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與果-13

唐豫進最終還是用掉了那張卡牌。[因果律]。在他們的輪次正式開啓的五分鐘以前。使用之前,四號完成了她的預言,沒有得到任何結果,這就是唐豫進想要的結果。也正是因為這個未來的可能,又導致唐豫進選擇了他當下的動作,将他手上的最後一張卡牌使用。

“我不想繼續了。”大概半小時前,秦挽這麽對他說,“……反正回到現實又是糟糕的生活,不如趁現在找個舒服點的方式死去。”說話的時候,她看向了不遠處的林臻,“最好能死得好看點,指不定到地下還能辦個婚禮。”

她用她的經驗想象了那個死後的世界。也為自己想象出一個足夠讓人接受的結局。對死亡的恐懼往往是人們想象力不足的原因,想象力在面對死亡的時候變成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的經驗可以讓人抓住一個關于自己的死亡的未來。由此人們焦慮,由此人們生存,走向理性的反面,奠基存在的意義。但一旦這樣的恐懼和焦慮消弭,人也就走向那個自然法則中必然的結局。

“我會死的。”秦挽說,“但你不一定。”

她的想象出了差錯。沒有什麽地下的世界,也沒有婚禮的可能。她坐在林臻的屍體旁邊,感到有什麽事物進入了她的身體,一點點磨損了她的內髒,但好在并不痛苦,只是消磨了她而已。她能感覺到自己正走向死亡。而很可惜,世界也并未随着她的離開而崩塌,一切仍在進行,她不是一只菲利普·迪克筆下的電子螞蟻,她對世界的認知似乎并不是一卷磁帶輸入大腦後形成的數據。

不過,雖然世界并未随着她的消亡而走向崩塌,但不意味着整個世界就不會是一個電子人大腦裏的一段數據。她有可能恰好是一卷磁帶上的幾個孔洞,排列出一串數據,被真正主宰世界的大腦讀取,構建出一段知覺,一段能以假亂真的記憶。是他人對她的構建讓她以為自己擁有真實的生活,而這真實的生活,其實完全依賴于他人的心靈。

而如果她只是幾個孔洞構建出來的數據,到最後秦挽在想,至少,在她的孔洞旁邊,還有幾個小孔,像只流浪狗一樣追在她的身後,說要給她一個婚禮,但最終,還是成為了她身旁的一具屍體——甚至他更早就在那棟已經消失的別墅裏死去。

世界雖然并未随着秦挽的死亡而崩塌,但游戲卻因為她的死亡而出現了亂碼。在卡牌使用之後,唐豫進的預言同樣沒有得到任何結果,甚至游戲給它們發來的信息已經不再是可以讀懂的語句,而是毫無意義的符號,拼湊出這個游戲走向崩潰的結局,也是唐豫進他們所推測的結局。

一時之間,随着一個女人的死亡,公園的天色突然地黯淡下去,烏雲中裂下的幾絲天光将天幕的潰散描寫,預示了暴風雨即将來襲。地面也開始顫動,樹葉脫落而下。這不是正常游戲該走向的結束,白知子對此不免産生了些許的恐懼。但看着身旁面色如常的一號和四號,她還是嘗試着穩下心神,願意相信自己不會就這樣死在這裏。

已經給出充分預示的暴風雨終于來臨,豆大的雨水降臨到這個虛構的世界,他們所在的區域很快就被淹沒進鹽分缺乏的海洋裏。在海洋之中,游戲世界徹底崩裂。所有虛幻的外殼開始脫落,露出一點游戲真正的本源。

在虛假的幕布之後,他們看到了一雙屬于人的眼睛。

巨大的、空洞的眼。兩只眼睛擠滿了他們所能看到的所有的天空,那種真實屬于人眼的質感在這種巨觀之下給人帶來的是漆黑的恐懼和陰冷。他們在被不知名的怪物凝視。或者,不過是在照一面無限倍放大自己的魔鏡。在他們想真正看清那雙眼睛的時刻,時間出現了突然的靜止,知覺裏所有向外探去的觸肢都被看不見的玻璃生生地阻隔,他們感覺自己的一切都正被他們的身體凍結。

那是一種比凝視那雙眼睛還要恐怖的感受,在這時間凝固的短短一秒,遠超他們想象的龐大力量将他們的四肢束縛,敲斷了他們的脊柱。一秒之後,時間重新開始流動,他們卻永遠也無法忘記這一秒的感受。一切景象在瞬間消失,他們所有人都癱軟到了地上。打濕他們頭發的已不僅是場景崩裂時的雨水,更有屬于他們的汗液。

倒在空地上的時候,所有人都有種劫後餘生般的感受。

以後不能再這麽亂來了。等重新找回自我,唐豫進這麽想着,又慶幸自己在這一次做出了這樣的舉動。讓他朝向離開此地更近了一步。

而出乎他和時停春意料,在他們把這個游戲的機制弄崩潰之後,他們仍然獲得了獎勵,在他們終于回過神來,能夠清點自己賬戶的時候。每個人都獲得了二十天加上五萬元的回報,付出的也許不過是他們對自由的認識。老實說,走到最後,即使通過決定論的悖論解決了游戲,他們也并沒有真的想明白,他們是否擁有一種選擇的自由性。

他們只能選擇相信他們擁有。可能是在相信一種尼采的結論,“某事是有規律地和可預計地發生,但不能從中得出此事必然發生的結論。”[1]規則只證明在一件事情發生的同時,必然不會同時是別的事情。必然性在于別的事情無法同時發生或者別的屬性無法施加于那件正發生的事情,而非必然在那個時間點發生某件事情。“必然性不是事實情況,而是一種解釋。”[2]——只是為了讓我們能夠表述世界以理解世界而萌生的産物。

況且,因與果是個危險的概念,尤其在因果鏈中起作用的全然是事件因果作用的話,那麽主體就會走向虛構,自在物和現象也走向虛構,所有的存在就此淪入烏有。整個世界,最終又再回到那個命題——世界不過是一場盛大的虛無。

“合作愉快,以後有機會再見。”

這場游戲徹底結束,羅倩等獎勵清算完畢,就帶着江岸雪先一步離開。她們全然不知唐豫進在發現他們還能擁有獎勵的時候松了口氣,畢竟唐豫進直接忘了要告訴她們自己在弄垮游戲邏輯之後,原本推測會得不到獎勵的可能性。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唐豫進又看向剩下的白知子。她的一邊眼珠已經變得渾濁而黯淡,甚至有些像他們剛剛看到的那雙眼睛——唐豫進剛冒出這樣的念頭,就不願意繼續深想下去。

“你不走嗎?”在唐豫進想開口的時刻,時停春先一步對白知子問出了這樣的話語。他的語氣不是太好,畢竟這家夥是蘭桀的搭檔,到現在還是讓時停春看得有些不爽。

好在白知子沒察覺到他的語氣,只是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有些機械地給出回答“……我不知道去哪。”

但來到停屍房後,沒有人擁有一個目的地,沒有人知道最後他們要去哪。

于是他們也沒能給白知子提供一個方向,最多是告訴她附近最近的公交車站在哪。告知完後,唐豫進上了時停春的車,不出意料是打算找個地方開房。緊繃的情緒一旦得到松懈就很可能順帶将生活的欲望滋養。比如現在,唐豫進就很想和人上床——雖然平時的他也基本是在想和男人上床。

不過現在欲望更為明确,明白的指向他身旁開車的男人。他想和人上床,尤其是想和時停春上床。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人性感,想将這人的領帶扯掉,再将領帶塞進他的腸道。混合着精液一起,或者綁到他的陰莖之上。他感覺自己需要一些下流的對待,或者是對他人給出一些下流的做法。于是他靠着車窗,問時停春要不要和他和他在車上做愛。

“做什麽?”

“愛。”

以為唐豫進是給出了一個語氣詞,于是時停春遲遲沒有回應,卻也遲遲沒有等到唐豫進的下文,直到幾分鐘後他才意識到唐豫進究竟說了什麽,不過這個時候唐豫進已經将手伸進時停春的長褲,給人套弄起陰莖,同時也用另一只手幹起了自慰的事情。一個人操控着兩根雞巴,唐豫進在想要是能夠将它們并在一起磨蹭感覺也許會更好,而很快他也如願以償,時停春總算理解了他的意圖,也在一根煙的時間之後,将車停到樹下,又降下兩個人的椅背,翻到他的身上。

“要不要玩點更刺激的。”

“比如?”一邊這麽說,時停春一邊隔着襯衫,舔上唐豫進的乳頭。情欲早已上來的男人很快就受不住他的撩撥,一手嘗試着将他們兩個人的陰莖攏住,一手摟上時停春的脖子,吻到他鎖骨上頭。刀一樣的骨頭,唐豫進想如此将他唇齒觸碰到的區域形容。

一時的分神讓時停春的性器從他手裏滑出,不過他身上的男人還是很自覺地伸手和唐豫進一起将他們的陰莖并排一起套弄。直白的摩擦和手指相互的觸碰叫唐豫進感覺自己的精神就要先肉體一步高潮,龜頭在小腹上頂弄的快感和陰莖相互擠壓的觸感更叫呻吟不受抑制地從口腔發出。他本能地又想去吻身上的男人,卻一時忘記曾經在地道裏的事情,于是被躲開之後,逐漸走向高潮的情欲又仿佛突然被一盆冷水澆熄,但好在,這叫他也重新找回了一點理智的存續,讓他重新從欲望之中脫離,中斷了自然的态度,以近乎審美的知覺,冷眼旁觀自己走向高潮的自己。

“比如……你介不介意也被我綁一次。”唐豫進原先有些渙散的目光重新變得冷靜,但聲音聽着還像是浸于一片混亂的情欲,黏在時停春耳邊,朝着他的心髒勾引,“我給你操,你讓我玩,做完我就把錢還你。”

備注:

[1][2][德]尼采,《權力意志與永恒輪回》,虞龍發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年6月,第212頁

--------------------

第六更( ?? ω ?? )y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