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心裏都有些感動,更何況,做這件事的人,是郎豔獨絕的太子殿下,無數少女心中的檀郎。可不巧的是,太子殿下他方才在樹上挂了一朵彩箋梅花。
因為安夫人的一句話,幾乎所有的美人都剪了許多梅花,力求新穎別致精美,栩栩如生,但願賞紅時能引起太子殿下的一點關注和留意。
看見這朵梅花,宮卿驟然想起那明華宮裏火中燒油一般的明争暗鬥,還有阿九的心狠手辣,還有安夫人的為虎作伥,還有獨孤後的陰沉莫測,于是,那幾絲旖旎的感動瞬間便泡在了冰水之中。
他是炙手可熱的東宮太子,他日後宮佳麗三千的帝王。
而她,只想着有一個人獨屬于自己,紅袖添香夜讀書,掃雪煮茶話家常。
那個人,怎麽會是他啊。
所以,對不起殿下,雖然您爬樹的姿勢很帥.....
走出禦花園,岳磊正和宮裏的內侍換班。
宮卿上前含笑施禮:“今日之事,多謝岳将軍。”
岳磊頓了頓,笑道:“宮小姐該謝的是人是殿下。”
宮卿只做不知他話裏的意思,屈身福了一福,“妾身先行一步。”
目送着佳人的身影,岳磊覺得有些奇怪,大家都傳言她會是太子妃,但既然有和太子親密接觸的機會,太子又如此明顯的示好,她為何不抓住這個機會和太子多待上一會兒,反而這麽快就從園中出來?
疑惑不解之際,太子殿下也從園中走了出來。更奇怪的是,幽會佳人之後,他臉上也沒有愉悅的表情,反而一副糾結郁悶的樣子,這可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宮卿回到明華宮,各個房間都還是靜悄悄的,諸位佳麗都還在睡夢之中。宮卿悄聲走到廊下,突然,薛佳的房門開了。
宮卿怔了一下,薛佳将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然後蹑手蹑腳地走到宮卿身邊,笑眯眯道:“表哥是不是已經打點好了?”
宮卿一怔,下意識地臉上一熱,小聲道:“你說什麽?”聽她口氣,怎麽好像知道禦花園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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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告訴表哥的,他是不是派了人去幫助姐姐賞紅?”
宮卿這才恍然,“多謝妹妹。”
“此事本就是公主不對,我看不下去,所以求表哥幫你。”宮卿心裏漾起一陣感動,薛佳的笑容明淨甜美,眼眸無比澄澈。
“還有一件事,姐姐要當心。”
“妹妹請說。”
“昨日姐姐說了被關冰窖之事後,我便去找公主,想要讓她以後別為難姐姐。毓秀宮外,我無意中聽見安夫人和公主的談話,說要在酒中放藥讓妹妹喝醉了當衆丢醜。所以,一會兒花神賜酒,姐姐留心,可千萬別喝。”
宮卿越發的感動,握住薛佳的手,低聲道:“多謝妹妹仗義告知,其實丢醜我也無所謂,只要公主高興。”
薛佳笑嘻嘻道:“我知道,就算姐姐醉了也不會醜,只不過我怕姐姐酒醉了說一些胡話,惹出什麽麻煩。”
宮卿莞爾一笑:“那,我就裝着酒醉,讓公主看着高興高興便是了。”
薛佳噗的笑了:“姐姐好主意。”
宮卿也笑:“不過我沒醉過,不知道裝的像不像呢。”
“公主瞧不出來就成。對了,那些彩箋,姐姐記得回房間燒掉,以免一會兒別人瞧見,就知道禦花園的彩箋不是姐姐挂的。”
“多謝妹妹提醒,我立刻就去燒。”
薛佳笑嘻嘻的吐了吐舌頭,又溜了回去。
宮卿回到房間,向婉玉還在睡熟之中,她将彩箋取出來,放在燭火上一張張的燒掉,看着那跳躍的火花,眼前晃過禦花園樹上那一朵一朵的花,真的是一幕讓人心醉的美景。可惜,終歸是假的。
怪不得他來禦花園幫自己賞紅,原來是薛佳告訴他。可是,薛佳為何要幫助自己呢?是真的正直熱心,看不得阿九欺負人,還是別有用心?她和阿九更親,自己是個外人,按理說更應該向着阿九才是。她為什麽擔着被阿九發現的風險,來讓慕沉泓幫助自己?
她搖了搖頭,覺得薛佳這個小姑娘,雖然比阿九還要小半歲,卻給她一種鬼靈精怪,不可捉摸的感覺。
但不論如何,總是要感謝她通知慕沉泓幫自己賞紅,也感謝她告知自己花神賜酒中有貓膩。
又過了半個時辰,明華宮的佳麗陸陸續續的起床了,登時就熱鬧起來,宮女們穿梭不停,為佳人們打水洗漱。侍候宮卿和向婉玉的宮女也端了熱水來,在門外輕聲叫兩人起床梳洗。
向婉玉醒來,一見宮卿正坐在桌前,吓了一跳。
“你這麽快就回來了?賞紅都做完了?”
宮卿笑着點了點頭。
向婉玉簡直難以置信,“你怎麽做的?”
“我起的早,三更就去了。”
向婉玉嘆了口氣,同情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在今天賀了花神之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再也不要受那阿九的窩囊氣。”
“是啊,今天終于回家了。”宮卿抿唇一笑,真真是眉眼生輝,明豔奪目,連向婉玉都被晃了一下眼。
這般絕色尚不能被阿九接納,何況自己,向婉玉第一次體會到了自知之明,默默在心裏盤算着怎麽找機會報複阿九。
諸位佳麗收拾停當用過早飯之後,安夫人帶着數位宮女來到了明華宮。
二十幾位佳人今日打扮的格外用心,與剛進宮那日的夜宴不分上下。目光落在宮卿身上時,安夫人略略蹙了蹙眉,心裏奇道:這會兒她居然也在,難道不是應該去禦花園系紅繩挂彩箋麽?
“宮小姐,賞紅都做完了?”
“回安夫人,都已經完成。”
安夫人哦了一聲,心想,一會兒若是落下一棵花樹,且看九公主怎麽罰你吧。
幾位佳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還有幾位低頭不語,裝作不知此事的樣子,薛佳站在宮卿身邊,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對她笑了笑,樣子俏皮可愛。
安夫人吩咐身後的侍女倩雲和碧月,“将花冠送給喬小姐。”
碧月手捧一個銀盤,上面放着花神冠,倩雲拿起來,小心翼翼地給喬萬方戴上。
薛佳笑嘻嘻道:“喬姐姐果真好看,像極了花神。”
喬萬方臉色微紅,那花冠上嵌滿了各色寶石,流光溢彩,趁着她一張如玉容顏,愈加的美麗靈秀。
衆人半是豔羨半是嫉妒,随着薛佳一起稱贊喬萬方的美貌。喬萬方臉上羞色如霞,更是明豔不可方物。
“不愧是花神,這模樣連我這個老太婆都心動了呢。”安夫人笑着調侃,各位佳麗紛紛打趣。
安夫人帶着一團花團錦簇的佳麗們,前往禦花園。一行麗人,香風缭繞,環佩叮當地簇擁着花神喬萬方,薛佳依舊最是活潑,不停的打趣喬萬方。
對比花神喬萬方的風光,落選的許錦歌心裏很是郁郁。本來花神她票數最高,誰知道喬萬方得了太子一票後來居上。對于衆人來說,喬萬方的中選絕非一票這麽簡單,這給了衆人一個訊息,太子更青睐喬萬方。
所以這段時間,巴結喬萬方的人僅次于薛佳,而許錦歌的周圍,驟然冷清了許多。
世态炎涼便是如此,她明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有些心灰意冷,宮裏的日子,當真是沒什麽意思,大家這還沒入宮,都已經明争暗鬥見風使舵,這日後若是真的進了宮,還不鬥得你死我活?
如此一來,原本一顆積極上進的心,便一落千丈,有些看破看透的感覺。再看看宮卿,她又覺得心裏平衡了許多,這容貌身世都頂尖的美人,命運比自己更凄慘,居然被罰着大半夜地去賞紅。
對許錦歌投過來的友善目光,宮卿回之一笑。所有的世态炎涼在宮裏最能體現的淋漓盡致,而攀高踩低在宮廷裏也是最常見的戲碼。
慕沉泓選誰不選誰,究竟用意何在,除了他自己,恐怕誰也猜不出來,許錦歌此刻落了下風,未必就表明慕沉泓不喜歡她,或許是替她韬光養晦,而喬萬方拔得頭籌也未必能笑到最後,搞不好是慕沉泓拿她當擋箭牌,但是替誰擋箭,恐怕只有慕沉泓他自己知曉。
總之,君王的心思幽深似海,猜他們的心思,求他們的恩寵,和他的女人們鬥智鬥勇,實在是太累。
一行人跟着安夫人,到了禦花園。
今日的園子格外的喜慶熱鬧,每一棵花樹上都挂了彩箋,系了紅繩,晨風微起,春光明媚,那些嬌豔的彩箋花朵栩栩如生,搖曳生姿,在枝頭上争奇鬥豔,姹紫嫣紅,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百花開。
宮卿走到一棵樹下,清晨,他在這棵樹上親手系了一朵彩箋剪成的梅花,想讨她一句表揚。
望着那朵綠梅花,她心裏恍惚了一下,其實,如果不是被他戲弄了幾次,那個人也沒那麽讨厭哈......
☆、22 計中有計
撷芳閣前搭起了丈許的高臺,四周用彩綢圍繞,臺上鋪着繡氈,依照宮裏花朝節的規矩,賞紅之後,花神在高臺上散花,衆人賀拜花神,花神再賞酒賜福。
今年稍有不同,本由一衆宮女來做的賞紅,已經由宮卿一人獨自完成,而花神也換了人,不再是公主阿九。
阿九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步入撷芳亭。
亭內早布置的舒适溫暖,正中一鼎青銅獸爐裏燒着紅炭,一吞一吐的火焰,卻沒有一絲的煙。
阿九施施然落座,她今日雖然不參加花神的節目,但因為要見沈醉石,格外的用心裝扮了一番,眉間點了一顆壽陽公主梅妝,畫的是飛燕剪水眉,唇脂橘色,顯得清新明亮,一雙玲珑秀巧的小手攏在白貂毛的暖袖裏,模樣乖巧又賢淑,這就是她想要在沈醉石面前留下的好印象。
一會兒,她會給他一個驚喜,讓他看看,那個宮卿究竟是什麽樣的東西,和她比,自然是雲泥之別,天壤之別。
太子殿下姍姍來遲,和他一起前來的還有沈醉石。兩人一如春水明波,一如寒冰清輝,皆是世間少見的美男子。
沈醉石見到阿九依舊是一絲不茍的行禮,公事公辦,拒人千裏。
阿九端着的賢淑穩重瞬間就破了功,心裏嗷嗷的小火苗便騰了起來,為什麽每次談到她,都如春天般溫暖,為什麽每次見到我,都是秋天般蕭瑟?
阿九最擅長的就是尋找出氣筒,搬起石頭砸別人的腳,于是一道仇恨的眼刀越過撷芳閣,只殺到高臺前。
宮卿遠遠地站在人群後,低調再低調,恨不能隐形,沈醉石一出現,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慕沉泓單手支颌,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醉石道:“這花朝節明明是女孩兒家的事,母後卻偏生要我們來參與,真是有些煞風景。”
沈醉石也不知道獨孤後到底是何用意,自己一個男人,和花朝節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來這兒,就是為了體會什麽叫尴尬和孤寂嗎?
慕沉泓笑吟吟地看着高臺,花神喬萬方站在高臺上,玉帶淩風,裙裾飄逸,手中的彩箋花卉迎風散開,無邊花雨中,她姿容豔麗,的确是一道讓人難以無視的豔光。
而人群中,那個刻意隐在向婉玉身後的倩影,卻更讓人無法移動目光。
撒花完畢,衆人齊賀花神納福,喬萬方步下高臺,和諸位佳麗一起走進撷芳閣拜見太子公主。
慕沉泓淡淡笑道:“免禮,賜座。”
諸位佳麗一落座,瞬間閣中便亮了起來,花團錦簇,麗色無邊。
雍容華美的許錦歌,清麗動人的喬萬方,嬌俏可愛的薛佳,個個皆是花容月貌,姿色不凡,阿九覺得今日自己穿的清雅素淡,果然是對了,這些庸脂俗粉的打扮只會讓人眼花缭亂,而她,要憑高貴的氣質取勝。
安夫人道:“把皇後賞賜的花糕端上來,賜給大家。”
宮女們端上來花糕,這些都是用養馨苑裏的花瓣和面做成的精致點心,形狀也做的極其精美,有梅花,桃花,杏花等花樣。
“這是母後賞賜的花糕,大家嘗嘗吧。”
阿九發了話,佳麗們便拿起花糕,送到唇邊品嘗,太子面前,風度禮儀最是要緊,自然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口,有幾位佳麗功夫高深,咬下來的糕點也不比螞蟻咬的多多少。
薛佳咬了一口花糕,笑嘻嘻道:“真好吃,我在湖州可沒吃過這樣好吃的糕點。”
阿九不屑地笑了笑,心說,只有養馨苑裏才能将花催的提前開放,才有條件采集花瓣做花糕,你那湖州此刻天寒地凍的連個狗尾巴草恐怕還沒發芽呢。
宮卿嘗了一口,花糕的确是味道清淡宜人,有鮮花的芳香,有糯米的軟糯,還有一絲奇異的清甜。
安夫人又道:“花神還沒賜酒吧。”
喬萬方亭亭玉立地起身,端起一壺早就備好的清酒,依次給諸位佳麗倒了一杯,由宮女端送到諸位佳麗的桌上。
“大家共飲謝花神賜福。”阿九端起杯子,率先喝下,衆人接着舉杯,一飲而盡。
不論薛佳到底是何用意,也不論這酒中到底有沒有藥,但既然薛佳說了,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宮卿将滿滿一杯酒含在口中,放下了空杯,然後借着手帕擦拭唇角的機會,悄悄的将口中酒吐在了手帕中。
酒在口中只停留了片刻,但那清香甘醇卻仿佛留在了唇舌之間。
薛佳吐了吐舌頭,“好辣。”然後拿起花糕又咬了一口,對着宮卿嫣然一笑:“姐姐怕辣,就吃花糕壓一壓。”
宮卿笑笑,也小小的咬了一口。突然間,她覺得腦子一漲,好似有一股熱浪從脊骨上竄了上來,直沖頭頂。
緊接着,那股熱浪就好似炸開了,傳到了身體的各個肢節,頭暈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眼前的杯子好似生了一圈光暈,而且忽遠忽近,仿佛是飄在水面上。
她忙擡起頭,不再去看酒杯,但眼前的景物也都仿佛都帶了光暈光圈,迷離閃爍。一陣陣的熱,從腳底湧了上來,漸漸眼睛都熱了起來,水水的想要流淚。
這時,她聽見身邊一聲輕笑。
是向婉玉,宮卿強撐着扭頭,只見向婉玉眸色迷離,盈盈含笑地端着酒杯,癡癡笑道:“好喝,再來一杯。”
對面的許錦歌也有些不大正常,也笑出了聲,一向端正明麗雍容華美的她,此刻如同貴妃醉酒的楊玉環,妩媚妖嬈。
宮卿殘存的一點意識已經模糊起來,不單是她一個人醉了。
可是她明明沒有喝酒,這是怎麽回事?
阿九看着宴席上四位醉酒的佳人,故作驚詫的看着慕沉泓道:“皇兄,她們這酒量,也太不濟事了吧,不過是一杯胭脂紅而已。”
慕沉泓和沈醉石的目光齊齊看向一個人。
比起那三位佳人,她的模樣并不像是醉酒,微微眯着眼眸,眼波流轉,那妩媚嬌慵的姿勢,美得比平素更加驚天動地,勾魂攝魄。
而素來穩重端莊的向婉玉,已經失态的笑起來,許錦歌更是說起胡話,“這是什麽,漩渦麽?”她聲音不大,卻脆生生,嬌滴滴的極其動聽。
諸位佳麗又想笑,又不敢笑,有些人心裏還透着竊喜,因為這群佳麗中最為出色的宮卿和許錦歌居然酒量如此之差,看來要當衆出醜了。
李崇明似乎醉的最厲害,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個踉跄将桌子上的花糕和酒杯都撲到了地上,然後放聲笑起來,“好聽,是什麽曲子。”
慕沉泓道:“安夫人,速将這幾位小姐扶回去休息。明羽去叫禦廚房做幾碗醒酒湯送去。”
安夫人立刻吩咐幾位宮女,扶起醉酒的四位小姐,送回明華宮。
阿九覺得很不盡興,這還沒怎麽讓沈醉石看宮卿出醜呢,就把她送回了。
她不悅道:“皇兄,沈大人,我們去禦花園裏逛逛吧。”
她一定要在禦花園裏逛一圈,仔細看看有沒有漏掉的花樹沒有賞紅,好嚴懲宮卿。今日讓她酒醉出醜,還是沒有解氣,因為她的醉态不僅不醜,反而美的石破天驚,好似破繭而出的蝶,種種平素被包裹起來的豔色亮光,一下子噴薄而出,讓人驚豔震驚,根本無法用言語比拟。
而沈醉石的目光也絲毫未見嫌棄,那抹關切呼之欲出,一直跟随着宮卿出了撷芳閣。這道目光簡直像是一根針紮到了她的心眼裏。
慕沉泓笑着答了一聲好,便起身走出了撷芳閣,阿九随後,沈醉石只好硬着頭皮奉陪,其他的佳麗魚貫而出。
對于大家來說,這是近距離接觸太子的最後一次機會了,等會兒大家就要離開皇宮,各回各家。可就是這最後的一刻相處,太子殿下也依舊吝啬着他清雅的微笑,柔和的目光,好聽的嗓音,負手而行,風淡雲輕,絲毫也瞧不出對誰動心,對那位佳麗都是一視同仁的冷淡。即便是他親選的花神喬萬方,也未見多看一眼。
真是個薄情郎啊。
諸位佳麗一邊迷戀着他的風姿音容,一邊抱怨着他的不解風情,這種看得着卻吃不着的滋味,真是磨死人啊。
将将走了十幾步,慕沉泓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止步對阿九道:“讓沈大人陪着你逛一逛吧,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阿九自然是求之不得,其他的佳麗卻是心碎了一地。
薛佳道:“公主,我去看看那幾位姐姐怎樣了。”
阿九當即道:“你去吧。”宮卿酒醉究竟是怎麽的醜态,一會兒還要讓薛佳來彙報。
薛佳快步追上了宮卿等人。
安夫人故意只讓一個宮女幽蘭扶着宮卿,其他的三位醉酒的佳麗,被三兩個宮女一起攙扶着,已經走到了前頭。
薛佳走上前對幽蘭道:“你扶着宮小姐去畫春閣。”
幽蘭怔了一下,問道:“不是送回明華宮麽”
“公主說,她和向小姐都醉了,同在一個屋子恐怕會鬧起來,還是把宮小姐送到畫春閣吧,離這裏也近。”
聽了薛佳的話,幽蘭自然求之不得,她個子嬌小,只一個人扶着宮卿,巴不得去附近的畫春閣。
薛佳看着幽蘭扶着宮卿拐到了暖春閣的路上,這才疾步朝着禦花園外面走去。
獨孤铎等候在園外的竹林已經半個時辰,見到薛佳匆匆前來,他迎了上去。
“妹妹叫我在此等候,所為何事?”
薛佳一本正經地問:“二哥,你喜歡宮卿?”
“這還用說?”
“那好,現在有個機會,可以讓你娶到她,你要不要?”
“當然。”這還用問麽。
薛佳盈盈一笑:“她吃了臨江仙,現在在畫春閣,你去把生米煮成熟飯,她就是你的了。”
☆、23
獨孤铎吓了一跳,“這可是在宮裏。”
“正因為是在宮裏,才有這樣的機會,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她麽?現在機會就在眼前。”
“我,”
薛佳眉梢一挑:“怎麽,你不敢?”
獨孤铎被她挑釁的口氣勾得臉色通紅,激動刺激中摻雜着猶豫和膽怯。
薛佳笑了一聲:“你還是個男人麽?”
獨孤铎道:“我不是不敢,是怕她以後恨我。”
薛佳斜睨了他一眼,用譏諷不屑的語氣道:“只要成了你的人,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哄,先把她身子占了再說。就你這軟塌塌的脾氣,莫說宮小姐,我還瞧不上呢,真是半點也不像個男人。”
獨孤铎被激将法勾起了血性,身體裏的血流速度好似一下子快了起來,心跳也砰砰有聲。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先去支開那個宮女,要不要她,你自己決定。若是個男人,就別後悔。”薛佳扔下幾句話,轉身便走了。
獨孤铎站在原地,想起宮卿如花似玉的臉龐,粉紅水潤的櫻唇,窈窕婀娜的腰身,只覺得心裏一蕩,一股子邪火騰地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是,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她除了認命嫁給他,別無他法,到時候他頂多就是挨皇後一頓臭罵,但比起一輩子的美人在抱,算什麽。
宮卿尚有一絲絲清明,但身體軟的幾乎沒有一絲力氣,輕盈的幾乎要飄起來。眼前一切都五光十色,斑駁迷離,像是入了仙境一般,處處都覺得稀奇好看。
拐角的廊下,挂着一盞宮燈,陽光照射之下,如同飄過的一朵紅雲,瑩瑩的反射着亮光,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
幽蘭一見她要去拽那宮燈,吓得死命地拉住了她的手,“宮小姐你別動啊,我可扶不住你了。”
酒醉的人,力氣卻特別大。
宮卿只是覺得那朵雲好看的不得了,再不摸,它要飄走了。
她踮起腳尖,擡袖一拂,幽蘭忙去抱她的腰,可她力氣巨大,身子猛地一歪,将幽蘭帶着前沖了一步,砰地一聲,幽蘭的額頭撞到了柱子上,眼前一黑,她的手邊下意識地松了一把勁。手裏的宮卿便身子一軟,眼看要倒下去。
一只手及時地拉住了她。
幽蘭一見眼前站着太子殿下,忙不疊的告罪。
宮卿全然不知是誰拉着自己,甩着他的手嬌聲嗔道:“放開我。”
慕沉泓看着眼前豔如海棠的嬌顏,笑問:“你想要什麽?”
宮卿并不理他,只管伸着手搖搖晃晃地去夠那朵紅雲,帶了醉意的身姿,輕靈翩跹,如掌中飛燕。
他若是松開手,只怕她就要淩風飛去。
“放手啦。”她斜睨着他,媚眼如絲,秋波婉轉,偏又嬌憨無邪。
慕沉泓忍不住笑。
連他身後跟着的李萬福都忍不住偷着樂了。這宮小姐嬌憨可愛的小模樣,是個男人都無法抵擋啊。
慕沉泓擡手将那宮燈摘下遞給她,“你想要這個?”
宮卿伸手去接,卻發現沉甸甸的重,“不是雲啊。”她撅起嘴,就那麽擡手一扔,姿勢曼妙好看之極,啪的一聲,琉璃燈碎在玉階上。
幽蘭的心也連帶着一塊像是要碎了,這算不算藐視太子的大不敬之罪?宮小姐你不想要命了啊。
奇異的是,太子殿下一點也沒惱,只是笑:“我來扶她,你下去吧。”
幽蘭心裏一怔,便識趣地告退了。
她現在不擔心宮小姐的命了,她擔心宮小姐的貞操。
慕沉泓将宮卿打橫一抱,走出了禦花園。
李萬福心道:皇上英明,怪不得打小就讓太子殿下習武。
暖閣裏布置的奢華清貴,地龍燒的極旺,烘着玉瓶裏的梅花,逸出清幽的香氣。宮卿躺下便逸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那慵懶嬌癡的模樣像是一只可愛的小貓。
薛林甫被召了來,一聽要給宮小姐熬一碗醒酒湯,心裏便吐糟,這種小事也叫老夫,真是殺雞焉用牛刀啊。
宮卿的臉頰上有一抹奇異的嫣紅色。薛林甫擰着壽眉看了看,道:“回殿下,微臣看着,宮小姐的症狀,并不像是酒醉。”
慕沉泓怔了一下,方才席間四個女子喝酒之後都有酒醉之态,他自然而然地便以為宮卿是酒量不濟。
一聽薛林甫這麽說,他便正色道:“你號脈看看?”
薛林甫號脈之後,問道:“宮小姐方才吃了什麽?”
慕沉泓對李萬福唯一颔首,李萬福立刻将一塊花糕和一杯酒奉了上來。
薛林甫仔細看了看花糕,放在鼻端聞了聞,又将糕點撚碎,放在一灘水中。接着又用銀針沾了水,插入酒中。
這麽來回換了四根銀針,薛林甫道:“回殿下。這花糕中,混進了幾味催情的藥物。酒中也混了兩種藥物,一味是解催情藥的,一味是麻痹神經的。”
慕沉泓擰了擰眉頭。花糕是皇後讓禦廚房做好端過來的,酒是宮裏的藏酒,誰會在裏面下手腳?或者說是,誰才有機會做手腳?阿九?薛佳?安夫人?或是母後?
他心裏一沉,不動聲色地道:“若是吃了花糕再喝酒,那豈不是可以解了催情藥效?”
“是。但微臣可以肯定,宮小姐是中了催情藥,而不是醉酒。”
“你的意思是,她沒有喝酒?”
“這個微臣不知,大概沒喝。”
“你退下吧,去明華宮看看那幾個人的情況如何。”
李萬福立刻也随着薛林甫一起退了出去,還貼心地給太子殿下關上了門,然後對廊下窗下候着的內侍揮了揮手,讓他們退到了合适的距離,以免聽見暖閣裏不該聽到的聲音。
當下屬,就是要領會領導的心思。
暖閣裏靜悄悄的,只有一縷香煙在袅袅地浮動,慕沉泓俯身看着身下的美人。
她枕在自己的臂上,春衫上繡着的一朵玉芙蓉剛好壓在她的臉頰下,嫣紅的頰,嬌豔的唇,不描而翠的眉,是積聚了上天三千寵愛的一張絕世容顏。
他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那凝脂般的肌膚,指尖下的觸感溫潤滑膩,軟的心尖都要化了一般。
手指輕輕移動到她的唇上,她忽然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指尖,他頓時覺得一股電流從指尖傳了上來,一股無可抑制的沖動,簡直是要考驗人的定力。
他深深吸了口氣,将她的頭托起來,放在自己的臂彎裏。她嬌滴滴的呢喃:“好熱。”
他心尖一酥,頓時便覺得身子硬了。
她在半醉半醒之間游離,一直覺得自己像是被裹在一團火雲裏,太熱太悶,于是手不知不覺地放在了脖頸下,想要解開領口的珍珠扣。
好似已經有人替她在解,衣領打開,頓時有一股清爽放松的感覺,她舒了口氣,拉着那只手,想要繼續往下。
那只手遲疑了片刻,遂了她的意。
她示意他繼續,可是第四顆珍珠,堪堪就在她的高聳上。
那只手再次遲疑,她不滿地嗔道:“快啊。”
做君子還是做小人?真是艱難的選擇啊。最終,那只手決定暫時還是做君子,做小人以後有的是機會。
燥熱難耐的她半天等不來一縷清爽,忍不住不悅地擡眸,層層秋波漣漪漫起,如一汪讓人沉溺的泉。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一張俊臉,笑意莫名的熟悉。
她迷迷糊糊的問:“你是誰?”
“不認得我麽?”
他笑了笑,湊近了些。
她眨了眨眼睛,呢喃了一句:“你和他,長的很像呢。”
他柔聲問:“和誰?”
“就是他啦。”她嬌聲哼了一下,不想理他,只想閉上眼睛睡覺。
“到底是誰。”
他輕輕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頰。
她扭頭避開他的手,他偏生不放過她,又擰了擰她的鼻子,于是她只好咬出兩個字:“太子。”
他又笑了一聲,“你很讨厭他?”
“嗯。”
“為什麽?”
“因為,”她咬住了櫻唇,卻不肯往下說了。
他用指腹抹了抹她的櫻唇,柔聲哄道:“說啊,為什麽讨厭他?”
她閉着眼呢喃:“為什麽要告訴你?”
他半真半假的笑:“你告訴我了,我會轉告他,讓他以後不那麽讨厭了。”
是麽?她嬌哼:“他三番兩次調戲于我。”
他噗的一笑:“那你也調戲他。”
什麽馊主意,太不靠譜了!她嬌蠻地哼了一聲不加理會,這時渾身更加的燥熱難耐,一股股的熱浪烘烤着她,只想有個涼爽的出處才好,手無意識地舞動着,好似碰到了一處幽涼的所在,是他的脖頸,她得了逞一般,一雙小手順着他的脖子,探進去,繼續往裏,往下,好光滑的一塊玉,索性将手心貼上去蹭。
被襲胸的某人,腰身僵硬,天人交戰。
炕幾上的那杯酒就在他的手邊,喝了便可以解了催情藥效,他端起酒杯,又放下。
要不,自己親自給她當解藥?
☆、24
薛佳急匆匆趕到畫春閣,卻發現宮卿并不在裏面,宮女幽蘭也不在。
她心裏覺得詫異,片刻之後,獨孤铎闊步而來,見到薛佳站在外面,喜道:“那宮女已經打發走了?”
“人不在。”
獨孤铎如被一盆冷水潑頭,頓時全身的激情和蕩漾都被凍結了。
“怎麽回事?”
薛佳蹙眉想了想,“你先回去,以後再說。”
獨孤铎又失落又焦急,不甘地問:“那以後還有機會麽?”
薛佳眯起眼眸,胸有成竹地一笑:“二哥,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想要,有膽子要,妹妹一定會幫你。”
獨孤铎聽到這句話,失落的心稍稍有了些安慰。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煮米,誰知道鍋裏的米不見了,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很懊惱。
薛佳朝明華宮走去,行到一半,卻突然心裏一動閃過一個念頭。她立刻掉身便去往暖閣。隔着一叢迎春,遠遠看見李萬福守在暖閣外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而平素侍奉在門口的內監也都離暖閣比較遠,頓時她心裏便明白了。
她悄然轉身,不知不覺地咬住了嘴唇。果然被她猜中了,就在她抽身去叫二哥的時候,宮卿沒有去畫春閣,是被慕沉泓攔住,帶到了這裏。
果然,慕沉泓的這份心思隐藏的很深。
昨日她故意将阿九罰宮卿賞紅的事告訴慕沉泓,就是想探探他是否對宮卿有心,若是無意,必定不會插手此事。但即便他肯幫忙,也未必就代表他喜歡她。比如選花神,他選了喬萬方,看來像是另眼相看,可是這些日子,也未見他對喬萬方有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