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7)

刺向慕靈莊。

身後的梳頭宮女吓得啊的一聲,情急之下,周氏身子一撲,護在慕靈莊的身前,那一劍正中周氏的右胸,鮮血噴湧而出,濺了慕靈莊一身。

宮女吓得抖如篩糠,慕靈莊臉色劇變,扶着周氏厲聲道:“阿九,你竟敢濫殺無辜!”

阿九冷笑,“我要殺了你這個賤人。”

“你膽敢在佛前殺人!”慕靈莊冷冷的看着阿九,毫無懼色。“你将永墜阿鼻地獄不得超生。”

阿九手中的劍頓了頓,指着慕靈莊卻沒有立刻刺下去。

慕靈莊毫不畏懼:“你仗着你是公主,無所欲為,無法無天,別說沈醉石不喜歡你,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你。”

阿九羞怒交加,大喝:“閉嘴,你這個無恥下流的賤人。”

“我慕靈莊坦坦蕩蕩,沒有強壓于人,沒有仗勢欺人,也沒有橫刀奪愛,沈醉石心甘情願與我定下百年之好。你仗着自己是公主,強取豪奪,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這樣才是卑鄙下流,不知廉恥。”

“你個賤人,劃花你的臉,看你還怎麽勾引男人。”阿九提起劍就去刺向慕靈莊的臉,眼看劍尖就要刺中她的右眼,突然江王妃沖了過來,雙手握住了阿九的手。

“公主息怒。”

“放手。”

江王妃如何敢放,只是握住她的手,一邊告罪,一邊求她息怒。

阿九此刻心裏的怒火熊熊,無論如何也熄滅不下去。

“放手江寧平,你要造反不成。”

江王妃死死地抓着阿九的手不放,求道:“公主息怒,靈莊有錯,自有皇後來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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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賤人,你說是我沒有資格來懲罰她麽?我偏要刺瞎她,毀了她的臉。”

阿九一腳踢向江王妃的肚子。

江王妃跌坐在地,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慕靈莊一看母親受辱,氣急之下,也來搶阿九手中的長劍。

阿九大怒,一劍便刺了過去。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阿九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阿九帶來的侍從宮女此刻都候着外面,只有沉香一人跟在阿九的身後,站在慕靈莊所住的禪房門口。

方才阿九持劍殺人的場面已經讓她驚吓的幾乎癱軟,而此刻的場景更讓她吓得幾乎昏厥,江王妃手中拿着一柄燭臺,擊中了阿九的後腦,阿九撲倒在地,血一下子湧了出來。

☆、65

沉香渾身顫抖,忘了呼救,直愣愣地看着江王妃。

正在這時,外面一陣兵器交擊之聲,嘈雜喧鬧。

沉香回過神來,扭頭沖着外面喊道:“快救公主!”

她轉身跑出禪房,眼前的一幕更加驚心動魄,阿九帶來的侍女宮人已經被砍殺在地,殺人的正是守護禪寺的宿衛。一股鮮血濺到了她的鞋面上,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睿王闊步走了過來,踏過地上的血流成河,看着江王妃:“母親,行宮裏來了消息,宣文帝的确已經駕崩。”

江王妃點頭:“你去吧。成敗在此一舉,去拿回本該屬于我們的一切。”因為,激動,她的聲音帶着顫音,手中的燭臺上沾着阿九的血。

睿王朗笑:“好,母親你等着。”說着,叫了兩個宿衛去将地上昏迷不醒的阿九捆起來帶走。

慕靈莊目瞪口呆地看着睿王離去,急忙拉住了江王妃的胳臂,問道:“母親,你們在做什麽?你們這是?”她難以置信一向溫文爾雅的長兄會謀反篡位,而一向謹小慎微的母親居然敢支持慫恿長兄去放手一搏。

江王妃眸色閃亮,臉色激動,“靈莊,你知道嗎,原本這皇位該是你父王的,是慕成瑜搶走了你父王應有的一切。現在我們終于了這個天賜良機,可以去拿回原本屬于我們的一切。”

慕靈莊大驚失色:“你們當真要謀反?”

江王妃笑道:“你太小看你大哥了。他要去繼承皇位,不是謀反。”

“母親,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大哥猜測,獨孤後離開行宮之後,宣文帝便已駕崩,但沒有證據,不敢輕舉妄動。行宮密不透風,外人進不去,裏面的消息傳不出來。你大哥便想了個法子,故人讓宮女說了你和沈醉石的事,将阿九引出了行宮。這才得了确切的消息。”

慕靈莊急道:“皇上駕崩,自有太子繼位。大哥怎能繼位”

江王妃笑了:“因為太子也死了。”

“什麽?”

“你大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馬上朝中百官就會知道宣文帝駕崩的消息和太子生死不明的消息,高昌那邊戰事正緊,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大哥繼位乃是名正言順,何來謀反一說?”

慕靈莊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女兒,你馬上就是公主了,從此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阿九那個賤人,你是想要生吞活剝,随便你,母親忍氣吞聲了二十餘年,終于等到了今日。”江王妃淚眼婆娑,放聲大笑。

慕靈莊怔然看着母親,心裏幾乎難以置信,這一朝風雲突變,竟是彈指之間。

這邊,皇宮之中,兵部尚書穆青陽緊急求見。

獨孤後立刻宣他觐見。

穆青陽跪下便泣道:“太子殿下在孟州青龍崗,突然遇到一夥山賊伏擊,太子和霍顯等人跌入江中,生死不明。孟州知府派人苦尋了一天一夜,太子殿下生死不明,孟州不敢耽誤,昨日半夜間将消息送至了京城。”

獨孤後一聽險些昏了過去,急道:“繼續派人去找,不惜一切代價,一有消息,速速來回禀。”

“是,微臣這就去。”

獨孤後失魂落魄地癱坐在鸾椅上,顫抖着聲音道:“去叫太子妃來。”

宮卿急急而來,見到獨孤後的臉色,頓時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幾日霍顯沒有消息來,她已經急得寝食難安。

“方才,穆青陽來。”

獨孤後說完,宮卿瞬間臉色蒼白如雪。這個時節,天寒地凍,跌入刺骨的江中只怕是兇多吉少。

不,不會有事的,他一定會平安歸來。她拼命的說服自己。他還要回來,看他們的孩子,他的孩子名叫贏,他怎麽可能有事。

獨孤後看着宮卿蒼白如雪的臉,又隐隐有些後悔不敢告訴她,她此刻懷着身孕,不能受刺激,但除了宮卿,她已經無人可商議。

“現在該怎麽辦?”

“母後,太子失蹤的消息不可告知任何人。”

獨孤後搖頭:“這件事瞞不住,消息是孟州呈上來的,不是秘司營的消息。”

宮卿微微吸了口氣,将手放在腹上,道:“母後,慕贏是他出征前給孩子取的名字,他一定不會有事。他一定會好好地回來。”

獨孤後看了看她絲毫沒有動靜的肚子,此刻忽然間覺得眼前的兩個人已經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她寧願沒有萬一,但一旦真的到了那一天,那麽,宮卿腹中的孩子,将是她唯一的希望。

夜裏,天突降大雪,晨起世界一片白茫,絲絲寒意從窗棂間湧進來。獨孤後看着一片雪景,心裏更覺凄涼寂寥。

梳洗畢,宮卿來請安,見面便問:“母後,太子有消息麽?”

獨孤後一臉陰郁,搖了搖頭。

宮卿失落不已,強自壓着心裏的擔憂和不安,反而安慰獨孤後:“母後放心,不會有事的。”

正在這時,明羽進來禀道:“禀娘娘,朝臣在承乾門求見。”

獨孤後一怔,冷冷道:“皇上龍體欠安,不見任何人。”

“娘娘,”明羽神色不安,低聲道:“所有文武百官跪在承乾門求見,他們說,”

“說什麽?”

“說皇後娘娘若是不見,便要闖宮。”

獨孤後一怒而起:“要反了不成?”

明羽戰戰兢兢道:“娘娘息怒,他們說,說,皇上,皇上已經,”

她不敢往下說。

宮卿一驚,獨孤後也心裏一驚,“快說。”

明羽叩頭道:“他們說皇上已經駕崩。”

獨孤後臉色劇變。

宮卿急道:“這消息從何而來?”

“說是,公主親口承認。”

“什麽!”獨孤後簡直難以置信。

“公主現在何處?”

“奴婢不知。”

獨孤後一聽急忙起身,道:“取朝服,召集百官到勤政殿。”

“母後打算如何處理?”

“事到如今,只有告知天下。”

獨孤後穿戴好朝服,帶人匆匆前往乾明宮。一路上心裏氣恨阿九的不争氣,竟然從她口中洩露宣文帝駕崩的消息,此刻,獨孤後後悔不已,早知如此,應該讓宮卿留在行宮。

獨孤後步入殿中,緩步登上丹陛,坐上宣文帝平素坐着的龍椅。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從漢白玉石階上登入殿內,齊聲參拜皇後。

“平身。”

獨孤後有些底氣不足。高高在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居高臨下面對群臣,只會覺得自己身單力薄,力不從心。

看見睿王,她突然心裏一跳,他怎麽會在這兒?

“你不是在南華禪寺為皇上祈福麽?”

睿王道:“禀娘娘,臣一直在南華禪寺為皇上祈福,昨日驚聞皇上駕崩,這才從南華禪寺離開,回到京城。”

“皇上駕崩”幾個字一出口,殿內便響起哭聲。

衛國公大聲泣道:“皇上龍馭賓天已經六日,皇後娘娘為何秘而不宣?”

“皇後娘娘将皇上一人獨自留在行宮棄之不顧,置我們于何地?”禮部侍郎關雲潔哭倒在地。

頓時,殿下群臣跪倒,響起一片哭號之聲。

獨孤後一人面對這種場面,瞬間心慌意亂起來。

“本宮是要等太子回來。”

一提太子,頓時,殿中百官哭聲更大。

“太子殿下生死不明。”

“天寒地凍,江流洶湧,太子殿下只怕......”

殿中哭成一團。

這時,穆青陽泣道:“邊關戰事緊急,國不可一日無君,請皇後娘娘大局為重,早立新主。”

頓時,便有一些朝臣叩首泣道:“求皇後娘娘早立新主。”

獨孤後騰的一聲站起身來,“住口。”

群臣跪倒,卻仍舊有人不顧獨孤後的威儀,繼續哭求獨孤後要以江山社稷為重,早立新主,穩定朝局。

雖朝臣未說明這個新主是誰,獨孤後心裏知道,唯有睿王一人而已。她冷冷看着睿王,他神色鎮定,俊美的臉上一雙明目如瀚海深淵,看不透絲毫波動。

勤政殿裏鬧成一團,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獨孤後起身厲聲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太子殿下,皇上屍骨未寒,爾等便想要易主求榮不成?”

殿內安靜下來。

這時,衛國公道:“找尋太子殿下已經足足三日未有一絲消息,邊關戰事緊急,國不可一日無君,請皇後娘娘大局為重,早立新主。不可一味拖延,若是兩日之後,仍舊沒有太子殿下的消息,請娘娘立即擁立新主繼位。”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六部一些官員的附和,兵部尚書穆青陽也表示贊同之意。

從勤政殿出來,獨孤後腳步虛浮,不過是半個時辰,她仿佛蒼老了十歲,素日裏犀利的眼眸裏蒙上了紅絲,灰敗頹然。

“皇後娘娘,臣有事要與娘娘商議。”

睿王闊步追了上來,獨孤後停住步子,回頭,微微眯起眼眸看着自己心裏一直防備了數年的敵人。心裏後悔,自己應該在宣文帝駕崩之日,便秘密下令将他處置了。

如今朝臣定下的兩日之期最後通牒。若慕沉泓還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那麽睿王就将登上皇位。一想到那個場面,獨孤後胸中恨意翻湧。

睿王站定在她跟前,“有幾句話要單獨對娘娘說。”

獨孤後揮了揮手,身後的內侍宮女便退散到了一旁。

睿王道:“娘娘,公主如今在我手中,高昌王此次挑事,也是緣于公主,臣想,不如将公主送到高昌,正好也免了兩國戰事。皇後以為如何?”

“你敢!”

睿王笑了笑:“皇後如今還有什麽籌碼?衆人不敢明說,其實心裏都知道,太子殿下早已喪命在江流之中,所以才讓皇後另立新君。”

獨孤後氣道:“太子不會有事,你死心吧。”

睿王冷冷道:“江山是慕家的,不是你獨孤家的,我身為慕氏子孫,對江山社稷也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責任。若是兩日之後太子沒有回來,皇後仍舊不肯另立新君,那就休怪我不客氣,将阿九送給高昌王。”

獨孤後怒道:“你,你敢。”

“皇後且看我敢不敢。”睿王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66

獨孤後回到椒房殿,宮卿正焦急地等着她。

“母後,前朝情況如何?”

獨孤後一臉頹敗之色,黯然道:“兩日之後,太子若是還沒有消息,群臣便要擁立新君。”

宮卿當即道:“睿王?”

獨孤後恨恨道:“不是他還有誰?”

宮卿道:“群臣要擁立新君,也應當以太子血脈為首選,而非睿王。若我腹中孩子為女兒,皇位才輪得到他。母後只要堅持,我們還可拖延數月,等到太子回來,母後放心,太子一定不會有事,他一定會回來的。”

獨孤後點頭,她也不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讓。宮卿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後一絲希望。

看着獨孤後憔悴不堪的面容,宮卿默然生了同情之心。獨孤後遠遠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強悍,宣文帝的駕崩,慕沉泓的失蹤,阿九的挾持,幾樁打擊同時壓下來,将這個平素裏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皇後瞬間擊垮,已經手忙腳亂毫無反手之力。

這一刻,宮卿是如此的思念慕沉泓。慕沉泓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只要躲在他的身後,讓他去應付一切便好,可是他不在了,她便要扛起這一切,為了他,為了孩子,決不能坐以待斃。

正在這時,穆青陽和睿王求見。

宮卿起身,回避到了珠簾之後。

獨孤後一看穆青陽那張沉痛悲哀的臉,心如同沉進了無底深淵。

“啓禀皇後娘娘,孟州的消息到了。”

“你,說。”獨孤後緊緊地握住椅子扶手,撐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穆青陽泣道:“太子殿下已經在江邊石灘上找到。皇後娘娘節哀。”

獨孤後眼前一花,險些一頭栽下去。

“本宮不信。”

“人已經在回京的路上。四日之後便到京城。”

獨孤後萬念俱灰,只覺得苦苦支撐着自己的唯一一念希望,終于毫不留情地撚滅了。其實,雖然宮卿一直告訴她慕沉泓沒事,但她心裏卻沒有宮卿那麽堅信,已經情不自禁地做了最壞的打算,現在,終于證實了她的想法,唯一的兒子死了,這皇位将毫無懸念地落到了睿王的手中。她前半生費盡心機,得到的這一切難道今日都要拱手讓給仇人?

珠簾之後,宮卿緊緊咬住了唇,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緊緊握住了桌角,對自己說,不會的,他不會死的。她不知道自己從何處而來的信心,就是堅信他不會出事,一定會回來,想起往日兩人的恩愛,想起他的誓言,他怎麽舍得舍棄她和孩子。

穆青陽道:“臣告退,請皇後娘娘早做定奪。”

睿王并沒有和穆青陽一同離去,他手中拿着一只錦盒,對獨孤後道:“臣這裏有樣東西要讓娘娘過目。”

獨孤後哼了一聲。對這個心裏默默視為仇敵了二十年的人此刻更加的恨之入骨,此刻只恨自己早年間就應該除掉他。

睿王笑了笑,走上前,打開盒子。

獨孤後一眼看去吓的一聲驚呼,險些昏過去。

“你,你。”錦盒裏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斷手。

“臣想了想,既然娘娘不肯讓公主去高昌,臣也不好違背娘娘的旨意。這是公主的一只手。”

“你,你!”獨孤後心疼欲裂,驚怒交加,道:“你把阿九怎樣了?”

睿王笑了笑:“沒怎樣。太子已死,娘娘卻不肯讓我繼位,莫非是想着讓公主做皇太女來繼承皇位?”

獨孤後強忍眼淚,怒道:“本宮沒有。”

“娘娘若是明日不肯讓我繼位,送過來的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枚人頭。”

獨孤後急道:“別,你別傷害她,你放了她。”一想到阿九被斷手,她心如刀絞,幾乎痛的無法呼吸,那是她視為心肝寶貝的女兒,何時曾動過她一個手指頭。

睿王嘆了口氣:“娘娘你真是想不開。你這輩子不過一子一女而已,兒子已經死了,唯有一個女兒卻還不好好愛惜,為了皇位眼睜睜看着她送死。皇位到底是慕家的,你苦苦抓住不放,莫非還能效仿則天皇帝不成?”

睿王嘲諷地看着她:“等過幾天,太子的屍體擺在你眼前,你就會死心了,可惜,那時阿九也沒了。你孤家寡人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好不凄慘。至于,太子妃麽,她腹中懷有孩子是男是女未可知。我心情好了,讓她生出來,但一定是個女兒,心情不好,她一不小心便小産了。娘娘你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斷子絕孫了。”

獨孤後氣得渾身顫抖。他話裏的意思是,一旦登基,必将對宮卿腹中孩子下手。

獨孤後顫着聲道:“你放肆。”

“本王好心提醒你。明日你若是乖乖地同意我繼位,我仍舊将你視為太後,叫你安享榮華富貴,你若是不識好歹,屆時,可別怪我不客氣。阿九的小命就在我手中,是死是活,便由你這個娘做主了。”

獨孤後渾身顫抖,眼睜睜看着睿王拂袖而去。

宮卿從珠簾之後走出來,對獨孤後道:“母後勿聽他們胡說,太子不會有事。”

獨孤後哭道:“你一直說不會,不會。如今屍首已經找到,四日後運回京城。你還說不會?”

“難道母後當真明日要讓睿王登基?”

“你也聽見了,阿九落入了他手中,若我不肯答應,他便要将阿九殺了。”

“睿王他只是恐吓母後,那手掌也未必是阿九的。母後若是軟弱可欺,将這一切拱手讓人,他日太子回來,朝廷必将大亂。”

獨孤後哭道:“太子回不來了,我不能再失去阿九。”

“母後,你還有我腹中的孩子,這是太子的血脈。”宮卿急道:“睿王膽敢威逼母後,可見這些年來他暗地裏也培植了一些力量,所以有恃無恐。兒臣讓母後先回到京城,正是擔心有今日之患,此刻母後應先下手為強。若是等過了明日,我們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獨孤後搖頭:“我不能冒這個險,惹怒了睿王,阿九即刻便要送命。”

宮卿氣道:“母後,難道你為了阿九,就不顧太子麽?他若是回來,睿王已經登基為帝,絕不會容他,屆時他會有性命之憂。”

“屍身已經找到了你還不信他死了?”

宮卿急道:“即便太子遇難,我腹中還有他的血脈,方才你也聽見,若是睿王登基,定會對我腹中孩子不利,太子的這唯一一點血脈就要保不住了。”

“你要顧着你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麽辦,難道就眼睜睜看着阿九去死?”獨孤後氣了起來,想起阿九的那只斷手,心如刀割。

“你是失去一個孩子,可是阿九是要送命啊,無論如何,我要先保住阿九才行。”

宮卿心裏失望之極,她緩緩起身道:“母後,你今日所為,他日必定後悔。你為了阿九一人,舍棄了父皇和太子的江山,也舍棄了你的孫兒。”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順着睿王的心意,才能保住你的孩子和阿九。”

“多謝母後,我腹中的孩子,我自己來保。”宮卿決然起身,離開了椒房殿。此刻,她再明白不過,獨孤後不會真正的為自己着想,那表面上的相互護持,只是鏡花水月,要保住孩子,唯有靠自己。

時間緊急,她必須馬上行動。

宮卿回到寝宮,帶了一些銀兩細軟,又讓雲葉去尋了三套男子衣衫,然後便帶着雲葉雲卉以及一行宮人到了宣武門。

雲葉悄聲問道:“娘娘,我們這是去哪兒?”

宮卿眸色沉沉:“出宮之後再說。”她手裏拿着慕沉泓臨行前給她的一張玄金魚符,眼下,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獨孤後擔心皇宮有失,從行宮回來之後便将左衛軍從岳磊手中拿了過來交給獨孤铎掌管。右衛軍由岳磊和張超共同統領。

此刻護守宣武門的正好是獨孤铎,他見到宮卿的車馬,怔了一下,忙上前見禮。

宮卿道:“侯爺,本宮有急事要出宮一趟。”

獨孤铎為難地說道:“這,皇後娘娘吩咐過沒有她的手谕不能出宮。”

宮卿冷冷道:“這是玄金魚符,攔我者斬。”

獨孤铎一怔,忙道:“臣不敢。請娘娘告知去向,臣好對皇後娘娘有所交代。”

“我母親有事,必須回家一趟,頃刻便回。”

獨孤铎見她持有魚符,也無法阻攔,便放了宮卿出宮。

“換衣服。”宮卿立刻吩咐雲葉雲卉。三人在馬車中脫下宮裝,換上所帶的男裝。

車馬行到長安街,宮卿吩咐随行的宮人前去宮府,自己只帶了雲葉雲卉前往登月樓而去。

看到登月樓三個字,宮卿一直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疾步上前,正欲踏上臺階,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人。一身蟒袍,羽冠綸巾,風流儒雅,正是睿王。

宮卿猛然一驚,瞬間覺得後背一涼。不會這麽巧遇見他,定是出宮之時,有人給他通報了消息。

他笑容可掬:“娘娘不是要回宮府麽,怎麽到了登月樓?”身後悄無聲息地湧上來十幾個宿衛,将宮卿和雲葉雲卉圍了起來。

宮卿此刻心如跳兔,幾乎要跳出喉嚨。睿王的笑靥溫柔清雅,她卻覺得自己掉入了寒流洶湧的江水之中。

情急之下,她笑了笑:“真是巧極了,王爺怎麽也在。”

“不是巧,是有人告訴我,太子妃娘娘離宮出走,本王不放心,便急忙帶了人追來,保護娘娘。”

宮卿笑了:“王爺開什麽玩笑,本宮為何要離宮出走,本宮家中有事,想要回去探望一下母親,即刻便回,多謝王爺操心了。”

睿王眯起眼眸,笑着打量着她,“那為何要換了衣裝,又為何不回宮府,反而到了這登月樓,本王甚是不解。”

宮卿低頭含笑:“說來不怕王爺見笑。本宮一直很喜歡此樓的水晶馄饨,可惜入宮之後便再也沒機會吃到,今日走到半路,突然腹中饑餓,便想來此解饞,但實在是不想讓人知道,便換了衣裝。”

不管這解釋睿王信不信,此刻她想脫身已是不能,只能敷衍拖延時間。

睿王笑了笑:“那本王請娘娘吃馄饨,娘娘不會拒絕吧。”

“自然不會。求之不得。”宮卿嫣然一笑,步上臺階,便走了進去。

小二熱情地迎上來,“客官要吃什麽?”待見到睿王的打扮,他連忙躬身行禮,畢恭畢敬地将睿王迎了進去。

宮卿走在前面,徑直上了二樓的雅間,坐下之後,對小二道:“上一碗水晶馄饨。王爺想吃什麽?”

睿王搖頭,笑眯眯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到手的獵物,“秀色可餐,本王什麽也不用吃。”

這話中明顯帶着調戲的味道,宮卿佯作害羞不敢看他,起身走到窗前。

窗前的桌子上放着兩個梅瓶,上面插着幾枝臘梅花。宮卿俯身嗅了嗅,将一對梅瓶,從桌子上挪到了窗臺上。

睿王也走到她的身後,低頭嗅了嗅,卻不是在嗅那梅花,而是嗅她的秀發,口中吶吶道:“好香,醉人心脾,勾魂攝魄。”

宮卿內心羞怒,卻不動聲色,正欲轉身,他突然伸出胳臂,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心裏狂跳,只見他伸手将那窗臺上的梅花掐了一朵,然後插在了她的鬓角上,眉目含情地看着她。“你真是越來越美了。”

宮卿強壓着內心的慌張,正色道:“王爺自重。”

“自重?”他呵呵笑了幾聲,“你本該是我的妻子。”

宮卿越加窘迫。

“若不是他強取豪奪,你明明已經嫁給了我。”他咬牙道:“他老子搶了我爹的江山,他搶了我的女人。本王成為滿朝的笑柄,這口氣,你讓我怎麽咽得下去?”

宮卿轉開了頭,“王爺,天意難違。”

“天意?”他哈哈笑了幾聲:“我命由我不由天。什麽是天意?天意便是強者之意!”

“不過,天意也很公平,他爹死了,他也死了,你還是我的。”

宮卿又羞又氣,臉上不由飛起紅暈。慕昭律癡癡看着,忍不住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頰,“卿卿,只要你聽話,我仍舊讓你做皇後。”

☆、67

宮卿佯作恭順羞怯,低聲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慕昭律的手指緩緩摸着她嬌嫩的肌膚,沉聲道:“你什麽都不用做,跟着我,等我登基之後,你便是我的皇後。”

他越貼越近,眼看唇便要落在她的臉上,正在這時,門上響起敲門聲。

宮卿暗中舒了口氣,忙避開了他,道:“馄饨來了。”

門開了,小二端着食盤走了進來,畢恭畢敬道:“客官的水晶馄饨。”

睿王道:“放下吧。”

宮卿慢慢用着那一碗馄饨,只想拖時間,可惜直到她吃完了那碗馄饨,依舊沒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睿王起身,好整以暇地一笑:“卿卿跟我走吧。”

眼看無法脫身,宮卿只好道:“王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如今的身份不能和王爺一起走。王爺很快就要登基為帝,和我在一起,難道不怕損了聖君英名?”

睿王笑道:“卿卿乃是母儀天下之命,本王立你為後,一來應了你的命格,二來也可堵人之口,本王不怕。”

宮卿見他不為所動,又道:“王爺若是對我有意,不妨效仿明皇楊妃,讓我先在南華禪寺出家,日後再徐徐圖之,王爺以為如何?”

“禪寺清苦,本王怎舍得讓卿卿受苦。卿卿先住在本王的瑩華別院,本王也好随時探望,以解相思之苦。”

看來今日睿王是勢在必得要挾持她而去,傾慕愛戀之說宮卿并不相信,他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圖謀她腹中孩子。無奈之下,她只好随着睿王走出登月樓。

擡眸看去,那窗臺上的梅瓶清晰可見,瓶中梅枝橫斜,瘦俏。

十幾位宿衛守在馬車旁。

宮卿上了馬車,睿王也随之上了馬車。狹小的空間裏,他氣息逼人,目光灼灼。宮卿不由緊張起來,很怕他會突然動手。

幸好,他還暫時沒有非禮她的意圖,只是目光綿綿地看着她,癡然道:“卿卿有孕之後,真是越發的美豔動人,讓人難以自持。”

宮卿聽到“有孕”兩字,心頭一跳。她下意識地扶住小腹,柔聲道:“王爺打算怎麽對我腹中的孩子。”

慕昭律沒想到她會直接主動地提出這個問題,倒是一怔。頓了頓,他意味深長道:“這便看卿卿如何對我了。”

話雖如此,其實他心裏早已打定主意,這個孩子留不得,不過眼下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他還不想宮卿恨他,只要将她放在身邊,便有的是辦法讓她不小心小産。

宮卿冰雪聰明,自然知道自己眼下的處境,也能猜到他的意圖。她柔聲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當日未能嫁給王爺,卿卿心中也是抱憾不已。若是王爺不棄卿卿殘花敗柳之身,卿卿心甘情願追随王爺。這孩子,自然還是不要出生的好。”

睿王一怔,萬萬沒想到宮卿會這樣說,他反問道:“當真?”

宮卿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王爺不正是想要這個結果麽?”她直接說出他心裏深藏的意圖,反倒讓睿王有些窘迫。

他微微笑道:“為了你我的将來,沒有這個孩子,自然是再好不過,只是沒想到卿卿會舍得。”

宮卿嫣然一笑:“沒什麽舍不得的。只是我身子弱,王爺若是肯憐惜卿卿,還請宮中的薛禦醫來處理。”

睿王當即爽快答應:“好。”

他沒想到她會如此識時務,居然肯主動提出放棄這個孩子,如此最好不過。

“王爺,眼下大局為重,王爺先穩定了朝局,再叫薛禦醫來。”

“就依卿卿。”既然她答應放棄這個孩子,那麽晚幾天也無妨,等他登基之後,萬事安頓妥當,再來處理這個後患,反正她現在已經在他手中,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去。

宮卿心底裏最怕的就是睿王暗中做手腳,讓自己失去孩子,這般直接說破,反倒占了主動。可以讓睿王暫時對她放心,不急着下手,即便下手,也不會暗中進行,以免她防不勝防。萬一拖不到慕沉泓回來,只有有薛林甫在,以他的醫術,也可以找個方法蒙蔽過去。

總之,她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個孩子,這是慕沉泓和她的骨血,比她自己的命還要金貴重要。

不多時,馬車停在一處別院門口。

睿王跳下馬車,伸手将宮卿扶了下來。立刻有一位管家模樣的人迎了上來。

慕昭律吩咐道:“喬七,派人好好侍候娘娘。沒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別院。”

“奴婢遵命。”

睿王回眸對着宮卿溫柔一笑:“這是本王的一處別院,僻靜安寧,卿卿安心在此等候,等本王登基之後,再迎卿卿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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