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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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七夕, 花店更加忙碌,每天都有人打電話過來訂花。
小米在忙碌中問顧夏:“夏姐姐,大帥比的房子陽臺修好了沒?他還要在你家住多久啊?”
顧夏聞言一愣。
算算時間,确實快到一個月了。但最近沒聽林子觐提起這事, 她就也把這件事給忘了。
這陣子, 林子觐住在她家,她莫名覺得溫暖。
每晚回到家, 不再是一個人, 家裏總算有了點人氣兒。
他會給她帶早餐, 晚上回來的時候給她帶點小零食和夜宵。林子觐這人話多, 臉上總是帶着笑,每天早晚的“早安”、“晚安”都讓顧夏覺得心頭溫熱。
有時兩人或許什麽都不做, 只是面對面地坐在一起抽支煙, 也是很難得的一段時光。
更別提她腰受傷的那段時間, 林子觐在家盡心盡力地照顧她;還有她向他坦白過去的那個夜晚……
顧夏意識到, 她好像突然不希望陽臺修好了。
如果能一直這麽住下去, 似乎也不錯。
她敷衍道:“我也不知道, 可能在等物業通知吧。”
小米嘆口氣, “哎, 這違規搭建真的是危險。要是那天陽臺上有人, 該怎麽辦啊!”
顧夏:“聽說這幾個違規搭建的業主都被罰款了,幸好沒傷到人。”
小米:“對了夏姐姐, 我有個朋友正好有房子想出租,就在這附近。你要是覺得大帥比住在你家不方便, 可以讓他去住我朋友家。”
顧夏問:“租金會不會很貴?林子觐一個窮學生, 貴的租不起。”
“我這朋友家裏有錢,不在意租金, 就只是想找個人幫他看房子。”
“這樣啊……”顧夏遲疑,“那我晚上問問他。”
晚上回到家,顧夏心裏記挂着這件事,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擔心自己要是問出口了,林子觐以為在趕他走,後面不好意思住下去了怎麽辦。
林子觐回來的時候,她還在愁這件事,被他看見,笑着說:“姐姐怎麽了?大晚上的皺着眉,像個小老太。”
顧夏想了想還是沒問出口,把手裏的紙巾砸向他,“誰是小老太!”
他嘴角一勾,“我是小老頭,你是小老太,咱們湊一對兒怎麽樣?”
顧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我是仙女,和你這老頭湊一對,擡舉你了。”
“有我這麽帥的小老頭嗎?那放在廣場上,是最吃香的。”
林子觐走到廚房倒了杯水,又說:“姐姐,我在你這裏住了快一個月了。”
顧夏沒想到他會先提起這件事,“陽臺修好了?”
他搖頭,“不知道呢,我估計差不多了。”
顧夏提議:“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物業的張阿姨?”
“行,今天太晚了。明天打。”
顧夏點頭,垂下眸,再一擡眸的功夫,林子觐已經坐到了她身邊。
她咬着唇,有片刻慌張,“幹嘛?”
他含着三分笑意,“姐姐不會舍不得我走吧?”
顧夏嘴角一僵,否認:“我巴不得你趕緊走,住在這裏天天影響我休息。”
“真的?”
林子觐看着她,像是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許破綻。
前幾天淑姐告訴他顧夏吃醋之後,他再面對顧夏時,總想找出她的更多情緒。
但她隐藏得太好了,他甚至很少在她的臉上看到大的表情。
顧夏半天沒說話。
她真的舍不得嗎?如果舍不得,為什麽能淡然地回答他;如果舍得,又為什麽希望陽臺修不好呢?
不等顧夏回答,林子觐已經雲淡風輕地笑起來,“跟你開個玩笑,明天我問問張阿姨。”
他沒有追問。
但顧夏也說不清,那一刻究竟是失落,亦或是松一口氣占了上風。
七月下旬,林子觐拜托老鐘的事情終于有了結果。
老鐘問:“林爺,都安排好了,剛發你了。今天發嗎?”
林子觐浏覽着電腦上的文章,開口道:“發吧。”
于是一小時後,《臨奚周刊》突然在網上發布了一篇文章,詳細講述了當年趙辛娟跳樓事件的始末,并把一年後,法院判定徐強過失殺人的結果公布于衆。
這篇報道事無巨細,不僅走訪了當年的知情人士,還對趙辛娟的家屬和好友進行了采訪。甚至連趙辛娟的母親都站出來,說當年因為失去女兒太傷心,做出了不理智的行為,對顧夏造成了傷害。
文章依托事實,有理有據,基本上是用最冷靜的語言揭開了當年的真相。
文章最後特別指出了顧夏的無辜,明明只是好心想要幫助趙辛娟,卻因為趙辛娟的意外離世而陷入輿論的漩渦。
這篇報道一出,立刻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
随即很多媒體跟風求證,報道頻出。種種事實都表明,這起案件的受害者,遠不止趙辛娟一個。
首當其沖的,就是顧夏莫名的被潑髒水。
輿論在一夕之間反轉。
直到這一刻,才有人去關心真正的事實真相,才明白當年被輿論裹挾背後,埋藏着多少不公。在越來越多的人了解到真相後,都為顧夏鳴不平,替她感到惋惜和遺憾——
【小姐姐也太慘了吧[大哭][大哭]】
【心疼】
【天啊】
【不知道她現在生活得好不好】
【該死的網暴,鍵盤俠去死!】
【希望小姐姐能放下過去,未來一切順利】
【我哭了。當年我就覺得她是無辜的,發了一條評論,結果到今年還有人在罵我。現在打臉了吧?垃圾鍵盤俠】
随後有人翻出顧夏曾經做過的采訪節目,發現她不僅做過很多與民生息息相關的采訪,甚至在夜總會這樣危險的地方暗訪,幫助警方破獲了一個大案。
大家得知後,驚呆了——
【卧槽,這才是真正的記者啊】
【真的好勇敢!】
【要我肯定吓死。別說暗訪了,第一天就被發現,然後直接挂了】
【有勇有謀,我真的愛了】
【小姐姐加油!我們都會支持你!】
【希望以後多一些這樣正能量的記者和媒體,而不是只會瞎跟風、亂帶節奏】
此事一出,在網上掀起狂風巨浪。
顧夏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天得到了澄清。
人們紛紛扼腕嘆息,當年究竟是怎樣的輿論導向和網暴,竟然讓這樣一名勇敢又有才華的記者,退出了記者行業。
淑姐是中午吃飯的時候看到這篇報道的。
淑姐亦沒想到,顧夏竟然經歷了這麽一件事兒,甚至在這樣狂風驟雨的攻擊中,勇敢地站了起來。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風口浪尖的咒罵的。
她把報道送到林子觐面前:“這事兒你知道嗎?”
林子觐道:“知道。”
淑姐怔愣片刻,反應過來,“這報道你安排的?”
他不說話,權當默認。
這事其實并不複雜。
只是需要時間和精力,去一一聯絡這件事的相關人員,用錢收買,再聯系媒體,采訪、報道,買上熱搜。
花精力的事兒,林子觐有老鐘幫忙;花錢的事兒,林子觐有的是錢。
淑姐好像終于明白過去的那些年,林子觐為什麽這麽執着地要找到顧夏。
淑姐還記得,她曾問過林子觐:“你要是這一輩子都找不到她呢?”
林子觐說:“那就下輩子繼續找。”
她又問:“如果她忘了你呢?”
林子觐答:“那就讓她重新認識我。”
他那樣固執,鐵了一顆心,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找到顧夏,哪怕她已經不記得他。
淑姐過去一直不明白為什麽。
這一刻終于懂了。
這樣一個堅韌勇敢的姑娘,誰能不愛呢?
放在任何一個人心裏,恐怕都無法輕易放下。
林子觐這些年的深情不移,終于在今天,還了她一個漂漂亮亮的清白。
而當事人顧夏,是在晚上才得知這個消息的。
她一整天都在忙花店的事兒,壓根沒看手機,自然也不知道網上的風雲。後來還是小米刷到微博上的熱搜,拿了手機給她看,“夏姐姐,這是你嗎?”
顧夏拿着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過去,每一句話都像是一場驚心動魄。
碎片的故事,碎片的過去,重新彙聚在一起,在耳邊撞出滔天的聲響。
她恍如墜入一片虛空,轉瞬來到三年前的地鐵站,看見一個無措的女人;她在那女人的家門口,看見一片血肉模糊;所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罵她是殺人兇手;她在無數責備的聲音裏,幾近崩潰……
所有痛苦的過往倒退、回放,曾經困住她的魔咒,轟然碎裂。
換來如今衆人的一句,她沒有錯,她只是想幫趙辛娟而已。
這幾年,顧夏從沒想過,也不敢想,有一天,還能夠被人說,她是真正的記者!她配得上記者的稱號!
小米看完報道,忍不住哭了,是心疼顧夏的過去,心疼她的夏姐姐在這些年經歷的煎熬與折磨。
“這些人怎麽可以這麽對你!我真想穿越回去,打爆這些人的狗頭,叫他們再瞎逼逼!氣死我了!”小米頓了頓,又說,“夏姐姐,你真的很酷!”
是,顧夏很酷。
她用自由的靈魂,不屈的脊背,告訴所有人,她從來都沒有愧對“記者”二字。
那些年,她是用命在拼的。
等顧夏冷靜下來,又忍不住想,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一篇采訪報道?
究竟是誰在調查過去的事?
究竟是誰在幫她?
滿心的疑問聚在眉間,直到老唐打來電話。
“網上的事,我都看到了。”老唐說,“今天《臨奚周刊》的主編給我打電話,說他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做出這樣一篇報道。”
顧夏問:“老師,那些人怎麽會同意?”
當年事發後,老唐亦想幫她澄清。可走訪了許多相關人士後,所有人都三緘其口。
沒有人願意趟這趟渾水,沒有人願意在風口浪尖站出來,去澄清哪怕是事實真相。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
可今時今日,這些人紛紛開口,說出真相,甚至連趙辛娟的母親都站出來替她澄清,這豈是《臨奚周刊》的幾個記者能做到的。
老唐道:“我和你有同樣的疑惑。對方說是一位林先生,出了一筆錢。這些人拿到了錢,才願意開口。”
有錢能讓妖曬谷,有錢能使鬼推磨。
顧夏問:“哪個林先生?”
老唐搖頭,“不太清楚。”
這時耳邊忽然傳來小米的聲音,似乎正在和誰打電話:“誰能比大帥比更帥啊!”
顧夏眼睛忽然一亮,林先生,難道是林子觐?
一瞬間,顧夏心中湧起洶湧澎湃的倉皇。
會是他嗎?可是除了他,她再也不認識其他姓林的了。
她挂了電話,在喘息的間歇裏,撥通林子觐的電話。
她問:“你在哪裏?”
林子觐道:“姐姐,我在你家樓下呢。這裏的廣玉蘭都開了。”
她說:“在那裏等我,我要見你。現在。”
她從來沒有這麽迫切地想見一個人,想要親口問問他,想要弄清楚真相。
終于,顧夏在樓下見到了林子觐。
樓下種着幾棵廣玉蘭樹,這時日,都開了。
他站在晚風裏,單手插兜,回過身的一瞬,光風霁月。
那雙眼睛在夜色中特別清亮,像是暗無天日的深井裏點亮的一盞燈,照着人暖洋洋的,冰封的心好像就這麽化了。
見了她,林子觐慢慢側過身,手伸到她面前。
他的掌心裏,正躺着一朵潔白的玉蘭。
他說:“姐姐,給你摘的。”
顧夏拿着這朵玉蘭,放在鼻尖輕嗅,有淡淡的香氣。
她局促地笑了,“那個報道,我看了……”
“嗯。”他淡淡應一聲。
她擡眸,“是你嗎?”
顧夏會永遠記得這個夜晚。
夏夜的風卷着鳥叫蟲鳴,林子觐站在繁盛的樹下,漫不經心一笑,“是。”
“為什麽?”
“我不忍心姐姐的羽毛染上污泥。”
網絡上的人群還在高喊着她的清白與無辜,可她卻無端想起那天,林子觐抱着她,在一室灰敗的夜裏對她說:“姐姐,別怕,以後有我保護你。”
原來并不是一句空話。
此時他就站在廣玉蘭樹下,潔白的玉蘭開滿樹頭,像雪花似的。
他挺闊身姿,背對一樹潔白。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這樣一個人,身處宇宙,揮着星河,為她劈開荊棘,為她斬斷危難,為她正名,為她清白。
就像玉蘭花明明那麽高,他還是為她摘了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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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就像玉蘭花明明那麽高,他還是為她摘了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