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幕遮
“快來人啊——殺人了!”
清晨的洛京還在沉睡,就被一聲驚叫吵醒。晨起巡防的一隊士兵聽到叫喊就沖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裏,小巷裏聚集了十幾個人,還有一些好奇的居民紛紛打開了窗戶。
伍長上前一看,發現一具女屍橫在地上,旁邊還躺了個衣着富貴的纨绔公子。
這個倒是沒死,看來只是喝多了。
他上前去拍拍那人:“小兄弟,醒醒,你昨天晚上在這裏幹什麽了?”
李洛蘇聽到一陣吵鬧,心中不滿有人吵他睡覺,迷迷糊糊一翻身道:“滾開,不要擾本太子清夢……”
偷雞摸狗事小,殺人越貨事大,不管地上躺的纨绔是不是兇手,既然出現在了殺人現場那就得抓回去按規矩辦事。
伍長見他不醒,一揮手道:“屍體擡去斂房,這家夥給我擡回衙門,先關進牢房!其他人都散了散了!”
***
右丞相府門前,餘淩波有些焦急。
從昨天中午起他就沒有見到過太子了,本以為他只是翹課又跑去哪個冷僻宮殿玩兒了,晚上就會回來,結果今天早上進了東宮寝殿他才發現床上的被子整整齊齊,好像根本沒人動過。餘淩波心裏有個不好的念頭,他不死心又去書閣和虎苑看了看,依舊沒有找到李洛蘇的身影。想起他最近翹課總往宮外跑,就又去了他常去的那幾家賭場和舞坊查看,依舊毫無所獲。
直到街上熙攘了起來,他才在茶館裏聽到了有人談論早上的京城命案。
“……聽說死的是個舞姬,旁邊還躺着個纨绔公子。”
“那小公子死活不承認自己殺了人,還說什麽自己是太子……”
“哪有太子睡在大街上的哈哈哈,我看八成是他酒後失手弄死了舞姬,被人發現害怕就說自己是太子,想吓唬吓唬人,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了,誰還信這套……”
餘淩波心想千萬別好的不靈壞的靈,權衡再三,他還是打算先去找太傅再說。
“你說的是真的嗎?”
端木藥有些頭痛,本來以為這次不想逼小家夥太緊就沒去抓人,結果反倒是有可能惹出命案來,看來對付小魔頭就不能過于仁慈。
這時管家來報:“老爺,白城防來了,說是有要緊的事來和您商議。”
“讓他進來。”
白竹帶着劍,大步踏進前廳,臉色有些不安。
“餘容,太子昨晚在不在宮裏?”
端木藥看了一眼餘淩波,道:“不在,至少不在東宮。”
“那八成真的是他了……”白竹肩膀垮了下來,對他道:“雖然京城的巡防隊現在是我在管轄,但我也只是聽說而已,今天早上城東的文墨巷裏發生了一起命案,死了一個舞姬,巡邏的士兵還當場抓到了一個嫌疑人,已經送去京兆府的監牢內了,那嫌疑人被提審的時候說自己是太子還嚷着要見你,因為身份不确定,所以現在正在僵持中。京兆府是刑部的下屬,而我在兵部,沒有重要理由也無法去探監,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去京兆府确認一下。”
“我知道了,清臺,你先回宮再去看看,我去京兆府。”
端木藥皺着眉頭,拿起令牌出了門。
***
京兆府的監牢內,李洛蘇靠在牆邊坐着。
他很讨厭這裏,沒有陽光,空氣中充滿稻草發黴的味道,時不時還有幾只大老鼠貼着牆根溜過。
真是太惡心了,跟東宮比一點都不好玩兒。
坐在紮手的稻草堆上,李洛蘇開始懷念起白虎柔軟幹淨的皮毛,和寝殿光滑馨香的被褥。
也不知道太傅有沒有發現自己不見了……不過變态老夫子會覺得自己不見了更好吧,這樣就再也不用教他這個不省心的學生了。
李洛蘇抱着自己有些疼痛的膝蓋,把頭埋在臂彎裏,聞到身上還殘留的酒氣,他怎麽也想不起昨晚發生的事了。
“七號嫌犯,有人探監。”
門口傳來鐵鏈松掉的聲音,一雙皂靴停在李洛蘇身前。
“看來你在這牢裏過的還不錯。”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清朗幹淨如春日的晨光。李洛蘇擡頭,是他好久沒見的太傅。
上一次見到端木藥時他還是邋遢的酒鬼模樣,今天卻依舊和從前一樣,衣着齊整,氣度高華,下巴上的胡茬也不見了,還是原來那個走在宮裏就會收到不少紅箋的端木丞相。
又變得人模人樣了。
李洛蘇撇撇嘴,雖然太傅對他總是沒什麽好話,但自己老師狼狽的一面已經完全被他掌握成為把柄了。想到這裏他又不禁笑出聲來。
“在這裏也能這麽高興,看來是我多餘了,沒有別人的幫助你應該也能自己出去了。”
端木藥剛轉身要走,李洛蘇就叫住了他。
“站住,你得把我弄出去,我真的沒有殺人!”
“哦?既然如此,為何不向京兆府尹說明情況?”
“因、因為,我喝多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端木藥看着小家夥一臉郁悶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那現在就随我去向府尹證明身份吧。”
“沒用的,我已經給那個死腦筋的老古董看了令牌,他居然說我這是偷來的!”
一提到京兆府尹,李洛蘇就極其火大,他還從未見過如此讓人痛不欲生的官員。
晨起的京兆府尹剛吃完早飯,就接到了京城巡防衛兵的報案。查看過舞姬的屍體,他命人把嫌犯帶到堂上跪着,沖着底下暈暈乎乎的李洛蘇問到:“堂下何人?報上你的姓名和職業。”
“……李洛蘇,榮國太子……”
“放肆!大膽蟊賊居然敢冒充太子殿下!”
驚堂木一拍,李洛蘇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跪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眼前不知是哪個沒來頭的小官沖他吹胡子瞪眼,于是立馬站了起來。
“本太子就是我自己!你是哪兒來的沒長眼狗官!”
“來人!把他給我摁下去!”
李洛蘇可從沒跪過硬東西,就連禦書房也是鋪了地毯的。
他喊道:“我有令牌,不信你自己看!”
衙役搜了他的令牌呈上去,京兆府尹翻來覆去看了好久,道:“令牌倒是真的,只是太子殿下怎麽可能睡在大街上,還睡在屍體旁邊,我看這令牌八成是你偷來的!”
李洛蘇從未遇見這種情況,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偷的?怎麽可能!屍體又是怎麽回事?
“不僅殺人,還盜竊宮內禁物,更是當堂辱罵朝廷命官,來人!把他給我壓下去,待查明真相就移交刑部處置!”
眼看有口說不清,李洛蘇急中生智大喊:“我就是太子!不信你去問右丞相端木藥!看他知道了怎麽收拾你!”
“嗯……所以這就是你被關進來的理由?”
端木藥聽完李洛蘇的話,覺得這麽些年真是白教他了。
京兆府尹的名號他也聽說過,知道這位大人是個出了名的直腦筋,萬萬沒想到這次讓他們給遇上了。
“你對昨天晚上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李洛蘇歪頭想了想,道:“當時巷子裏很黑,但除了我,應該還有一個人。”
“我知道了,你先好好待在這裏。”
端木藥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蓋在李洛蘇身上,然後出了牢房。
“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去把你撈出來。”
***
城東的文墨巷本就偏僻,發生了命案之後更是無人問津,只有京兆府的兩個衙役守在這裏等待仵作的現場勘驗。
端木藥向他們出示令牌之後就自己進去查看了起來。
離巷子入口不遠處就是一攤嘔吐物,八成是昨天晚上小家夥吐的。他繼續往前走,快到盡頭的時候,看到了屍體所在的地方,那片範圍已經被白線圈了起來。這附近沒什麽特別的東西,他再往前走,很快就到了盡頭,這裏是跟另一條更窄的巷子交彙的地方。往右手邊看去是被堵死的牆壁,那如果有另一個人在話他應該會往左邊逃走。
端木藥朝左手邊轉過去,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個在地上被太陽照得發光的東西。
這是……兵部的令牌?
***
“王府尹,這下您可以放人了吧?”
“嗯……”
京兆府尹看着端木藥遞給他的那塊牌子,道:“右丞相,即使您找到這麽一塊令牌,也只能證明現場還有另一個人到過,還是無法撇清他的嫌疑啊,太子若真是犯了法,那也得與庶民同罪,在沒有确鑿證據的情況下,恕我無法放人。”
“但這件事可不止牽扯到太子,你一個京兆府尹,有權力去調查兵部嗎?我勸你還是把案子移交三司審理,不然以後若是查出兇手另有他人,你的烏紗怕是要不保。”
端木藥以前從未用這種口氣和同朝官員說話,這次實在是小家夥牽扯過深,将來的一國之君可不能有如此污點,若是能移交三司,就可以把主動權收進自己手中。
京兆府尹這人雖然腦子直了點,但還是知道規矩的,他京兆府只能審審京城的平民案子,若是牽扯七品以下的官員就要移交到刑部,七品以上及皇親國戚則要大理寺出馬,禦史臺監察辦案。
“那就依右丞相的意思辦。”
京兆府監牢的大門再次被打開,端木藥走了進去。
“出來吧,跟我回去。”
“沒事了?”
李洛蘇驚喜地看着他的太傅,高興地跳起來。
“有事,但不是在這兒,出了這裏跟我去大理寺。”
當然,還要回東宮好好罰抄作業。
端木藥把之前給小家夥的那件外衣拉起來蓋住了他的腦袋,然後拉着他的手走出了牢門。
這件案子被京兆府正式移交給大理寺、刑部和禦史臺三司聯合審理,為了保全太子的名聲,李洛蘇在端木藥的建議下被列為隐形證人,這件事除了三司最高長官其他人一律不知實情。
“這樣就行了嗎?”
李洛蘇被端木藥帶回東宮,一進門就被關進了書閣。
端木藥啪地把準備罰抄的課本摔在桌子上,雙手撐在椅子的兩只扶手上,他俯下身盯着李洛蘇,道:“當然不行,喝酒逃課逛窯子,還卷進一宗命案,你想當這些沒有發生過嗎?這十年難道為師是白教你的嗎?”
端木藥雪白的皮膚上因為憤怒而顯出一絲潮紅,李洛蘇頭一次見到這種表情的太傅,跟之前趕他走時的生氣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罰……就罰,反正也是抄書……”
他瞥瞥那一摞厚厚的課本,心裏有些絕望,眨着眼睛問端木藥:“能不能少抄一些……”
這幾年小家夥很少跟他撒嬌了。
端木藥心裏嘆了一口氣,道:“這身味道真髒,現在給我洗澡去。”
李洛蘇被拉進寝殿,端木藥把他按進早已備好的浴桶中,親自上手揉搓起來。
小家夥還是幹淨一點更可愛。
***
李洛蘇進過大理寺沒幾天,刑部就抓到了一個嫌疑人。
杜之鵑萬萬沒想到剛剛把人推薦上去就出了事,憑趙無越那個沒用的膽子,萬一他要是把自己賣官的事也供出來……
他心裏打着小算盤,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萬不能功虧一篑。
隐約聽說之前還有個什麽隐形證人,若是能把髒水潑到那人身上就好了……
杜之鵑立馬在心中盤算出了一個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
名偵探太傅已上線(~ ̄▽ ̄)~
本作品源自晉江文學城 歡迎登入閱讀更多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