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暖粥
“不過……具體要如何操作呢?”赫爾格問,“所以是從任何一個井蓋下去都可以嗎?”
“當然不是,下水道也分很多種,普通街道的污水管大概并沒有多寬,很難說每一段都能容下一個人通過,我們要找到所有水彙集的主幹道才行。”尼祿說,“不過城市管道系統錯綜複雜,到了地下又很難判斷方向,估計少不了走很多彎路。”
赫爾格摸着下巴琢磨了一會兒,試探性問:“有沒有可能,下水主幹道和城市主幹道是重合的?”
“不會吧,”尼祿頓了頓,又不确定道:“會嗎?”
兩人齊齊扭頭,塔賓瞪大了眼:“看我做什麽,我怎麽會知道。”
“你不是消息販子嗎?”赫爾格不滿道。
“誰沒事兒找下水道的圖來看?”塔賓嗤之以鼻。
“如果能調取城市建設規劃圖紙來看看就好了,可惜現在網絡全都切斷,不然應該能試試覆蓋權限,再不濟也可以硬突防火牆。”尼祿嘆了口氣,“不過……城市檔案局應該還有備份。”
“你可別,”塔賓連連擺手,“我可沒有什麽進入檔案所的路子,況且下城區的檔案局在第九區的中央圖書館,你們确定想走回頭路?”
“啊……”赫爾格也想起來了,他見到的圖書館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其在熊熊大火中付之一炬,只得不無遺憾地攤了攤手。
想了想,塔賓又說:“但是呢,指南針倒是可以幫你搞一個,你們先從路面上靠近邊境,選一個主幹道附近的維修井蓋下去,碰到過于窄小的通道就折返,遇到岔路口就選寬的那一條,就算有不得不拐彎的地方,只要能保持朝着一個方向前進就可以了,總會繞出去的。”
赫爾格聞言一擊掌道:“有道理啊。”
尼祿卻不是很欣賞這個計劃:“也太耗費時間了吧,我們這總共才多少食物,還沒走出城就吃光了可怎麽辦。”
赫爾格想了想又說:“話說起第九區,我們下來的時候,不是路過了一個排放工廠廢水的大水管嗎?第十區應該也有這樣的地方吧,所有的廢水終究是要流向城外的不是嗎?肯定有一個特別大的出口。”
塔賓卻翻了個白眼:“想什麽呢,工業廢水可是重污染,是劇毒!你要是在裏面泡上個幾十個小時,別說他什麽防毒面具也不好使,就是你也扛不住。”
“可現在工廠已經停工好些日子了不是嗎,管道難道不應該是空的?”赫爾格說。
“但是管道壁也會殘留重金屬,如果有什麽放射性的物質就糟糕了。”尼祿說。“但你說的對,城市內部的各類生活污水也總會有一個出口的,只需要在地圖上找到這個地方就可以了。”
聞言赫爾格卻皺起了眉——這麽多人口的城市生活污水,得惡心成什麽樣,尼祿這樣的人要泡在這裏面才能出去嗎?
“難道正常的雨水就沒有一條專用的管道嗎?”赫爾格問。
尼祿想了想,點點頭說:“有的,城市排水是雨污分流,但雨水一般來說要進行最大限度的采集、循環、淨化和再利用,處理達标之後再回流進自來水系統,輸送到各處。雖然穹頂內實在不太愛下雨,這些水資源也只能算是一點調劑。”
“啧,鬧了半天是一個閉環。”
屋內三人沉默了片刻,塔賓慢悠悠道:“我覺得你們好像陷入了一個誤區,為什麽非得走現在還在使用的路線呢。”
赫爾格看他:“什麽意思?”
“十區雖然對于穹頂內部的世界而言是一個相對而言新建設的區域,但有城市發展和人類居住的歷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肯定早有無數的舊有管道系統鋪在腳下。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搞不好還有什麽以前的地鐵線路什麽。”
尼祿思索片刻:“你說得對,我們的确有點在錯誤的地方較真了。與其費盡心思去考慮什麽線路最合适,明明已經有人幫我們試驗過了一條成功的道路,還成功突入進來了不是嗎。”
赫爾格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雖然搞不到城市規劃管理建設圖,但在城市被自衛隊攻陷前後,街上的什麽地方突然出現了大量獸人,又有什麽地方有不尋常的動靜,我們只要順着出口折返回去,坐享其成就好了。”尼祿轉向塔賓:“而打聽這種情報,對于你這個消息販子應該不算困難吧?”
塔賓聽罷愣了半刻,而後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來活了來活了。”赫爾格喜滋滋地掏出首飾盒,打開來遞到塔賓面前,“來吧再選一個當報酬,喜歡哪個挑哪個。”
“走開走開。”塔賓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
“說起來,道奇那老家夥還欠我的呢,”赫爾格憤憤不平,“原本當時談的交易是事成之後,他要負責送我和我哥平安出去來着,也不知道這死老頭現在躲在哪裏看戲。”
“所以你們說的這個道奇到底是誰?”塔賓問。
“一個化名X的人,和自衛隊一夥的。”赫爾格說。
塔賓聞言卻一驚:“你們認識X?”
“怎麽了,”赫爾格納悶道,“他很有名嗎?”
“算是吧,之前他有派過一個跟班來和我接觸,可惜我對什麽獸人種族複興大業實在不感興趣,拒絕了幾次之後就沒來過了。”塔賓說。
“原來如此。”
塔賓再次擺了擺手,滿臉厭煩似乎已經是他的默認表情:“行了,你們這活,說實話有點麻煩,容我想想。”
“好吧,你先考慮着。”赫爾格搓了搓手,問:“所以咱們晚上吃什麽?”
“吃什……”塔賓驚疑不定:“你看我幹什麽?”
赫爾格立刻擺出浮誇的不可置信表情:“你們酒店不管早中飯也就算了,晚飯也不管的?”
“服了。”塔賓回過身去,在置物箱裏一通扒拉,看也不看地擡手一丢。赫爾格眼明手快地接住,發現是一小袋棕黃色的糙米,看了看保質日期已過期半年。
“就這?”赫爾格說,“就這麽幹吃啊?”
“那你還想要什麽,自己弄去,別來煩我。”塔賓轉身就想溜。
“可是樓上沒有煤氣,也沒有鍋子。”赫爾格追着叫。
塔賓抓狂道:“我家讓給你了!你想用什麽用什麽!”
赫爾格打着燈在塔賓成堆的破爛裏翻箱倒櫃,找出一袋風幹的菌菇和半盒雞湯濃湯寶,他将菌子浸入水中泡發,而後随糙米一起炖煮,不久之後,濃郁的鮮香味便随水蒸氣一起彌漫在這小小的地下室裏,替代了原本那不見天日的黴味。
赫爾格在窄小逼仄的竈臺邊忙碌,尼祿好奇地跟在身後左看右看,好幾次被赫爾格後退時不小心踩到,赫爾格支着胳膊肘讓他躲開,尼祿只象征性地向旁邊蹭了半步,說:“我不知道你還會做飯。”
“我會得可多了,你以前把我當廢物養,當然不知道。”赫爾格說,“你過去,收拾桌子。”
尼祿迷茫地原地轉了一圈,不知道哪個是“桌子”,也不懂要怎麽“收拾”。他貓着腰在附近搜索,終于找到一個被亂七八糟的雜物給覆蓋住的木頭箱子。尼祿想了想,拾起旁邊的塑料筐,一揮胳膊,将箱子表面的所有物件給一股腦地趕了進去,乒乒乓乓的聲音吸引來了塔賓,他怒吼道:“拆家呢你們!”
“我要收拾桌子,”尼祿理所當然道,“給我個布,我要擦灰。”
塔賓沉着臉,鼻子又動了動——食物的香味化解了他原本的不屑一顧。塔賓劈手丢了一個灰色的抹布在木箱上,尼祿用兩根手指撿起來打量了片刻,苦着臉去洗了。
他不死心地将木箱擦了三遍,但還是有一股怪味兒,只得在表面又鋪了一層報紙。
這頭赫爾格又吩咐道:“擺碗,拿勺子,吃飯。”
“叫你呢。”塔賓好整以暇地已在桌邊坐下了。
尼祿好不容易湊齊兩個豁口的小碗和一個盤子,三只一次性的塑料勺,赫爾格繼續指揮:“去拿本雜志來墊在底下。”
尼祿随手撿起一本,塔賓說:“換一本。”
尼祿不高興地嘟囔:“有什麽區別,都是破爛,難不成你還要看不成?”
塔賓眉毛一豎,尼祿迅速抽了一本其他的放在箱子上,這時赫爾格正巧端着熱氣騰騰的鍋過來了。
兩顆腦袋湊在白霧間低頭看——金黃的湯汁裹滿了每一粒米,還帶着一些菌菇的鮮味,濃粥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看起來無比美味。赫爾格一人分了一碗,尼祿立刻捧在手裏喝了一口,臉頓時皺成一團,伸出半截舌頭口齒不清道:“好……好燙!”
赫爾格瞥了他一眼,無語得很:“多大個人了……”
“但是好好吃!”尼祿大着舌頭說。
“你吃到嘴裏了嗎你就說好吃……诶诶別着急,哎喲我說你是不是傻……”
塔賓舀起一勺粥,慢條斯理地吹着氣,說:“智人和獸人的組合我見得多了,可能是什麽基因裏的詛咒吧,這兩個種族的人總會相互吸引,大概是自己缺什麽就特別渴望什麽。”
“但智人都是假清高,從不肯承認自己為低賤的獸着迷,而獸人又都是倔骨頭,不願相信自己對奴役剝削自己種族的人有好感。”他将粥送進嘴裏——糙米已經炖得軟爛,又香又糯,根本不需要咀嚼,“不過就算看了這麽多對兒,你倆這關系也算真夠怪的。”
“所以呢?”尼祿漫不經心道,“是不是特別想幫助我們?”
塔賓哼笑了一聲,說:“确實有點好奇你們會迎來怎麽樣與衆不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