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光
我和林子樂第三次碰面我就被他看光了。
那次我們家裏停水,我打開水龍頭,水管裏好像有個怪物,怪物呲呲低吼兩聲,水龍頭下面挂下來幾滴水,又是呲呲兩聲,再無反應。
我們全家都還沒洗澡,老陳是男人,比較懶,臭襪子亂扔那種。我和陳宜還沒有到女生特別愛清潔的地步,我們都覺得無所謂,剛好可以偷懶。但是黃女士不行,她有潔癖,而且年齡越大潔癖越嚴重,她焦慮地在老陳面前來回踱步,催促他趕快想辦法。
女人有時候慌起來,确實有點無理取鬧,停水是老陳能控制的嗎?
老陳被黃女士鬧得心煩,他靈機一動,說帶我們去他最近完工的酒店免費泡澡。
那時候老陳的裝修公司有個賓館項目,基本完工了,賓館驗收在即,基本功能已經有了,除了沒有被子枕頭這些。
我不知道林子樂的爸爸是給老陳裝修公司幹活的包工頭,我更不知道那天林子樂被他爸揪着跟在身邊到賓館裏寫作業,事情就那麽巧合地發生了。
黃女士手腳麻利的趕快收拾起衣物,四個人直奔賓館。到了賓館,老陳說去別的樓層看看,還有幾個工人在,轉頭就沒了人影。
我們去的是三樓,老陳說那一層最幹淨。上了樓,地上還有很多裝修廢料沒有清理,木屑、尼龍袋、板材碎片,不過已經能看見賓館該有的樣子了。
我們尋了一個房間。黃女士一刻不停地鑽進洗手間,她先把洗手臺擦洗了一遍,墊上家裏帶來的大浴巾,再把要換洗的衣服都放上去,然後打開水龍頭試水。
我和陳宜等在外面無聊,這裏瞧瞧那裏弄弄,很快黃女士已經放了半個浴缸的水。
“陳笑,你先洗,抓緊時間。”黃女士催促我進去,返身直接帶上洗手間的門。
我又放了點水,讓水充滿整個浴缸,把自己整個浸在水裏,泡了一小會兒,怕黃女士她們等得急,于是坐起來認認真真身上洗了個幹淨。
我從浴缸裏走出來,擦幹身上的水。
洗手臺上整整齊齊放着兩疊衣服,兩套秋衣秋褲樣式是一樣的,只是上面的碎花有些小區別。
我掀起一件衣服,再掀起一件,不自覺皺了皺眉,轉而又去翻另一堆衣服,一件一件翻過去,最後幹脆拿起來抖,但是無論我怎麽找都找不到我的白背心。
因為怕時間弄太晚,黃女士這個喜歡親力親為的家庭主婦是親自動手從衣櫃收拾的衣服。我沒料到黃女士會落掉我的背心。問題是,雖然冬天衣服穿好幾件,不穿背心不打緊,但是,黃女士卻拿了文胸過來!
淡粉色的,兩個碗加兩條小細帶子,是黃女士上次給我和我妹一起買的。陳宜那款是深粉色,她已經穿過了,也在其中,但我一直沒穿,我羞于看這個文胸,我拒絕穿的文胸。
“媽,我的背心呢?”我在裏面大叫,頓時有股無名怒火在體內蔓延。
沒有應答,我又鬼哭狼嚎地叫了一聲,外面還是靜悄悄的。
我鼻孔裏冒着粗氣,食指勾起文胸的一根肩帶,伸得遠遠的,我拉開門,把文胸伸出去,幾近抱怨:“媽,我不是說了我不要穿這個嘛?”
外面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覺得黃女士一定是故意的,居然裝沒聽見。我倔強地探出頭,打算和黃女士理論,卻對上一雙瞪大的眼睛。
我看到那兩個大眼珠從我的臉上逐漸向下移動。
林子樂的五官越來越扭曲,他噗嗤一聲,噴了一臉的水。
他一手拿着礦泉水,一手握着瓶蓋,雙手僵在半空中,同樣僵硬的還有一臉錯愕的我。
屋內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靜到我仿佛能聽見水珠從臉上滴下來的聲音。
咚……咚……
一滴一滴,帶着嘲諷和刺痛。
我還不及反應,砰的一聲巨響,林子樂把房門關的異常用力。
肇事者一聲不響的倉皇逃走,而我仍然僵在原地,手指上挂着文胸,腦袋嗡嗡作響。
當時我的頭上大概就是飄着無數個問號的狀态:我是誰?我在哪兒?發生了什麽?
我身上猛的一抽,像生鏽遲鈍的彈簧被人碰了一下,終于有了彈回去的反應。我跳回洗手間哐當一聲關上門。
回歸到安全地帶,緩了好一會兒,我空洞洞的腦子才像開了閘的水庫,複雜的情緒噴湧而出。
我轉過頭,面前的大鏡子照出我只穿了內褲的赤裸模樣。我的腰很細,從鏡子裏能看到兩邊突出的肋骨輪廓,這沒什麽,可是再往上,那裏可就一點都不瘦了。不僅不瘦,而且還是圓鼓鼓的。
我手足無措,胡亂套上衣服褲子。
出了洗手間,我連忙反鎖了外面的房門,這才趴在貓眼上仔細查看,外面空蕩蕩的。我回身走進空無一人的房間,床墊上還放着黃女士帶過來的大手提袋,拉鏈敞開着,裏面剩幾件衣服,黃女士和陳宜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房間裏詭異的安靜。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再次輕手輕腳返身到門上看貓眼,确定走廊裏沒有人,我才輕輕打開門,探出半個腦袋,左右張望,樓道同樣安靜的吓人。
我關上門,仍然無法将剛剛發生的事情拼湊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黃女士和陳宜回來了,她們的說法是去樓裏觀摩了一下老陳的裝修工程。我臉憋的通紅,又不能說有個男人闖進來,而且還是陳宜的同學。
“你們出去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我盡量壓着心裏的情緒。
“我們說了啊,大概你沒聽見吧。”陳宜回答,黃女士已經進洗手間洗澡去了。
“那你們出去為什麽不關門?”
“關了呀,剛剛回來不是門都關着的。”陳宜以為她們沒帶我出去參觀,所以我才不高興,于是說:“外面沒什麽好看的,都長一個樣。”
我沒了反駁的心情,懷疑剛剛自己可能見到鬼了,接下來我都沒再說話。我有苦說不出,心裏難受的要死,陳宜在一邊像和尚念經一樣跟我說她和黃女士都去了幾樓,其他樓層更亂如何如何,我根本不想聽,最好誰也別理我,把我當個隐形人。
至于林子樂,他說他也被吓得夠嗆,幾乎是倉皇逃回隔壁房間。他努力坐在桌子前面寫作業,讀了好幾遍題目,卻一個字也沒看明白。他也以為自己撞到鬼了,明明就是下樓買了瓶水上來,怎麽房間裏就冒出來個人,還是沒穿衣服的。
林子樂坐在椅子上,腿發軟,手發抖,感覺全身的血液直沖頭頂,以至于四肢無力,完全不聽使喚。
他不想想像那個畫面,可是好像完全沒法控制自己的大腦。這就好像你看了一個新聞或者電影,裏面有災難場面、感人肺腑的畫面或者其他感官沖擊力強的畫面,你關掉了電視,但你還是會忍不住去想那個畫面,想裏面的細節,想象的內容甚至比實際看到的還要細致生動。
他什麽都看見了,視覺和心裏的沖擊力都太大,這更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而且是一點一點,細細琢磨的那種想。
原來,是長這樣,雪白、渾圓,像饅頭。
還,就,不能說好不好看,但是應該也不難看,就是……還不錯。
林子樂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不過,他想他都看了,是不是應該娶我做老婆呀?可是,這樣合适嗎?我們還在上學,沒有這麽小就結婚的?
……
思緒狂魔亂舞,最後林子樂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罵了句:“靠!這屋子怎麽這麽熱?”
他的這段心路歷程我讓他給我講了好幾遍,沒想到他心裏萬馬奔騰,居然想了那麽多,真是太好笑了,同時我又覺得好歡喜,看了我就想娶我對我負責,怎麽能這麽可愛。
他說他是聯想到了白花花的饅頭,還是那種剛出籠的,冒着熱乎的白氣。我一邊很想聽一邊又羞臊到不行,我伸手打他,罵他從小就不正經,老色狼。
我們第一次在燈下的時候,也許因為那是他第二次清晰地看見我的胸,我記得他褪我衣服的時候動作很慢,像慢鏡頭一樣,手有些抖,看到的一瞬耳尖一下子紅彤彤的,像火燒雲一樣,然後他就那麽凝神看了好一會兒。
那時候我們已經同床共枕幾個月了,但在那一刻面對面的兩個人還是有些局促和緊張。還是我先打破沉默輕輕往前挪了一點,他才驚醒般深深吸進一口氣,伸手覆上去,輕輕的,一點一點的撥弄,撫摸它們的輪廓,親吻上面的每一個毛孔,那樣認真那樣細致。
其實在我們貪婪索取彼此的時候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懷疑他也許是愛我的,可是就憑“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這一句話,我就會馬上打消那樣的念頭。有些可笑的是,林子樂說他也懷疑過,不過他是想我也許是屬于那種身體欲望比較強烈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