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才安心起來。

江斯若垂下眸, 默默地用手機掃了碼。

車內的溫度還是很高,她的手心出了些汗,全身處于一種極其緊繃的狀态, 後背依舊是緊緊貼着椅背。

燕遲的臉似乎天生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江斯若擔心如果再盯着這張禍國殃民的臉看下去, 自己又會做出什麽細胞記憶深處的事。

燕遲已經成功吸引了江斯若的視線并且要到了微信。

她心滿意足地穿上大衣,熄了火, 拉開車門道:“走吧。”

拉開車門, 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霍知遇睡得迷迷糊糊, 喃喃道:“好冷……”

江斯若小心地把霍知遇從車裏拖出來,然後和燕遲一起把她扶上樓。

霍知遇恍惚間睜眼,冷不防對上燕遲泛着笑意的黑眸, 瞬間被吓出一身冷汗:“燕總,你這樣有點吓人。”

燕遲唇角的弧度淡了些:“覺得吓人, 那就不要看。”

霍知遇:“是!是!”

燕遲:“……”

兩人把霍知遇送上樓,下來時四周的空氣變得愈發冷。

夜空深沉,有什麽東西從天頂墜落。

江斯若愣了愣, 停下腳步仰頭望向天空, 忽然發現這天空中飄下來的東西不是雨,而是雪。

江城下雪,百年難得一見。

燕遲轉身, 盯着她看:“我送你回家吧。”

江斯若:“……不用了, 謝謝燕總。”

江斯若站在馬路邊, 拿出手機打車。

約車軟件上顯示附近沒有可用車輛。

“……”

燕遲沉默半晌,擡手看了眼腕表:“現在這個點也打不到車了。很晚,不太安全。”

江斯若最終還是坐上了燕遲的車。

因為之前曾到過江斯若的小區, 燕遲也算是輕車熟路。

車內放着輕緩的音樂, 雪一點一點落在街頭, 氣氛沉靜。

燕遲在沒有江斯若朋友圈的這周備受煎熬,她想過很多可能的事,而如今在這安靜的車廂裏,所有的想法都在溫柔的音樂聲中被放大。

車很快就到了小區門口。

江斯若:“謝謝燕總,離了婚還讓你送,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她的嗓音軟綿綿的,聽起來格外好聽。

燕遲一笑:“沒事。順路。”

她看着江斯若下車,幹淨利落地關上車門,絲毫沒有什麽眷戀的情緒,不由得有些失落。

燕遲知道江斯若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以江斯若的性格,既然離了婚就斷然不會再做出格的事,這是離婚一個月以來,燕遲所意識到的江斯若和張曉的根本區別。

這份禮貌的疏離難得可貴。

燕遲心裏也已經有了打算,雖然今晚沒有得到江斯若一個多餘的眼神,但手機裏重新得到江斯若的微信,還是讓她微微翹起了唇角。

真是可怕。小別勝新婚,燕遲覺得在和江斯若分開的這一個月她可能是中了什麽毒。

燕遲側眸,注視着遠處江斯若的身影漸行漸遠,忽然發現女孩反手撐在腰側,步履似乎有些一瘸一拐。

燕遲愣了愣,江斯若的腰是怎麽了嗎?

天空還在落雪,燕遲沒有立刻開走,而是調了一首古典純音樂聽了一聽,一曲終了,大腦的疲乏也淡去不少。

燕遲剛想發動引擎,手忽然一頓。

兩個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何時在她車前停下。

他們似乎是沒有發現車裏有人,就在車前小聲的争吵。

姜女士是幾天前聽說江斯若離婚的消息的,但只是捕了個風,并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急的發慌,燕家是什麽勢力地位,江斯若要是得罪了燕遲可怎麽辦啊。

燕家有錢,江斯若又很能讨得燕老爺子喜歡,如果她和燕遲做了長久夫妻,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他們整個江家都能恢複當年的榮華富貴也說不定。

再不濟,以後小兒子長大要是能進鳳翼拿個鐵飯碗,那她唯一的牽挂也放下了。

而且現在江子城快九歲了,在學校裏成績是最差的,貪玩經常被請家長,姜女士對他的前程很是擔憂。

姜女士一有了心事做事就慌亂,在晚飯打碎了兩個盤子後被江俞拽進房間裏詢問,最後搞得這件事連江俞都知道了。

兩人怎麽想怎麽不安心,幹脆坐了長途巴士,從城北來到江斯若現在住的公寓,要好好盤問江斯若,問問她們大女兒這顆榆木腦袋到底在想什麽。

今晚下起了雪,氣溫格外低,姜女士把手揣進包裏,嘆氣道:“哎,你說斯若是不是沒把人服侍好?我聽說這些世家小姐都是嬌生慣養的,受不得一點罪。”

“你看看斯若結婚三年,人來過我們家麽?斯若就是太單純,不會把人哄到家裏來,要是小燕能來我們家裏,我們一調和,那她們的感情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僵!”

“也不知道是斯若提的離婚還是小燕提的離婚?”

江俞罵道:“如果是斯若提的離婚那就還有戲,欲擒故縱嘛,我女兒有手段!如果是燕總,那我們全家就等死吧。”

兩人雖然在吵架,但聲音很小,外面風大雪大,燕遲只聽到個斷斷續續。

兩人互相攙扶逐漸走遠,黑暗中燕遲睜開眼,側頭看向窗外。

江斯若回到家的時候都快累脫力了。

燕遲沒有看錯,她确實是一路扶着腰走回家的,一個多月來她在錄音棚除了坐着就是站着,再加上以前留下的一些勞損後遺症,她的腰時不時就會痛。

剛才扶着霍知遇上樓又把她的腰給閃到了。

燕遲應該不會想到吧,不只是她一身都是勞損。

江斯若很會選房,租的房子寬敞又幹淨,兩室一廳,淺原木風格的裝修,陽臺上還放着一個秋千。

如果是風和日麗的下午,還能坐在秋千上曬太陽。

江斯若剛去浴室洗漱完畢,剛出來就看到玄關牆壁上的門鈴屏幕在閃爍。

江斯若微微一怔,趿着拖鞋走過去,接起電話。

話筒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斯若,是爸媽來了,快讓保安開門。”

江斯若簡直是想馬上把話筒扔掉,就應該裝睡躲過去的,為什麽要把電話接起來?

她和燕遲離婚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按照姜女士多疑的性格最遲這周就要找上門,她怎麽就沒有料到呢。

正當江斯若站在原地想裝聾作啞的時候,電話那頭又傳來一個沉穩的威嚴的聲音:“江斯若,開門!”

江斯若剎那間覺得全身的血液開始倒流,站在玄關裏呆呆地看着牆壁,瞳孔縮了又縮。

保安疑惑地問了一句:“請問你們認識嗎?”

江斯若回過神來,低聲道:“認識,請您放他們上來吧。”

江斯若挂掉電話,回到卧室把衣服穿好,頭發也紮起來。

剛做好這一切,那邊的門鈴就響了起來。

謹慎起見,江斯若還是透過貓眼往門外看了一眼。

昏暗的走廊裏站着一個中年女人,穿着暗紅色的長大衣,旁邊站着穿深灰色中山裝,一臉嚴肅的男人。

不是父親和母親又是誰?

江斯若拉開門,皺眉問道:“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姜女士上前一步,滿臉擔憂:“為什麽一聲不吭就離婚了?”

江斯若:“我……”

她和燕遲的事情一句話解釋不清楚,更何況江俞還在後面看着,江斯若根本說不下去。

男人明明是她的父親,但他站在那裏,江斯若只覺得寒意從心頭一股一股冒起來,刺的她遍體發涼。

江俞站在母親身後,表情陰沉不定,因為常年在農地裏幹活,男人手臂有着充滿爆發力的肌肉,手背的皮膚皲裂黝黑。

他看着江斯若,那如同鐵坨般的大手死死握着拳。

如果江斯若此刻說她把燕遲這樣一顆好的大樹給放開了,不知道會是什麽後果。

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江斯若滿臉疲憊,輕聲道:“我和燕遲的事不是我不想說,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可以明天想想措辭再告訴你們嗎?”

話音未落,江俞就打斷了她:“你和她的事,今天必須在這裏說清楚!”

“就算你犯賤不要臉,你弟弟還要臉呢!你今天和燕總離婚,你以後讓你弟弟怎麽辦?我們家的香火還怎麽延續?”

男人嗓門大,這一吼幾乎整層樓都聽得見。

江斯若被震得有點耳鳴,後腦勺仿佛壓着千鈞重的東西,根本擡不起來。

她下意識按照江父的要求對這件事進行解釋:“我和她……”

忽然,一個低啞的女聲從身後響起:“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江斯若擡頭看過去,昏暗的光線下,燕遲站在走廊裏,淺色的羊絨大衣襯得她的皮膚愈發的白,耳邊碎鑽在燈光的照耀下光芒耀眼。

她手揣在包裏走過來,就像是畫中的場景。

燕遲走過來,擡手拉了拉江斯若的手,輕聲道:“不知道我和她離婚的消息是聽誰說的?”

姜女士急忙賠笑:“我聽說斯若在外面自己租了房子,猜的,沒有人。”

燕遲似笑非笑:“還是不要胡亂猜測比較好。”

江斯若擡起頭,有點欲言又止,想說話,但早就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江俞看到燕遲時先是扭曲了一下臉,随後那張紅潤的臉瞬間露出一個笑容,他急忙彎腰問道:“那這個房子是……燕總買給小江的?”

燕遲:“這個地方離我的公司很近,我偶爾會到這裏來睡。”

燕遲說完,轉頭看江斯若一眼,江斯若的眼神還是驚魂未定,燕遲詢問地看着她道:“累了?你先進去睡?”

江俞急忙道:“不用不用,不打擾燕總和小江休息,我們現在就回去。”

燕遲笑得很淡,也很官方:“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應該沒有回去的車了,伯父的家應該住的挺遠的?需要我送嗎?”

江俞:“沒事沒事,有野豬兒,我們坐野豬回去。”

他沖姜女士使了個眼色,拉着女人往外走。

姜女士進電梯時,還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好幾眼,看到燕遲搭着江斯若的肩膀拉開門,輕聲說:“看着路,小心點。”大門在她們身後關上。

她才安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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