，燕遲又恢複到忙碌的辦公生涯中。

關于廣播劇制作的項目仍然在推進，燕遲有些時候忙到飯都沒時間吃。

閑暇時間浏覽江斯若的朋友圈已經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了。

燕遲有些時候覺得，每天都這樣也挺好的，心裏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淡了許多。

不知道為什麽，江斯若的朋友圈總能給她一種很治愈的感覺。

她成天泡在公司，就像是在冰涼的深海游泳，平時和朋友相處的時間都很少。

但江斯若的人緣天生很好，燕遲經常看到她發一些和朋友聚餐的照片。

除此之外，江斯若的朋友圈配文幾乎沒有，有些時候是一個藍天白雲的圖标，有些時候有又是很簡短的幾個字。

仿佛看着，心情也舒暢起來。

鳳翼集團設施齊全，健身房餐廳全部都有，燕遲的辦公室也有浴室和床。

燕遲最近基本上每天都睡在公司。

臨近過年，公司職工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中午，燕遲關上辦公室的門，去頂樓餐廳吃飯。

因為很快就要回來，她并沒有鎖門。

前腳剛走，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輕輕拉開了。

一個身穿黑色毛衣，頭頂戴着長長鴨舌帽的女人快步走進來。

她身材嬌小，手因為緊張的緣故而微微發着抖，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從黑色口罩上方露出來，眼角泛着紅，染上了些憤怒之色。

燕遲只是去吃飯，什麽東西都沒有拿，手機也放在辦公桌上。

可能是剛回複完工作上的消息，屏幕沒有鎖。

女人瞬間激動起來，顫抖着手拿起燕遲的手機，在搜索欄裏輸入幾個文字。

看到江斯若的頭像時，張曉氣得肺都要炸了。

她迫不及待地調出燕遲和江斯若的對話框，要看看江斯若是不是在燕遲面前說了什麽她的閑話。

以前燕遲在她面前一直都很溫和，哪怕她耍脾氣對方也只是一笑。

可自從那天她在燕遲家門口發過脾氣，燕遲就完全和她斷絕了聯系！

燕遲對張曉來說可不是一個學姐，一個校友那麽簡單的人。

燕遲是金主，身後是雄厚的資本，她想回國發展，只有和燕遲搞好關系才能一路順風順水。

牆上的挂鐘慢慢轉動，張曉把燕遲和江斯若的對話框一下子拉到最頂，發現兩人三年前添加好友後，雖然一直保持着聯系，但是聊天內容卻是一年比一年少。

什麽嘛，張曉簡直是想狂笑，原來姐姐和那家庭主婦平時根本沒什麽話說。

那現在她看到的一切假象，都是那個女人在倒貼喽！

張曉貪婪地看着燕遲的手機，想要從其中在找出什麽其它自己不知道的事。

那邊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燕遲站在門口，神情冰涼。

她的身旁站着幾個保安，原來剛才她在吃飯時監控室的保安來餐廳找到她，詢問闖進她辦公室的女子是否提前經過了允許。

張曉的指尖快速在燕遲的手機上劃動，把江斯若的微信給删掉了，把原本內容就少的可憐的對話框也删除的幹幹淨淨。

下一秒燕遲走過來搶過手機：“我已經報警了。”

她的語氣平和，聲音不大卻冒着淡淡的火氣。

張曉咬着唇，輕輕撒嬌道：“姐姐……”

燕遲退開一步，避開她的手：“我真的對你很失望，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一個什麽樣的人了？”

張曉吼道：“什麽什麽樣的人？我根本一點都沒變！變的是你！”

保安站在門口在那裏探頭探腦。他怎麽覺得這女人和燕總認識？兩人都開始吵起來了。

燕遲：“我仔細想了想，也許國外更适合你，現在這部電影殺青後你就走吧，這裏沒有任何資源可以給你。”

張曉尖叫，猛地用手拍桌子：“可我一定要留在國內呢。”

是的，她年輕貌美，風騷擅長勾引。

沒有鳳翼，她還有很多其它的選擇。

燕遲側着頭，忽然伸手勾掉張曉的口罩，露出後面那張歇斯底裏的臉：“女星闖入高層辦公室意欲勾引，這還不足以把你封殺？”

燕遲舉起手機對準張曉的臉拍了幾張，然後退到辦公室門口又拍。

張曉尖叫着撲過來要搶她的手機：“燕遲，我就是因為和她長得像你才來招惹我的，是不是？”

“為什麽我對你一片真心，卻只能做她的替身？”

燕遲皺眉：“你在說什麽？什麽替身？”

張曉還想說什麽，下一秒卻被保安架走了。

燕遲看着辦公室門口，擡手捏了捏眉心，腦海裏忽然浮起一個詞語：交友不慎。

燕遲的胃隐隐作痛，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她連飯都沒有好好吃。

燕遲垂眸，心髒因為憤怒而跳得很快。

她勉強看了幾頁報告，合上電腦，打電話聯系律師處理這件事，和律師讨論完畢，燕遲習慣性地點開江斯若的朋友圈查看。

卻發現江斯若的對話框已經找不到了。

燕遲：“……”

燕遲滿臉疑惑，重新确認了一下。

真的找不到了。

剛才進辦公室的時候她确實是看到張曉拿着自己的手機正在搗鼓什麽，難不成……

律師的電話這時候又打進來，燕遲皺眉，退出微信。

工作越忙，燕遲的睡眠就越不好，有些時候半夜會來來回回醒個好幾次。

燕遲把手機放在床頭，上面正在播放江斯若的廣播劇。

江斯若的聲音很好聽，燕遲很喜歡她主役的一部古風廣播劇，裏面女主智多近妖，但又不乏少女的柔情。

燕遲聽着聽着，忽然又想起今天在辦公室裏張曉歇斯底裏的吼叫聲。

“我根本一點也沒變！變的是你！”

燕遲蹙眉，指尖一點一點地在床單上敲動。

和江斯若結婚的這幾年。

她變了多少？

早晨，燕遲在柔軟的床上醒過來。

昨晚窗簾沒有拉好，一縷陽光從窗簾縫隙間透進來，剛好射在燕遲的臉上。

燕遲從床上撐起來，衣帶從肩頭滑下來，露出白皙清瘦的後背，她微微蹙着眉，神情疲憊，顯得柔軟脆弱。

燕遲坐在床上，習慣性地想找到江斯若的對話框，才意識到江斯若的賬號，已經被張曉給删掉了。

年關将近，大家都回家過年了。

白雲工作室的CV們自然如此。

燕遲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車水馬龍，昨天還能勉強保持住淡定，但現在她自己都沒發現，內心深處忽然升起一股難以忍受的惶恐和無措。

她和江斯若唯一的聯系被切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