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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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貨的地方是花鳥市場,位于臨奚郊區。

前幾年城區改造,市區好幾個花鳥市場都搬遷過來,集中管理。加之政府後續的大力宣傳和扶持,如今這裏成為臨奚最大的花鳥集散市場。

市場裏花的品類齊全,價格合适,顧夏幾乎每周都要來。

趕上生意好的時候,甚至一周要跑兩三次。

花店開了兩年,她和市場裏的黃老板合作很愉快。

每回來采貨之前,她提前一天和黃老板打好招呼,黃老板便會提前把她要的各種品類準備好。

黃老板問:“今天還是老樣子吧?”

“老樣子。”顧夏說,“就是要臨時加二十枝芍藥,昨晚有個客人訂。”

黃老板叼着煙,在本子上記下,又說:“種植園那邊我已經聯系好了,明天會準時把你要的花送到壽宴現場。”

“謝謝黃老板。”

黃老板放下本子,擡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林子觐。他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不過這副俊朗的模樣,總不可能是顧夏請的工人。

他回頭看看顧夏,忽然笑了。

這笑意味深長,讓顧夏捕捉到,立刻解釋:“這是我今天請的小時工。”

黃老板:“……”

林子觐沒來過這種地方,好奇地四處張望。

市場裏道路修得很寬闊,進貨出貨的車輛絡繹不絕。人流量亦很大,買花的,遛鳥的,談價的,熱熱鬧鬧得像一個大型菜市場。

花是林子觐的知識盲區。除了風信子外,他認識的花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他幫不上什麽忙,就倚在車門邊靜靜地看。

看顧夏和老板溝通,看她清點花枝,看她熟練地和店裏的小工家長裏短。

他忽然發現,顧夏和他想象中的模樣并不相同。

一個女孩子,能在這樣魚龍混雜的三教九流之地游刃有餘,他是真的有點兒佩服她了。

事實上,也确實是不容易的。

剛開花店時,顧夏摸不清門道,頭一回進貨就被人宰了。

那家店鋪的老板給了她比平時貴出好幾倍的價格。回去後她一算利潤,做了調查,才知道真正花市的價格。

顧夏深思熟慮後,上門找老板退錢。

老板見她一個小姑娘勢單力薄,起初并不想理會。直到她拿出暗中拍攝的視頻,說不還錢可以,她就把這視頻發給消協和警察。老板立刻慫了,當場退了多收的錢。

類似的麻煩事情,還有許多,顧夏都一一挺了過來。

如今能這麽順利,誰又知道她在背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很快,花枝清點完畢。不同品種的花裝在不同的花盆裏,小山一樣地堆在店門口,等着顧夏運走。

她将散落的頭發撥至耳後,轉身,瞧見林子觐正靠在車門邊等她。

他手裏拿着一瓶氣泡水,擰開瓶蓋,遞給她,“姐姐,渴了吧?”

天氣熱,忙了這麽久,确實有點口渴。

顧夏接過氣泡水,一口氣喝下小半瓶。

涼絲絲的氣泡水緩解了炎熱,她剛想說聲“謝謝”,就聽見林子觐慢悠悠地追加一句:“這是我剛才喝過的。”

“……”

顧夏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林子觐樂不可支,又說:“騙你的。”

“……”顧夏把剩下的大半瓶氣泡水塞回到他手裏,“幼稚。”

短短時間,那邊黃老板已經算好了賬。顧夏一一核對賬單,掃碼付款。

轉身再去尋林子觐時,他已經不見蹤影。目光在市場裏搜尋好幾圈,終于在吉普車後面看見他。

林子觐半蹲着,面前擺着幾種不同的花,身旁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在教他認花。

顧夏認識這小女孩,是黃老板的女兒。黃老板開店,小女孩每天就在這附近玩耍。

“這是什麽?”林子觐指着一朵花問。

“玫瑰。”小女孩答。

“那個呢?”

“那是茉莉。”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林子觐較真地指出小女孩的錯誤:“不對吧?你剛不是說這是鳶尾嗎?”

“……”

小女孩被他說懵了,似乎也開始懷疑自己,半天沒能說上話。

林子觐滿臉驚訝地說:“原來你也不認識啊!”

“我認識!”小女孩漲紅了臉,明明有些氣鼓鼓,聲音依舊奶聲奶氣,“這是茉莉……”

顧夏覺得這場面有些滑稽。

她想到自己剛開花店時,也像林子觐這樣,許多花都不認識,甚至有顧客提起的花名她都沒聽過。

她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叫他:“喂!”

林子觐聞聲轉頭,見了是她,立刻快步走回來,“姐姐,都弄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顧夏沒說話,沖着花的方向,擡擡下巴。

男人順着她的指示望過去,看見門口那一大堆花。

林子觐不明所以地收回視線時,就聽見顧夏對他說:“你還愣着幹嘛?趕緊搬吧。”

林子觐:“……”

他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顧夏叫他來的目的,原來是讓他來當苦力的。

女孩子力氣小,搬貨難免吃力,所以顧夏每次進貨時,會在市場裏雇一名小時工幫她搬貨。

但今天,她沒有雇。

這不是有現成的苦力嘛。

吉普車後座座椅打下來,是天然的儲貨空間。

顧夏指揮道:“你把花放在這裏就行了。”

“……”

林子觐朝她豎起大拇指,啞然失笑,“姐姐不愧是做生意的,真會精打細算。這喊我來,連小時工的錢都省了。”

顧夏靠在車邊,雙手抱臂,帶着扳回一城的得意,“不知道是誰說想和我交朋友的。怎麽?搬個花就不樂意了?”

林子觐一噎,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怎麽會呢!我當然樂意。”

他倒是言行一致,忙前忙後地認真幹活,沒再說半句怨言。

顧夏做壁上觀,瞧林子觐臉黑的模樣,淡淡的笑意在臉上蔓延開來。

鮮花嬌嫩,搬貨時要格外注意。一不小心磕了碰了,折損了賣相,等同于報廢。

林子觐是頭一回搬運鮮花,不太熟練,全程小心翼翼,忙了半個多小時才堪堪搬了一小半。

眼看着太陽越來越烈,顧夏忍不住催促:“你動作快一點,實在是太慢了。”

林子觐放好一盆花,從車尾鑽出來,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這一笑,顧夏就知道,肯定又在憋什麽壞主意。

果然,下一秒他開口道:“姐姐,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叫‘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想讓我和你一起搬?”

林子觐想了想,故作推辭:“怎麽能讓姐姐幹活呢?但如果你實在想要幫我,也不是不行。”

她嗤了聲,“趕緊搬吧,再拖天都要黑了。”

兩人忙了一整個上午,回到花店時,已臨近中午。

小米早就等着急了,發了好幾條微信詢問,生怕顧夏出了什麽事。直到看見顧夏的車,心裏的石頭才落下。

“夏姐姐,今天怎麽去了這麽久啊?我還擔心呢,以為遇到什麽事了。”

顧夏從車上跳下來,漫不經心地說:“今天的小時工不給力,耽誤了。”

小米頗為贊同:“聽說最近花市挺多人的,吃香的小時工早早就被人訂走了。一定又是那些生手,每次把花弄壞不說,态度還不好……”

“小時工”林子觐揚眉:“……”

呵呵呵呵。

小米做事很麻利,打開後備箱,挽起袖子就準備幹活。

顧夏攔住她,“你別管了,今天有人幹活。”

小米狐疑,順着顧夏的視線,看到一言不發的林子觐,頓時喜上眉梢:“禽獸,你願意幫我們?”

“……”男人板着臉,“小姑娘,要有禮貌。”

顧夏噙着笑,假惺惺地問了句:“有問題嗎?”

回報她的是林子觐的假笑和不情不願的一句話:“當然沒問題。顧老板,您去休息吧。”

于是,五分鐘後,顧夏已經坐在店裏,手捧冰鎮檸檬茶,悠閑又惬意地看着小米指揮林子觐——

“這個放這裏……”

“那個放那裏……”

“哎,你小心一點,別弄壞了……”

林子觐臭着一張臉,一言不發。

顧夏看得心底直樂,那樣桀骜不馴的一個人,竟然心甘情願地聽他們指揮。

等到搬完所有的鮮花,林子觐的衣服已經濕透。他顧不上額上的汗,第一時間向顧夏邀功:“顧老板,搬完了。您還滿意嗎?”

她裝模作樣地看了一圈,漫不經心道:“行了,你回去吧。”

“……”

林子觐到底是氣笑了。

大熱天的,整整一個上午,他忙裏忙外,幹了這麽多活,連口水都沒得喝。結果活一幹完,這女人就趕他走。

他感覺此刻的自己猶如一雙敝屣,被顧夏用完就扔。

他一臉委屈,“幹完活就趕人走啊?”

“還不想走?”顧夏了然地點頭,想了想,又道,“那你再去把那些花枝修剪一下吧。”

“……”

林子觐深吸一口氣,像是不在意她的刁難,又說:“我搬了一上午花,你總要給我口水喝吧?”

顧夏呵笑一聲,擡起眼,“你想得還挺美。”

他聞言,頓時樂了。

俯下身來,暧昧的視線壓過去,低聲對她說:“我還想了更美的事兒呢,姐姐要不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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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什麽美事呢,你倒是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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