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非常尴尬。
江斯若腳步一頓, 皺眉回頭看她:“你在說什麽?你和她……不是沒辦法比的麽。”
她這句話說的有些無力,無論再過去多少年,每次面對莊似, 她還是像個小孩子。
莊似走過來, 拉住她的手:“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聊一聊了,你不覺得嗎?”
确實是很久沒有了。
大學時她很喜歡黏着莊似, 兩人每周都見好幾次面, 感覺話題永遠說不完。
江斯若恨不得把腦容量搜尋個遍, 給莊似講各種爛梗。
白雲的休息室有好幾個,每一間都是很私密的空間。
正是下午兩點,并沒有什麽人。
江斯若深深吸了口氣, 轉頭問道:“好,姐, 我問你,我的房子地址,是不是你和我媽說的?”
莊似之前問過江斯若新房的地址, 江斯若沒有防備, 告訴過她。
莊似皺眉:“我看到你離婚,很擔心你,才和阿姨說了。”
江斯若全身都在顫, 輕聲問道:“我離婚了, 有什麽好擔心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離了婚也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不需要你擔心!”
她嘆了口氣,轉身想走。
莊似眼圈紅了:“我不能管你麽若若,我用一個姐姐的身份管你不行麽?這幾年你不覺得我們倆的關系出現問題了嗎?我每次在棚裏遇見你, 想和你多說幾句話, 總是沒機會。”
江斯若看到莊似哭的那一瞬間就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了。
她自己愛哭, 卻看不得別人哭。
江斯若受不了莊似這樣。
她想忘掉莊似,但忘掉她,和讨厭她卻是另一碼事。
她真的能讨厭她嗎,不管怎麽說她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江斯若真的做不到現在走掉。
江斯若:“去年你給我找的那兩個劇,我真的很感激你。”
莊似:“這幾年圈裏的狀況也不太好,我也遇到了很多不順心的事,每次我都想來找你傾訴,但因為你刻意躲着我,只能自己憋在心裏。”
江斯若哽咽道:“那你學抽煙,喝酒也是這幾年學會的?”
莊似以前是不會抽煙的,前年媒體曝出她抽煙喝酒的照片微博還轟動了一陣子。
畢竟之前莊似可以說是國內最潔身自好的女星,後來還是本人出來解釋這件事情才壓下去。
莊似擡手捂着嘴咳嗽兩聲,聲音帶着沙啞:“若若,我想抱一下你。我們還是像之前那樣,不要再鬧脾氣了,好不好?”
莊似的聲音很好聽,低柔嘶啞。
江斯若對聲音向來敏感,自認為這是她進入配音這一行這麽多年以來聽到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江斯若發現她還是拒絕不了莊似。
她太聽莊似的話了,莊似有命令她從來都是習慣性的照做。
莊似擁抱她的時候江斯若愁眉苦臉。
莊似到底是不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對她有什麽樣的感情,還是說她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妹妹?
燕遲進入電梯,按下28樓。
電梯只有她一個人,等待的空隙,她還把玩着手中珠寶盒。
記得第一次見江斯若時,江斯若穿着雪白的裙子,那麽小一個,對燕家充滿了好奇,總喜歡跟在她身後問很多問題。
江斯若脾氣很好,很快就贏得了燕家很多長輩的喜歡,客廳裏經常能聽到她脆生生的小奶音,說她最喜歡燕遲姐姐了。
然後畫面互轉,轉到和江斯若領結婚證的那一天。
江斯若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哭個不停。
江斯若那天為什麽會那麽傷心?
燕遲想到這裏,皺了皺眉,忽然有一絲不确定,像是荊棘突破了幹涸的地面,悄悄從心底冒出了一只惶恐的爪子。
她好像從來沒有聽過長大後的江斯若,親口說一聲喜歡。
但是……但是……燕遲咬住口腔內側,表情遲疑。
成年人需要成天把喜歡放在嘴邊嗎?結婚之後江斯若一直都在家裏,她的衣食住行,江斯若都掌握的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在意。
燕遲盯着頭頂的顯示屏,搖了搖頭,把腦袋裏的奇怪想法驅散。
白澤商業中心IMU電梯光線昏暗,便襯得那淡紫色的鑽芒奪目耀眼。
燕遲關上盒子,眼裏閃過一絲極其淺淡的笑意。
剛好電梯門開了,她走了出去。
燕遲的心髒跳得很快。
她從來沒有和人求過婚。
她和江斯若其實已經結過一次婚,現在雖然只是重來一次,但現在她的心境不同,到底更要正式一些。
燕遲推開玻璃門走進白雲,前臺的小姐姐還有些詫異,笑着問道:“燕總,今天又來監工啊?”
剛好那邊棚裏一陣喧鬧,某劇組的老師們陸陸續續出來,看到燕遲紛紛笑着問好。
燕遲心不在焉地和他們客套一陣,自己去了江斯若經常工作的那間棚。
沒有人,錄音師說斯若姐去樓下休息室了。
當燕遲來到休息室時,腳步一頓。
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莊似和江斯若站在一起。
莊似正在小聲和她說着什麽。
兩人的距離有些近,仿佛有無形的暧昧的火花,在她們周圍閃爍。
燕遲愣了愣,覺得她們倆的氣氛有點奇怪。
站在江斯若身旁的女人她見過,曾經出現在江斯若的某條朋友圈的照片裏。
當時燕遲想不起她的名字,但現在認出來了,這是當紅的影星莊似,雖然年輕但已經屬于頂流。
聽小道消息,莊似今年年初和之前的經紀公司合約到期後,一直在籌備自己的工作室,已經有一段時間不接新戲了。
江斯若和莊似來從休息室出來,剛好看到站在門外的燕遲。
燕遲垂眸,認真看她。
江斯若朝她略點頭,心不在焉地往外走。
畢竟兩人在外面一直是處于一個不熟的狀态。
CV要是和女總裁認識,那才叫離譜。
倒是莊似伸出手來和燕遲握了握:“燕總您好。”
娛樂圈做到莊似這種高度,應酬什麽的自然是如魚得水,燕遲提起面無表情的眼角,和她客套地笑了笑。
江斯若和莊似走進離休息室最近的一個棚。
底樓的棚基本上都是閑置的,只做面試或者備用。
今天剛好有幾個新人試完音,錄音師還沒走。
江斯若坐在椅子上,腳尖墊着地面,拿出手機調出一段視頻。
這是去年莊似找她幫忙配的一部電影。
在這部電影講的是亂世中歌樓女顏矜和商女鹿許相互扶持的故事,是很難得的雙女主戲。
江斯若為莊似主演的顏矜配音。
這是一部非常優秀的電影,莊似的風格讓人難忘,把電影的節奏拉的非常好。
但莊似臺詞念得向來快,江斯若不習慣,而且跟不上。
莊似:“你要跟一下我的氣息。”
她坐在江斯若身邊輕輕打着節拍,一二三四五……本來十分難跟的口型也變成一個一個細小的空隙。
江斯若若有所悟,也在用心跟着莊似學。
莊似坐在身側,馥郁的花香彌漫在鼻尖若有似無,她們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但江斯若知道,以前是永遠不可能回去了。
不能,她也不願意。
江斯若和莊似在棚裏待了很久,因為莊似突發興致要講戲,江斯若秉承着多學一點是一點的精神,便一直在認真地聽她講。
江斯若扶着酸痛無比的腰出門,遠遠的看到露臺上的一個熟悉的身影。
燕遲今天散着發,蓬松柔軟的黑發在陽光的照耀下被鑲嵌上一道金邊,燕麥色西裝搭上一點綠,顯得皮膚白皙氣質也精致高級,下面是一條優雅的過膝黑裙。
她坐在露臺的桌邊,似乎正在說語音,眉頭微微蹙起來。
江斯若轉身去倒了一杯檸檬水,推開露臺的門,輕輕把紙杯放在她的桌邊。
燕遲驀然擡頭,目光和她撞上。
江斯若懶懶地和她問好:“下午好。”
燕遲便站起來,微笑:“結束了嗎。”
江斯若愣了愣:“你是來找我的嗎?我已經結束了,今天下班比較早。”
江斯若說完話,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周圍,就像是站哨的兵,确定沒有人窺探,才又回頭去看她:“有什麽事嗎?”
江斯若覺得奇怪,這才年後複工剛沒幾天,燕遲應該也挺忙的。
最近她看到燕遲的頻率是不是也太高了?還是說鳳翼的廣播劇項目真的很重要?
燕遲:“今晚一起吃飯,有空嗎?”
江斯若點點頭,她還要就大年初六的事情好好感謝一下燕遲,于是上二樓去拿包,簡單和霍知遇交代幾句便走了出去。
IMU商業大廈就坐落在白澤區,長街邊全是餐廳,吃飯十分方便。
依然是上次那家中餐館。
江斯若腰痛欲裂,反手扶着腰走到預定好的桌邊。
燕遲站在她身後,溫柔地幫她拖開椅子:“你的腰怎麽了?”
江斯若:“有點勞損,痛得厲害。”
燕遲微微一怔。
如果沒記錯的話,以前在家中江斯若好像并沒有這麽嚴重的腰肌勞損。
自然是十分具有格調的裝修和溫聲細語的氛圍,服務生托着盤子在屏風之間走來走去。
江斯若一面覺得燕遲的态度奇怪,一面慢慢吃着面前的雙皮奶,心裏已經為一大堆感謝的話打好了腹稿。
燕遲和她說了兩句,忽然把什麽東西放在了桌上。
江斯若的目光瞬間落在那個深紅色的小盒子上,覺得這個東西有些熟悉。
燕遲慢慢地把盒子推了過來。
是一個戒指盒,古典西洋風設計,上端被燕遲用拇指輕輕推開,有鑽芒一閃而過。
江斯若瞬間呆在原地,張着嘴巴看她。
燕遲:“斯若。”
四周太靜,女人的聲音低啞而好聽。
高檔餐廳的燈光,和電梯裏的又有不同。
戒指靜靜地躺在軟墊中央,淡紫色的鑽石十色流光,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戒指上刻着簡約又低調的紋路,可以體現出設計師的用心。
江斯若:“嗯……嗯……”
燕遲垂眸,臉上帶着些腼腆的笑意:“會不會吓到你?這三個月,我想了很久,我很想正式娶你當太太。”
江斯若覺得表情有些僵硬:“為什麽會這樣想?”
燕遲牙關下意識咬住嘴唇內側,有點不熟練地和江斯若講最近發生的事。
包括剛離婚時候的不适應,請了心理醫生進行心理疏導依然無用,頻繁的失眠。以及在HG酒店見到她時候的欣喜。
張曉把她的微信删掉後的短暫失控,急切的想把賬號要回來種種。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早就習慣了有江斯若的日子,在完全失去和她的聯系後,感覺原本行駛在正常軌道上的小車翻掉了。
燕遲還從來沒有和人這樣表白過,耳根紅的像是要滴血。
燕遲說完,溫聲問道:“可以嗎,斯若。”
燕遲盯着江斯若,雙眸充滿了期待和真誠,指尖下意識握住餐布,心髒又開始不聽使喚的在胸腔裏小鹿亂撞。
本來以為可以看到江斯若開心的表情,又原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求婚。
誰知道江斯若立馬站起來,拼命擺手:“不行不行。”
燕遲愣在了原地。
江斯若回過神,盯着燕遲錯愕的表情,莫名覺得自己把對方的真誠打碎扔了一地,一時間又有點愧疚:“我很謝謝擡愛,但我覺得不太合适。”
燕遲沉默片刻,有點不确定的問道:“是指哪方面不合适呢?”
江斯若:“因為不喜歡你,我們倆的關系……僅止于此。”
江斯若很清楚,她是不可能和燕遲再次結婚的。
她們之間的事,不是三個月的時間就能理明白的。
對,她确實說過這三年的時光和燕遲在一起相處很開心的話,但這只是對三年來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一個整體評價而已。
那份合同本來就是不平等的,燕遲明明可以耍大小姐脾氣,兇她罵她,但燕遲沒有并且對她很好,江斯若很感激。
江斯若心裏很明白,她們之間存在着很多很多的問題,她們之間可以有感激可以有友情但就是不可能産生愛情這種東西。
因為……因為……
江斯若下意識扶住酸痛的腰,有點想離開了。
她短期內是不想再結婚了。
江斯若:“很抱歉,燕總。”
空氣中陷入了一種極其尴尬的沉默,燕遲的大腦在短短的幾十秒內閃過很多畫面,最後定格在剛才休息室裏看到莊似抱着江斯若的鏡頭。
燕遲反應過來,擡起筷子夾菜:“沒事,先吃飯,一會兒再說。”
說了那麽久,菜都要涼了。
珠寶盒被江斯若推了回去,被放在燕遲左手邊,顯得孤零零的。
話都說成這樣了,還要怎麽吃啊。江斯若臉漲的通紅,低頭随便吃了兩口糖醋排骨,期間兩人的筷子不小心撞到了一起,清脆的聲音不大但簡直要把人的耳朵給震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