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家世不錯,容貌還好,人倒也端莊穩重,配阿铎,自是綽綽有餘。”

阿九不屑道:“母後,那日選花神,她可是選的她自己。”

薛佳笑盈盈道:“姨母,好像二哥更喜歡宮小姐呢。”

獨孤後蹙了蹙眉,面露不悅。

趙國夫人忙掐了一把女兒,嗔道:“你胡說什麽。”她早就知道皇後和阿九都不喜宮卿,自然不會娶個這樣的兒媳婦得罪她們。

“母後,其實花神選自己,并不為錯。”慕沉泓笑着道:“由此可見,向小姐是個自信要強的女子,侯府倒是需要這樣的女主人。”

趙國夫人點頭:“的确,阿铎性子毛糙,需要一個沉穩厲害的妻子來管家。我看向婉玉很好,皇後若是同意,我便請人去安國公府提親。”

皇後點了點頭,“阿铎早些生子,父親地下有知也好安心。”

慕沉泓起身道:“母後,我還有些折子沒看,先告辭。”

“你的事還沒商議。”

慕沉泓淡淡一笑:“明年才選妃,母後急什麽。接下來還有上巳節,端午節,中秋節,春節,元宵節,母後若是覺得這次還沒看夠,不妨再将她們叫進宮,住上十天半月,仔細挑,定能挑一個滿意的。”

看着兒子的背影,獨孤後氣結,這個兒子,完全和女兒相反,阿九是什麽都表現在明面上,他卻深藏不露。這大抵也是跟兩人從小的教育有關。因為慕沉泓将來要繼承大統,自小宣文帝和獨孤後便對他十分嚴苛,教授君王之道,權謀運籌的結果便是誰也摸不着他的心思了。

翌日一早,宮卿離開了重陽宮,向太妃知道她志不在此,也沒有再強留。

宮夫人見到女兒,差點喜極而泣,自從宮卿出生,從未離開她這麽長的時間,這段時日簡直是度日如年。

宮夫人仔細拉住宮卿詢問宮裏的事情,她頂頂擔心的就是有沒有再次發生摸大腿的事件。宮卿忙說沒有。

宮夫人舒了口氣,放心地笑道:“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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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卿:“......”但是,摸了手,還親了嘴......唉,頭疼。

母女倆剛聊了沒幾句,向婉玉來了。

走進廳內,向婉玉便笑着對宮卿道:“我還以為妹妹會多住幾天呢,看來妹妹也是一天也不呆不下去啊。”

宮卿笑道:“太妃病好了,所以我就提前回來了。”

“你們在宮裏可受了什麽委屈?”宮夫人關心了女兒有沒有被調戲之後,接下來便是關心有沒有受委屈。

宮卿當然不會說,可是向婉玉卻毫不客氣地把宮卿在宮裏受得委屈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

宮夫人一聽氣得火冒三丈。

向婉玉煽風點火:“妹妹脾氣好,受了委屈都忍着,我想姑母總該找個機會好好教訓教訓那丫頭。”她知道自己這位姑母從小就被祖父嬌寵,絕不是一顆軟柿子。

宮卿這才明白這位表姐為何要來自己家看望姑母了,敢情是來打小報告給阿九拉仇恨的。

正說着,管家來報,趙國夫人和女兒前來拜訪。

宮夫人心道:今天還真熱鬧。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來幹嘛?

宮夫人對這位趙國夫人不是很感冒,因為自打來了京城,她如同一只嗡嗡亂飛的蜜蜂,到處和人拉關系。初到京城,想要快速地融入這個圈子原也無可厚非,但她做的太過明顯,而且處處露出一股小家子氣,十分勢利,比如宮夫人和安國公夫人韓氏同時在場的時候,她明顯的就更巴結韓氏一些。

宮夫人将兩人迎進正廳,薛佳一見向婉玉便拉住她的手,喜笑顏開道:“向姐姐也在,好巧,母親,你看向姐姐果然是和我們有緣分的人呢。”

此話別有深意,向婉玉頓時臉色一紅。原本她不想嫁給獨孤铎,可是進宮飽受了一頓打擊之後,頓時覺出定遠侯府遠比皇宮好上十倍,因此,再見趙國夫人,便有一種兒媳婦見到婆母的感覺,有些羞窘。

趙國夫人見到她,也很親熱,經過昨夜皇後的首肯,面前的這位,即将成為自己的兒媳,安國公府的地位和背景,和定遠侯府再般配不過。

薛佳笑嘻嘻地看着宮夫人,贊道:“怪不得宮姐姐長的傾國傾城,原來宮夫人貌若天仙。”

宮夫人心花怒放,頓覺薛佳十分可愛,嬌俏活潑,一派天真。

趙國夫人和宮夫人及向婉玉敘話的功夫,薛佳湊到宮卿耳邊悄聲道:“我二哥也想來拜訪,被我擋住了。”

宮卿窘了,這位侯爺,還沒死心麽?

“過幾日便是上巳節,他想在芙蓉園和姐姐再談一談。”

宮卿尴尬地低聲道:“上一回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必再見面,以免被人閑話。”

薛佳嘻嘻一笑:“姐姐這麽一說,只怕二哥心都要碎了。”

宮卿趕緊換了一個話題。

送走趙國夫人母女,向婉玉也随之告辭。

宮夫人道:“這個薛小姐倒挺讨人喜歡。比她勢利的娘可愛多了。”

宮卿笑了笑道:“是很活潑可愛,人也仗義熱情。”不過,雖然這樣說,宮卿心裏還是晃過一絲異樣。因為薛佳幾次貌似無意的言語,都将自己和向婉玉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雖然她後來好心地去請慕沉泓幫自己賞紅,又提醒自己別飲酒,但總覺得她的好心,不是那麽的單純,會不會別有用心呢?

想到這些,宮卿自嘲地笑笑,自己原本最不喜歡琢磨人,也從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進了一趟宮,就變得草木皆兵,當真是環境改變人,以後還是能離後宮多遠便多遠吧。

宮夫人拉着女兒的手,嘆了口氣幽幽道:“那沈大人,皇上也不知到底要考察到什麽時候,他若不要,我也好下手啊。這麽拖着人家,真是不厚道。你說另選一個吧,我真是不甘心啊。長的這麽好看,天天看着,飯也多吃一碗呢。”

宮卿忍不住噗的笑了:“娘,如此看來,女兒還是找個醜的比較好,不然娘到時候可是胖的不成樣子了。”

“那可不行,娘寧願發胖,也定要找個好看的女婿。不然看着吃不下飯,還不得餓死。”

深度顏控的宮夫人,絕不能容忍自己國色天香的女兒尋個不好看的女婿,拉低宮家的美麗指數,以及影響下一代的美貌。

宮卿正色道:“沈醉石母親還是放棄吧,阿九對他用情頗深,依我看,驸馬非他莫屬。”

“當真?”

宮卿點了點頭:“當真。”

宮夫人哀哀的嘆了口氣:“好可惜啊,那麽帥的男人。”

宮錦瀾從外面走了進來,“夫人在說誰?”

“當然是夫君你了。”宮夫人一扭腰身,笑嘻嘻上前抱住宮大人的胳臂,媚眼秋波,做崇拜愛慕狀。

宮卿低頭忍笑。

宮錦瀾嘴角一抽,十分窘迫地逃進了書房。

宮夫人立刻收斂了嬌滴滴的笑,正色道:“我原本想在瓊林宴上給你尋個合适的夫婿,所以一直沒有在京城這些貴族子弟中留意。等你生日的時候,娘請人過府來賞牡丹,趁機透出口風,看看誰家有合适的兒郎。”

宮卿也深感定親是當務之急。一來可以避開明年的太子妃大選,二來明年太子妃大選之後,那些落選的姑娘們齊齊尋找婆家,競争必定很激烈啊。

☆、28

轉眼便是上巳節。慶豐年間,朝野上下游宴之風盛行,到了上巳節這日,曲江江畔堪稱是京城最熱鬧的地方,幾乎全城百姓傾巢出動,彙聚于此春游野宴,極盡歡娛,美其名曰“探春”。都人士女跨馬乘車而來,在江邊風景勝美之地紮上帷帳,席地而坐,暢懷歡飲。更有宮中教坊的樂舞人員前來演出助興,真真是熱鬧無比。

曲江之南的皇家芙蓉園,更是雕鞍寶馬油壁香車,一片繁榮華侈的盛況。按照慣例,上巳節宣文帝在園中大宴群臣,凡是京官皆可攜妻子參加。

沈醉石一想到或許可以見到宮卿,便覺得心裏砰然,但一想到必定要見到阿九,瞬間心情變糟。

他抽出書架上的詩經,關關雎鸠的那一頁,夾着宮卿送給他的那張薛濤箋。他不信這是她的本意,這一切,應該都是阿九的授意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別的原因,讓她寫來這樣一句詩。

想起那個缺了一般的“覺”字,他就感到憋悶,合上書,他走到後花園裏透透氣。花朝節一過,春意漸漸顯出來。柳枝透綠,迎春盛開。

繁花似錦的未來,人人豔羨的好運,卻如一道束縛。

站在陽光裏,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鵬鳥,終于羽翼豐滿,想要振翅高空,突然卻被一張網罩住了,有人想要馴養它,只為了看它絢麗的羽毛,而是不是飛翔的英姿,搏擊長空的勇氣。

這可是他想要的生活?向權勢低頭,臣服于阿九,從鵬鳥變成金絲雀?

不,絕不。

他轉身回到書房,沖動之下,很想在那個缺了半邊的“覺”字下填上一個“見”字,但是,那張薛濤箋,仍舊夾在書中,卻不在關關雎鸠的那一頁。

頓時,一種難以言表的憤怒湧上心頭。他站起身來,手指微顫。本來還殘存的一絲絲猶豫和痛惜,瞬間被斬盡殺絕。

她仗着自己是公主,就可以如此為所欲為麽?他可不是她手中的棋子玩物,可以任意的拿捏掌控。

正午時分,芙蓉園裏,朝中權貴和大小官員,衣香鬓影,香風浮動。宣文帝攜着獨孤後坐在上首,太子慕沉泓,公主阿九,分別坐在宣文帝和獨孤後的身側。

因是游春野宴,官員們穿的都是常服,盛裝濃妝的家眷們更是穿得花團錦簇,争奇鬥豔。宣文帝放言看去,頓有天地一家春的感覺。

宮宴極盡奢華考究,對于低等官員來說,這是一年一次才可以瞧得見聖顏的機會,享用的又是這輩子甚少見到的肴馔,每一秒都倍加珍惜。

阿九無心飲食,目光率先落在沈醉石的身上。

他今日穿着一件碧青色的春衫,清雅明淨,被一衆中老年男人的襯托之下,越發顯得年輕英俊,卓然不群。

阿九心裏的愛慕滿滿的快要溢出來,上天真是對自己不薄,恰好在自己及笄之年,送來這樣一個芝蘭玉樹般的狀元郎給自己當驸馬。在她眼中,也唯有自己的皇兄能稍稍比這位狀元郎出色了。

她得意地掃向宮錦瀾的坐席,想在心裏對着宮卿炫耀一番:第一美人又如何,容貌好,不如命好。你能找得到比沈醉石更好的夫君麽?你就算看上了又如何,還不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屬于我。最好的東西,只能屬于我,和我争,你這輩子休想。

可惜,宮錦瀾今天只帶了宮夫人來赴宴,宮卿根本沒來。

阿九的得意瞬間變成了失意,炫耀虛榮的眼神悄然一黯。

見到宮卿吧,很不順眼,不見她吧,又很不順心,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好似沒什麽意思,這種心情還真是糾結。

奇怪的是,薛佳也沒來,阿九更覺得沒勁,側身問趙國夫人:“阿佳沒來麽?”

“她在江邊,說是請幾位小姐進行裙幄宴。”

“什麽裙幄宴?”

趙國夫人笑道:“不用毛氈也不用繡帳,用石榴裙搭成帷帳,這丫頭就是鬼點子多。”

阿九一聽頓時有了興致,扭頭便對獨孤後道:“母後,我也想去瞧瞧。”

獨孤後道:“等宮宴結束再去吧。”

這時,安夫人附耳到阿九身邊,耳語了幾句。

阿九瞬間臉色一變,一道幽怨氣惱的目光便投到了沈醉石的身上。

他居然還把宮卿的那張紙箋保留着,夾在書中不時看一看!

睹物思人麽?卿卿如晤麽?

想到那個旖旎的場面,阿九心裏酸的快要釀出醋來。

此刻,芙蓉園外的曲江邊上,樓臺亭閣之間,江邊青草地上,處處都是帷帳。宮卿的帷帳就設在芙蓉園外不遠的紫雲樓前,這位置正巧可以看見江中的彩舟畫舫,還可以聽見樂坊的歌舞。往年,宮錦瀾都會攜帶妻女同去赴宴,但今年,因為薛佳前幾日對宮卿說的那幾句話,宮卿便沒去園中赴宴,以免被獨孤铎糾纏。

而向婉玉也不想見到阿九,便沒有和安國公夫婦去赴宴,來到姑母的帷帳中,和宮卿作伴。

兩人在帷帳之中,享用了一頓精致的午餐,又泡上一壺香茗。準備一會兒觀看紫雲樓上樂坊的歌舞。

正在這時,帷帳外傳來薛佳的聲音。

“宮姐姐。”

宮卿忙起身相迎,來的不單單是薛佳,還有喬萬方。

薛佳今日身着一件鵝黃色的春衫,臉上薄施粉黛,耳垂上挂着長長的珍珠耳環,說話時,一串珍珠在她如玉臉頰旁晃來晃去,越發顯得她嬌俏活潑。

而喬萬方,今日也打扮的十分特別,身上的衣服有點像是胡人的騎馬裝,越發顯得她英姿美豔,身材出衆。

薛佳一臉興奮的笑容,歡欣雀躍地說道:“宮姐姐,我和喬姐姐搭了一個帷帳,想請姐姐過去瞧瞧呢。”

向婉玉也走了出來,盈盈笑道:“帷帳有什麽好瞧的?”

因為昨天趙國夫人已經請人過府提親,向婉玉自然而然地就将薛佳看成了未來的小姑子,對她格外的親熱。

薛佳見到向婉玉也在,略微一怔,瞬即擠出一絲甜笑:“向姐姐也在啊。”她沒有料到向婉玉也在,看來計劃要稍作改變。

她偏着頭俏皮的一笑:“那可不一樣哦,我這帷帳可是曲江邊上獨一份呢,不信兩位姐姐去瞧瞧就知道了。”說着,她附耳到宮卿耳邊,笑嘻嘻道:“姐姐放心,二哥在芙蓉園赴宴不會來的。”

喬萬方也熱情邀請:“兩位妹妹去看看吧,我們一會兒還要邀請許小姐,章小姐等人。大家同在宮裏這麽長時間,親如姐妹一般,以後要長走動聯系才是呢。”

向婉玉笑道:“好啊,我們看看去。”

宮卿眼看薛佳和喬萬方盛情難卻,向婉玉又興致勃勃,便随着三人一同前去

果然,江邊的高地上,有一個帷帳極其引人注目,碧竹為杆,以石榴裙做帳,青碧嫣紅,色彩明豔,質地輕盈,是江邊一抹最為風流雅致的風景。

宮卿笑贊:“果然妙極!薛妹妹好主意。”

喬萬方附和:“薛妹妹心思靈巧,滿身都是靈氣。”這話明顯透着一股奉承的語氣,當時在明華宮,她和薛佳同居一室,如今看來,兩人的情誼已經非同一般了。

帷帳內布置得十分雅致舒适。地上鋪着西域進貢來的氈毯,上面又鋪了一張繡毯,寶藍色的底子,繡着碧水桃花,一看便有和風送暖,春意盎然的感覺。

帷帳四角燃着回字香,清幽的香氣充滿了整個帷帳,正中一張紫檀小幾,上面周擺放着新鮮的水果,精致的糕點,還有煮茶的器具。

薛佳跪坐在繡毯上,拿起一柄紫砂壺斟了四杯茶,一一放在宮卿,喬萬方和向婉玉的面前,笑吟吟道:“這是姨丈賞的南華山頂的碧梧春茶,姐姐們嘗嘗。”

“多謝妹妹。”喬萬方率先端起來抿了一口,贊道:“真是好茶,我早就聽說南華山頂的碧梧春長在山頂的峭壁上,一年也不過八兩的茶葉。我們可是沾了妹妹的光呢。”

向婉玉一聽是傳說中的碧梧春,趕緊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果然茶味清幽甜甘清冽,不同凡響。她不由贊道:“正是,托妹妹的福,我還是第一次喝到這樣清妙的好茶。”

薛佳笑着對宮卿道:“姐姐也嘗嘗。”

宮卿櫻唇輕輕碰了碰茶杯,并沒有嘗到茶水的滋味卻也笑着贊了幾句。一來她已經在向太妃處喝過碧梧春并不好奇是什麽滋味,二來,因為在花朝節中過一次招,從此在外面,不管喝什麽,她心裏都有點戒備了,那怕是看上去天真無害的薛佳。

喬萬方道:“阿佳,我去叫許小姐和章小姐,你們稍候。”

“嗯,姐姐速去速回,我們等着。”

喬萬方起身出了帷帳。

向婉玉因為心裏已經打定主意要嫁給定遠侯,對薛佳也就格外的親熱讨好。兩人相談甚歡,過了一會兒,薛佳望了望帷帳外,自言自語道:“她們怎麽還沒來,我去看一眼,二位姐姐稍候。”

說着,她提起裙子起身走了出去。

帷帳中只剩下宮卿和向婉玉兩人。

宮卿頓時就隐隐覺察一絲異樣來,這是薛佳的帷帳,她身為主人不在,自己和向婉玉留在這裏,是否有些不妥?原本她生性坦蕩,從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自從在宮裏待了一段時間,被算計了幾次之後,便不由自主地就多了一些警戒的心理。

想到這兒,她對向婉玉道:“姐姐,我們在外面等着比較合适。”

向婉玉絲毫沒有覺得不妥,因為私心裏,她已經将薛佳視為了小姑子自己人。

宮卿不好把自己心裏的異樣明着告知向婉玉,本來就是無憑無據的一種直覺,若是說出來,倒顯得自己疑神疑鬼小心眼,而且挑撥人家姑嫂關系。

她思慮着怎麽做比較合适,這時,帷帳外有人問道:“宮小姐是在裏面麽?”

☆、29

宮卿一聽是沈醉石的聲音,怔了一下,他怎麽來了,又怎麽知道自己在這裏?她忙走出帷帳,屈身福了一福:“沈大人。”

沈醉石抱拳一笑,“宮小姐的帷帳真別致,一看便能尋到。”

宮卿淺笑:“這不是我的帷帳,是薛佳小姐的。”

沈醉石怔了一下,因為方才宮宴結束,他剛走出芙蓉園,便有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過來對他悄聲道:“我是宮府的丫鬟,我家小姐在帷帳裏等着大人。”

沈醉石心裏一喜,正想問江邊的帷帳那麽多,那一頂才是。那丫鬟便告訴他,石榴裙做的帷帳便是宮家的帷帳。沈醉石便沿着芙蓉園外的石徑走到紫雲樓前,果然見到一座帷帳別出心裁,醒目突出,便走了過來。

既然不是宮府的帷帳,為何那丫鬟那麽說?而且宮卿為何将他叫到薛佳的帷帳裏見面?沈醉石隐隐覺得奇怪,便問道:“剛才宮小姐派人來叫過我麽?”

宮卿一聽他的話,頓時心裏覺得不妙,立刻就對沈醉石道:“沈大人,請您先行一步,不宜留在這裏。”

沈醉石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聽她這樣說,便拱手告辭。

就在他正欲轉身的時候,突然宮卿身子一晃。

沈醉石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宮小姐你怎麽了?”

宮卿也覺得奇怪,怎麽突然間會湧上來一陣莫名其妙的眩暈,她忙将胳臂從沈醉石的手中拿開,回答:“我沒事。”

恰這時,只聽身後傳來一陣環佩叮當的聲音,一股香氣萦繞而來。

沈醉石擡眸一看,竟是阿九帶着一衆宮女內侍疾步而來。他劍眉一蹙,收斂了臉上的柔和微笑,冷冷地施禮:“公主殿下萬福。”

宮卿屈身施禮,心裏暗叫糟糕。顯然,沈醉石的出現是有人着意安排,然後自己和他見面又恰好被阿九看見。

是誰在算計她?喬萬方?薛佳?

向婉玉一直在帷帳中看着外面的動靜,見阿九駕臨,連忙出來見禮。誰知道一彎腰便感到一陣眩暈突然襲來,無數個星星在眼前飛舞,若不是宮卿及時扶住她的胳臂,她險些撲到阿九的身上。

阿九此刻根本無心關注她的失禮,一雙鳳目惡狠狠地瞪着宮卿。真是膽大包天言而無信,明明答應從此不再見沈醉石,卻背着她在江邊私會。

此情此景,便是傻子也瞧得出來是怎麽回事了。向婉玉終于明白過來,阿九為何一直整治宮卿,原來如此。

她想起了上元節那天夜晚,她和宮卿在登月樓的雅間換衣服,當時她懷疑宮卿有意嫁給太子,宮卿說她未定親,是為了等待瓊林宴。顯然,沈醉石就是姑母私心裏挑好的女婿了,可惜卻被阿九橫刀奪愛。

想到這裏,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宮卿進宮之後,三番兩次被阿九折磨,大約都于這沈醉石脫不了幹系。

她頓時有了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阿九你也有今日,貴為公主又如何,人家不喜歡你。

阿九興沖沖地來看薛佳的裙幄宴,結果看到的卻是心上人和情敵的幽會,心裏的憤怒可想而知。若不是當着沈醉石的面,她一記耳光便想甩到宮卿的臉上,既然已經答應從此不見他,卻陽奉陰違,暗度陳倉。看來自己身居深宮,根本擋不住兩人在宮外暗通款曲。

她厲聲問宮卿:“你怎麽在這兒?”

“薛小姐約我和表姐來看帷帳,方才還有喬小姐也在。”宮卿此刻百口莫辯,十分厭煩這種無端端被人陷害嫉恨的橋段。

當着沈醉石的面,阿九勉強忍住沒有發作,心裏恨得牙根癢癢,臉色氣得通紅。

沈醉石是個硬氣而驕傲的人,看見阿九的臉色,再想起她在自己家中安插人監視自己之事,頓時一股氣惱湧上心頭。而此刻他也明白過來,自己被人叫到這裏,明顯就是設了一個陷阱,而針對的人,并非自己,而是宮卿。

看着阿九對宮卿那種惡言惡語的态度,還有嫉恨厭惡的眼神,他對阿九的厭惡越發的強烈,可是她的身份卻如一座大山壓在頭頂。

他除了氣憤不平,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恩人被她這樣對待,這種無力感讓他感到異常的挫敗和憤怒。而一切的根源,卻是自己。

他內疚而激憤,對着阿九道:“微臣告退。”

阿九看着他的背影,氣得臉色發白。

向婉玉忍不住暗笑,阿九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要一個人的心,卻未必那麽簡單。

阿九便對宮卿撒氣:“你這個言而無信的人。當日在宮中寫過什麽,你沒忘吧,違背自己的誓言,是不是該罰你去紫雲樓面壁思過,抄寫佛經。”

宮卿道:“公主息怒,并非我食言,方才是有人故意将沈大人引到這裏來的。”

“你還狡辯?安夫人,帶她去紫雲樓面壁思過,抄寫經文。”

宮卿咬了咬唇,答道:“敢問公主,當日我寫的是什麽?”

“春眠不覺曉。”

“我只寫了那一句詩,片字未提見面之事,公主為何說我食言。”

阿九氣結,萬沒想到宮卿居然會頂嘴,而且,當日那句詩,也的确是讓她找不找茬子。

宮卿俯身施了一禮:“公主息怒,臣女告退。”

“阿佳這帷帳果然漂亮別致,曲江邊上堪稱第一名。”太子慕沉泓帶着幾名侍從禁衛走了過來。

宮卿見到他,略有些尴尬,低頭見禮。

“真巧,宮小姐和向小姐也在。”

阿九見到他,也不好再為難宮卿,便哼了一聲,“今日先饒你一回。”

宮卿和向婉玉告退離去。正在這時,薛佳和喬萬方,帶着許錦歌,莫琳琅,章含珂一起出現在安夫人的身後,這幾個女子皆是當日在明華宮的佳麗。

薛佳露出一絲驚喜的表情:“公主您怎麽來了?”

諸位佳麗也都露出驚喜之色,上前拜見太子殿下。

一群莺莺燕燕中,慕沉泓長身玉立,風姿俊雅,可惜卻毫不憐香惜玉,只淡淡地回了聲免禮,便施施然帶着侍從離去。

阿九對着薛佳冷哼了一聲,走進了帷帳。

薛佳追進帷帳中,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笑嘻嘻問道:“公主怎麽了?”

“你為何叫她來?”

薛佳明白她說的是宮卿,便笑嘻嘻道:“是二哥想要和她再見一面。”

“你二哥到底有沒有分寸?他如今已經和向婉玉訂了親,還想如何?”

“是啊,所以,我方才去勸住了他,沒讓他過來。”說到這兒,她故意又問:“公主怎麽不高興了?”

安夫人道:“方才那賤人又和沈大人見面了。”

薛佳道:“公主,沈大人這樣的人才品貌,誰不愛慕,何況那宮卿如今正在尋親事。如果她嫁了人,就不會再想着勾引沈大人了。”

阿九默然不語,心道,的确如此,只要她嫁了人,沈醉石也就不會再和她有什麽瓜葛。

“那你的意思是,我來給她安排一門親事?”

薛佳噗的一聲嬌笑:“公主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如何能做這種事,不如讓姨母來給她安排。公主不是讨厭她麽,那就給她挑個又老又醜的夫婿。”

“這倒是個好主意。”阿九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阿佳你果然主意多。”

薛佳笑呵呵地給她斟了一杯茶水:“姨母對薛佳恩重如山,阿佳自然要好好報答公主,盡心盡力給公主分憂。”

阿九心道: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也有自知之明,不像你那二哥,明知道我不喜歡她,卻還惦記着她,真是個沒眼色的貨。

帷帳外,向婉玉和宮卿已與幾位少女默然告退。

宮卿朝着自家的帷帳走去,心裏反複在回想着方才的一幕。那莫名其妙的一陣頭暈是怎麽回事?怎麽那麽巧,就暈在沈醉石的面前,讓阿九看見他扶了自己一把?而向婉玉出帷帳向阿九見禮的時候,也踉跄了一下,看來薛佳的帷帳之中,有問題。

但是自己并沒有飲茶,和沒有吃糕點,究竟是哪裏中了招?她雖然不能肯定究竟是什麽導致她頭暈,但至少有一點她可以确定,薛佳絕不是表面那麽單純良善,看來自己以後要更加小心才是。

但她究竟為何要設計自己呢?自己從來不曾得罪過她。宮卿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便是慕沉泓。或者薛佳喜歡他這個人,或者她不喜歡他這個人,但很喜歡太子妃之位。

向婉玉也在想心事。沈醉石看來對宮卿有意,報複阿九,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的心上人沈醉石娶了別人,讓她也嘗嘗心碎的滋味。

而且從沈醉石對阿九那不冷不熱的态度上看,他也是有這個膽兒抗旨不娶的。

想到這兒,向婉玉冷冷一笑,阿九,若是沈醉石娶了宮卿,你會如何呢?

薛佳的幾句話點醒了阿九,回到宮中,她便對獨孤後提出要給宮卿安排一樁婚事。

誰知道,獨孤後聽後卻眉頭一皺,冷冷道:“宮家的事你不要插手,更不要做得太過分。”

阿九有些奇怪,“母後你不是也很不喜歡她麽?”

“我喜歡不喜歡,都不會像你這般什麽都放在臉上。越是喜歡一個人,反而越要對他冷淡,越是讨厭一個人,反而越要對他平易親和。”

阿九撇了撇嘴:“為什麽要這麽扭曲自己的心意,母後不覺得這樣很累麽?”

獨孤後冷冷道:“是很累,所以母後不想讓你過這樣的日子,你身為女兒家,不必擔着社稷重任,所以母後從未像對你皇兄那般的嚴苛,只想你過的率性而為,快活自在。但你記住,你的快活,不應當是因為一個男人。若是讓他左右了你的悲喜,那再多的榮華富貴,都無法讓你開心。”

阿九吶吶道:“只要宮卿嫁了人,我就開心了。”

“她嫁不嫁人,跟沈醉石喜不喜歡你,是兩回事。我可以容忍你的驸馬出身平民,可以容忍他才學平庸,但絕不能容忍他,心裏有着別的女人。若是沈醉石當真對那宮卿念念不忘,母後絕不會讓你嫁給他。”

阿九一聽此話,頓時不敢再繼續往下說。獨孤後平素對她驕縱,但真的大事上面,言出必行,從不心軟。

如此看來,想讓獨孤後出面給宮卿安排一門親事,已是不大可能,她心裏暗暗納罕,母後明明不喜歡宮卿,為何卻不讓她去插手這件事?

走出椒房殿,正巧碰上慕沉泓前來給獨孤後請安。

他笑着走上前,“阿九怎麽悶悶不樂?”

阿九嘟着嘴不悅道:“皇兄今天好閑麽,居然也會關心阿九。”

“阿九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怎麽會不關心。”

“那上一回我讓皇兄給沈醉石身邊安插個人,皇兄就小氣地不肯答應。”

“不答應是為了你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以後他得知你曾經監視過他,你想想以他孤傲的脾氣,可會容你?”

阿九默然。頓了頓又道:“我是不放心他和宮卿。她雖然在我面前答應從此不見他,上巳節卻在江邊私會。”

慕沉泓道:“我有個主意,讓他從此不會再見宮卿了。”

“皇兄快說。”

“不過你得答應我,我給你出了這個主意之後,你就不能再刁難宮卿。”

阿九柳眉一挑,當即便沉了臉:“怎麽,皇兄你喜歡她?”

慕沉泓搖頭,正色道:“不是喜歡她,而是為你好。宮卿是沈醉石的救命恩人,你若是處處刁難她,只會讓沈醉石對你不滿。即便将來成婚,也是奉旨而已,不是出自本心愛你。你若想讨他歡喜,需愛他所愛。對他的恩人,你也視同恩人,好生對待,切勿責難。”

阿九想想覺得很有道理,便點頭道:“那好,我答應你。”

慕沉泓笑了笑,“過幾日,你來找我,我告訴你怎麽做。”

☆、30

半月之後是宮卿的生日。宮夫人早早地就在京城貴婦圈裏下了請帖,請大家到時前來府中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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