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葉星瀾那張清隽的臉上含笑, “這就累了?”
初靈眼眸微垂,颔首。
“走吧,我帶你過去。”
初靈應聲, 跟着他去了休息間。
“你自己在這兒待會,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葉星瀾出于好意, 對她這麽說着。
初靈彎了彎唇, “謝謝葉老師。”
男人朝她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客氣,而後邁腿離開休息間。
初靈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回憶着那位江總的相貌。
湛藍色的眼瞳,淩厲的下颌線,颀長挺拔的身形……
的确是與薄禦一模一樣。
只是,他的眼神與他不同。
薄禦在望向她的時候, 眼神裏總有一種她形容不上來的熾熱情愫。
可剛才見到的那個男人,看向她時, 目光是疏離淡薄又清冷的。
就好像,她于他而言, 不過是個陌生路人一般。
那麽, 擁有和薄禦一模一樣的一張樣貌和身段,除了眼神發型和衣着, 看起來與薄禦沒有任何不同的江總——
他和薄禦,該不會是雙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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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麽兩個人不同姓呢?
初靈深深吸氣, 垂在身側的長指一點點捏緊。
不知為何,她忽然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來。
将近五分鐘後, 初靈決定出去找人。
這位江總是不是認識薄禦, 是否知道他的消息, 問了就知道了。
但, 萬一他不說呢?
初靈眉心皺了皺,正準備出門的時候,發現有侍應生端着不同種類的酒走進休息室。
酒壯慫人膽這話是沒錯的,她稍一側身,跟人道了聲謝,而後從木質酒托上每樣取了一杯——
香槟酒,淺藍色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雞尾酒,還有一小杯紅酒。
初靈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将拿過來的那三杯酒一點點喝完。
休息室這會兒挺安靜的,除了她之外,也就兩個人零星散落在不同位置的沙發上。
想也知道,今天參加這場酒會的圈內人大都是為了那位姓賀的大佬,亦或是HS集團空降的這位江姓總裁。
他們怎麽舍得拿這麽寶貴的時間來休息間呢?
初靈透過休息室的落地窗往外看,酒店外頭那棵柏楊樹的枝子已經變得光禿禿,街燈一照,有種蕭瑟頹廢的美。
雙頰和耳根沒一會兒就被酒精染上了緋色,前後四杯酒下肚,初靈就感覺整張臉都熱乎乎的。
她伸出手掌捧着臉,試圖緩解這種燥熱感。
然而并沒有什麽用。
初靈長指重重地按壓了幾下太陽穴,又接連深呼吸了好幾次。
幾分鐘過去,初靈微醺的狀态終于所有緩解,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擔心之前那種事會再次發生,于是站起身,準備離開這裏。
與此同時,酒會散場。
一樓大廳,那些與會人員已經在互相道別後陸陸續續散去。
休息室裏的那兩個人也在初靈走之前離開了這裏。
初靈邁腿往前走,邊走邊從手包裏往外掏手機。
她得給藺姐打個電話,讓她來接一下自己。
誰知她手機剛掏出來,手上卻像是沾了潤滑油,一滑,包裹着紅色手機殼的手機就這樣被摔在了地上。
初靈:“……”
她正準備彎腰,面前卻出現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挂鏈條的金絲邊眼鏡。
站在他身旁,穿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俯身将她的手機撿起,卻并未直接還給她,而是交給了他的老板。
江雲暮眼眸微垂,淡淡打量了眼她的手機殼。
初靈用的手機殼紅底黃字,十分打眼,想不被人注意都難。
上面寫着八個大字——
“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初靈望着他,不知道為什麽,心髒的跳速驀然加快了些許。
難道因為她酒喝太多了嗎?
初靈眉心蹙起,手伸到他面前,“江總是吧?”
江雲暮微微擡起眼,視線落在她身上,沒說話,也并未有任何動作。
初靈:“手機還我。”
江雲暮那雙湛藍色的眼瞳裏蕩漾出令人難以察覺的薄笑。
他朝身側的寧助理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明白過來,稍稍低頭,而後轉身離開休息室。
江雲暮将她的手機遞過去。
初靈接過,正欲問他些什麽時,卻被他堵住。
他身形太過颀長挺拔,将休息室的門遮得嚴嚴實實。
初靈皺起眉,“你幹嘛?”
江雲暮微俯下身,居高臨下地瞧着她,淺淡的目光裏沒什麽情緒,低聲詢問,“初小姐,我們以前是否在哪裏見過?”
“是嗎……”她認識薄禦,可與薄禦長得一模一樣的江總,她在此之前并不認識。
初靈撇唇,聲音裏帶着點兒鄙夷味道,“江總,你想搭讪別人也應該學學新的方式,這種,太老套了。”
江雲暮不動聲色地掀了下唇,抄在西褲口袋裏的手伸出來,“那麽請問初小姐,你有沒有見過薄禦?”
初靈看着他,心下驀地一跳,“你和薄禦是什麽關系?”
她的确是有些慌了神,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就生出了這種感覺來。
江雲暮:“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初靈忍下從心髒處湧上來的酸澀感,淡聲回應,“見過。”
“我很想他。”
後面那句話,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初靈深吸氣,手指指甲将指腹掐得泛了白。
她擡起頭,盯着他看了幾秒。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初靈瞧着眼前這位和薄禦長得一模一樣的江總,忽然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錯覺來。
初靈那張美人臉被酒精染得酡紅,翹着眼梢輕笑,擡手住他頸往下壓——
有那麽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了那晚眉間染雪,身着黑色皮質外套的薄禦。
初靈踮起腳,在他唇畔留下一個緋色暧昧的唇印。
江雲暮直起身,那雙湛藍色的眼瞳裏寫滿了難以置信的情緒。
他伸手直接将她推開,不過他這人向來知分寸,沒用太大力。
初靈後知後覺,被江雲暮推開之後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什麽,一個激靈,酒醒了大半,開始跟人道歉。
“江總,抱歉。”
江雲暮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條淺灰色方巾,扯開,将唇畔被她印上去的緋色吻痕一點點擦拭幹淨,而後,直接将那條方巾扔進垃圾桶。
他的嗓音很淡,可聽起來分明就帶着威懾感,“初小姐,自己一個人在外面還是要少喝些酒。”
“謝謝江總提醒,不過,你和薄禦,是雙胞胎麽?你們長得一模一樣。”
初靈咬了下唇,接着道:“請問您知道薄禦的消息麽,我找了他很久,可是……”
就在她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話被江雲暮打斷。
他扯住她手腕,帶着她整個人往前走,“跟我來。”
初靈就這麽被他攥着手腕,拖離了休息間。
江雲暮将她帶到一輛車上。
初靈注意到,這輛車與她和藻藻見過的那輛一模一樣。
同樣的,并不常見的柯尼塞格超跑。
她拿出手機,給藻藻發了條微信:
【藻藻,你還記得之前見過的那輛黑色柯尼塞格車牌號是什麽嗎?】
如果不出意外,她和藻藻之前見過的車,就是江總這輛。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和薄禦是雙胞胎?”男人低沉清冷的嗓音落入車廂。
初靈這才注意到,前排的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還坐了兩個人。
他們這是要怎樣……
初靈手指緊緊扣着包包肩帶,心跳完全亂了。她的注意力在微信消息上,壓根兒就沒怎麽留意他的話,更別提回答了。
林藻回複得很快:
【南A86668】
【怎麽了,靈靈?】
初靈也并不想讓她擔心,回了句:【沒事,我就是問問。】
發完消息,她伸出手臂,試圖推開車門下去。
可手指指尖還未碰到車把手,就被江雲暮鉗住了手腕。
“江總,你這樣……不太好吧?”
“初小姐是不是誤會了?”
她誤會?
她誤會什麽?
初靈倏地反應過來,“江總,您怎麽知道我姓初?”
江雲暮:“我調查過你。”
初靈:“……”
好家夥。
所以說,她猜得沒錯,這位江總根本就是對她圖謀不軌吧?
前排駕駛座上的男人轉過頭,畢恭畢敬道,“初小姐,接下來您聽到的一切,還請您千萬保密。”
“什麽意思?”初靈飛快地眨了眨眼。
現在的狀況,她确實不太明白。
她伸出那只沒被禁锢着的手,示意,“請問您現在可以把我放開了嗎,江總?”
江雲暮将鉗住她腕部的那只手緩緩松開,活動了下骨節分明的長指,淡聲說,“我叫江雲暮。”
他的聲音有條不紊,平靜地陳述着,“你之前見過的薄禦,是我的第二人格。”
初靈對上他視線,瞳孔遽然而猛烈地收縮了一瞬。
第二人格?
她回憶了一下之前她與薄禦相處的畫面。
初靈恍然記起,他多次強調過——
“會用這種眼神看你的是薄禦。”
以前,他總是說讓她記住自己的眼神。
所以,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嗎?
正因如此,她在看到江雲暮的第一眼就清楚,他與薄禦不一樣。
初靈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心髒跳得厲害。
坐在前排的那兩個男人也分別做了自我介紹。
初靈聽出來,江雲暮那位助理寧維,就是打電話聯系她的那個人。
他這麽做,肯定也是這位江總的授意。
初靈看到那位蓄着絡腮胡的外國醫生用蹩腳的中文說,“盧卡斯沒有騙你,我是他的心理醫生。”
初靈深吸氣,逐漸抿起唇,淡聲說,“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們。”
只不過,她以前只在書中、電影裏看到過雙重人格或DID患者,現在突然有一個真的患者出現在她眼前……
江雲暮側眸,低聲開口,“初小姐,我今天叫你出來沒有其他目的,我只是想問,你和薄禦相處的這幾天裏,他有沒有傷害過你?”
初靈對上他那雙如同深邃古井一般,無波無瀾的平靜目光,搖搖頭,“沒有。”
她補充,“他對我很好。”
馬格利特博士烏黑濃密的眉毛微微豎起,“是嗎?初小姐,這關系到盧卡斯的病情,請你說實話。”
初靈眉心也跟着擰起,聲音拔高了幾分,“我說的就是實話,薄禦他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傷害我的事情。”
說完她又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緊跟着像是想起了什麽,輕聲問:“江先生,你身上的傷,現在都好了嗎?”
江雲暮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淡,“多謝關心,已經沒事了。”
初靈曾經因為興趣,看過幾本有關心理學的書籍。
有一本書裏寫着,雙重人格其實可以簡單理解為,一體兩魂。
他們共用一個身體,可主人格對于副人格占據其身體之後發生的事情,并沒有記憶。
所以江雲暮方才對她說,調查過她。
初靈明白了。
原來不存在什麽雙胞胎。她自始至終見到的,都是這位江先生。
“我相信你。”江雲暮說。
初靈表情剛剛松懈了一點點,卻又聽見他道——
“但是,我想我還是應該告訴你真實情況。”
初靈咬唇,低低道,“你說。”
“薄禦是個暴力型人格,他也很聰明,他在你面前展露出來的那一面,可能只是他的僞裝。”
“初小姐,他很危險。”江雲暮總結道。
旁邊,馬格利特博士耐心地聽着他講話,時不時微微點頭。
“所以呢?”初靈問。
“你或許應該考慮一下,來我身邊工作。”
初靈忍不住笑了下,“江先生,你是想讓我做你的秘書?”
江雲暮沒有說話。
事實上,他的确有這個想法。
初靈掐着手指指腹,望着他道,“既然你已經調查過我的背景,那就應該清楚,我剛進組沒多久,目前還在拍戲,沒有時間為您工作。”
寧維從文件袋裏抽出一沓合約遞過去,“初小姐,您看看這個。”
作為在江雲暮身邊工作多年的總助,能遇到讓薄禦聽話的女人的幾率究竟有多小,他再清楚不過。
寧助理跟她解釋,“初小姐,如果您同意,這部電影的女主,将由您來出演。”
寧維微笑着,“據我所知,您好像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劇本。”
初靈接過看了眼。
看到合約上,書名號裏面的文字時,她的食指指腹處就傳來微微的痛感。
“所以說,你們今天是有備而來,對吧。”
把她調查得那麽清楚,甚至連她最想要演哪部電影都知道了。
初靈忽然覺得江雲暮這個人有些可怕。
也是,含三四個金湯匙出生的人,自小受到的教育就跟她們不一樣吧。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還是說,他秉持的是弱肉強食适者生存的游戲規則?
車廂內寂靜一片,她沒有等到任何回答。
但初靈也并不需要他們的答案。
她哂笑,“江雲暮,你這樣,算是在威脅我嗎?”
被她喊了全名的男人似乎并不生氣,只是淡淡道,“初小姐,請別誤會,這頂多只能算是交易。”
“交易?”
他也真好意思說出口。
初靈:“如果我不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