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結婚吧?” “老子會替你解決一切

那天晚上是一起睡的。

外面在下雪, 屋子裏暖洋洋的,他們像是幼兒園的孩子一樣挨在一起,說一些沒有意義的笑話, 商量着這個春節要買什麽, 明天要吃什麽早餐,就這樣聲音慢慢變小,靠着彼此睡着了。

後來去超市大肆購物了一番, 回來一起做了鏡餅,然後又是大掃除,擺門松,在大晦日吃過可以斬斷煩惱的荞麥面, 看着紅白歌會,一直等到新年的第一個淩晨,結伴去神社初詣。

五條悟是不敬鬼神的人, 沒有參拜的念頭,夏油傑倒是認真祈求了好久。

他願意用他現在的、以後的一切, 來換取她的健康。

許完願回頭看, 少女也正看着他, 新年的鐘聲還沒有結束, 她紮了單邊的麻花辮,穿着漂亮的和服, 輕輕朝他彎起眼睛。

人來人往, 十分熱鬧,在這樣繁華的人流中,他們好像只看見了彼此的眼睛。

“都會好起來的。”

夏油傑牽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緊扣:“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嗯。”她用力點頭,眼淚卻先一步掉下來。

“真是……”

忽然被扯進一個懷抱, 滿懷的沉香氣息,少年拍拍她的腦袋:“小屁孩麽你,新年也敢哭。旁邊商店街賣蘋果糖,拿兩根在手上應應景吧?”

說着,他就真的扯着她跑起來。

“看!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嗎!”

她氣喘籲籲地被扯着跑,接着手裏又被塞了幾個蘋果糖,然後是小蛋糕、破厄符咒、新年福袋……他像是要把路上看見的所有東西都買下來給她。

“所有東西都拿得穩穩的,晚上不還是親手寫了賀卡麽?剛剛也一路跑過來了,老子沒覺得你有什麽不一樣。”

他朝她笑,墨鏡後的藍眸像是璀璨的藍色焰火:“等夏天再過來吧,我們一起撈金魚,一起吃煙火大會的蘋果糖,然後在傑的臉上畫烏龜。”

她看了看旁邊的夏油傑,後者在自己臉上勾勒出烏龜的輪廓,逗她笑出來。

即使被确診了那樣的疾病,即使已經有了預感,但此時此刻,她感覺很幸福。

“雖然以後的日子,我還是不知道要怎麽走下去,但是,有悟和傑在身邊的話……”

她抱緊懷裏滿滿當當的小東西:

“我好像沒有這麽害怕了。”

最後所有的糖果都進了五條悟的肚子,夏油傑和她一起擺放了所有的小擺件,又動手做了賀卡,在回去的路上,他們遇見一家沒有休息的蛋糕店,五條悟心血來潮買了一個超級大的蛋糕回來,最後沒吃多少,大部分都用來打奶油仗了。

2006年的第一天,他們在小小的客廳裏鬧到淩晨三點,一直到窗外的雪停下,電視機裏的節目開始回放,才擠在沙發上,拍下了唯一一張合照。

那時候她臉上還帶着嬰兒肥,頭發上和臉頰上都挂着奶油,卻一點也不顯得狼狽。

她擡起手比‘耶’,笑容和從前一樣明媚。

第二天,他們陪她一起去了醫院,事情并沒有什麽轉機,醫生只能給出訓練複建,盡力延緩病情惡化的治療方式。

在醫護人員的指導下,她努力做出各種動作,像是幼兒園的小孩子,想到他們就隔着玻璃窗在外面看着,她總覺得有點羞恥。

“那是你哥哥和男友吧?”

面對醫護人員的問題,她猶豫了一會,然後點點腦袋。

然後聽見一聲輕輕的嘆息。

“真可惜。”

可惜什麽?

少女擡眸,第一次從別人的眼裏看見這麽清晰的憐憫。

她感覺自己瞬間失去了力氣,一頭栽倒在墊子上,外面的兩個少年吓了一跳,連忙想要推門進來,醫護人員皺眉,站起來走到門口。

“不要打擾病人複建。”

“打擾?你沒看見她摔倒了嗎?”五條悟的聲音傳進耳朵,還是這麽嚣張肆意:“好歹扶一下啊,沒手麽你?”

“悟,別和……”夏油傑勸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醫護人員打斷了。

“我能理解你們哀傷的心情,但今天這樣的摔倒,以後還會發生無數次,直到徹底無法行動為止,如果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請不要逞強陪同,妨礙我們的工作。”

“哈——?你這家夥——”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少女盯着看了一會,試探着用手去觸碰地上的淚。

因為視覺偏移,她碰到了冰涼而又幹燥的地板。

“葵?”

她被抱起來,黑發少年臉上滿是擔心:“怎麽了?是摔疼了嗎?哪裏有傷口,忍一忍,現在帶你去找硝子……”

“傑。”

她埋在他的肩膀,伸手去夠他頭上的小揪揪。

沒摸到。

明明眼睛告訴她就在那裏,可是摸過去的時候卻只碰到了虛無的空氣。

“傑……”

夏油傑停下腳步,聽見她哽咽、小聲問:“我是不是、再也沒辦法畫畫了?”

“不會的。”

他抱緊她,聲音也跟着顫抖起來:“會找到辦法的,不哭好不好?你看,像悟這種讨人嫌的家夥還沒倒黴呢,葵是好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轉過身,帶着她看正和醫護人員唇槍舌劍大戰的五條悟,忍着哭腔:“待會估計還要去派出所撈他,好丢人,我們裝作不認識吧?”

最後因為動手扯了醫護人員的衣領,五條悟交了幾百萬日元才獲得對方諒解,還當面朗讀了一次道歉信,才被派出所放過。

“老子說未成年的時候還非不信,非要打到京都找那群老頭子确認好幾遍。難道老子長得有這麽老?”

五條悟枕在她懷裏,一邊玩她的手,一邊訴說着派出所一日游的經歷:“警察大叔上一秒還在嚴肅教育老子,沒多久就問老子吃了什麽才長這麽高,喝哪個牌子的牛奶。”

“老子就問:幫你兒子問的麽?那大叔說是,于是我就笑嘻嘻地說什麽都沒喝,只是基因好,又比劃了一下大叔的身高,還來不及繼續挖苦,那家夥就黑着臉把我轟出來了。”

“悟多少也注意點。”

夏油傑正幫他應付着夜蛾正道的怒火,同時還要向總監會那邊說明情況,五條悟還把京都那邊的壓力也丢給了他,現在屬于抱着電話沒法撒手的狀态。

“普通人可不像是咒術師那樣都聽過悟的大名,你的力量在弱者身上根本沒有震懾力。”

“知道了。”五條悟敷衍答應一句,夏油傑嘆氣,看着又打來的電話,怕吵到她,于是站起來走到陽臺上去接。

“說你啊。”

客廳裏只剩下兩個人,白發少年盯着她看:“你這家夥怎麽了?自從回來就沒見你說過話,就算是擔心老子,也該緩過來了吧。”

像從前很多次那樣,他語氣輕松開着玩笑:“在外面辛辛苦苦被社會磋磨的丈夫回到家,結果一句‘歡迎回家’都沒有,無禮哦?”

但這一次他沒有聽見她忍着笑的安撫。

少女低下頭,淚水像是積攢了許久的雨水一樣快速下墜。

“對不起……”

她說:“讓悟和傑失去僅剩的自由我很抱歉,沒有好好珍惜生命,生這樣的病我很抱歉,讓悟和傑為了我和別人吵架我很抱歉……從明天開始就讓我一個人吧,我……”

“哈。”

五條悟掰掉她的手,強迫她看着自己:“看着老子啊,現在。”

“是你這家夥不請自來的吧?我的世界。是你要我把你納入視線的吧?現在就因為這麽可笑的原因,就說什麽讓你一個人這種話,你覺得有可能麽?”

“可是……”

她咳嗽起來,嗚咽着說道:“我已經、不是之前的我了。”

“哪裏不是?”

他親她的額頭:“這裏?”

然後是臉頰:“還是這裏?”

最後咬了一口她的嘴唇:“說啊,說個地方出來,讓老子好好檢·查·檢·查。”

看着面前的少年,哪怕是現在也沒有哭、沒有表露出一絲痛苦,就好像天塌下來都不會讓他變臉色的少年,她忽然大聲哭了出來。

“我好害怕……”她抱住他,緊緊抱着他的脖子,全身都在發抖:“我好怕,悟,我好害怕,我好怕、好怕……”

少年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好啦。”很快,他又笑起來:“最強在這裏,有什麽好怕的欸?聽說過麽,有些咒術師可以起死回生,老子是最強,沒道理做不到吧?哪怕你死了被埋進墳墓裏了,老子也會把你拽出來。”

“初詣的時候、新年,我閉上眼睛,許了好久的願望。”

她哭着說:“那時候睜開眼,明明傑和悟就在身邊,神明大人也在面前,可我還是一動不動,像是木頭人一樣站在那裏……我好害怕……不管是誰都好,拜托請來救救我吧……”

“知道了。”

少年扣緊她的手:“會好好救你的。”

“結婚吧?”

說着,他摘掉墨鏡,塞進她的手裏。

“手頭沒別的東西了,姑且就先把這個當做求婚戒指吧。”

少女愣住,看着手心躺着的小圓片墨鏡,又被他捧起臉。

四目相對間,那雙天底下最璀璨的眼睛裏滿是她的倒影。

“不需要向別人祈求。”

他說:“老子會替你解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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