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暴露只在旦夕之間

燕遲手揣在大衣口袋裏, 剛進酒吧，就看到不遠處坐在卡座裏正在喝酒的霍知遇。

臨近過年，幾乎所有店鋪都關了門, 只有酒吧一如既往的熱鬧。

遠處依然是瘋狂亂舞的人群, 燕遲的目光不自覺被那邊幾個穿得很少的女人吸引，幾個女人毫無規則的扭來扭去, 肚子和前方的人的腹部緊貼在一起, 頭發在身體激烈擺動的幅度下亂舞, 配合上朦胧的光線，居然有種光怪陸離的感覺。

江斯若既然喜歡喝酒，那她來酒吧的時候, 會不會去跳舞的？會跳成那個瘋樣子嗎？燕遲在心裏打了個問號。

離婚之後，無論是看到什麽都會主動聯想到江斯若, 燕遲早就習慣了。

不這樣還不正常。

霍知遇一看到燕遲就揮了揮手：“遲遲，這裏來。”

無論在哪裏，霍知遇都喜歡坐在最顯眼的地方, 烈焰紅唇十分張揚, 仿佛她所在之地就是萬衆矚目的中心。

燕遲走到她身旁坐下。

霍知遇問道：“都快過年了，你怎麽還在外面奔忙？你是不是有什麽癖好，為什麽每次來酒吧都喜歡打扮的那麽清純？”

燕遲今天搭着一件顏色極淺的羊絨大衣, 長發勾在耳後, 一點都不像來泡吧的。

但她的五官生來極好, 着上淡妝後更是被夜店的燈光勾勒出驚豔的弧度，竟像是嬌媚了。

霍知遇服了她，來泡個吧都像是出來開會。

燕遲溫聲和服務員說了什麽, 服務員去了半晌便把可樂端上來。

燕遲最近在調養腸胃, 很少喝酒, 默默喝了一口可樂，說道：“公司的事還有最後一點沒有處理完，處理完後得休息到年後了。”

霍知遇和燕遲說了幾句，便有穿着輕薄的妹子忍不住來這邊搭讪。

燕遲知道這是LES吧，遇到這種情況，自然也沒有那麽驚訝了。

霍知遇會心一笑，讓燕遲自己應付，随後拿出手機，找到和江斯若的對話框打字。

燕遲三言兩語打發走搭讪的人，目光卻掃到霍知遇的手機屏幕上。

燕遲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微信頭像，嘴唇下意識動了動。

霍知遇放下手機，看到燕遲正盯着自己，疑惑地挑了下眉。

燕遲溫和地問道：“在和誰說話？”

霍知遇：“和我的小寶貝說話呢。”

燕遲：“……”

她凜冽的目光掃過去，提醒霍知遇說人話，霍知遇被她吓到，急忙道：“和我們工作室的江老師說話，這不快過年了嗎她還沒回家，一個人在江城也怪無聊的。我問她有沒有時間來喝酒，她說可以，您不介意吧？她性格也挺好的。”

燕遲聽她說完，心跳驀地加快。

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她剛才還在猶豫該如何把心裏的想法和霍知遇說出口，沒想到霍知遇就自己把江斯若叫出來了。

江斯若來到酒吧，透過氤氲的空氣，她和燕遲一樣幾乎是一瞬間就看到坐在最顯眼位置的霍知遇。

江斯若的目光随後一轉，然後她看到了燕遲。

江斯若唇角的弧度淡下來：“霍老師，燕總。”

不知是不是錯覺，燕遲從江斯若的微笑中看出了一絲不自然和疏離的情緒。

燕遲微微一怔，心髒莫名縮了縮。

也不知道是怎麽看出來的，江斯若性格很好，對誰都是既溫柔又禮貌，但不知為何這禮貌總像是隔了一層距離。

她倆在婚期內共處一室，倒不太容易發現，但現在很久不見一次面，燕遲憑借職場人的直覺幾乎一下子就覺察到了。

江斯若在燕遲對面坐下，側頭和霍知遇小聲說了些什麽。

等酒的空當，霍知遇指着那邊的舞池，笑着問道：“今天去跳麽？”

江斯若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頸：“不跳，忙了一天，太累了。”

燕遲坐在對面，默默地看着霍知遇說着說着手不知怎麽回事就那樣攀上了江斯若的腰，江斯若就好像沒感覺似的讓她摟着，沒精打采地看着手機。

江斯若好像對誰都這樣不設防，就算是被霍知遇抱着也一點都不生氣。

燕遲想起，上一次秦雙好像也這樣抱着她。

周圍氣氛熱烈，音樂聲震耳欲聾。

燕遲沒什麽事做，便默默吃着幹果。

霍知遇沒什麽說的，便和江斯若介紹她：“這個人是鳳翼的燕總，你別看她年輕，但她做生意很有一手。”

江斯若驚訝道：“這樣嗎？”

霍知遇：“圈裏都說她結婚了，但誰也沒真正見過她媳婦，都說是不是燕總寵妻，把媳婦保護保護起來不讓人見。”

江斯若笑得很尴尬：“哈哈哈。”

霍知遇：“若若，你別見怪，我們燕總看着難接近，其實私底下人很好的，你有什麽問題可以單獨問她，她最近在推進一個廣播劇項目，到時候可能要你們去幫忙。”

江斯若：“嗯嗯。”

燕遲：“……”

三個人玩起來也沒什麽意思，在此期間燕遲一直在找機會和江斯若搭話，但霍知遇一直在和江斯若說話，她根本沒有機會插嘴。

燕遲只感覺有一團鬼火從心底冒出來，霍知遇和江斯若沒說兩句，就收到從燕遲那邊傳來的譴責的眼神。

霍知遇：？

這場酒局很快就散了，霍知遇一個人喝了不少，被江斯若攙扶着還走得跌跌撞撞。

燕遲沒有喝酒，就像人間清醒那樣走在霍知遇身邊，伸出一只手攙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揣在衣兜裏。

霍知遇全身散發着濃烈的酒氣，說話含含糊糊聽不太清：“若若，我一直沒問過你，你的性向是什麽？她們說你是，嗯，彎的是真的嗎？”

江斯若尴尬道：“啊？”

霍知遇：“像你這種小媳婦型的，現在又搶手又稀缺好不好？你願不願意和我試試？你是T還是P啊？”

江斯若扯了扯唇角，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了，眼見着霍知遇風騷的對她抛了個媚眼，把手從她手中抽出來放到她肩膀上搭着。

江斯若被逼的沒辦法，小聲嘀咕：“這也不是很嚴格的吧，屬性也不會一成不變的……”

話還沒說完，忽然霍知遇的另外一側忽然傳來一個很輕的聲音：“她是直的。”

江斯若神情一凜，擡頭看過去。

燕遲扶着霍知遇，正在低頭仔細地看路，前幾天剛下過雨，路上殘留着一些小小的水坑，稍有不慎就會踩下去。

昏暗的光線下，女人皮膚白皙，眉目如畫，幾縷碎發從耳邊滑落，她擡手勾起來。

燕遲給她解了圍，不知道動機是什麽。

三個人來到馬路對面，江斯若拿出手機剛想叫車，下一秒就被燕遲攔住。

燕遲：“我開了車，我送她回去吧，這樣安全些。”

江斯若對上她的目光，麻木地什麽感覺都沒有。

不愧是燕遲，她第一次見到有人把別人删了還能若無其事地對那人溫聲細語，或許她應該去買一本《論世家大小姐的內心素養》來好好研究一下？

江斯若點頭：“那麻煩燕總了。”

江斯若原本并沒有打算和霍知遇一起坐燕遲的車的。

江斯若和燕遲合力把霍知遇扶到停車場，把霍知遇送上車之後剛想把手抽出來，下一秒手腕卻被霍知遇死死拉住。

霍知遇不知道發什麽瘋，死死地拽着她的衣服不放。

江斯若尴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道：“霍老師，燕總會送你回家的。”

離開了酒吧的熱鬧與繁華，江斯若身上的疏離感便更重，燕遲皺了下眉。

霍知遇睜開眼，害怕地看了看燕遲：“若若，你陪我吧！我不敢和她在一輛車上，我害怕這個家夥半路上把我給吃了！”

燕遲：“？”

江斯若：“……”

江斯若只好和霍知遇一起上車。

車在行駛的途中，霍知遇一直在唱歌，不知道為什麽還唱的都是苦情歌，江斯若聽得愁眉苦臉。

燕遲擰開暖氣調試溫度，柔聲問道：“冷嗎？”

她的聲音剛好被霍知遇的歌聲蓋過去。

下一秒霍知遇忽然不唱了，拉着江斯若說道：“我今年交了個女朋友。但是她其實是個直女，她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好玩兒嗚嗚嗚。”

燕遲自言自語：“最近好像特別冷。”

江斯若捧着臉，默默的聽着霍知遇唱歌：“……”

剛才她在酒吧裏也喝多了酒，只感覺一股一股滾燙的熱意順着頸脖冒上臉頰，思維時斷時續。

燕遲透過後視鏡看江斯若，發現她的目光一直在霍知遇身上，都沒有分半點給她。

燕遲有些憂愁，眉頭也擰起來，可能是以前和江斯若保持着婚姻關系時，每次和她見面都是在家，家裏都只有她們兩個人，江斯若的注意力不會被其它人吸引，一心一意都對着自己。

但現在在一個更加廣闊的環境裏見到江斯若，燕遲忽然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憋悶感。

燕遲又想起這幾天“失去”江斯若朋友圈的焦慮，以及心裏那若有似無的想法，指尖輕輕地敲擊着方向盤，有點心不在焉。

車在紅綠燈前停下，燕遲覺得熱，擡手解開了大衣紐扣。

車子總算是到了霍知遇家樓下。

燕遲停好車，江斯若便伸手要去拉開車門，只聽“砰”的一聲，車門被鎖住了。

江斯若扯了一下車門沒拉開，本來還在安慰霍知遇的語速越變越慢：“沒事，總會有下一個……”

江斯若說話說到一半忽然被噎住了，剎那間熟悉的木質香湧入鼻尖，溫暖軟綿，像一張網一樣纏繞上來。

映入眼簾的是燕遲姣好的事業線，燕遲不知什麽時候脫掉了大衣，裏面穿着雪白的襯衫，領口的紐扣解開兩粒，燕遲雖然瘦但該有肉的地方一點肉也不少。

燕遲側過身，從駕駛臺探過來，襯衫往下，清瘦的鎖骨凹出性感的弧度，再往下是姣好的內裏，完美的展露在江斯若眼前。

江斯若下意識貼近椅背，帶着酒味的呼吸莫名沾染上些灼熱的氣息。

結婚三年，兩人實在是太熟悉了，什麽事都做過，如今這種情況，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什麽。

燕遲垂着眸，目光幾乎是下意識的，貪婪的一寸一寸在江斯若臉上流連。

江斯若終于注意到她了，目光直勾勾黏在她身上，耳根紅的厲害，那張過分鮮豔的唇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濕了，這個小色貓。

燕遲總算是拿住了一點熟悉的感覺，唇角也不自覺勾起淺淺的弧度。

車裏陷入了一瞬間的沉默，除了霍知遇的呼嚕聲什麽也聽不到。

江斯若反應過來，下意識擡手遮住眼睛，喉頭咽了咽。

冰涼的觸感墜落在手腕，燕遲握住她的手腕，捏了一下：“江斯若。”

江斯若緊緊地扣着自己的眼睛，沒有動彈，燕遲啞着嗓音道：“來，江斯若，放下來。”

她的指尖順着女孩的手腕滑下，捏了一下江斯若滾燙的臉頰，江斯若慢慢把手放下來，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終于注意到燕遲手中拿着的東西。

一部手機，上面有一個二維碼。

燕遲輕聲問：“可以重新加一下微信嗎？”

江斯若沒反應過來，雙眸在黑暗中忽閃，就像璀璨的繁星。

燕遲輕輕眨了眨眼：“不小心被删掉了……”

為了防止江斯若糟心，她沒有說是張曉闖進她辦公室删掉的，大不了回頭江斯若問起來她再說吧。

江斯若愣了愣：“你為什麽會突然把我的微信給删掉了呢？”

江斯若覺得自己應該還是很了解燕遲的，燕遲絕對不會為下過決定的事後悔，居然殺回馬槍的話只有可能是在點開她的賬號的時候真的不小心删掉了。

江斯若強迫自己眩暈的大腦運轉起來，可她和燕遲平時也不聊天，那聊天框應該是在最底下找都找不到，燕遲沒事點開她的賬號幹什麽？

燕遲窘迫：“不小心點開了你的賬號，順手就删掉了。”

江斯若：“你點開我的賬號幹什麽？”

燕遲被噎了一下，總感覺她每天專門點開江斯若朋友圈偷窺的事情暴露只在旦夕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