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水脈
塔賓從外面回來,依舊是渾身都籠在萬年不變的巨大鬥篷裏,他從兜帽下擡眼一看,見兩個外人正惬意地呆在自己屋裏,并懶洋洋地躺在他的沙發上。赫爾格雙腿交疊擱在那個木頭箱子上,而尼祿的腿則搭在赫爾格大腿上,兩人一人一頭靠着墊子,一個在剪指甲,一個在看不知從哪找出來的書。
“喂,我說你們倆別太舒坦了。”塔賓不滿道。
“啊……”赫爾格随口應了一聲,連頭也沒擡。
“你回來了,”尼祿倒是從書裏擡起眼,卻是阖上書給他看封面,問:“這本的下冊在哪?我找不到。”
“我怎麽知道!”塔賓怒道,“我這又不是圖書館!”
“那倒是,”尼祿說,“這裏光線好暗,看得我眼睛好痛。”
“你還抱怨上了。”塔賓随便抓起個東西丢他,被赫爾格看也沒看揮手擋掉了。
情報的獲取并不如想象中容易,饒是塔賓也花了兩天時間才打探出一個大致的方向,期間赫爾格和尼祿大門不出,一方面是怕露面後引來什麽沒必要的目光,更重要的是過去的這一個月來,兩人也很久沒有安安靜靜地待在一塊了。
第一天,尼祿先是把撒嬌精的風采發揮了個足夠,摟着他一直黏黏糊糊的,專撿好聽的說,左耳換了貼右耳,哥哥哥哥叫個不停。赫爾格臊得趕緊把自家大哥塞進包裏收起來,生怕他聽見似的。
然而做愛之後二人發現樓裏沒有熱水,洗澡很不方便。尤其尼祿頭發長,幹得又慢,大樓內常年不見日曬,尼祿裹着被子還冷得直哆嗦,只得放棄了。
于是赫爾格又開始鼓搗着每頓做些好吃的,兩天過去,他們把塔賓家本就貧瘠的庫存吃了個七七八八。塔賓想發火,又舍不得他那一份熱飯,臉色變來變去,始終非常複雜。
“好了別懶了,”塔賓踹了踹赫爾格膝彎,“腳拿開。”
赫爾格拍了拍尼祿的腿,兩人慢吞吞地坐直,塔賓從懷裏掏出一疊脆生生的紙,于紙箱上鋪開來。
“這是……”尼祿定睛一看,來了精神,“十區地圖?”
“嗯,不過這地圖有些年頭了,不算很準确,但大差不差吧。”塔賓說。
“不礙事。”尼祿把落地燈拉到地圖正上方,三人湊到一處,齊齊俯視着這份微微泛黃的地圖。塔賓指着地圖東北的一處說:“我們在這。”
他的手指關節粗大且滿是老繭,又沿着地圖邊緣畫了一道弧線:“這是穹頂的界限。”
“這是自由廣場,這是淨水廠,九區到十區的地勢是這樣從高到底走的。”塔賓說,“這裏有一道邊檢大門,這是通向九區的閘口。”
兩人認真聽着,塔賓又指着地圖上一塊正圓形的陰影說:“這個是一座廢棄礦山,這一片是露天采場,礦越挖越深,坍塌了好幾次,十年前左右封起來了。”
“而這裏。”他重重敲在礦坑邊緣的一處,“原本是一個洗礦廠,因為礦山封閉之後也廢止了,但前陣子忽然又出現了不少人進進出出的活動跡象,還采買了不少食物,時間大約就是兩個多月前。”
“兩個多月?”尼祿默算了一下,“時間差不多。”
“首先這是一片無人區,選擇這裏從突入城市的第一個據點無可厚非。”塔賓繼續道,“其次這裏占地面積廣大,監控點少,而且頻頻因為裸露在外的礦渣輻射影響信號,要藏下多少人都不費力。”
“而且洗礦需要大量的水,”尼祿說,“水源從哪來?”
塔賓笑着颔首:“從這。”峣偠
“亞斯河?”尼祿一愣:“但還差着點距離啊,而且亞斯河海拔挺低不是嗎。”
塔賓搖了搖頭:“你年紀小可能不記得,但早年城市水源緊缺的時候,想要啓動一個大型引水工程,還做了幾個試點,鬧得沸沸揚揚。但又因為城市周邊尤其是下游的水質狀況已經很糟糕,要處理到生活用水的級別,根本入不敷出。還有傳言說水利工程會造成地震,最後給廢止了。”
“所以這裏是曾經的一個試點?”尼祿問,“然後水是怎麽逆流而上的?”
“這個超級泵抽上來的,”塔賓點了點地圖,“這是人工挖的亞斯河支流,截斷了上流水源。這是超級泵,連着洗礦廠,污水從東側排出彙入工業廢水,又流入亞斯河下游。”
“換言之,”塔賓從一旁的塑料框裏撿起一支筆甩了甩,在地圖上畫下重重的一條線,“這條水脈,或者說運氣好的話,你們能找到和水脈平行的檢修通道,就是你們的出城路線。”
赫爾格聽得一愣一愣的,還在消化這麽多信息,尼祿忽又好奇起地圖上緊挨着的一處标志:“這是什麽?”
那是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用純黑色标注的。
“你不知道?這口湖在下城還挺有名,因為真是很漂亮,是那種水晶一般的瑩藍色。”塔賓說,“然而劇毒,殺死了不少不信邪跑去游覽的人,現在已經完全封起來了。”
“行吧。”尼祿收回手。
“還有,我回來的時候,注意到一件事,”塔賓拉過一個凳子坐下了,“今天城裏忽然多了很多獸人。”
“啊?原本不也有。”赫爾格說。
“有,但是沒有那麽多,你沒發現在接上狂歡的大部分是暗人和雅人,畢竟獸人現在很容易和自衛隊挂上鈎,普通人對他們……對我們還是抱畏懼态度的。”塔賓說,“但今天城裏的獸人幾乎全部出動,我判斷有兩種可能。”
“難不成他們終于可以不用躲藏,是準備一舉全面拿下城市了。”赫爾格持懷疑态度。
塔賓卻點了點頭:“這是他們嘴上說的。”
“嘴上說?”赫爾格納悶道。
”對,今天獸人全部上街,在各處動員暗人和普通雅人也加入自衛隊,說什麽要讓他們站在歷史正确的一方,不要做族類的罪人什麽,總之都是老一套。”塔賓說,“但就奇怪了,他們為什麽忽然要這麽激進地招兵買馬?會不會是馬上要面臨什麽時間緊迫的巨大挑戰,比如智人要回來了?”
赫爾格歪着腦袋:“是這樣嗎?我以為智人不要這城市了呢。”
“對,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另外一點,你們不覺得自衛隊突入城市,殺了幾個人之後,智人就全跑了,這件事很蹊跷嗎?”塔賓說,“就算是和暗人聯合之後,自衛隊勢力還算能看,但一切也未免太容易了,簡直就像是拱手奉上的一樣。”
“那不然呢?”赫爾格想不明白,“智人首先肯定是沒有料到會有這一遭突襲,很明顯是城市內出了叛徒,混亂之中要肅清隊伍本就不容易。加之智人本身體質也不适合那種硬碰硬的戰鬥,不如先行撤退,等到準備萬全再回首反撲。”
塔賓看起來還是沒有被說服。
“不止暗人和獸人,城裏還有智人在幫他們,那個X就是個智人。”赫爾格說。
“啊?!”塔賓驚了。
赫爾格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也許吧,”塔賓癟了癟嘴,“我總覺得智人在憋着什麽壞,就像是……就像是老早想減輕點城市的人口壓力,但又不願自己做這個惡人,正巧有獸人和暗人出來背鍋,所以樂得輕松。”
“不會吧。”赫爾格瞬間渾身毛骨悚然,“這也太黑了。”
“喂,黑心智人,你說句話啊。”赫爾格戳了戳尼祿胳膊,“你什麽意見?”
尼祿無奈地舉起雙手:“我是良民啊大人,我只是個科研員,根本接觸不到你們說的那些政治詭計。”
“真的嗎?”赫爾格懷疑地看着他。
“也有可能有人告訴過我,我沒注意聽。尼祿聳了聳肩,這種東西我不感興趣,但凡有人讨論,我耳朵和腦子自動就關起來了。”尼祿真誠地說。
赫爾格咬牙切齒地用指關節敲他腦袋。
“總之,現在獸人們都在街面上游蕩,雖然你也有被抓壯丁的風險,但是他們的大本營人力空虛是必然的。”塔賓清了清嗓子,“如果你們要順着礦道下面的水脈逃走,今夜就是最好的時機。”
作者有話說:
準備出發!
最後一個副本了——原本預計18w完結了,怎麽一轉眼27w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