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才若不是自己一時氣憤,想要宮卿嫁給劉熠,沈醉石也不會被激怒。

她想起了慕沉泓曾告誡她的話,宮卿是沈醉石的救命恩人,你若是想讓他對你好,你就要對宮卿好。她當時只是随口答應,卻也沒放在心上,眼下看見沈醉石冷若冰霜的容顏,她知道自己一時沖動的報複心,又将他推到了更遠的距離。

的确如此。沈醉石此刻對她已經是厭惡到了極點。沒想到她不僅盛氣淩人高高在上,竟然還有一副蛇蠍心腸,竟然要宮卿嫁給劉熠。

宮卿從今夜起将成為睿王的妻子,本是與自己一樁數年前就埋下伏筆的姻緣,全是因為阿九,而成為夢幻泡影。

極度的氣憤和失落,讓沈醉石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好似已經被她砍去了最美麗斑駁的一段,這種刻骨的痛,卻還不能表露,只能憋在心裏,心肺都幾乎快要炸開。

“微臣告退。”對阿九極度厭惡和憤恨讓他的傲骨之中生出一股自暴自棄的狂放,根本無視阿九是否話已說完,轉身就拂袖而去。大不了一身布衣,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天下之大,總有爺的容身之處。

慕靈莊悄然回頭,默默看了一眼沈醉石傲然離去的身影,心裏暗暗生出一抹敬慕來,這樣才是铮铮傲骨的真男兒。

阿九氣得快要哭出來。長到這麽大,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委屈和打擊,她也覺得心裏憋屈地快要炸了。

“阿九。”不知何時,獨孤後來到她的身後,面色嚴肅而冷漠,眼神中卻帶着明顯的愛憐和憐憫。阿九強忍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他不是你的良配。”

阿九沒想到獨孤後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驚吓之下,忙抹去眼淚,道:“母後為何這麽說,母後不是答應了要讓他做驸馬的嗎?”

“是,我原本是答應了你,可是從今日他的言行來看,我覺得你嫁給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幸福。”

“母後,不會的。求母後下旨,宮卿已經許給了睿王,他會好好對我的。”

“你這孩子,你以為一切都可以用下旨來解決嗎。你可知道,嫁給一個心裏有別人的男人,一輩子過的有多憋屈有多難受嗎?”獨孤後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嗓子裏好似磨過去一把刀。

阿九急道:“他對她只是感恩。方才是我考慮不周,想要宮卿嫁給劉熠,這才惹惱了他。”

“阿九,我想讓你嫁給你喜歡的人,所以我沒有反對過沈醉石,但如果他心裏沒有你,即便你喜歡他,我也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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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除了他,我誰也不嫁。”

“我寧願你不嫁,也不會答應你嫁給一個心裏有別人的男人。”沒想到獨孤後對她的威脅居然絲毫不為所動,冷冷說完,轉身就走了。

阿九怔在原地,急得快要哭出來,萬萬沒想到母後居然一下子态度轉變的如此之大。

安夫人怯怯的說道:“公主莫急,娘娘今日心情不好,等過幾日,公主再好好與娘娘談談。”

阿九氣道:“母後怎能出爾反爾。”

安夫人嘆了口氣,低頭不語。心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不過是不想你重蹈覆轍。

“我去找父皇去。”阿九一跺腳,立刻朝着宣文帝的寝宮而去。

宣文帝正在和慕沉泓說着什麽,阿九進去時,宣文帝眉頭蹙了蹙,對慕沉泓欲言又止。

阿九也顧不上慕沉泓就在一旁,趴在宣文帝的膝上就哭了起來。

“求父皇給阿九做主。”

宣文帝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發。“阿九,今日本來我是想挑明的,可是出了這樣的狀況,此事還是暫時放下為好。”

“為何?父皇一日不下旨,女兒心裏就一直懸着,父皇也看見了,今日他還想着要娶別人。”

“正因為如此,所以不能急着下旨。今日他的硬氣孤傲你也瞧見了,此時下旨若他抗旨拒婚,皇家顏面何存?你日後還怎麽見人?”

阿九一怔,立刻哭了起來:“那父皇也不答應我嫁給他麽?”

宣文帝道:“不可操之過急,你也要改改性子,強加硬壓不是辦法。總要他心甘情願,日後才能琴瑟和諧。”

“那父皇打算怎麽辦”

“阿九你還小,婚事不急。等過段時間,你若能将他的心暖過來,他肯心甘情願娶你,再下旨也不遲。”

阿九聽到這兒才算是稍稍安心。

宣文帝嘆了口氣好似很累的樣子,揮了揮手:“你們回去吧。”

阿九站起身,這才發現慕沉泓一直沉默不語,臉色更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沉靜,仿佛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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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濕巾大銀你果然是個有節操的銀啊。

濕巾:主要是大銀我最不愛吃切糕了。

太子:金磚別墅大銀覺得如何?

濕巾:殿、殿、殿下,這奏是大銀我畢生的追求啊,大銀我的筆名就是拾金啊。

太子:哦,原來如此……送禮真的是一門學問啊。

卿卿:哼,這會兒明白過來也晚了,大銀已經把我許給睿王了,你就空嗟嘆吧。

太子:別急,看我發大招。

☆、36

江氏一登上馬車,便忍不住問睿王:“你為何要接那燙手的山芋?就算你喜歡她,也要考慮考慮自己的處境和将來。”

慕昭律笑道:“母親不是也喜歡她麽,年前一直念叨着要讓皇後說媒。”他心情極好,一路抿着笑意,越發顯得風姿俊美,意氣風發。

江氏道:“那是年前,她生日那天,慕沉泓派阿九送了禮,你可知道?韬光養晦還不夠,你居然還出頭和他去争。”

“阿九送禮不過是惡作劇,更何況方才向太妃向皇上提議的時候,他不發一言,顯然并無此意。”

“他這個人表面秀雅斯文和善可親,誰知道心裏打着什麽主意。他的心眼可比他爹多得多了,你小心些。”

睿王淺淺一笑:“所以,讓他認為我是個貪戀美色不識時務的人,不是也很好麽?”

江氏哼了一聲。

睿王又笑:“比起讓獨孤後在兒子身邊安插個眼線,還不如娶了她,這樣,安國公,宮尚書,還有向太妃,都成了我們的親戚,不正是母親所願麽?”

這句話實實在在說道了江氏的心坎上,原來她打算和宮家結親,也是這個緣故。宮卿的家世,真是無可挑剔。

慕靈莊歡喜地笑道:“母親膽子小,還是大哥有魄力,才能娶到宮姐姐這樣的美人。我就想讓她當我的嫂子。”

江氏分別橫了兒女一眼,氣道:“你們年輕,等到了我這把歲數,就知道什麽叫小心駛得萬年船了。”

消息傳到宮府已是午夜時分。

宮錦瀾意外之餘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除卻東宮,睿王算是最好的其次。

如果是三個月前,宮夫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與睿王府聯姻,可是自打宮卿生日之後,情況急轉直下,有瀕臨嫁不出的危險,她已經被磨沒了脾氣,心裏期望也大大降低。對于那些不敢招惹是非的縮頭烏龜來說,睿王可謂是個有擔當的男子,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願意接手傳說中“太子妃”,已是難能可貴。更何況,身為一名顏控,宮夫人對睿王的相貌,實在是無可挑剔。

所以,也就勉強覺得還算滿意。

而對宮卿來說,這樁婚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明明給向太妃提的是岳磊,怎麽會成了睿王?就算向太妃出于私心沒有提到岳磊,也定會提起太子,怎麽就會成了睿王,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閃過睿王那一道明銳犀利的目光,宮卿心裏竟然微微有些緊張。雖然并不了解他,但從那沉穩的氣度,犀利的眼神來看,他應該是個城府很深的人。而江王妃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嫁給他,其實不如岳磊。

一則,睿王家世比岳磊好的太多,自然,嫁過去之後也将會有更多的束縛和不順心,二來,嫁給睿王,只怕日後經常會碰見慕沉泓。一想到他,她心裏便湧上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向太妃經歷這一夜驚吓,翌日便有些身體不适,到底是歲數大了,經不得波折。此病因宮卿的婚事而起,于情于理她都該去道看望。而且,宮卿也想去宮裏問問太妃,昨夜究竟是怎麽回事。

提起進宮,宮卿便隐隐頭疼,但日後嫁給睿王,只怕每隔一段時間便要進宮。這是躲也躲不開的事情。除了阿九,她其實心裏更不想碰見的人是太子慕沉泓。不過,如此自己已經被許給睿王,就算再碰見慕沉泓,他也不會怎樣,畢竟,她已經算是“有主”的人了。

心心念念着不要碰見這兩人,巧極,就在宮門外,碰見了即将要出宮的阿九。

見到宮卿,阿九頓有一種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感覺。經歷了人生第一次打擊和挫折的阿九,已經在心裏果斷地将她視為最大的仇人,但因為昨夜的教訓,卻還不能像過去那樣直接發作。一來她怕惹惱沈醉石,二來宮卿如今已是睿王妃了。

天氣漸熱,宮卿站在九公主面前時,臉上的紅暈薄如胭脂,暈在如玉如雪的肌膚上,襯着她一張沉魚落雁的臉如嬌睡的海棠,明豔不可方物。

這樣的絕色姿容,難怪一想到昨夜沈醉石的所作所為,阿九覺得自己的心又嘩啦嘩啦地碎了一遍。

“宮小姐又進宮來了。”

阿九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勉強壓住了心裏的怒火和醋意。

“回公主,我來看望太妃。”

“那你去吧。”

宮卿心裏一怔,破天荒的居然這麽就放過自己了?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一夜之間就變了的緣故?她不由失笑,怪不得人人都擠破了頭往上爬,果然站的高才能少被人踩,站在最頂上,就可以去踩別人了。

到了重陽宮,薛太醫正好出去。

向太妃恹恹的躺在床上,一見宮卿便立刻精神了起來。

“姑姥姥您好些了麽?”

“沒事,就是昨夜,”說到這兒,向太妃支開了衆人,将昨夜激動人心跌宕起伏的一幕驚險說了出來。

宮卿暗道: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壓根就沒提岳磊。

向太妃見她低頭不語,便笑着道:“卿兒,睿王難道不比那岳磊好?”

宮卿無奈的笑笑,事到如今了,還說這些有何意義。

向太妃生怕她不高興,便又百般地誇贊睿王,甚至說起了上一輩的淵源。

“當年你母親沒有嫁給老睿王,如今你到底還是嫁到了睿王府,到底是有緣分。”

宮卿不願給向太妃難堪,所以也沒說什麽,心裏卻不以為然。睿王這個人到底好不好,她根本無法确定,雖然這些年來也時常在宮宴上見過他,但從未交談過。他為人如何,只有婚後才能知曉。而且,他身為宣文帝的侄兒,地位遠高于宮家,将來他若是想要娶小納妾,自己又如何能阻攔的住?但木已成舟,也唯有積極面對了,但願睿王是個好相與的人,能與她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回到家中,宮卿将昨夜的波折告知了宮夫人。

宮夫人頓時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氣道:“姑母她也真是,怎麽能這樣自作主張。到底是你嫁人還是她嫁人,居然也不問問別人的意願就自己做主。”

宮卿心說,我就是怕她這樣,所以進宮那幾日反複強調,可是也擋不住她老人家一顆亂牽紅線的心。

宮夫人氣呼呼地連呼上當,這時,管家進來禀告說是江王妃來訪。

宮夫人立刻道:“快請。”

來的不單是江王妃,還有睿王。

宮卿見到他,不由臉色一紅。對兩人見禮之後,便回到了後院避嫌。

已是初夏,宮府的後花園越發的熱鬧,繁花似錦,姹紫嫣紅。一牆的粉色薔薇開得此起彼伏,熱鬧無比。

宮卿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看着那些薔薇出神。

婚事終于塵埃落定了,若不出意料,大約明春就該嫁給慕昭律了。想到那一刻,她微微有些心亂,也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總之緊張擔憂大于高興。畢竟,睿王對她來說,幾乎等同于陌生人。

慕昭律踏進月亮門的一刻間,微微一怔。秋千架上的女子,微微垂眸,粉面櫻唇如描如畫,豔如桃李。

一襲淺粉長裙,裙角曳在地上,飄逸出塵的像是墜落凡間的天界仙子。

“小姐,睿王來了。”雲葉小聲道。

宮卿回過神來,一擡眸對上睿王深邃犀利的目光。她忙從秋千上下來,彎腰施禮。

雲葉和雲卉已經識趣地避到一旁。

慕昭律看着她,一時也沒說話,氣氛有些尴尬。

宮卿雖然并不是第一次見他,但卻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和他在一起。想起他平素清俊冷漠,不拘言笑的模樣,她有些緊張。

慕昭律率先開口道:“再過幾個月,你我便是夫妻了。”

宮卿有些窘,低頭不語。

“真想日子過得快些。”

宮卿臉色更紅了,沒想到私下裏他說話如此直白,和平素的嚴肅板正模樣大相徑庭。

他笑道:“我還記得上元節,你一口氣猜了四十九道燈謎,如今怎麽不喜歡說話,是和我無話可說麽?”

她聞言一怔,情不自禁問道:“王爺怎麽知道?”

“因為剛好那夜,我就在二樓,和薛二在一起。”

“那王爺怎麽知道是我?”

慕昭律微微一笑:“猜的。”

“那為何猜做是我?”

“因為有太多湊巧,我從不相信湊巧的事。你猜謎之後,回到登月樓。我跟着過去,看見了宮府的管家,知道樓上必定是宮夫人,所以便想到這猜謎之人定是宮尚書的千金。”

宮卿心裏一動,她情不自禁地問道:“王爺那夜,帶着什麽面具?”

“辟邪面具。”

宮卿心裏咯噔一下,突然跳得快起來。

那一晚的人,莫非是他?

“王爺有沒有見到一顆珍珠?”她粉面飛紅,激動地問他。他的眼睛犀利明澈,和那辟邪面具後的一雙眼有些像,但是那雙眼睛還透着一絲促狹,她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仔細看,想要找到那一抹促狹。

他笑了笑:“珍珠?”

正在這時,月亮門外傳來宮夫人的聲音,江氏和她一起走進了後花園。

宮夫人見到女兒和睿王站在一起,郎貌女貌,般配無比,頓時心情大好。

江氏走上前,對着慕昭律道:“還真是急性子,過幾個月成了親,天天都能見,卻趁着空子跑到後園見卿兒,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宮卿頓時滿面通紅。

慕昭律笑笑,也不申辯。便和江氏一起告辭了。

宮夫人道:“他們來取你的庚帖,送到司天監去合八字。”

宮卿一怔,“送到司天監?”

“睿王是皇親,所以他和你的庚帖都要送到司天監請淳于天目去合八字。”說到這兒,宮夫人笑道:“可見他是喜歡你的,昨日聖上才下旨,今日就急着來取庚帖了,還是親自來取,可見心急得很。”

宮卿臉上一熱。

宮夫人道:“娘就你這一個閨女,定要把你嫁的風風光光。你放心,睿王若是敢欺負你,看老娘我不把他頭發揪光。”

宮卿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不勞您動手,我自己揪就是。”

睿王與宮卿被皇上指婚的消息翌日便傳遍京城,至此,關于宮尚書千金和太子的傳言終于平息下來。

宮夫人不禁暗暗感嘆,當年自己未能嫁給老睿王,如今女兒到底還是做了睿王妃。江氏這個昔日的閨蜜,先是橫刀奪不愛,然後又成為親家,不得不一笑泯恩仇。唉,真是兜兜轉轉的狗血人生啊。

宮卿自從那日和睿王見面之後,一顆還算淡定的待嫁之心,被挑的激動又興奮起來。那一夜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呢?如果是的話,就太好了。嗯,什麽時候再見到他,一定要問問。

阿九這幾日度日如年,纏在獨孤後的身邊,希望能勸服獨孤後改變主意。誰知道獨孤後平素對她嬌寵無比,獨獨這件事上卻是異常的态度強硬,任憑阿九如何的撒嬌苦惱,就是不肯答應,最後鬧得煩了,扔下一句話。

“你若想和沈醉石成婚,除非他親自開口來求我和你父皇,否則,此事休要再提。”

阿九頓時如墜深淵,氣得眼淚汪汪。“母後好狠心,即便他現在不太願意,我和他成親之後,好好相處,必定會日久生情。”

獨孤後冷笑:“你想的倒真是簡單,你以為你對他好,他便會喜歡你麽?若是世間情愛都如此簡單,何來怨女癡男。有些人,你便是把心掏出來,他也未必會動心。阿九你不必再求,母後這麽做是為你好,母後不想你以後傷心,一輩子的時間太長,若是心裏不痛快,再多的金銀,再高的權利,都不會覺得幸福。”獨孤後說到這兒,長長地嘆了口氣,“母後寧願你此刻恨我,也不願你将來痛苦。”

阿九這才知道原來母親的個性竟是如此的剛毅固執。既然母後不肯改變主意,看來只有去攻克父皇了。她正要起身去勤政殿,只聽見外面內監唱傳皇上駕到。

阿九起身,随着獨孤後走到殿門外迎接宣文帝。

宣文帝并非一個人前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人,便是司天監的監正淳于天目。

淳于天目在世人眼中幾乎等同于活神仙。當年他斷言獨孤後犯了九女星,破解之法靈驗之後,獨孤後便對他十分倚重,任命他為司天監的監正,一直至今。此人深居簡出,許多人登門拜見都被拒之門外,想求他相面或是點撥幾句更是難于登天。

表面看來,他只是一位年過六旬的普通男子,中等身材,其貌不揚,但是兩道壽眉和一雙精光熠熠的雙目卻如點睛之筆,将他平凡的容貌點亮。

阿九見到他一愣,心道平素很少見他進宮,今日怎麽和父皇一起來了?

“梓童,有件事朕要與你商議。”宣文帝面色嚴肅,進了殿內便坐下,對淳于天目點了點頭:“愛卿直說。”

淳于天目對着獨孤後施了一禮,道:“娘娘,昨日睿王和宮小姐的庚帖送到司天監。臣發現,宮小姐的命數貴不可言,而睿王原本就是潛龍在淵的命格,若是宮小姐嫁給睿王,恐怕”

淳于天目停住了餘下的話,但其中的意思已經昭然若揭。

獨孤後心裏猛然一沉,多年前她就讓淳于天目相過睿王的相貌,也算過他的命格,結果淳于天目給出的結論是,睿王乃是潛龍在淵的命格,一旦有機會,便會一飛沖天。正因為如此,獨孤後心裏一直對睿王十分戒備。江王妃略有察覺,所以這些年一直處于避世狀态,也教導兒子女兒要小心謹慎,低調做人,韬光隐晦。

獨孤後面色十分難看,做夢都想不到,宮卿的命格竟是如此貴重,若是将她嫁給睿王,豈不是更讓睿王如虎添翼?甚至更嚴重一點的說,她會不是就是那個“機會”?因為她一嫁過去,安國公府,尚書府,睿王府,便成一體。

想到這兒,獨孤後暗暗後悔,端午那日的情形着實是有點亂,因為顧念着阿九,宣文帝又答應的過快,以至于她根本就沒來得及阻攔。她早就打算在睿王身邊安插個自己人,所以她心裏的睿王的妻子人選是薛佳。

她情不自禁看向宣文帝。宣文帝的神色更加凝重。

淳于天目沉聲道:“事關重大,臣不敢輕斷,特來請示皇上和娘娘,臣要相看一下宮小姐的相貌。”

宣文帝道:“淳于愛卿做事向來穩當慎重,此事的确事關重大,朕已經将睿王和宮卿都宣入宮中,片刻之後,讓淳于愛卿看一看。若是,”說到這兒,宣文帝露出為難之色,頓了頓才道:“幸好睿王還未納采奠雁。”

言下之意便是,若宮卿當真是面相有母儀天下之氣,這樁婚事便必須取消。

獨孤後心裏也想到了這個結果,但緊接着她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若是宮卿有母儀天下之相,那豈不是要嫁給慕沉泓成為太子妃?

想到這兒,獨孤後頓如萬箭穿心。

宮卿被宣入宮中,椒房殿中發現不僅有慕昭律,還有淳于天目。

這位傳說中的相面高人,司天監的監正,宮卿早就聽說他的大名,但只在幼年時遠遠地見過他幾面。此人神秘莫測,如同隐世之人。

淳于天目一雙眼眸精光四溢,從宮卿一進門便緊緊地凝睇着她。

宮卿跪拜宣文帝和獨孤後,仍舊感覺到自己身上落着一道極其犀利的目光。她從未遇見過有人這般直直地放肆地打量,不覺有些窘迫,心情也不自禁地緊張起來。

宣文帝道:“平身,賜座。”

宮卿謝恩起身,落座。

殿內靜的可怕,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宮卿心裏納罕,宣文帝到底召見她所為何事?

睿王心裏也是這樣的疑問,不知何故突然被召進宮裏。

淳于天目的一雙眼眸徑直看着宮卿。

宣文帝和獨孤後也不發一言,神色嚴肅地看着她,宮卿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好似被罩進了一張網中。

淳于天目從她的額頭看起,灼灼目光一直落到了她的下颌之上,這才收回目光,轉身對着帝後一字一頓道:“宮小姐的确有母儀天下之相。”

此話一出,宮卿如被雷擊,有片刻之機,大腦一片空白。

殿內鴉雀無聲。

寂靜之中,睿王突然跪下,朗聲道:“臣惶恐,請皇上取消臣與宮小姐的婚約。”

宮卿猛然一怔,轉瞬之間便明白過來,自己有母儀天下之相,他若是娶了自己,豈不是暗含了自己将來要君臨天下?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他如何承擔的起?

++++++++

太子:卿卿,你覺得我這大招如何?

卿卿:哼,你是不是給淳于天目送禮了?

太子:木有,這次一毛錢都沒花,要娶老婆了,得省着點了。

卿卿:

太子:嘿嘿

☆、37

獨孤後道:“淳于大人,可看仔細了?”

淳于天目正色道:“此等大事,臣斷不敢胡言亂語,請皇上娘娘三思。”

慕昭律再次叩首:“臣懇請皇上取消臣與宮小姐的婚約。”

宣文帝嘆了口氣道:“既如此,王爺與宮小姐婚事便只能取消了。”他言語清淡平靜,卻隐隐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天子威儀和蕭殺之氣。

靜谧之中,宮卿感到了獨孤後的一道目光,陰鸷冷厲,複雜莫測。

宣文帝平素容色平和,今日也是難得一見的嚴肅,他揮了揮手,沉聲道:“宮小姐先回去吧。”

宮卿仿佛做了一場夢。夢裏走的好好的,突然一個巨大的坡度出現在眼前,她還沒發覺,就毫無預兆地一頭栽了下去從夢裏驚醒了,然而醒來現實比夢更殘酷,好不容易定下來的一門婚事,卻被一句話就取消了。

而且,最要命的是,淳于天目的斷言一旦傳出,這個世上再也無人敢娶自己了,除非慕沉泓。

可是獨孤後萬一不同意她進宮,怎麽辦?那豈不是自己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驟然之間,她好似站在了一處斷壁懸崖之上。寒風從下而上地湧上來,席卷了她的全身。

等候在殿外的雲葉和雲卉見到她都吃了一驚。

“小姐你怎麽了?”

“小姐那裏不舒服麽?”

宮卿默然不語,強撐着一路走出皇宮。

陪同女兒進宮的宮夫人等候在宮門外,一見女兒的神色,臉色的笑便僵住了。

“是不是阿九又找茬?”

宮卿登上馬車,沉聲道:“母親,我們回去再說。”

宮夫人緊張起來,迫不及待地追問:“到底出了什麽事?你臉色怎麽這樣難看?”依對女兒的了解,必定是很大的事,才會讓她如此嚴肅緊張,以往即便是被阿九欺負,也沒見女兒這樣失魂落魄過。

“你快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麽事?”

“方才我在椒房殿見到了一個人,淳于天目。”

“這個人和我們有何關系?哦對了,他要合你和睿王的八字,莫非,”說到這兒,宮夫人心裏一沉:“莫非他說你們八字不合?”

宮卿一字一頓道:“他說,我有母儀天下之相。”

瞬間,宮夫人呆若木雞。

宮卿又接着說:“于是,睿王跪請皇上,取消了這門親事。”

“你說什麽?”宮夫人喊了一聲。

宮卿又清清楚楚地說了一遍:“睿王,請皇上,取消了這樁婚事。”

宮夫人身子一軟,險些昏過去。

宮卿忙上前扶住母親給她順氣。

宮夫人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一絲聲來:“皇上有何反應?”

宮卿道:“皇上答應了睿王的懇請。”

宮夫人難以置信,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哎呦一聲終于認清現實,這不是夢,是真的。她支住額頭,急得語無倫次:“這可如何是好,你要嫁給太子?真是小冤家啊,怎麽躲都躲不掉。”

宮卿心裏如同煮開的水,片刻都不得平靜,眼前是慕沉泓那深不可測的眼。她沒想過進宮,也沒想過嫁給慕沉泓,但淳于天目這句話一說出來,全天下只有一個人能娶自己,便是慕沉泓了。

淳于天目退下之後,睿王也離開了椒房殿。

阿九這才出聲道:“母後,淳于天目的話,你當真要信?”

獨孤後看了她一眼,“阿九你去叫你皇兄過來。”

阿九怔了怔,嘟着嘴起身走了。

獨孤後屏退了殿內的宮女內侍,這才看着宣文帝道:“皇上,你看這事如何是好?”

“既然天意如此,我們就順從天意。”

這樣的天意,難道上天也給自己過不去麽?獨孤後臉色十分難看,也不再吱聲。宣文帝也沉下臉來,兩人默然坐着,直到慕沉泓進了殿內。

“父皇母後喚兒臣何事?”

獨孤後蹙了蹙眉,道:“睿王和宮卿的庚帖送到司天監,淳于天目看了宮卿的庚帖覺得命格貴不可言,又看了她的面相,說她有母儀天下之相。”

說完,她看着慕沉泓的反應。

慕沉泓一怔,臉上的笑意消散,神色冰玉一般清淨。他只淡淡的問了一句:“母後信麽?”

獨孤後說了一個字:“信。”

慕沉泓聞言一笑:“那睿王豈不是,”

“他已經提出退婚,你父皇也準了。”

慕沉泓又是一怔。

這反應無懈可擊,似是毫不知情,獨孤後心裏的懷疑散去了一半。

慕沉泓道:“這樣也好,睿王和宮家聯姻,安國公府、尚書府和睿王府便聯成一體,權勢過大,日後對朝堂的局勢有所影響。”

的确,這也是獨孤後想到的問題,她問道:“你覺得宮卿如何?”

“這,母後要聽實話麽?”

獨孤後不動聲色道:“你說。”

慕沉泓從容沉靜答道:“她靈慧聰穎,但生性淡泊,并不适合太子妃之位,所以,兒臣更看好的是喬萬方。”

獨孤後微微擰眉看着他,那日他選花神,的确選的是喬萬方。後來又讓阿九送去禮物,讓宮卿在人前難堪。看來,他的确對宮卿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

這讓她心裏好過許多,接着又試探道:“可淳于天目說她命格貴不可言,有母儀天下之相。”

慕沉泓正色道:“淳于大人的話,母後可以不信。”

這句話終于徹底打消了獨孤後心裏的懷疑,她嘆道:“怎能不信?當年若不是他,阿九恐怕也難保住性命。”

阿九撅着嘴道:“皇兄說的有理,命格貴重又如何,淳于又不是神仙,相面也未必準。”

“不得胡說。”一直沉默不語的宣文帝當即斥了她一句。

“皇上以為該如何處理?”

“淳于天目的話,梓童若是信,便定下宮卿做太子妃,若不信,便另選他人。朕相信梓童定會以社稷大局為重,個人喜好為輕。”說罷,宣文帝起身,面露怒色:“朕先走了,梓童好好想想。”

獨孤後默然。顯然宣文帝已經生氣,話也說得格外重。若是她硬要另選他人,便是不顧江山社稷,這個罪名她如何承擔得起?

慕沉泓起身道:“母後不論選誰,兒臣都無異議,兒臣先告退。”

殿內只剩下獨孤後和阿九,阿九正欲開口,獨孤後擡手打斷了她:“你退下,我靜一靜。”

勤政殿,慕沉泓下跪施禮:“今日多謝父皇。”

宣文帝扶起他,問道:“你既然心心念念想要娶她,方才為何那般說?”他還想着,慕沉泓一定會順着自己的意思,讓獨孤後相信淳于天目的斷言,誰知道慕沉泓卻反着說。

“兒臣若是贊同淳于天目的話,母後可能會懷疑是兒臣串通了淳于天目。”

“你就不怕她當真選了喬萬方。”

“母後雖然不喜宮卿,但事關社稷,她定會放下個人喜好,大局為重。”

宣文帝半是贊許半是感嘆地笑了笑:“若不是你來求我,連我都看不出原來你喜歡的是她,你這心思倒是藏的夠深。”

“她幼年時常進宮看望太妃。不知何故,母後極不喜歡她,兒臣若是和她玩耍,母後便會冷言冷語,十分不悅。”

宣文帝心道,你自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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