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過去幾天,林子觐和淑姐帶着俱樂部的那群孩子,進行了連續三天的集訓。

這是賽前第三次高強度的集訓,亦是他們一早就制定好的訓練計劃。

每月一次集訓,不僅能提前讓身體和精神進入比賽狀态,還能在短時間內攻克技術上的短板,讓整體水平有一個大幅度的提升。

事實正是如此。

經過這次集訓,大部分人都有了顯著的進步。

特別是千裏,幾乎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

林子觐私下常對淑姐說,千裏是天生的滑手,是那種一說就透,一點就通,一練就會的滑手。

這樣有天賦的滑手,多少年才出一個,更何況千裏還很努力。

他很慶幸,也實實在在地感到高興。

集訓過後,大家夥商量着出去大吃一頓慶祝。正好前兩天是千裏生日,因為集訓,就沒來得及慶祝。

大家夥都剛來臨奚不久,又整日忙着訓練,壓根不知道臨奚有什麽好吃的,商量了半天都不知道去哪兒。

千裏問林子觐:“哥,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以前碰到這種問題,林子觐的回答通常是“你們定”、“随便”、“都行”。

這一回,他想起之前顧夏帶他去的火鍋店,味道還不錯,于是提議去吃火鍋。

千裏問:“哥,你什麽時候吃過的?怎麽不帶上我?”

林子觐面不改色,謊話張口就來:“老鐘推薦的。”

千裏沒在意,嘟囔着:“好久沒見老鐘了。”

火鍋的提議一呼百應。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火鍋店。

淑姐一早便定了生日蛋糕,蛋糕上插了個巧克力牌,寫了“千裏必勝”四個大字。

剛入座點好菜,鍋底還沒上,大家就吵着要先吃蛋糕。

蠟燭點上,生日戰歌唱起,千裏閉上眼,雙手合十,默默許下比賽奪冠的願望。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切分蛋糕,林子觐不吃甜的,沒要。

他找服務員要了啤酒,開了一瓶遞給千裏,然後是自己。他舉杯,碰了碰千裏的,“小東西,生日快樂!沒別的,十月,奪冠。”

“必須把北石幹趴下!”

千裏豪情萬丈,對瓶一口氣吹了。

菜品上來,俱樂部最瘦的姜餅人讨打地說:“千裏,你二十二歲,可以結婚了!”

千裏笑罵:“我跟你結好不好!”

衆人“哦”地一聲,跟着起哄,“結婚!結婚!”

姜餅人大喊,以正視聽:“結個屁!我是直男!就算我是彎的……”

他賣了個關子,大家夥盯着他,急了:“快說快說,你會怎麽樣?”

姜餅人:“那我也要跟哥結婚!”

“呸!哥才不會喜歡你。”千裏挽着林子觐的手臂,伏低做小,“哥最喜歡我。”

林子觐推開他,“離我遠點兒。”

一群人吃着火鍋,開着不着調的玩笑,一頓飯熱熱鬧鬧。

等到幾盤肉下肚,十一忽然說:“诶,你們快看,那邊有個小姐姐好像一直在看我們!”

衆人順着十一的目光轉頭,透過棕木隔斷的縫隙,看見了一個齊肩短發的姑娘,眼睛瞬間直了——

“卧槽,這是天仙吧!好漂亮!”

“媽媽,我戀愛了!”

“絕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誇贊着姑娘的美貌,就連淑姐都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感嘆道:“真漂亮!”

林子觐像是沒聽到似的,全程悶頭幹飯吃肉,對漂亮姑娘半分興趣都沒有。

“快看快看,小姐姐又看過來了……”

“小姐姐不會是在看我吧?”

“滾,是看我!”

“她怎麽一個人吃火鍋?”

“看上去似乎不太開心。”

“诶,小姐姐怎麽就買單了!”

……

幾人叽叽喳喳,千裏推了推林子觐,“哥,小姐姐要走了,你快看一眼!”

林子觐正吃得高興,從鍋裏夾起一塊羊肉,被千裏這麽一推,羊肉掉在桌子上。

他有些無語地看千裏一眼,千裏笑嘻嘻的,“哥,一會我給你燙一盤。你看一眼,真的很漂亮。”

林子觐索性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拿濕巾擦了擦手,這才慢悠悠地轉頭。

他正好背對棕木隔斷,一轉頭,透過镂空,能清楚看見姑娘的模樣。

他怔愣片刻,像是不相信,回頭,頓了兩秒,又轉頭去看。

沒眼花,真是顧夏!

那天送了五面錦旗後,因為忙着集訓,沒來得及當面道歉,不知道她的氣兒消了沒有。

林子觐頓時沒了享受火鍋的閑心,站起來,留下一句“你們繼續吃,我有事兒先走了”,便追着顧夏的腳步出了火鍋店。

火鍋店裏,衆人面面相觑,忙問淑姐:“哥他怎麽了?”

淑姐搖頭,表示不知。

林子觐一路跟着顧夏來到江邊,搶了她的啤酒,喝下半瓶。

顧夏:“……”

她問:“你怎麽在這裏?”

林子觐不說話,忽然靠近,湊到她的耳邊。

她呼吸一滞,忘了躲開。

全世界好像都安靜下來,只剩下他貼耳的聲音和氣息,像一只小蟲,毫無征兆地鑽進了她的身體裏。

他說:“我來向你道歉的。不生氣了吧?”

顧夏耳朵有點熱,偏過頭,拉開距離,“我沒生氣。”

林子觐低笑,退回到禮貌的位置,“那就好。”頓了頓又說,“姐姐,你讓我以後別來找你,但現在是你找我,不能算我犯規吧?”

顧夏偏頭,盯着他,疑惑:“我什麽時候找你了?”

別說找他了,就連微信都沒發過只言片語。

林子觐噙着笑,腦袋一歪,用手戳戳胸口:“你在這裏找我,我聽見了。”

“……”

顧夏面無表情了三秒,“那你再聽聽,我現在心裏想什麽?”

林子觐唇角勾起,“弟弟好帥!”

“……”

他把剩下的半瓶啤酒還給顧夏,她拿衣角擦了擦瓶口,然後一口氣喝完。

林子觐見她嫌棄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江風吹得人松軟,兩人并排坐着,像是享受這江風,半天都沒說話。

岸邊的燈光變換着姿态,顧夏想起那天的事,覺得應該說點什麽。

她不是沒跟人道過歉。

因為當過記者,她的口才向來不錯。如果真的要道歉,她能一口氣說上幾百字,甚至還能像論文一樣,弄個總分總形式,每一段再找幾個例子佐證。

但不知道為什麽,此時在林子觐面前,“對不起”這仨字就像是剛出爐的生煎包,燙嘴。

就這麽過了好一會兒,顧夏終于鼓起勇氣,“那天,對不起……我說了一些不太好的話……”

林子觐像是沒聽見似的,從兜裏摸出一包煙,遞到她面前,“抽嗎?”

顧夏垂眸瞥了一眼,忽然嚴肅,“你一個學生,好的不學,學什麽抽煙?”

她猶如一身正氣的班主任,正在教育不聽話的學生。

“學生”耷拉着眉眼,“給你買的。”

顧夏僵住。

林子觐一臉奸計得逞的壞笑,“逗你玩兒的。剛在外面吃飯,飯桌上撿的。”

“……”

顧夏煩死這人了,一肚子的壞水。

林子觐這一打岔,把剛才的那段尴尬瞬間掀過去了。

顧夏心裏有些釋然,又湊過去問:“什麽煙啊?飯桌上還能撿到?”

林子觐笑出聲來,心想這聰慧的姑娘怎麽突然傻乎乎的。

他去哪兒吃飯能撿到煙啊。不過是方才跟着她走進便利店的時候,順手買的一包女士煙。

“要不要試試?”他問。

顧夏點點頭,林子觐立刻拆開包裝,取了一支遞給她。

她拿到煙,片刻後又遲疑地擡頭,看向他,“沒打火機。”

林子觐遺憾地把她手裏的煙收回來,“我的錯,下回再送姐姐一只打火機。”頓了頓又問,“那天我送你的錦旗收到了嗎?”

“收到了。”

“喜歡嗎?”

神經病,誰會送這樣的禮物。

但想到那五面錦旗,想到他說自己是狗,顧夏又藏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她低下頭,忍不住笑了。

她發現,林子觐就像只獵豹,不斷朝她伸出試探的爪子。

可她也發現,自己對他的排斥越來越淡。就好像是,習慣了他的試探和進攻,就算張揚舞爪,也不會覺得狼狽。

夜晚的城市漸漸靜下來,小販們收了攤,只有霓虹在閃爍。

聽說每座城市都有自己專屬的霓虹印記,那是一座城市的圖騰。

屬于臨奚的,便是這徹夜不熄的燈光。

光線交錯裏,林子觐問她:“姐姐,你真的當過記者嗎?”

那天劉穎已經當面揭穿了顧夏曾經的身份,可他還是想親口聽她說。

到了這份上,顧夏沒有再繼續隐瞞的必要。

她默了片刻,低低“嗯”了聲。

林子觐忽然笑了,像是非常滿意這個回答。

是該滿意的。

顧夏當過記者,很顯然,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雖然還不知道她離開記者行業的原因,但每一條線索都是拼圖。只要線索足夠多,最後總能彙聚成完整的一張圖。

林子觐單手撐在石椅靠背上,側頭看她。

“那你當記者的時候,是不是整天都琢磨着找熱點?”

顧夏本以為他會繼續追問她過去的事,甚至想好了要怎麽應付他的問題。

誰知他竟放下了深究的機會。

她下意識地覺得和林子觐的關系親近了些。

不僅僅是因為他看到了她深藏的秘密。更關鍵的是,他是第一個對她過去充滿好奇,卻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算是吧。”顧夏道,“要不我怎麽叫顧夏呢!”

“嗯?”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夏天嘛,太熱了,就是因為每天找熱點熱的。”

她本是随口說了個冷笑話,林子觐卻像被她點了笑穴,大笑起來,“姐姐,你以前都這麽采訪的嗎?”

她彎了彎唇角,“差不多吧。”

兩人聊着天,林子觐的手機忽然響個不停。千裏一連發來好幾條消息,都是幾十秒的語音。

他懶得聽,關上手機。誰知幾分鐘後,電話又直接打過來。

林子觐接通電話,還沒開口,千裏急迫的聲音立刻傳過來:“哥,你去哪兒了?”

他偏頭看顧夏一眼,瞧她正望着江面發呆,于是撇開視線,把手機換到左耳,“什麽事兒?”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來?”千裏像個小怨婦,絮絮叨叨地說,“給你發消息也不回,我都擔心死了。”

“……”

林子觐受不了千裏這時不時發作的肉麻勁兒,冷聲道,“挂了。”

“別呀,哥,你要沒什麽事兒,我們聊聊天呗。”

林子觐沒理他,直接挂了電話,然後調成了勿擾模式。

世界終于清淨了。

顧夏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只是覺得林子觐的臉色有些凝重,甚至直接挂了對方的電話,似乎挺生氣的。

“怎麽了?沒事吧?”

他直言:“一玩滑板的小孩兒,說想我。”

“……”

顧夏梗住,默了片刻,順着他的話,“沒想到你還挺受歡迎。”

他聳肩,一臉凡爾賽式的無奈:“沒辦法,只怪我太有魅力。”

“……”

顧夏想到他來臨奚是為了比賽,又問:“你比賽準備得怎麽樣了?”

大約是沒想到她會主動問起比賽,林子觐怔愣,不過須臾,又想好了騙人的鬼話:“還行。不說第一,但沒人能超過是肯定的。”

顧夏轉頭瞥他一眼,“你還能再驕傲一點嗎?”

“不能了,我很低調的。”他笑,“姐姐,如果我拿了冠軍,到時要不要來采訪我?”

顧夏嗤了聲,“采訪什麽?天才滑板少年的成名之路?”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林子觐的某個心思,他回身,重新靠回座椅裏,眼眸裏有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好半晌才開口:“其實我并不喜歡‘天才’這個詞。”

“為什麽?”

“聽上去像是贊美,但它全盤否定了一個人的努力和付出。如果把所有的拼搏都歸因成天賦,誰還能看到背後的熱愛與堅持?”

這番話像是玻璃珠子,一顆一顆地砸在顧夏的心上。

世人皆為天才歡呼,為天才喝彩,看天才登頂,看天才創造歷史。唯獨看不到天才背後的努力和付出。

又有多少人受“天才”二字綁架,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和本心,最終隕落,遺憾收場。

顧夏轉頭,看向林子觐。

她忽然覺得,這一刻的他好不一樣。

明明還是同一張臉,可眉眼間的冷峻和沉靜,完全不像是一名還身處象牙塔的學生。

倒像是,歷經了千錘百煉後的深思。

片刻的錯覺,她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藏在林子觐身體裏的、她不曾了解甚至從未見過的人。

眼前忽然亮起一個響指,顧夏回神,見林子觐正看着她,眼睛裏纏着勾引的線。

“姐姐,看了我這麽久,是不是該付費啊?”

顧夏繃着臉,否認:“誰看你了?”

“好,沒看。”林子觐站起來,臉上有寵溺的溫柔,“時間不早了,讓弟弟送你回家吧。”

直到十一點多,林子觐才姍姍回到俱樂部。

此時俱樂部裏,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千裏和其他兩個孩子正圍在一起打撲克。

見了他,孩子們扔下撲克就圍上來。

千裏長松一口氣,“哥,你去哪兒了?消息不回,電話不接,我都快急死了。我們幾個不放心,一直在這兒等你呢。”

林子觐想到開了勿擾模式的手機,拍了拍千裏的肩。

他掃一眼桌上的撲克,問:“誰贏了?”

十一是俱樂部裏年紀最小的孩子,牌技不精,抱怨道:“肯定是千裏啊,每次都是他贏。”

千裏一臉得意,“哥,你要不要一起玩一把?”

林子觐不說話,順勢在桌前坐下了。

千裏忙問:“賭什麽?”

“你說了算。”

林子觐小時候練滑板的間隙,就愛和同門的師哥師姐一起玩牌。從小練出來的手藝,這麽些年,絲毫沒有生疏。

不過幾個回合,已經把幾人打得落花流水。

十一道:“哥,手下留情啊!”

千裏知道他們必輸無疑,這已經是死局。

他偷偷瞥一眼林子觐。只見這位哥沒什麽表情,滿臉寫着不屑。千裏甚至能腦補出林子觐心裏的聲音——這種破游戲還需要人手下留情?

牌局最後,林子觐大殺四方,輕輕松松地碾壓其他人。

千裏有些喪氣,“願賭服輸!哥,你說吧,明天的練習多加幾個小時?”

“你還給我安排上了?”林子觐挑眉。

千裏讪笑,“我哪敢啊。那你說罰什麽。”

林子觐:“明天英語多背二十個單詞,我要抽查。”

千裏:“……”

這個懲罰比讓他死還難受啊!

千裏唉聲嘆氣,等到林子觐走遠,問身旁的十一:“你說哥是不是談戀愛了?三天兩頭往外跑,還都這麽晚回來。特別是今晚,火鍋吃得好好的,突然要走。”

十一表示反對:“不能吧?他不是上個月剛來臨奚嗎?他在這裏沒有熟人吧?能這麽快就戀愛?”

千裏堅持:“以前在北川,他很少出門的,天天待在俱樂部裏。”

“那說不定有別的事兒要處理,畢竟我們剛搬過來。”

“能有什麽事兒?”

“我哪知道?”十一轉了轉眼睛,“說不定是給你找新的英語老師去了。”

“……”千裏瞪着十一,“就你聰明是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誰讓你英語那麽差。淑姐都說了,你年紀最大,英語最差。”

十一說完就跑,千裏追上去,“孫十一,本少爺今晚不打爆你的狗頭,我跟你姓!”

六月中旬是端午節。

花店的生意很大一部分是跟着節日來的。

顧夏和小米早早便開始籌備端午節,設計了很多新穎的花束和花籃,做了宣傳和活動,吸引了不少人提前預定花束。

往年端午節,顧夏是一定會帶着一大束花回父母家的。

但今年特殊。

上周,父母決定趁着假期出去旅游,叫上了幾個好友,組成了老年團,自駕游雲南去了。

如今只有顧夏一人在臨奚,完全沒有過節的氣氛。

端午節當天,小米提前下班。

臨走前,再三邀請顧夏去自己家過節,都被顧夏拒絕了。

小米問:“夏姐姐,走吧。你一個人怎麽過節啊?我不能留你一個人。”

顧夏道:“沒事,又不是什麽大日子。我記得前幾天你說你爸爸回來了。他在外地工作,難得回來一次,你們一家三口好好團聚,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可是你一個人……”

“真沒事。你快回去吧。”

小米實在是說不動顧夏,只能悻悻地回家了。

傍晚六點多的時候,父母打電話過來,互相問候了幾聲。

顧夏讓他們一定要注意安全,媽媽說她是小唠叨,她無奈地笑了。

好像長大之後,再面對父母時,就會不自覺地變得越來越唠叨。

擔心他們吃不好、睡不好、身體不好,永遠有操不完的心。

挂電話前,媽媽又想起一事兒,“前幾天給你爸買了一些衣服褲子,地址弄錯了,寄到你那裏了。你到時候收一下,等我們回來再拿。”

“知道了,你們就放心玩吧。”

挂了電話,顧夏望向門外。

天色一寸一寸地暗下來,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想必都回家吃粽子看節目了吧。

她守着花店,百無聊賴,心底忽然湧出一絲孤獨的味道。

從前過節,有時和同事在外跑新聞,有時在家陪父母,總歸不是一個人。

古人說每逢佳節倍思親,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打開手機,打算點個外賣将就,翻來覆去不知道點哪家店。

猶豫之際,忽然接到林子觐的電話。

“姐姐,吃飯了嗎?”

電話那頭還是他吊兒郎當的聲音,聽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錯。

“還沒有。”她說。

林子觐:“今天是端午節,我一個人過節。”

顧夏想起初見他那天,便利店店員和保齡球館老板都是他的老熟人。他初來乍到,卻仿佛已經在這裏生活多年,如今怎麽會一個人過節?

“那個保齡球館老板呢?叫……”她半天沒想起那人的名字。

“老鐘。”

“是他。”

“他們一家已經幫我挺多的了,不想再去打擾他們。”林子觐輕描淡寫,頓了頓又問,“姐姐,你呢?”

“我還在店裏。”

林子觐輕輕地笑了,問:“大過節的,怎麽能在店裏呢?要不要來我家……”

這話聽上去就不太對,不像是什麽正經話。

顧夏額頭青筋一跳,正要開口,又聽他補充道:“一起過節。”

顧夏:“……”

她沒搭腔,林子觐自顧自地說:“正好請了位名廚來我家,今晚做大餐。”

顧夏訝然,他一個窮學生,吃飯都有點困難,還請得起名廚?

“你請了,廚師?”

“是,北川來的林大廚,好像叫林什麽觐。不僅飯做得好,關鍵是年輕帥氣。”

“……”

顧夏徹底服氣,這人真是時時刻刻都能找到角度誇自己。

她順着他的話演,“是嗎?沒聽說過呢。”

林子觐笑,“姐姐,跟你開個玩笑。你來,我下廚做飯給你吃,正宗的北川菜,很美味哦。怎麽樣,賞光嗎?”

反正自己無所事事,店裏亦沒有顧客,不如去他家吃頓飯,就當打發時間。

顧夏還在猶豫,林子觐又委屈道:“姐姐,我一個人過節,好可憐啊……”

她想到方才孤獨的滋味,應下來:“行。”

這是顧夏是第一次去林子觐的住處。

或者說,是她第一次去單身男人的住處。

上次送林子觐回家,已經領教過這小區的環境了。

別說停車了,就連開車都有點困難。顧夏只好把車停在了附近商場的停車場,然後走到小區門口。

晚風吹散了白天的燥意,灰色石牆邊,站着身着白T恤的林子觐。他早早等在小區門口,左顧右盼,像是怕她丢了似地。

昏黃的路燈将他的影子拉長,身形卻依舊挺闊,在夜晚讓人很有安全感。

見了她,林子觐立刻迎上來,“姐姐,這裏!”

“不是讓你在家等我嗎?”

他笑,“這破爛小區,黑燈瞎火的。姐姐這麽漂亮,我怕觊觎的人太多,太危險。”

還挺貼心。

那天開車還沒有實感,今天才發現,這小區是真破。

斑駁的牆面,凹凸不平的路面。昏暗的路燈下,哪怕站在面前,都感覺看不清人臉。

這一刻,顧夏終于明白林子觐為什麽要來接她了。

她一路跟着林子觐,兩人沒說太多的話。微風吹着樹梢,偶爾有輕微樹葉碰撞的聲響。

路上碰到個人,林子觐熱情地同人打招呼:“張阿姨好。”

那張阿姨走近,見了他,滿臉都是笑容,“哎呀,是小林啊。這裏晚上太黑了,我都沒認出來。”轉眼瞅見他身後的顧夏,又笑,“和女朋友一起過節啊?哦喲,女朋友長得真是漂亮。”

林子觐應,“诶,我女朋友……”

顧夏聽不下去,用力踩了他一腳。男人吃痛,嘴裏的話順勢拐了個彎,“還沒找着呢。”

張阿姨笑,“小夥子還不好意思了。阿姨都懂的。”

顧夏:“……”

等張阿姨走遠,林子觐才解釋:“物業的張阿姨,住在一樓的。”頓了頓又說,“前兩天說要把她女兒介紹給我。”

“猜到了。”

林子觐一愣:“嗯?”

顧夏沒理他,徑自往前走,“你是中老年婦女之友嘛。”

“……”林子觐笑了,追上去,“姐姐,你等等我。”

繞過了幾棟樓,終于到了樓下。

房子老,照明燈亦是老舊昏暗,有的樓層甚至連照明燈都沒有。老房子采光不好,沒有燈,四周像攏着濃黑的霧,伸手不見五指。

林子觐打開手機照明,叮囑道:“慢點兒,跟着我。”

他的手機拿在身後,給顧夏打着光。她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

林子觐個子高,手機燈光勾勒出他挺闊的後背。

她其實注意過不少男生的後背,沒有幾個像他這樣,寬闊直挺,身姿儀态都上佳。

她望着出神,沒留意林子觐忽然停住的腳步,直直地撞上他的背。

鼻尖抵上他後背,有點疼,又聞到了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林子觐轉過身,立刻關心,“怎麽了?沒撞疼吧?”

顧夏退下一層臺階,揉着額頭,問:“你怎麽突然停下來了?”

見她沒事兒,他放下心來,“身後突然沒聲兒了,我回頭看看你是不是被鬼抓走了。”

顧夏嘟囔着:“鬼哪有你可怕。”

林子觐看着她笑:“那你還來和我吃飯。”

“嗯?”

“既然我這麽可怕……”

他站在高兩層的臺階上,忽然湊近,勾着唇,像是個攝人心魄的吸血鬼,“姐姐,你就不怕羊入虎口?”

--------------------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要入V咯,因為已經很多字啦。

謝謝小天使們,麽麽噠。

下一本寫《吸氧關系》或者《這是另外的價錢》,求一個收藏,愛你們。

《吸氧關系》文案:

溫氧患有夢魇症,睡好覺于她來說,是觸不可及的奢侈品。

某天,因為一場意外,溫氧錯上了何勁曦的車。

那是個将錯就錯的夜晚。

他們飙車、喝酒、跳舞,在燈光和酒精的迷離中,呼吸交纏。

那一夜春風暗度,溫氧破天荒地睡了個好覺。

她這才發現,何勁曦是她的藥,于是編了個一見鐘情的借口,想方設法地纏着他。

之後,兩人很愉快地相處了一段時間。

幾個月後,溫氧的夢魇症不治而愈。

工具人用完就該扔,于是她删了男人微信,潇灑離開。

卻沒想到隔天,會在辦公室再次見到他。

何勁曦一身西裝,溫和有禮,舉手投足間寫着優雅英俊。

“溫氧,這是何總,接下來由你負責這個項目的對接。”

溫氧驚得說不出話。

卻見何勁曦微微一笑,客氣得仿佛第一次見她:“溫小姐,以後請多指教。”

溫氧:……

等到只剩下兩人,男人俯身靠近,淺淺氣息落在耳畔:“你的耳環還在我家,不要了嗎?”

《這是另外的價錢》文案:

江家小兒子江慕珩失戀了。

聽說女方狠心抛棄他,出國嫁人。江慕珩傷心欲絕,郁郁寡歡,日漸消瘦。

無奈之下,江老爺子找到了和女方有五分相似的沈亦安——

“你的任務就是陪着他,讓他開心,走出失戀陰影,其他都不重要。”

沈亦安數着眼前支票上的零,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

那之後,沈亦安盡心盡力,每天變着法子讨這位公子的歡心。

幾個月後,江慕珩成功走出了失戀陰影。

任務順利完成,沈亦安準備拿着錢跑路,卻發現江慕珩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江慕珩:“我喜歡你,特別是你這雙眼睛。”

沈亦安撕下雙眼皮貼:“不好意思,這眼睛是貼的。”

江慕珩:……

再後來,江慕珩向沈亦安求婚。

沈亦安歪頭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這是另外的價錢。”

江慕珩:……

求一個收藏,麽麽噠!

明天V章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