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離情傷

今日朝議結束的時候,陰沉的天空開始下起綿密的雨來。

李洛蘇看着缥缈的雨霧,叫人攔住了正準備出宮的荼沉水。

“太保,朕還有些問題想要跟你讨論,就随朕去東宮吧。”

“是。”

自從端木藥搬出東宮之後,李洛蘇不僅回到了東宮休息,還把辦公之處也從禦書房搬到了他原來做太子時候的書閣裏。

這一舉動自然又被禮部非議了一番,但他把那些奏折叫人拿了回去,當着那群官吏的面兒統統燒了,于是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知陛下有何事要與臣商議?”

李洛蘇坐在椅子上,看着荼沉水,道:“朕記得前一陣去北山上跑馬之前問過太保北方邊境之事,太保說過荊國在邊境調兵遣将,不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了。”

“回陛下,荊國已在鴻雁關附近屯駐了十萬兵馬,雖然安營紮寨,但也沒有做出越雷池一步的舉動。”

“哦?那就奇怪了。”

李洛蘇歪着腦袋皺着眉頭,他除了射箭,真的是對兵道一竅不通,荼沉水不講,他也不學,更別提以前端木藥還總罰他抄之乎者也,他想看看兵書也沒有時間。

“依太保看,荊國為什麽會做這樣奇怪的事情?屯了兵又不開戰,豈不是在浪費糧草物資?”

“臣以前帶兵時也從未遇見過這種事情,所以臣也只是猜測,可能荊國那邊得到了什麽消息,以為我們要派兵攻打他們,或者,他們以為我們國內會出什麽亂子,可趁機占些便宜。”

李洛蘇思索了一下,道:“朕倒是從未關心過他們這種手下敗将,更沒有要派兵攻打他們的意思,至于後者……”

“歷來一國皇帝新舊交接都是大事,期間會經歷三個月到一年以上的不穩定期,恐怕他們是看到這個機會,奢望國內在交替之間會發生動蕩,好借此收回些利益。”

“哼,那他們可真是癡心妄想了。”

李洛蘇單手撐着腦袋,看着書閣西牆上挂着的地圖,一臉不屑地拿起朱筆,蘸了朱砂朝那上面的荊國二字扔去,正中靶心。

“他們要是敢開戰,朕就讓太保你去把他們的防守線再打退二百裏地,想趁機來占榮國的便宜,也不看看我是誰,朕有太保,還有太傅,他們有什麽?唯一有名的邊關大将也早就變成刀下冤魂了,還想吓唬誰呢!你說對不對啊,太保?”

荼沉水還是第一次看到李洛蘇繼位後這麽吊兒郎當的樣子,仿佛他又變回了以前那個不可一世的驕傲小太子,不禁有些失笑。

“是,所以陛下不必擔心此事,臣會随時關注他們的動向的。”

李洛蘇看着他,想起了那日東宮衆臣逼請他繼位時候的情景。

明明還應該有一個人在這裏才對的,太傅那個大騙子。

“唉,要是太傅也在就好了……”

他趴在桌子上,要是端木藥看見他這個樣子,肯定是要提醒他注意威儀的,但現在根本沒有人再來糾正他的這個問題。

“陛下……是否又與右丞相發生什麽龃龉了?”

“他啊,他這人總是什麽都想管一管,嘴上天天說着是為了朕好,但根本就不知道朕想要什麽,一言不合就跟朕吵架,吵完架就裝病不上朝,也不知道是想氣我還是氣他自己,說好的要輔佐朕當個明君,結果自己卻先躲起來了,真是個大騙子。”

雖然是在說着埋怨的話語,但提起端木藥時,他琥珀色的眼睛裏确實是閃爍着奇異的光彩的。

荼沉水看着李洛蘇臉上一半消沉一半雀躍的表情,心中曾經的那些不甘像是照到了陽光的種子,再次破土而出。

他起身走到小皇帝的身邊,伸手捧起了他的臉,讓他看向自己。

“陛下,其實你可以不用一定依靠右丞相,只依靠臣,也是足夠的。”

荼沉水的眼中有一種如深淵一般的堕落感,這讓李洛蘇突然覺得有些不安,他急忙推開了他。

“太保……你、你這是做什麽,朕已經長大了,沒有什麽人是必須去依靠的,也沒有什麽是朕做不到的。”

荼沉水抓住他的手,聲音有些不穩:“陛下是不是還是覺得有右丞相在就更好?”

“你把朕當成什麽人了!”

李洛蘇甩開他,一連退後了好幾步,書閣裏的氣氛一時間尴尬起來。

窗外隐約傳來經過的禦膳采買小吏的聲音,打破了書閣裏的寂靜。

“……我聽說右丞相稱病告假了,但他最近卻天天出入伽藍坊。”

“伽藍坊怎麽了?那不都是佛寺嗎?”

“不信佛的人哪能天天去佛寺啊,伽藍坊裏據說可還有京城第一名伎芙蓉君的別館在呢……”

荼沉水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夏拒霜的名號,他立時向李洛蘇拱手道:“剛才是臣唐突了,還請陛下恕罪,臣有事,就先告退了。”

說完就推開了書閣的大門。

李洛蘇回過神來,他剛才好像隐約聽見了右丞相、名伎之類的只言片語,想起了以前餘淩波跟他說看到過太傅去潇湘坊的事。

難不成……

他心裏不自在起來,強烈的好奇心讓他也跟了出去。

***

今日陰雨纏綿。

雨水彙聚的溪流從屋檐上的雕花滴水落下,連成一條不斷的水精珠線,砸在廊下的水池中激起片片漣漪,錦鯉們逡巡着躲在了枯萎的荷葉底下。

端木藥久久地望着窗外的雨霧出神,一動不動的樣子仿佛一座塑像。

“知道嗎?”夏拒霜輕輕開口。“我已經盯着您看好久了,但您都沒有注意到我在看您。”

端木藥回過神來,看見夏拒霜在桌子對面托着腮看他,他自嘲地一笑。

“對不起,我走神了。”

夏拒霜伸手從小火爐上的茶釜中舀出一勺水,添進了端木藥面前的茶杯裏,翻騰的白色茶霧袅袅而上,在兩人之間氤氲開來,襯的對方的面孔看上去都有些模糊。

“您這哪裏是走神了,分明是在凝神靜思一個人。”

“每次你都能猜到我心裏在想什麽,我都要懷疑你是否會讀心術了。”

“讀心術這種東西啊,說來我也是會一些的,不然如何在風月場上混跡呢。所以您最近每天都來我這裏,是不是又跟人大吵了一架?”

端木藥喝了一口茶,嘆氣道:“吵架……其實也還好,總歸會有和解的時候,就是其他方面不太好。”

“哪裏不好了?”

“現在的形勢對我來說不太好,就像是棋盤上的黑白子,我執白子,對方是黑子,我在明處,對方在暗處,他用了不少令人無法琢磨的手段,圍困了我的白子,已經成功地連下三城了。”

“那您不想想什麽辦法嗎?”

端木藥抱着茶杯,搖了搖頭,道:“小家夥現在不信任任何人,只是自己一意孤行,即使我現在去跟他講道理,他也不會聽的。”

“怎麽會呢?”夏拒霜随手又往茶釜裏添了一道水,“沒有人會不聽道理,若是有,那一定是講道理的人方法不對。”

“那我有什麽地方做錯了嗎?”

“您難道不是太急功近利了嗎?”

端木藥無言以對,沉默了下來。

夏拒霜見他不說話,就道:“雖然我不懂您身邊那些事情,但凡事不是為了利益就一定有個其他別的什麽理由,對方這麽做的理由您想過嗎?”

理由……是啊,凡事總要有理由的。

端木藥默默思考着對方的理由,有半柱香的時間都沒有說話。

夏拒霜看着他眉頭越皺越緊,便起身去拿了一個食盒過來。

“有些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想清楚的,還是先放松一下比較好。”

他打開食盒,從裏面端出幾碟精致的點心來。

“這是我從雪暖閣訂的,他們家的糕點可是京城一絕。”

端木藥看他吃下去一塊點心,滿臉都是幸福的樣子,便道:“原來芙蓉君喜歡的點心是金絲雲片糕嗎?”

“對啊,這是我小時候在家鄉常吃的點心,雪暖閣的點心師傅,據說也是跟我從同一處來的人。”

“那我能冒昧問一句,芙蓉君的家鄉所在何處嗎?”

端木藥低頭喝着茶,但半天都沒等來回答,他擡頭去看桌子對面的人。

“你……這是怎麽了?”

夏拒霜捂着胸口,臉色緋紅,還在微微地喘氣,那金絲雲片糕掉在桌子上,摔成了兩半。

“端木公子……別管我,請你……快些離開……我這裏……”

他支撐着站起身來,卻又腿軟倒在了地上。

這股感覺,居然和那天晚上在秘香閣和荼沉水翻雲覆雨時感受到的一樣……不,是比那時還要強烈的感覺。

夏拒霜想沖進雨裏讓自己冷靜下來,但他稍微一動彈就感覺到小腹處的熱流在四肢百骸之間游走,最後彙聚到身下,使他不得起身。

“芙蓉君!你沒事吧?”

端木藥立馬沖過去扶起了倒在地板上的夏拒霜,他感受到懷裏的人全身發熱,不停地在微微顫抖。

“嗯……不要碰我……”

一絲呻|吟從夏拒霜的薄唇中逸出,還帶着略微溫香的媚意,傳進了端木藥的耳朵裏。

夏拒霜原本想推開他,但纖細的手指臨觸到絲滑的綢緞卻又抓緊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這樣的反應大概是中了媚藥,要是不趕緊想些什麽辦法,恐怕接下來發生的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端木藥看着夏拒霜咬緊下唇面色潮紅,眼角還帶着些淚花,知道他剛才吃的金絲雲片糕裏可能摻了什麽東西,才導致他出現這樣的反應。

幸虧自己剛才還沒有吃,不然他們兩個面含春色的男人共處一室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總之,如果沒有解藥,那就只能先封住感應經脈,等這藥力自然散去了。

他把夏拒霜轉向自己,半抱着他,然後解開了他的上衣。

“別脫……”

夏拒霜拉住他的手,沖他艱難地搖了搖頭。

端木藥從袖子中抽出幾根銀針,道:“你放心,沒事的,我會一些醫術,可以用銀針封住你的經脈,然後等藥效自然過去就好了。”

他不等夏拒霜回答,就扯下他的衣服,雙手在刺繪着大片芙蓉花瓣的光滑脊背上游走,尋找着正确的穴位。

微涼的指尖帶來的撫摸之感使夏拒霜好受了一些,但他還是咬緊了嘴唇強忍着自己的聲音。

就在端木藥找到穴位準備把銀針刺下去的時候,大門突然被打開了。

“你們兩個人在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牡丹:四個人的修羅場,我卻還沒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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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開始新的波折啦~(頂鍋蓋逃跑ε=ε=┏(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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