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與果-10

那是理想國中的一個寓言,關于道德與正義,格勞孔描述了一個神奇的戒指。戴上它,人将擁有隐形的能力。而當它分別落入好人與惡人手裏,也許導向的會是不同的結局。[古格斯之戒],這是那枚戒指的名字,也是八號擁有的卡牌的名字。唐豫進不知道,當這張卡牌被八號使用的時候,會給帶來怎樣的命運。

總之八號的身影确實在原地突然地消失,在唐豫進他們剛想嘗試用出手上卡牌的時候,再不見任何蹤影,也自然無法叫人判斷三個玩家之間的距離。這讓他們最終決定暫緩卡牌的使用,在一定的距離外靜觀其變。

變故也到來得很快,幾乎就是在蘭桀一槍打空,而八號原地消失的時刻,蘭桀自己手上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條血痕,只差一點,他的手臂就有齊根斷下的風險。

“心疼了?”在這件事發生之後,時停春突然語氣不明地在唐豫進耳邊冒出這樣句話,叫唐豫進好一會才想清楚他說的是誰,手指捏上時停春的耳朵,他露出個狡黠的笑容,“吃誰的醋啊,小春?”

“……沒吃,”時停春偏了下臉,試圖想躲開唐豫進的手,“怕你不知道誰才是你的搭檔而已。”

從八號消失開始,蘭桀和白知子就知道他肯定是用了卡牌,僅僅是不清楚他卡牌的內容,才一着不慎,差點賠上自己一條手臂。而一旦意識到八號還在他們身邊,只是暫時不能被他們目光捕捉,蘭桀和白知子對視一眼,不需要交流,白知子就飛快貼到蘭桀身側,拿出了他們的卡牌使用。[飛矢不動],這張卡牌能在半小時內,讓所有的攻擊都無法接觸到他們的身體。

他們原本是想将這張卡牌留到更重要的時刻使用,但沒想到會直接浪費在了這裏。但如果不現在使用,一個看不見的對手很難說會對他們幹出什麽樣的事情。

所以過早參與戰局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唐豫進也慶幸他們因為一個預言而沒有摻合到他們之中去。躲在灌木叢裏,他們雖然看着有些狼狽,但這裏的樹叢也使得八號如果想要對他們發起攻擊,必然也會暴露蹤跡。只要蹤跡暴露,時停春的武器就可以對他發起攻擊。畢竟隐形只是視覺上的隐形,八號的身體并不因此就消失不見。

時停春負責觀察他們周圍的情形,而唐豫進則是負責觀察八號和十號的戰局。在察覺十號卡牌的功能之後,八號似乎還是嘗試對十號發起了攻擊,有細微的聲響發出,但很顯然一無所獲。不過,新的變化随之發生,在八號惱怒地想要逃走之前,手上的刀洩憤地砍上了十號的槍。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發出,随即,槍身攔腰被他手上的刀砍斷。

笑聲和咒罵聲同時傳進唐豫進的耳裏,讓他飛速給四號她們發去信息。“十號的武器沒了,四號現在看不見人,但你們注意聲音。”

回複的人不知道是羅倩還是江岸雪,很簡單的一個好,就再無下文。

所有的卡牌終究都有一個時限,不管是用在八號身上的[古格斯之戒],還是十號身上的[飛矢不動],卡牌生效的期限內他們暫時奈何不了他們,但是還是能等到卡牌失效的時間,将自己的目标解決。或者用卡牌和卡牌相互對抗,如果有時間性的卡牌,應該就能解決十號那張看似無解的的[飛矢不動]。至于五號已經過期的[上帝之眼],應該同樣能将使用卡牌後的八號的蹤跡察覺。

可惜情況緊急,使用卡牌的時候總是沒有那麽多思考的時間。唐豫進嘆了口氣,又發現了新的事情,讓他給羅倩她們再一次傳去訊息,“八號朝你們的方向去了,注意草地。”

這一次,四號沒有再給他們回信。原因也無需解釋,二十分鐘後,唐豫進就收到游戲發來的消息。

[八號狩獵者已出局。八號整組玩家出局,狩獵目标将在十分鐘後順延至九號。請其餘玩家繼續游戲]

游戲快結束了。唐豫進和時停春将這一點明晰。而既然即将是九號的回合,那這一次他們就應該要去動手,也算是對人幾次伏擊自己的回敬。唐豫進脖子上的傷口還隐隐作痛,必須要給人點同樣的報複,從灌木叢中起身,唐豫進準備他新一輪的預言。這一次,預言的對象仍舊是八號——他們需要提前試驗,屬于他們的[因果律]。

[八號整組死亡,無預言事件]

——這就是他們試驗的結果。唐豫進将它和時停春分享。“我們可以準備去找九號了。”

石蛋丘陵,這裏将是他們的目标。時停春對着手冊上的地圖确定了九號第一次被公開的位置和行動軌跡,沒多久就判斷出他們最可能的目的地。

理性的清單和對未來經驗的想象溝通構成了他的判斷,讓他在做出決定的時候又感覺自己完全沒有必要為自由意志的問題煩惱。至少,他還能想象,構建預期的經驗,各種不同的可能性。在想象裏他還是自由的,通過想象他也能生活在“無時無地”。想象是基于事實的收斂又是超脫經驗的敞開,在這一種知覺的活動裏,能夠打開小徑分岔的花園。

自由在預期的經驗裏擁有了可能,預期的經驗又導向了他最後的決定。而這個預期經驗的生成既來自于過去已有的知覺,又依賴于他在各個時間上同一的主體。在想象裏,他能想象“想象”完全屬于他自己。他的意志能通過想象影響未來的決定,至少在這一點上他的心靈和他感知的世界也發生了聯系——這和他對真實世界的懷疑似乎也不相悖——而這樣的聯系,其實比起自由意志的存在與否,對他而言是更重要的事情。

但這樣的聯系也不可避免地動搖了他對世界的一點看法。他陷入了一個思維的僵局,他必須要思考,他擁有的是否是真正的自由,而真正的自由是否能在他心靈之外的世界發生。

思考或多或少讓他感到頭痛,但并沒有阻礙他們尋找九號的腳步。前行了快半小時,也是運氣一時不是太好,沒能把人抓到,好在馬上将是再一次的公開,他們希望能發現自己和目标已經不太遠了。除此以外,伴随着位置的公開,他們也能再一次獲取預言,只是這一次,獲取的不是讓人願意順從的預言。

[五分鐘後,九號将會對一號使用卡牌]

預言一出,唐豫進就停下了腳步。轉頭,他看向時停春,“我們還要過去嗎?”

“你覺得我們有選擇的機會嗎?”

“……我們當然可以選擇不過去。”唐豫進說,“但可能改變不了這件事情。”

甚至,可能就是他們不過去的選擇,才為這一事件的發生奠基。

他們還是想改變未來的,不管是想改變結局本身,還是改變這件事本身就足夠讓人心動,在這背後存在一種價值,他們生存的價值,在和世界的互動中浮現。可惜他們暫時找不到方法,他們知道未來的事件,又不知道導向它的因果鏈。如果他們能夠将因果鏈推演,也許可以在這時就用上他們那張卡牌,改變事件發生之前的因,自然也就能改變預言給出的果。

想到這,唐豫進忍不住嘆了口氣,在想他們的運氣終究還是有用到頭的時候。“算了,用就用吧,至少用完卡牌我們不會馬上死亡。”唐豫進抱着還算樂觀的心态,“他們不能殺我們,到底還是我們更方便行動。”

手機上開始顯現九號的行動軌跡,已經離他們很近,沒有逃亡的可能,他們也不想一味狼狽地逃避。于是猶豫只在短暫的時間裏産生,他們便直接在原地停留,等待九號的來到。端着槍,時停春在九號身影出現的第一瞬間,就對着那兩個模糊的人影扣下了扳機。

隔着一定的距離,子彈精度不高,但憑借着足夠的火力,還是在九號的預言者身上留下了幾道傷痕。可惜沒能傷到九號的狩獵者,時停春想換一個瞄準的方向,但也正好是在這個時候,過去的預言與當下的現實重合。在其中一人受傷之後,九號沒有猶豫地将卡牌用在了他們身上。

一切似乎沒有改變,但一切似乎全然改變。卡牌的光芒黯淡下去,唐豫進突然就感受到了強烈的頭痛。針紮一般的感受将他的神經穿透,有什麽他習以為常的東西正在從他身上被剝落。等他再看向周圍的事物,一切都變得有些混沌和模糊。[摧毀紙房子]。這張卡牌将剝奪他以自然态度看待事物,強力地将人拖入一種痛苦的哲學生活,在這個視角下,除了本質和邏輯一無所有。

那種哲學生活,唐豫進曾經歷得更深,以至于這張卡牌在他身上能起到更明顯的效用,讓他一時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行動,必然直觀地去看待一些事情,很快,他的大腦就無法承受那些直觀的赤裸。一種惡心的感覺還從他的胃裏向上翻湧,讓他很快癱倒在地,後悔沒有嘗試改變這個未來,即使他實際上并不知道如何改變。

但将事情放置于過去一切看起來都簡單得多。畢竟在記憶裏,人只能通過他自己經歷的知覺再一次經歷自我,經歷的本就是他已經把握的東西,而并非完整地重現過去的事件和場景。

癱在地上的時候,一種強烈的死志從他的腳底開始上湧,将唐豫進整個人都包裹。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只剩下意義,一切也就毫無意義。

就連他自己,也不過是一堆癱軟的骨頭,在地面上走向腐爛,走向徹底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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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 ω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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