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薄禦伸手扯了下自己的領子,翻開領口給她展示,“裏面加了棉的。”

再說,他并不像那個人一樣怕冷。

初靈輕咳一聲,直接別開眼,“我買的我能不知道,你要穿就好好穿着。”

沒事兒幹嘛揪領子給她看?

“嗯。”

“其他衣服試了嗎?”

“試了,都很合适。”

未等初靈再次開口說話,就聽見他略微泛啞的低沉嗓音,“謝謝你。”

“謝我?你打算怎麽謝?只用嘴巴說說可不行。”她淡笑着說。

薄禦盯着她的側臉,目不轉睛,“你想讓我做什麽?”

“我都可以。”他說。

“你能做什麽,”初靈取出一份皮蛋瘦肉粥放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拿筷子,“我跟你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

薄禦從包裝盒裏取走一雙筷子,淡聲:“我沒開玩笑。”

“你這不是給我做了蛋糕麽?”初靈伸出手,想要拿起那塊小蛋糕,卻被他按住了手腕。

他的動作并不算重,但男女力氣的确懸殊,哪怕他現在受了傷也能夠輕易地将她桎梏住。

初靈擰起眉,聲音都摻着不悅,“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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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你等等再拿。”

原來是擔心她被燙到?

初靈再一垂眸,卻注意到他殷紅的指尖。

“你這是怎麽弄的?”

薄禦半點兒沒瞞她,低聲回應道,“就是,取蛋糕的時候不小心……”

他的話說了半截就停住,可初靈又怎麽可能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真是——”她站起身,蹙着眉将餐椅往外踢了一腳。

“你幹什麽?”

“我去找點燙傷膏,你先吃飯。”

“那,那我等你。”

初靈點點頭,沒再多說,轉身走到卧室,從櫃子裏找到白色的小藥箱,從裏面取出一支燙傷膏,又拿了一盒棉簽。

她走到沙發旁,招招手,薄禦朝她這邊走過來。

“坐,”初靈下巴努了努,問,“自己塗還是我幫你?”

薄禦長指不動聲色地微撚了下,低聲詢問,“你幫我,可以嗎?”

送佛送到西,怎麽就不可以了呢,初靈認命似的嘆了口氣,點頭道,“……行。”

薄禦低眸瞧她一眼,許是擔心被她察覺到,又很快避開視線,只用極淡的嗓音同她說,“你點的粥味道很好。”

“謝謝啊,”初靈壓根兒就沒把他的話往深處想,“手,伸過來。”

薄禦照做。

他手背上的青筋比方才更明顯了些,初靈看着他被燙紅的指尖,心下忽地一跳。

他也真是能忍。

“以後哪裏不舒服了就直接告訴我,我要是不自己發現,你是不是打算忍忍就過去了?”

薄禦沒吭聲。

但他這反應在初靈看來就像是默認,她皺眉,聲音也夾雜着幾分不悅,“那萬一留疤了怎麽辦,多難看啊。”

薄禦眼眸微垂着,黑色長睫毛如蝴蝶振翅一般動了動,低聲詢問:“你會不喜歡嗎?”

初靈像是想到了什麽,淡淡扯了下唇,只是眼底笑意一閃即逝,“嗯,會吧。”

給他手指塗好藥膏後,她又沒忍住安插了句,“藥膏和棉簽我放茶幾上了,你睡前可以自己再塗一次。”

他乖乖應聲,“好。”

初靈剛一坐下,他就用兩層紙巾包裹住小蛋糕給她遞過來,“你嘗嘗,我第一次做這個,可能味道不是很好。”

她注意到,給她遞東西的時候,他用的是雙手。

這樣的姿态,禮貌之餘又不免讓人覺得有些虔誠,初靈的心髒就像是被一道銀白色細線提了起來,逐漸往上翻。聽起來很莫名,卻又稱不上完全無跡可循。

初靈也用雙手接過,而後探着腦袋往前,在上面咬了一口,一種奇特的奶香味兒混着蔓越莓幹的酸甜味溢入口腔。她忍不住微微眯起眼。

居然,很好吃。

“你真的是第一次做?”她問。

薄禦認真地望着她,點頭,語調摻了幾分虔誠色彩,低低道,“我不會騙你的。”

初靈輕咳一聲,将小蛋糕一掰兩半,又把其中一半遞給他,“你嘗嘗。”

他遲疑了一瞬,黑色眼睫跟着顫了顫,“不好吃嗎?”

初靈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将手裏一半的蛋糕往他那邊又杵了杵,“嘗嘗看。”

薄禦輕輕“嗯”了一聲,接過那塊看上去并不漂亮的半塊蛋糕,低頭咬了一口。

“怎麽樣?”初靈側眸望向他,笑着問。

薄禦慢慢抿起唇,跟着她笑了下,低聲評價了句,“雞蛋放得多了些,有點腥。”

初靈翻看着小蛋糕,上面的硬質殼子已經被她揪成了兩半,整塊蛋糕脫離殼子掉下來。

她用長指捏住,又咬了一小口,“腥嗎,我怎麽沒吃出來?”

他恍然,微微低頭,那雙湛藍色眼瞳裏的笑意分明比方才更加明顯了些,垂在身側的長指微微收緊,卻并未再擡眼看她。

短暫的沉寂後。

初靈将剩下的半塊小蛋糕吃完,把殼子扔進垃圾桶。

薄禦注意到她的動作,把手裏的半塊蛋糕又掰開,隔着紙殼,遞給她,“還吃麽?”

像是擔心她拒絕,他出聲解釋,“這半邊,我沒碰過。”

初靈當然看得出來,被他咬了一口的小蛋糕在桌上,他剛才就已經把它掰下來了。

她抿起唇,“你不喜歡嗎?”

“我只是比較喜歡做這些。”

初靈了然,接過他手裏那塊比四分之一多一些的蛋糕,“行,既然你都掰開遞過來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吃了吧。”

薄禦望着她,眼底透出點點笑意。

有那麽一瞬間,初靈恰好與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對上。

他這種再澄澈不過的淺笑,不知為何,忽然就讓她想起了一個場景。

——冬季連綿幾日陰天之後,忽然在某日,豔陽高照,天朗氣清。

吃完飯後,初靈讓他坐在沙發旁,準備幫他檢查一下傷口。

他自己夠得着的地方,自然是要自己檢查的。

初靈:“沒好的地方自己塗藥,慢慢塗。”

薄禦聽話地給自己上好了藥。

“脫衣服。”

“嗯?”

“嗯什麽,背上不是還有傷?”

“啊,好。”薄禦将身上黑色棉質衛衣往上撥了撥。

就像是舍不得露給她看似的。

初靈用命令一般的語氣道,“再往上卷。”

薄禦沒出聲,但手上動作沒停,照她說的做了。

傷口還是往外滲出了點點血跡,初靈為免自己暈血,通過與他交談的方式轉移注意力,“你為什麽要做蛋糕,單純是因為喜歡嗎?”

“喜歡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呢?”

薄禦不動神色地扯了下唇,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神仍舊虔誠真摯,“蛋糕是給你做的。”

初靈動作微頓,問:“為什麽要給我做?”

“今天是聖誕節,沒有什麽禮物能送你,但我又很想謝謝你,所以就想到了這個,我的确是第一次嘗試,所以才會把廚房弄得那麽亂。”

“很抱歉。”他說。

初靈開口,意有所指似的道,“冰箱裏沒有蔓越莓,奶油什麽的也沒有。”

“那些食材,是我……”薄禦看着她,原本沒什麽其他情緒的虔誠目光倏地閃爍了下。

初靈截斷他的話,“叫外賣送來的?”

薄禦原本垂在身側的長指慢慢松開,被他掐得泛了白的手指指緣也逐漸恢複了血色。

像是松了口氣般,他低低應聲,颔首。

“辛苦了。”她說。

“沒有,你比較辛苦。”他的嗓音淡淡沉沉,低磁又不失溫潤。

着實好聽得緊。

“我——”初靈手上的動作微頓,聽到這話的第一感覺,居然是他知道自己那部劇的試鏡泡湯了。

可轉念一想就覺得不對,他怎麽可能知道這件事。

為避免自己的情緒被他看穿,初靈扯了下唇,眼角眉梢勉強漾出笑意,“給你買幾件衣服就辛苦了?”

“那些東西加在一起,很重。”最後兩個字被他從口中一字一頓講出來,像是強調。

初靈能夠感覺得到,他是個心思敏感又懂得感恩的人,可她做的這些歸根結底都不是什麽大事,她也不想讓對方有太過的心理負擔。

于是淡聲解釋,“我找人幫忙了的。”

給他塗完藥,她手掌縮回,将用過的棉簽扔進垃圾桶,再開口時嗓音溫和,“你用廚房做菜可以,做蛋糕也可以,但你傷還沒痊愈,自己注意點不要再被燙到了。”

薄禦回過神,将原本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收回,微微垂眸,又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沉着嗓,“你是在關心我嗎?”

要不是看他還受着傷,初靈恐怕早已拎起沙發上的抱枕往他身上砸過去了,“你覺得呢?”

他纖長濃密的鴉睫随着動作輕輕顫抖了下,單薄的唇勾出極淺的弧度,“如果以後你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我希望你第一個想到我,想到薄禦。”

初靈不懂他為什麽要特意強調一下自己的名字,難道是擔心自己忘了?

她端起桌上水杯抿了口,“你不就是薄禦麽?”

“嗯。”他點頭,雙手舉在胸前,交叉而握。

“你只要記得我是薄禦就好。”他眉梢微擡,直勾勾地對上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初靈盯着他的湛藍色眼瞳看了兩秒,胸腔裏的活物便跳得厲害。

她深吸口氣,避開他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剛才的眼神實在太過熾熱真摯。

像是,喜歡。

但怎麽可能呢,算上昨天,他們也不過才相處了兩日。

初靈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短時間內同樣沒聽見他的聲音。

片刻後,她起身,“我去拿書,複習會兒就睡了,你的衣服自己整理好。”

不過一瞬,她聽見他低磁清隽的嗓音——

“今晚我睡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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