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任朝瀾04

羅沖拿着手電筒,又将墓室仔細看了一遍,終于看出了跟之前那些墓室的區別。這個墓室的牆根處,用淺褐色的染料畫了許多狐貍,是之前的墓室沒有的。

“嘿!這還真跟之前的不一樣……”羅沖正高興着,一個扭頭,卻在旁邊的墓道看到了五只狐貍。

那可不是壁畫,而是真正的狐貍,但跟普通狐貍不同的是,它們毛色暗沉打結,眼神陰森詭谲。它們邁着四肢,無聲地朝他們所在的墓室走來,仿佛從幽冥游蕩而來的陰魂。看得羅沖遍體生寒,正要出聲提醒,卻先聽到了同伴驚慌的叫聲。

“狐貍!好多狐貍!”

羅沖回身看去,發現不止他旁邊墓道裏出現了狐貍,剩下三條墓道裏也出現了三五成群的狐貍。它們不疾不徐地朝着墓室走來,竟是将他們包圍在了這墓室之中!

“祖、祖宗爺爺……”楊一樂顫着聲往楊紀清身邊湊。

“站這格子裏別動。”墓室地面鋪着方形石板,石板間的縫隙,将地面畫成一個個的方格,楊紀清用腳點了點其中一塊方格說道。

楊一樂也來不及多想,急忙跑到方楊紀清說的方格裏站好。他剛一站好,就見墓道裏的狐貍成群結隊,已經走到了墓道口。它們就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在每個墓道口都留下兩只狐貍駐守,剩下的狐貍則果斷地沖入墓室,兇悍地追着墓室內的人抓咬。

墓室中的人驚叫着地逃竄,狐貍低吼着追逐。霎時間,墓室內亂做一團。

約摸一刻鐘後,墓室歸于平靜。狐貍群從墓道退走,而墓室內的盜墓賊一夥,都仿佛夢游一般在墓室內游蕩。有的來回走動,有的在原地轉圈,還有的在石壁前一下一下地撞牆,畫面十分詭異。

“祖宗爺爺,他們這都是這麽了?”楊一樂一臉驚悚地問道。

“那些狐貍都是屍體,受控屍術控制行動。他們這是被狐貍咬了,中了屍毒,陷入了幻境。”楊紀清用指甲鉗剪斷手腕上的紮帶,揉了揉勒出紅痕的手腕,又去幫楊一樂剪紮帶。

“那些狐貍怎麽沒攻擊我們?”

“因為我們站在的方格是這個墓室的辟邪位。”

楊紀清剪完楊一樂的紮帶,把指甲鉗扔給他,随後轉身朝着在原地轉圈的羅沖走去。

“被狐貍咬了之後會死嗎?”楊一樂亦步亦趨地跟着楊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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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放着不管的話,過段時間也能清醒。這只是警告,讓盜墓賊知難而退,他們清醒後要是再往裏走,會遇到什麽就說不好了。”楊紀清從羅沖兜裏摸出一把水果刀,

楊一樂看着楊紀清把玩着水果刀,眯着雙眼盯着羅沖的脖子看,那眼底透出的森冷,一如之前他被羅沖挾持時,楊紀清看向羅沖的眼神——之前果然不是他的錯覺,他祖宗爺爺纨绔的表象底下,确實藏了一個危險的靈魂。

楊紀清手中的水果刀刀刃彈出,楊一樂吓得原地一蹦,“祖、祖宗爺爺,殺人犯犯犯犯法……”

楊紀清拿着水果刀,有一下沒一下給羅沖刮胡子,“我沒想殺人。”

楊一樂:“你你你這刀刃都往他脖子上比劃了……”

楊紀清:“他這胡子能長到脖子上,也是挺少見了。”

楊一樂:“因為是絡腮胡子吧……”

最終,楊紀清只在羅沖脖子上留了一道淺淺的血痕,沒真把人怎麽樣。他最恨人要挾,尤其是拿人命要挾。換作以前他可不會就這麽算了,但現在畢竟時代不同了,他并不想給楊一樂添麻煩。

楊紀清扔了水果刀,從地上撿了兩支手電筒,一支扔給楊一樂,一支拿在手中,往一條墓道走去。

“我們現在是出去嗎?”楊一樂跟上楊紀清的腳步。

“不出去,去主墓室看看墓主人。”

“死人有什麽好看的?而且他要是詐屍了,你打得過他嗎?這宣遠侯生前可是将軍啊!還是百戰百勝那種……”

“這裏可不是什麽宣遠侯墓。”楊紀清慢悠悠地說道,“這墓室規格根本夠不上王侯墓。”

“啊?這裏不是宣遠侯墓?”那周浩文講的那段故事豈不是白聽了?

“從防盜布置來看,這墓主人多半是個術士。”

“你都知道是術士了,還有必要進去看嗎?”

“我好奇這術士究竟是誰。”

“……”

楊紀清堅持要去拜訪一下這位墓主人,楊一樂也沒法,只能跟着他往墓的深處走。

之前跟着羅沖一夥在墓裏打轉時,感覺這墓大得很,現在跟着楊紀清往裏走,避開了陣法陷阱,才發現這墓最多也就足球場大一些。他們七彎八拐地走了也就十多分鐘,就看到了主墓室。

主墓室的門是雙扇石門,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布置,楊紀清和楊一樂用了些力氣,就直接将其推開了。

這主墓室內,中央石臺放着墓主人的石棺,四盞長明燈設于石棺四角。墓室左右兩壁,畫着各種禱祝內容的彩繪。棺椁後面,正對着墓室門的石壁,則雕刻着一個巨大的獸形面像,在長明燈下張着血盆大口,一副要擇人而噬的兇相。

楊一樂沒有心裏準備,推開墓室門,一擡頭就跟那栩栩如生的獸形面像打了個照面,吓得險些背過氣去。

“那、那是什麽兇獸?故意雕在那裏吓人的嗎?”楊一樂拍着胸口給自己壓驚。

“那叫鎮墓吞口,通常由青銅或者滑石制作而成,一般懸挂在墓室四壁或棺木上,用于保護墓主人不受魑魅魍魉的侵擾。”楊紀清拿着手電筒,走到墓室中央的石棺前,随後回頭招呼還站在門口的楊一樂,“小曾孫,過來幫忙開館。”

楊一樂不太情願地挪過去,與楊紀清分別站在石棺兩側,從棺蓋頂上,用力往後推。石棺發出嘶啞沉悶的摩擦聲,随着兩人的力道往後徐徐往後挪動。

将棺蓋推開三分之一後,兩人停了手。

楊紀清拿着手電筒往石棺裏照。

楊一樂眼睛眯成一條縫,小心翼翼地跟着探頭往裏看,随時準備閉眼撤退。這墓主人雖說不是800年前的宣遠侯,但從來路上看到的一些陪葬品判斷,也是死了幾百年的,屍體多半不會好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石棺內的屍體竟然相當好看。

這是一具男屍,身着靛藍色圓領大袖,頭束銀制小冠,身形看着比楊紀清還高大些許。他面如冠玉,劍眉斜飛,五官端俊,氣質看似沉穩內斂,細看卻帶着幾分疏離和涼薄。

“任朝瀾……”楊紀清看着棺內的男屍,低聲呢喃。

“祖宗爺爺,你認識他?”

“算是。”

“那就是說他死了至少也有400年了,但他怎麽看着像剛死沒多久似的?”明明是400年前的屍體,看着仿佛新死不久,楊一樂感覺比看到一具骸骨還瘆得慌。

“這沒什麽奇怪的,他家專為皇族收殓遺體,擅長封屍之術,在保存遺體方面一向很有手段,但是——”楊紀清盯着棺內的屍體,微微蹙起眉頭——他預料到了這墓裏葬的多半是個任家人,可萬萬沒想到這人會是任朝瀾。“他為什麽會被葬在這裏?”

任朝瀾,出身任家。跟後來遷去京城的楊家不同,任家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世家,并且世代為皇族效命。如果說楊家當時是京城的世家新貴,任家就是京城樹大根深的老牌世家,即便楊家後來有人進了欽天監,也依舊遠遠不及任家在京城地位。

任朝瀾長楊紀清三歲,楊紀清接手楊家賞罰堂那年,任朝瀾接任了任家家主之位。兩人之間交集不算多,卻是頗有淵源。在當時的京城,他兩人被并稱為京城玄術圈的天才,只要提起其中一人,另一人也必然會出現在話題中。

因此,楊紀清雖然跟任朝瀾碰面的次數不多,卻對對方還挺熟悉的。他知道任朝瀾繼任家主後,相當受任家族人信服,可以說是任家歷任家主中,在族中地位最為崇高的家主之一。按理來說,這樣一位家主,不管他生前犯了什麽天大的錯誤,任家人頂天了不讓他入任家祖墳,怎麽也不該将他的墓建在故土京城之外,成為他鄉異土上的一座孤墳。

楊紀清眉頭緊鎖,兀自沉浸在思緒中,沒發現石棺對面的楊一樂臉都白了。

楊一樂先是看到任朝瀾的睫毛顫了一下,随後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漆黑的眸色,帶着秋水寒潭的涼意,當他擡眸看過來時,不善的目光,就好似寒劍出鞘的鋒芒,那氣勢強盛得與閉眼狀态下截然不同。

“唧!”楊一樂被吓得從喉嚨裏擠一聲怪叫。

“你這叫的什麽聲?”楊紀清看了一眼對面的楊一樂,順着他驚懼的視線,探身往石棺裏看。

棺內,任朝瀾目光一轉,視線落在了楊紀清臉上,眼底的寒芒瞬間收起,眼神頓時柔和了下來。

他伸手,抓住楊紀清擱在棺邊的手腕,嘴角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聲音帶着久未說話的滞澀,“……娘……子?”

楊紀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紅色嫁衣,黑着臉罵道,“誰是你娘子?你在棺材裏躺得腦子發黴了嗎?”

任朝瀾一手抓着楊紀清的手腕,一手撐着棺底,支起上半身,側頭看向他,“那……夫君?”

楊紀清長眉倒豎,绮麗的面容染上怒意,他冷笑一聲,身子往前一撲,雙手掐住任朝瀾脖子,把他往棺材裏摁,“楊一樂,給我封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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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楊紀清:來人,這個任朝瀾壞掉了,給我埋了!

注:鎮墓吞口,出自《中華傳統民俗工藝常識》中的面具篇,是真的有,不是我私設哈。因為好像不太常見,就注釋一下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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