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因與果-12

對于一個已經失去生存意志的玩家,只要一槍就能将人解決。

但在知道他們和九號結局的時刻,時停春突然有點想要反抗既定的命運,這是他覺得他最能反抗預言的一刻,早一點,或是晚一點扣下扳機,用他人的死亡證明自己自由的可能性。于是槍管對準了李娉婷,時停春遲遲沒有動手,直到那個預言時刻的來到——槍走火了,在一聲槍響之後,子彈恰好穿過了李娉婷的心髒。

也許他們真的沒有選擇的權利,時停春有些訝異地看着手上走火的槍支,和倒在地上的屍體,血逐漸流到他的腳邊,讓他忍不住後退一步,一時之間,他竟然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九號狩獵者已出局。九號玩家整組出局,狩獵目标将在十分鐘後順延至十號。請其餘玩家繼續游戲]

“那就繼續游戲吧——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打算把我們一起解決了嗎?”秦挽抓住林臻的手,冷漠的聲音讓時停春徹底回過神,他看了一眼唐豫進,兩人在視線中還是達成了一種共識,“到我們的輪次再說吧。”唐豫進開口,“……其實我挺想和你聊聊。”

“要聊的話就現在,不然也沒機會了吧。”秦挽的目光在唐豫進和時停春之間打量了一會,最終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之前你說他是你男友,是騙我的呢。”

單獨和秦挽走到不遠處交談,唐豫進走的時候假裝沒看到時停春因為秦挽那句話而揚起的眉毛。他們談話的內容時停春是不得而知,只是察覺到他們兩人聊得不像是愉快的話題,秦挽的臉上甚至再次出現了那種她本已交換到李娉婷身上的神色。其實他們只不過是說了點關于那個夢境的事,唐豫進見縫插針地在中途給人說了聲不太走心的抱歉,又和人聊了下林臻的事情,在知道彼此之後再不會相見的情況下,他們都願意給對方的一點坦誠。“好吧,其實他也不是我男朋友。”聊到最後,唐豫進試圖讓氣氛重新輕松一些,坦白了這件事,也讓秦挽終于露出一個笑容,“那就希望他能是吧。”秦挽說,“如果你希望他是的話。”

那可能還是有點這樣的期望。唐豫進想,某些層面來講,他确實和秦挽挺像。

在短暫的交談後他們就相互道別,這樣的和平不過是建立在他們都知道三號已經打算走向死亡的結局。于是沒有必要現在就急着動手,他們的目标,現在該是十號。已經到了蘭桀和白知子的輪次,現在他們手上還沒有任何武器和卡牌,讓他們的處境更為危險,尤其是唐豫進他們已經想好,要讓輪次結束在他們之前的情況下。

剩餘的玩家已經不多,他們大概可以一次性将最後的幾個解決。聯系上了四號,他們便一同前往十號所在的區域。離他們這邊不算太遠,在丘陵和野餐草地交接的區域,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最終他們找到的不只是十號,更有渾身是傷的五號。

一個多小時前,五號原本在花園餐廳躲藏,卻沒有注意到餐廳封閉後的毒氣,由此來不及逃出,身上大面積的皮膚以及呼吸道都被毒氣灼傷。她現在行動已經有些困難,但也無法繼續留在餐廳之中,甚至在餐廳附近的一段區域內都有毒氣存留,讓她不得不從餐廳所劃定的區域逃離。

但也顯然逃不了多遠,就是在野餐草地上,她正好遇上了原本想去餐廳那裏躲藏的白知子和蘭桀。手上沒有武器,十號他們是打算将撿來的五號當作武器。不過還沒有成功将人開發,就先遇上了時停春和唐豫進。一看到後者,蘭桀更是不爽地給人比了個中指。

而此時的唐豫進已經沒有心思再和人糾結過去那點恩怨,察覺十號和五號現在的狀态剛好能滿足時停春那張[隔離審訊]生效的條件,又知道四號她們也離這邊不遠,唐豫進果斷讓時停春将卡牌拿出來使用——甚至不等他開口,手剛碰上時停春的手腕,他的搭檔就很自覺地将卡牌啓動。

在他們的視野裏,卡牌啓動之後十號他們并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仍舊停留在原地,只不過周圍多了一層透明的屏障。但切換到蘭桀他們的視角,便是突然從野餐草地被抛擲到一處完全空白的房間。在他們不明所以的時候,房間內又發生了新的變化。四號及時趕來,她們的卡牌也就此加入其中。無知之幕落下,雖然不同于羅爾斯的構想,但有一點還算相同,在走出幕布之前,沒有人會知道自己在走出幕布之後,能擁有什麽樣的結局。

除非他們中有誰還保留了預言的機會——當幕布落下,五號站在蘭桀和白知子的背後,向游戲獲取了她自己的命運。

結果糟糕無比。[五分鐘後,你将徹底失去行動的能力]

糟糕的預言讓人想要反抗,但和先前的時停春一樣,五號無從下手,或者自覺有反抗的機會,最後還是輸給了必定的結局。不是神秘力量推動的命運,而是不知在哪一環上就踏錯的因果律。而人回不到過去,改變不了自己曾經的行動,只能接受既定的結局——五號想,她只能接受自己的結局。

于是面對抽卡,她毫不猶豫地删除了那張傷害最弱的卡牌——只是為膝蓋添上一點擦傷——她想自己既然将徹底失去行動的能力,證明自己抽到的傷害肯定不小,那她自然也不能便宜了剩下的十號——但也許,她沒有想到過,預言的因果鏈裏是算入了她知道預言這一事件,如果她不知道這個預言,不選擇删除這張卡牌,也許一切會走向另一種結局也說不定。

因與果,一切環環相扣,而人總是沒有能力像那只拉普拉斯的妖精一樣推導出未來的可能性,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因導向最後的果,由此只能懵懂無知地向前走去,在黑暗的森林裏撞得頭破血流,才自以為掌握了一點法則,試圖以可能的規律對抗必然的結局。

而看到五號删除了什麽,白知子和蘭桀也有點不可思議,甚至萌生了現在就解決五號的想法,但到底是卡牌開始催促他們将流程進行。剩下五張卡牌,他們也沒有讨論,分別删除了剩下兩張傷害最大的卡牌,只留下了三張傷害中等的卡牌。幕布到此揭開,他們走向命運,也将是他們不知道的,他們最後的命運。

果不其然,等一切結束,五號抽中了剩下三張裏傷害最大的卡牌,被生生剜去一邊的膝蓋。蘭桀則是身上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疼到有些走不動路。白知子則運氣最好,不過是失去了左眼的視力,但整個人的行動還勉強能夠自如。

等他們重新出現在唐豫進他們面前,三個人只有一個人還能穩穩站着。而行動還算正常的白知子又是毫不猶豫地在出現後沖向了唐豫進他們所在的方向——不是為了攻擊,她的身份也不允許她主動開始攻擊,于是她的舉動不過是一種逃亡。野餐草地将在十分鐘後開始一次生物消殺——這是寫在游覽手冊某個角落裏的東西,很顯然,白知子發現了這件事情。

她知道,但從未打算提醒過蘭桀,何況他現在已經沒辦法跟上她的速度,還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她覺得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投奔位于丘陵區的一號和四號,加上她,這正好能夠生存五人,而他們五人去解決剩下的三號應該也是輕松的事情。

事實上,在知道最後只能生存五人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在必要的時候将蘭桀放棄。反正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覺得秉性相投才短暫有了交集。而對于蘭桀而言,這大概也不是他第一次被人背叛。上一個背叛他的人現在再一次推動了他的死亡,唐豫進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挺過分的,偶爾會産生不合時宜的同情,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冷眼旁觀他人的背叛和逝去。

十分鐘後,白知子站到了他們面前,而五號和蘭桀都死在了草地的消殺裏。這一點其實本就是在時停春他們計劃中的,只不過用卡牌的時候,他們并不知道,最後剩下的會是哪位。

也确實只有一個人被剩下。在消殺之後,蘭桀和五號連屍體都不存在,甚至五號的名字從未被停屍房之內的人知曉,就此徹底消亡。

而其實比起唐豫進,蘭桀死前在想,他還是更喜歡白知子一點。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有着不合時宜的叛逆期,任性而又自利,用一種說不上消極還是積極的方式在世界上存活下去,又對于現實生活存在抗拒。但也許就是他們太像,蘭桀自然也想過要抛棄白知子的事,也猜到白知子和自己很難擁有一個好的結局。

游戲到此其實已經算是結束。只剩下七人,而很快他們就得知了秦挽殺死林臻的事情。三號預言者出局,只有秦挽,唐豫進可以靠他手上最後一張卡牌将她解決。

但他在想秦挽先前給他描述過的,夢境裏的那些事情。他的觀念已經開始出現了動搖,他想,他在上一局游戲裏得出的結論也許太過冷酷無情。也許有些事情并不需要那麽多的邏輯和理性。他到底還是個人,而不是游戲本身的意志——當然,這種事其實也說不定。

“我在想,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在做夢的不只是我呢。”秦挽那時這麽和他分享,“那個夢境太真實了,我幾乎分不清什麽才是現實。也許現在,我其實也沒有逃出那個夢境,只不過有新的夢境嵌套在了過去。”

“還有,也許你現在和我的交談,連帶着你對交談的回憶,都不過是你的一個夢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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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更( ?? ω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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