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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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板,有空嗎?”

顧夏有片刻錯愕,在腦海中搜尋這個男人,卻沒有結果。

見她良久沒回應,對方再次開口:“一起去看看花球?”

顧夏:?

男人急了,“顧老板,花球我一會兒就要用了,你不會還沒準備吧?”

她的花店生意一直不錯,每天來來往往的顧客多了,她做不到把每張面孔都熟記于心。因此別人認識她,她不認識對方的情況時有發生,倒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她這會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原來這人是花店的顧客。否則,也不會知道她姓顧。

方才一時情急,竟沒想到這一點。

可惜她對這人沒什麽印象,也不記得他預定了什麽花球。

但她并不擔心,她忘記的,小米一定會記得。

“應該在準備了。”她說。

男人笑了,“那顧老板,咱走吧。”

鄭百合家的狗血八卦,顧夏聽得頭疼,早就想走了。如今順利尋得一個借口,自然順水推舟。

她同鄭百合說花店還有急事,回去會按照方案認真準備壽宴,便跟着那男人走出了咖啡店。

兩人誰都沒說話,默契似的,走到街角的斑馬線前,遇上紅燈,才停下來。

顧夏借着暗沉的天光,終于看清他的模樣。

他身形颀長,幾乎高出她一個頭。利落短發落在額前,遮住了半邊額頭,眼睛像落入湖水的琉璃,鼻梁右側有顆淡褐色的小痣。

他左手抱着一塊通體幽黑的滑板,滑板背面印着一個醒目的紅色骷髅頭。

這個人,讓她聯想到草原上飛馳的獵豹和清晨林間的小鹿。

即野,又乖。

很矛盾,卻異常和諧地融為一體。

如此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個人,按理說,她不會輕易忘記。

她想起正事,這才出聲,卻是忙着道歉:“不好意思,我這邊可能疏漏了。請問您在店裏訂了什麽花球?”

她實在是沒有印象。

“沒訂過。” 他側過身,微微垂目,“你不是想走嗎?我幫幫你。”

顧夏聞言一怔。

她是想走,但眼前這人是如何得知的?

她眨眨眼,裝作沒聽懂的模樣,“什麽?”

他輕輕牽起嘴角,“你不記得了嗎?是你向我求助的。”

“我?”顧夏徹底迷茫了。

“剛才在咖啡館,你那麽盯着我,不是在向我發求救信號嗎?”

顧夏想起方才在咖啡館的對視,啞然失笑。

沒想到一個短短幾秒的視線交錯,竟讓他看出了自己的焦灼。

她再次打量他,眼前這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應該是名大學生。

沒想到竟是一名學生的善意,幫她解了圍。

她心頭一暖,剛想對他說聲謝謝,結果就聽到他的聲音,仿佛慢半拍地接上上一句話:“畢竟,誰想聽蠢蛋是怎麽争家産的,你說是不是?”

顧夏忽然覺得這個男生挺有意思的。年紀不大,一雙眼睛挺無辜的,誰知卻長着鋒刺。

她一本正經地糾正他:“別胡說,你小孩不懂。”

“小孩?”

男生眼中劃過一絲荒唐,猶如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

顧夏對他的反應習以為常。

年紀小的時候,都不喜歡別人說自己是小孩,仿佛承認自己是小孩就等于承認自己幼稚。

等到了她這個年紀,再想要當小孩,卻早已沒人這麽叫她了。

她一副“難道不是嗎”的表情,讓男生挑起的眉毛好半晌才落下。

随後,他隐去眼中荒唐,像是默認了她的話:“小孩就小孩。”頓了頓又問,“那我可以叫你姐姐嗎?”

他說“姐姐”二字時,故意拖長了語調,仿佛是對“小孩”二字的回應,報複似的。

可他神情認真,又讓人無法責難他的動機。

顧夏動了動唇,沒說話。

然而,似乎并不用她回應,他已經擅自做主替她答應了,随即開口便是一聲:“姐姐……”

短短二字,卻是玩味的神态,甚至連語調都打着旋兒。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稱呼,被他說出來,總覺得像是別有用心。

顧夏暗自發笑,還真是個小孩啊。

“要下雨啦!”

不知是誰在遠處喊了一聲,她擡頭,看了眼灰沉的天。

暗色的雲在翻滾,天地間一片大雨欲來的潮濕洶湧。

她看向男生,“剛才謝謝你……”

“林子觐。”男生自報家門,“還不知道姐姐的名字。”

“顧夏。”

就是在這時,林子觐的手機響起,他接通電話轉身就走。

走出一米遠,又回過身來,笑呵呵地同她告別:“姐姐,再見。”

顧夏想,或許只有這個年紀的男生,才會帶着少年氣韻和心性,同她認真地說再見。

不過是萍水相逢,哪有什麽再見呢。

她沖林子觐的背影搖搖頭,準備打車回花店。奈何這個點附近車輛太少,等了好一會兒都沒人接單。

天有些熱,她等得口渴,幹脆先取消訂單,走向街尾的便利店。

便利店不算大,最裏面有一個小暖櫃,售賣各式熱飲。

胃疼已經得到緩解,但還有些許不适,不能喝涼的,她拿了瓶熱水。

關上櫃門時,餘光裏瞥見一個人。她下意識地看過去,心裏一咯噔。

林子觐就站在暖櫃邊,神情閑散,一手抱滑板,一手插口袋。

黑衣黑褲的他,在色彩鮮明的便利店裏異常醒目。

他也在這一刻看見了她,眼神一亮,像在古玩市場淘着個寶貝。

“姐姐,買水呢?”

她呆了一秒,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林子觐嘴角淺淺弧度,“就不記得我了?才幾分鐘啊。”

顧夏當然記得,方才告別時,兩人走的明明是相反的方向,怎麽會在這裏又遇見?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從咖啡店到便利店,看起來是偶遇,但處處透着詭異。

顧夏平時沒少看社會新聞,表面斯文禮貌的人背地裏很有可能是個變态殺人狂魔。

她腦中頓時警鈴大作,不安的情緒湧上來。

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她直白地質問他:“你在跟蹤我?”

不等林子觐回應,她又厲聲說:“我警告你,別再跟着我,否則我要報警了。”

話音剛落,收銀臺那邊傳來收銀員的聲音:“林哥,還不走?快下雨了。”

“馬上就走。”林子觐揚聲答。

林子觐在便利店有熟人?所以并不是跟蹤她?

顧夏心一頓,雖然依舊懷有戒備,但氣勢已如被戳破的皮球,“你,你認識收銀員啊……”

“嗯哼。”林子觐瞧出她的心思,嘴角微揚,像在笑,“我長得像壞人嗎?”

她不說話。

林子觐微微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姐姐,我不是壞人,你不用怕我。我這樣根正苗紅的好青年,平時連一只螞蟻都不舍得踩。”

說話間,便利店外亮起一道閃電,緊接着是一聲驚雷,瓢潑大雨如期而至。

顧夏望了眼窗外,心想這場雨可算下了。

回頭,見林子觐還安安靜靜地看着自己。

他的氣質幹淨、張揚、熱烈,像是荒原上熊熊燃燒的烈火。

這樣一個男生,确實不像是壞人,更何況他在便利店還有熟人。

顧夏心裏的擔憂漸漸消散,這才赧聲:“剛才,誤會你了,很抱歉。”

大約是自覺理虧,又将手中的水遞給他,“請你喝。”

結賬時,收營員好奇地問林子觐:“林哥,那誰啊?”

收營員是個小年輕,留個鍋蓋頭,看上去有些呆。

林子觐坦言道:“我姐姐。”

“……”鍋蓋頭嘟囔,“你什麽時候有姐姐了?”

“剛有的。”

鍋蓋頭:“……”

林子觐說話時,目光一直落在顧夏身上,嘴角始終是上揚的。

便利店裏到處是明亮的燈光,晃着人眼。

隔着一尺距離,顧夏對上他的眼睛,也終于,笑了一下。

她付了錢,走到便利店門口。

剛擰開瓶蓋,視線裏出現一只掌骨分明的手,修長手指握着一瓶礦泉水。

“姐姐,幹杯。”

視線向上,是林子觐朝她晃了晃手中的礦泉水。

顧夏拒絕與他碰杯,收回視線時,送了他“幼稚”二字,自顧自地喝下小半瓶水。

店外狂風肆虐,大雨磅礴喧嚣,空氣裏混着泥土的味道。只一會兒的功夫,路上的行人便沒了蹤影。

早上出門時,顧夏特意帶了傘。她還趕着回去準備壽宴,不必等雨停。

打車軟件裏顯示,前面排隊人數有五十六人。

顧夏:“……”

不如直接去路邊攔車。

有雨絲飄到臉上,涼絲絲的,她撐開傘,對他說:“我先走了,今天謝謝你。”

林子觐叫住她,“姐姐……”

她轉過頭,四目相對,不太确定他還有什麽事。

片刻後,林子觐在誠懇的目光裏開口:“我沒帶傘,你可以送我一程嗎?”

顧夏有些為難。

不過是一面之緣,她并沒有和他進一步交流的打算,如今怎麽仿佛沒完沒了似的。

他完全可以等雨停了再走,或者直接在便利店買一把傘。

林子觐像是完全洞悉她的想法,解釋:“我有急事兒,不巧,店裏的傘都賣完了。”

顧夏将信将疑。

不等她開口,就聽他對着鍋蓋頭喊:“店裏還有傘賣嗎?”

鍋蓋頭忙着理貨,頭都沒擡,“賣完了。”

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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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林子觐:你看我這聲“姐姐”叫得好聽嗎?

——

謝謝x晴晴晴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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