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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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夏的房間裏沒開大燈, 只有書桌上的一盞小臺燈。
這燈是前年在商場裏買的。墨綠色的複古燈罩,落下一根金色的串珠線。輕輕一拉,燈就亮了。
或許是因為時間久了,鎢絲有些老舊。光照不像當初那麽明亮, 渾濁一片。
顧夏靠在窗邊抽煙, 看着這盞燈發呆。
面前的煙灰缸裏已經有了兩根煙蒂。
她很清楚地知道,這感覺不是難過, 也不是生氣。
只是覺得胸口塞了一顆檸檬, 酸酸漲漲的, 纏着呼吸都是酸的。
可究竟在酸什麽, 她也不明白。
不一會兒,大門傳來動靜, 是按密碼的聲音, 大門開了。緊接着, 她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 随後房門響了。
顧夏望向床頭的鬧鐘, 恰好九點四十。
說是五分鐘, 他就真的在五分鐘內回來了。
林子觐的聲音隔着門板, 像蒙着一層布, “姐姐,你睡了嗎?”
她不假思索:“睡了。”
再沒有多餘的話。
林子觐聽出她不太高興, 卻一時想不明白自己哪裏惹她不高興了,只好應了聲:“那姐姐, 晚安。”
門外的身影似乎走遠了, 夜晚再次墜入沉寂。
煙灰積了長長一截,顧夏把煙摁滅。開門, 轉瞬卻是錯愕。
林子觐竟然沒走,還靠在牆邊。
走廊的燈落在他頭頂,加深了畫面的明暗對比度。
他像是跑回來的,大汗淋漓。汗水濡濕了額前的頭發,此時的他像只被雨淋過的小狗,莫名有些委屈和可憐。
顧夏見到他這模樣,想到自己的霸王規定,頓時氣不起來了。
見了她,林子觐也沒起,依舊歪着身子靠在牆邊,讨好似地沖她笑:“姐姐,我準時吧?九點四十,一分不多。”
顧夏沒說話。
他坦白:“其實我早回來了,是淑姐突然找我有事,我們就在小區門口聊了幾句。”
顧夏想到那個女人,問:“淑姐是誰?”
林子觐沒瞞她:“是我們領隊。”
原來是領隊,那是比一般人更親密的關系,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遠遠超過她這個才認識兩個月的“姐姐”。
這樣的關系,是連酸的資格都沒有的。
顧夏好像更沮喪了。
顧夏一晚上沒怎麽睡好,第二天早早去花店了,也沒跟林子觐打招呼。
林子觐也一夜沒睡好。
他早上起來的時候,去敲顧夏的門,半天沒人應。他以為顧夏還在生氣,幹脆直接推門闖了進去,卻沒見她的身影。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他給顧夏發消息:【姐姐,早啊!】
【這麽早就去花店了?】
林子觐回到俱樂部換了身衣服,依舊沒收到顧夏的回複。
他蹙眉,目光沉下來。
俱樂部的人都能感覺到林子觐今天心情不大好,陰沉着臉,不茍言笑。
訓練時馬卡龍偷懶,林子觐半分情面不留:“加跑十圈。”
馬卡龍解釋:“哥,真的不行了……”
他壓根不聽,“二十圈。”
高壓的氣場下,沒人敢再偷懶。一整個上午,大家都被林子觐折磨得不輕。
午飯時,馬卡龍低聲問:“今天哥是不是不太高興?”
千裏:“何止是不太高興,簡直是陰鸷。”
十一問:“哥怎麽了?難道是和漂亮姐姐吵架了?”
千裏聳肩,“有可能。”
姜餅人提醒大家:“別管哥為什麽生氣了,管管我們自己吧。下午的訓練,大家做好随時嗝屁的準備。”
馬卡龍長嘆一口氣,“我都快累癱了。”
而此時的林子觐正獨自一人待在健身房裏。
他靠在乒乓球桌邊,拿着乒乓球,扔向牆上。白色的乒乓球落在牆上,然後迅速彈開,緊接着又是一個。
一上午,他給顧夏發了七八條消息,都沒有得到回複。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昨天回來晚影響到她休息了?這氣性,會不會太長了點兒?
淑姐來到健身房的時候,看見的是滿地的乒乓球。
林子觐不知道在發什麽瘋,嚴酷訓練了一上午,這會兒不吃飯,又在這兒折磨乒乓球。
淑姐太了解他了。小時候每回他有心事,就喜歡一個人躲在健身房裏,把乒乓球一個一個地往牆上扔。
她走近,扣了扣桌子,“怎麽了?一個人在這裏,飯也不吃。”
林子觐頭都沒轉,“沒事兒。”
“林大少爺,說說吧。”
林子觐這才轉頭,“真的沒事兒。”
淑姐懶得問了,“走時候,把這裏都收拾幹淨。乒乓球少了一個,我拿你是問。”
他好笑地點點頭,“知道了。”
淑姐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過身,“昨天怎麽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走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沒事兒。她讓我早點兒回去。”
淑姐聽了,莞爾一笑。
林子觐問:“怎麽了?”
“她是不是看到你跟我說話了?”
他一怔,“嗯?”
淑姐直接下了定論:“吃醋了。”
林子觐茫然了片刻,完全沒想到這一層面。
如今回想顧夏的種種行為,如果是吃醋了,那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想到此,林子觐心裏像刷了一層蜜。
就這樣,無聲地彎起唇角,心頭的陰雲瞬間散了。
等到下午訓練,大家明顯感覺林子觐溫柔多了。
偶爾偷個懶,林子觐竟然說:“累了吧?那就休息一下。”
馬卡龍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林子觐,同早上的他是判若兩人。
“哥不會是人格分裂了吧?”
千裏搖搖頭,“戀愛中的人大概都是百變的。”
一天的訓練結束,林子觐準備去找顧夏。雖然顧夏依舊沒回複他的消息,但有了淑姐的話,他心裏篤定多了。
千裏見他出門,硬是要跟着他一塊兒。
林子觐心情好,破天荒地同意了千裏跟着他。
他去了最火的那家甜品店G-Cheese。印象中許書言買的這家小蛋糕,顧夏似乎很喜歡吃。
不愧是臨奚最火的網紅店,店門口排着長龍。
林子觐二話不說,直接站到隊列的末尾。
千裏問:“哥,這什麽蛋糕啊?這麽多人。”
林子觐道:“救命的蛋糕。”
“?”
千裏看了看前面的長龍,“哥,你去休息,我幫你排。一會排到了你再過來。”
“臭小子,還挺有良心。”
千裏笑了,小聲問:“是買給漂亮姐姐的吧?”
林子觐罵:“多嘴。”
半小時後,林子觐終于買到了蛋糕,來到花店,送到顧夏面前,“姐姐,在忙什麽?我買了你最喜歡的小蛋糕。”
顧夏看一眼他手提的盒子,沒說話。
這一整天,她不是沒看見林子觐發來的消息。
只是好像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複他。面對他的時候,心裏也多了一點不一樣的滋味,很是折磨人。
林子觐自顧自地把蛋糕從盒子裏取出來,布朗尼的、芝士的、草莓的、芒果的……
他幾乎把店裏所有口味都買了個遍,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整桌。
顧夏忍不住問:“你是把整家店搬過來了嗎?”
林子觐道:“你不是喜歡嗎?就都買回來嘗嘗。”
小米忍不住誇:“大帥比,你真厲害,這個蛋糕很難買的。我看新聞還有人雇黃牛去買。”
千裏在一旁打幫腔:“那當然了。但是哥說了,只要漂亮姐姐喜歡這個蛋糕,就是死也要買到。剛才我們去排隊,那人多的啊,烏泱泱的。”
顧夏心軟下來。
林子觐把芝士蛋糕送到她面前,“不生氣了,好不好?”
林子觐就是這樣,哄人總有一套,讓人覺得你是他的唯一,他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的。
但顧夏又不得不承認,她是吃這一套的。
她接過小蛋糕,笑得很輕。
林子觐的心放下來,這蛋糕,果然救命。
小米問:“大帥比,蛋糕有我的嗎?”
不等林子觐回答,千裏先開口:“當然沒有。你想什麽呢?這是哥買給漂亮姐姐的,你是誰啊?”
小米瞪着他,“千裏馬你給我閉嘴!”
千裏登時急了,“你叫誰千裏馬呢!你個老鼠愛大米!”
“你才是老鼠……”
“你才是馬……”
兩人鬥着嘴,顧夏笑:“別吵了,都來吃吧。這麽多,我一個人哪裏吃得完。”
幾人坐在長桌前吃着蛋糕,千裏想到昨天陳醫生說的事兒,問:“哥,我都聽陳醫生說了,你什麽時候去醫院檢查?”
顧夏聞言一愣,“檢查什麽?你怎麽了?”
林子觐給千裏一個警告的眼神,千裏埋下頭,不說話了。
他又看顧夏,道:“沒事兒。”
顧夏追問:“到底怎麽了?”
“小毛病。”
林子觐不說,一來是不想讓顧夏擔心,二來一旦說出腿傷,等同于直接揭穿了他要參加比賽的謊言,到時候更沒法收場。
顧夏見他這副三緘其口的模樣,憂心忡忡,難免多想。
可看林子觐這健康的氣色,應該不是得了什麽絕症。而其他的病,不好意思說的,只有……
顧夏抿唇,登時明白過來:“哦,是那方面的吧?”
林子觐:“……??”
顧夏一副“我懂”的表情,“明白的。”
林子觐揚眉,“你明白什麽了?”
她拍拍他的肩,繼續寬慰:“你別不好意思,這都是正常的。”
林子觐:“……”
千裏聽着兩人的對話,沒忍住,被包子嗆到,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林子觐看一眼千裏,又望向顧夏,徹底無語。
此時女人的表情,分明帶着某種意味深長的悲憫和安慰,仿佛已經洞察到他身體某處的隐疾。
片刻後,他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顧夏不會以為他得了痔瘡吧?
“姐姐,你別亂想。”他無奈地說。
“我沒亂想。行了,你快去看醫生吧。”顧夏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早治療,早享受。”
林子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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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