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斬字令04 “祖宗爺爺,那接下來怎麽辦?”
蔣叢盯着那個墨色的斬字,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一會兒,就在楊一樂要開口喊他的時候,他突然跪在地毯上,将那塊令牌平放在地上,用手指使勁劃了兩下,随後趴伏在令牌上仔細嗅聞。
“哈!這還真的是斬字令……”蔣叢跪坐在地上,盯着面前的金絲楠木令牌,發出似嘲似憤的嘆息。封住他的鹹蛋超人做不出細致的表情,面容也是滑稽可笑的,但他悲怒的語調,卻好似孤狼怨憤的悲鳴,充滿了蒼涼和壓抑。
“哎,蔣叢,你這是怎麽了?”蔣叢異常的模樣,讓楊一樂下意識地放輕了語氣,小聲問道。
“少爺,你不是問我還有什麽事沒有做完嗎?”蔣叢沒有理會楊一樂,而是站起身,仰頭直直地看向楊紀清,“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沒做完的事情是什麽——我沒做完的事情是複仇,為我的上一位契約術士,向斬字令的主人複仇!”
“去年年初,我的上任契約術士被殺害,我找到她屍身的時候,她身上就放着一枚這樣的斬字令。我找野鬼多方打聽之後得知,玄術圈藏着一個組織,他們的首領殺人,下令的時候會交給手下的人一枚斬字令。手下的人殺完目标人物後,就會在斬字令上畫一個紅勾,并将其留在現場。”蔣叢咬着牙一字一頓說道,“這枚斬字令出現在你們楊家,也就是說,你們楊家有人也是死在斬字令下。少爺,我們擁有同一個仇人。”
“這不可能!”楊一樂出聲反駁道。殺害他們楊氏全族的,那是轉世魔魂,這點他師父生前卦象就有預示,之後他又在轉世魔魂親口承認,還有多方證據印證,這不可能有錯。若是有錯,在楊家鬼村徘徊的族人冤魂,也根本不可能散去,“你沒有證據,別張口胡說。這令牌可能就是我師父淘來的古玩,并不是給我們楊家的。”
“我怎麽沒證據?”蔣叢彎腰将地上的斬字令撿起來,将其倒轉過來,露出底面的側邊,“斬字令的這個位置,會刻上目标人物的名字,這枚斬字令上就寫了楊……嗯?怎麽就寫了一個楊字?不對啊,應該是會寫完整的名字才對……”
“因為目标是我整個楊氏一族。”楊紀清的語調沒了一貫的慵懶,透出一股危險的沉冷,吓得蔣叢一個激靈。
“祖宗爺爺,我沒說謊……”楊一樂扭頭看向楊紀清。楊家滅族之仇,他怎麽可能去胡編亂造?
“我知道你沒說謊。”楊紀清彎腰,伸手取回蔣叢手中的斬字令,拿在手中翻轉了兩圈後,又重新看向蔣叢,“我也信你說的話,但你又是怎麽确定,這斬字令跟你口中的斬字令同出一處?”
“少爺,我生前就是個混子,沒什麽文化,讓我認筆跡什麽的我确實不靠譜,但是聞味道我是不會聞錯的。”蔣叢指着楊紀清手中的令牌道,“這斬字是用特制的墨寫的,它有一種十分特別的香味,我絕對不可能聞錯。我上任契約術士那枚斬字令,其實跟這枚斬字令并不完全一樣,那枚是用海松木做的,但上面斬字的味道,我敢百分百确定,跟這枚金絲楠木上的是一樣的。”
楊紀清将那斬字令放在自己鼻尖輕嗅了一下,上面有紙張的味道,屬于金絲楠木的淡香,朱砂的味道,就是沒有蔣叢說的特別的香味。
“我沒聞出來。”楊紀清轉手将斬字令遞給矮幾對面的任朝瀾,“你幫我聞聞看。”
任朝瀾接過令牌,只聞了一下,就對楊一樂說道,“給我一份黃紙、筆墨和火。”
楊一樂應了一聲,急忙去博古架後的書桌上取了筆墨,又從自己身上翻出兩張黃紙和打火機,一并遞給任朝瀾。
任朝瀾先畫了一張符,待符文幹透後,将令牌置于符紙上,然後拿毛筆的一頭輕刮了幾下令牌上的斬字,而後把符紙折成條,用打火機點燃。随着紙條被跳動的火舌吞沒,一股令人迷醉的香味在書房中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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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啊!”楊一樂忍不住閉眼輕嗅。
“确實……”楊紀清話音未落,對面的任朝瀾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同時晃滅紙條上的火舌,推開飄窗窗戶,将燒了一半的黃紙扔出了外面,又将窗戶開到最大。
“這是死人香,活人不能多聞。”任朝瀾收回捂住楊紀清口鼻的手,開口解釋道,“死人香,是以屍骨藥草調制的香料,一般作為給陰魂的引路香。這種香味正常情況下活人聞不到,只有陰魂能夠聞到。這确實是一種十分特殊的特調香料,很多時候,同一個配方,不同的人調制出來,味道都會有差別。”
楊紀清垂下眼簾,視線落在任朝瀾放在矮幾桌面上的斬字令上。
楊氏一族在十餘年前被滅族,元兇轉世魔魂于三年前伏誅,但如今卻發現了殺意直指楊家的斬字令。蔣叢的上任契約術士在去年年初遇害,現場留下了與楊家同出一處的斬字令。楊一樂不可能搞錯兇手,但有可能遺漏了兇手,假如——這斬字令的主人,是他們楊氏一族覆滅的另一位兇手,那便合理了。
楊紀清讓楊一樂收了矮幾上的茶具,随後取下五枚五帝錢,連起三卦。
一卦以問斬字令追問其主所在。
二卦以楊家族人八字追問兇手。
三卦問他楊氏滅族是否天命所定。
“祖宗爺爺,如何?”楊一樂站在一旁,小聲詢問。
“斬字令的主人所在,含糊不明,對方似有高人,斬斷了跟這斬字令的因果。”楊紀清指尖撫過楊家家譜上,一個個冠着楊字的名字,“但我算到了,我楊家滅族并非命中注定,而是被人設局殘殺,而兇手尚在人世。而且……”
“而且什麽?”楊一樂問道。
“而且,我猜測滅我楊氏全族的元兇,很可能是斬字令的主人,是他躲在背後,操縱轉世魔魂這把借來的殺人刀。”所以楊家的人後才會漏算了元兇,所以楊家的冤魂才會以為大仇已報。楊紀清說完,微微一頓,“不過,這只是我的猜想。”
“祖宗爺爺,那……接下來怎麽辦?”
“我說過——人各有命,生死天定,若是我楊家是應天命而亡,大仇已報,我們楊家滅族一事,我便沒什麽好怨怼的。”楊紀清站起來,窗外清冷的月光籠在他肩上,濃墨重彩的容貌透出森寒,“但若是有人包藏禍心,設局殺人,屠我楊家全族後人,我楊紀清自是要向其索命償還的。”
蔣叢:“少爺,既是如此,那你我不如結盟……”
楊紀清垂眸,冷冷地看着蔣叢:“出去。”
楊一樂抄起僵立在原地的蔣叢,“祖宗爺爺,我先下樓了,你早點休息。”
楊一樂說完,帶着蔣叢轉身退出了書房。
走出書房,楊一樂抓着鹹蛋超人,順着樓梯慢吞吞地往樓下走。
“你放開我,我得跟少爺談談結盟的事。”蔣叢在楊一樂手中掙紮。如果楊紀清沒有跟他結盟的意思,他明天就要被送去超度了,他的複仇就完全沒希望了。
“祖宗爺爺心情不好,你別吵他。”楊一樂微微一頓,又接着說道,“結盟的事,你明天再找祖宗爺說吧。”
“那……少爺會同意嗎?”突然發現自家滅族仇人還好好活着,确實是一件叫人十分難受的事。蔣叢停下掙紮,有些蔫蔫地問道。
“不知道。”
“我都把斬字令的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他了,他不跟我結盟說不過去吧?”
楊一樂懶得搭理蔣叢,他心裏也不太好受。轉世魔魂伏誅之後,他一直以為楊家大仇得報,誰想真正的元兇竟然還深藏在幕後,他只不過是折斷了元兇借來的一把刀,。
二樓書房,楊紀清站在飄窗邊,安靜地看着外面夜幕籠罩的庭院。
良久,他開口問任朝瀾,“你覺得那位斬字令的主人,跟複活我的術士之間,是同一夥人嗎?”
任朝瀾搖頭,“他們不像同一夥人。斬字令的主人屠滅了楊氏全族,那術士卻是複活了你,他們的行為意圖都是截然相反的。”
楊紀清點頭,“也是。那斬字令的主人明顯是沖我楊家來的,而那位術士不但複活了我,還複活了你,并非針對我楊氏一家。”
任朝瀾想要安慰幾句楊紀清,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且滅族之仇,需要的大概也不是安慰。他望着楊紀清的側臉靜默片刻後,低聲說道:“我會幫你一起把真兇找出來的。”
“多謝。”楊紀清沒有拒絕,為族人複仇他自當窮盡手段,而那也是任朝瀾的好意,他沒必要矯情拒絕。
楊紀清微微一頓後,突然扭頭看着任朝瀾,問了一個聽起來有些跳躍的問題,“任朝瀾,你知道我父親是怎麽過世的嗎?”
“我只聽說他是死于裕王之手,具體的不太清楚。”
“他是親自趕赴裕王封地,被裕王斬殺于城牆之上。”楊紀清徐徐說道。
當年,楊家神算聲名已在京城初步打響,楊紀清父親楊餘林更是聲名鵲起,在民間獲得了鐵口直斷的贊譽。
當時裕王正在秘謀造反,舉兵前夕,裕王讓人來請楊餘林過府一算。說是請,其實稱得上是威脅了。裕王扣押了楊紀清小叔一家,楊餘林要是拒絕,楊紀清小叔一家便是人頭落地的下場。
那時的楊家在京城還未有權勢,無法借皇權跟裕王博弈。楊餘林雖是楊家掌權人,但他重視每一位族人,對他來說每一個族人都比他重要,所以他是毫不猶豫地按照裕王要求,孤身奔赴裕王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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