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8)
宮卿嫣然一笑:“王爺只管去忙自己的大事。”
睿王笑笑,轉身離去。
別院大門立刻落鎖。
喬七叫了四位侍女過來,将宮卿和雲卉雲葉引進了後園。
宮卿進了屋子,便以要歇息為由,将幾位侍女攆了出去,吩咐雲葉關上了房門。
兩人圍着宮卿,悄聲道:“娘娘,如今我們怎麽辦?”
宮卿咬着春,輕聲道:“沒有辦法,只有等。”
現在,她唯一的希望便是慕沉泓臨行前告訴她的一番話。
人人都知道秘司營首領是霍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統領是一個叫衣鵬舉的人。
慕沉泓出征前的一晚将魚符交給她,讓她萬一有事,去登月樓的那間雅間裏,在窗臺上放上兩個梅瓶,衣鵬舉便會來見她,聽她號令。
當時宮卿根本就沒有想過能有用到魚符的這一刻,當時只是一笑置之。誰能想到宣文帝會突然駕崩,誰又能想到慕沉泓會歸途中遇險。
然而,世事難料,這一切都在瞬息之間便發生了。
獨孤後既然無法保住她腹中的孩子,那就只有去登月樓召出衣鵬舉,離開京城。只是她沒想到,睿王下手之快,在衣鵬舉到來之前,便挾持了自己。
若是秘司營當真如慕沉泓所說的,做事高效組織嚴密,那麽,衣鵬舉見到梅瓶一定會派人來救她。她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緒,告訴自己,急怕都沒有用,一定要相信慕沉泓,相信他最得意的暗衛。
夜色漸深,宮卿毫無睡意,她有一種預感,今夜一定會有人來。
“娘娘,天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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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着。”
宮卿不讓熄燈,一直坐等到二更時分,室外仍舊寂靜無聲。
夜色濃濃,雲葉再三催道:“娘娘睡吧。”
宮卿和衣而卧,漸漸有了睡意。
突然間,外面響起兵器交擊之聲,還有喊聲。
宮卿一下子清醒,立刻起身。打開房門,只見外面火光沖天。
“走水了。”雲卉急忙道:“快将毯子潤濕,以防不測。”
宮卿一點不怕,反倒心喜,這必定是有人故意縱火,好趁亂救出自己。
她帶着雲葉雲卉,站在廊下,火光越來越盛,噪雜聲中,忽然幾個黑衣男子從前院疾步而來,皆手持刀劍。
雲卉和雲葉立刻護在宮卿身前,一邊吓得瑟瑟發抖,一邊喝問:“來者何人?”
為首一名男子單膝跪下,低聲道:“臣衣鵬舉,見過娘娘。”
宮卿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心裏一塊巨石落地。
“衣大人請起。”
衣鵬舉道:“臣受太子所托,當萬死不辭為娘娘效命。請娘娘立刻随臣離開這裏。”
燈火之下,他看上去年約二十許,英俊挺拔。當年從栗特人手中救了宮卿的,除了慕沉泓,還有一個男子就是他。宮卿雖然知道是他,但是第一次見到他的人,當下心裏便有了幾分親切之感。
衣鵬舉帶着宮卿便疾步往後院走去。忽然間,火光中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只流矢,宮卿毫無知覺,衣鵬舉聽見風聲,回身抽刀一擋,那利箭從他手背上一劃而過,落在了地上。
宮卿暗道一聲好險。
別院偏門外,地上躺着幾具屍體,候着一輛馬車,幾個人手持刀劍站在馬車旁。
“娘娘上車。”
宮卿急忙帶着雲卉雲葉登上馬車,夜色之中,馬車順着青石板路疾馳而去,宮卿長舒了口氣,終于脫離了虎口。
馬車徑直朝着城門而去,宮卿将玄金魚符交給衣鵬舉,出城守衛不敢阻攔,馬車暢通無阻出了京城。
這時,衣鵬舉才問道:“不知娘娘要去往何處?”
宮卿道:“京中局勢大人想必也知道。睿王登基,必将對我腹中孩子不利,我必須立刻離開京城,所往之地我已經想好,同州。”
回眸看着那燈火通明的皇城城牆,漸行漸遠。宮卿心裏一陣感喟,從沒有想過會是這樣離開京城,也從沒有想過自己嫁給慕沉泓會遇到這樣的風雲突變。
他說過,嫁給他一定會遇見風風雨雨,當時她想的最多是後宮的争鬥,如今才真正地體會到他話中的用意。比起後宮,朝堂之上的風起雲湧波谲雲詭才是最驚心動魄的一幕。
從此之後,她會将眼光放得更遠,看得更高。
出了城,在一間農舍裏,衣鵬舉拿出三套衣服和三張面具,讓宮卿和雲葉雲卉換上。這時,從睿王別院裏趕來的秘司營暗衛紛紛聚齊,十幾個人都換了衣裝,看上去像是一支商隊。
有了這一支隊伍,宮卿再也不擔心了,這是慕沉泓多年來最為得意的一支暗衛,每個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休息了片刻,衣鵬舉拿來幹糧讓宮卿吃過之後,馬車繼續前行。
衣鵬舉道:“娘娘,同州離京城不遠,萬一有事,恐怕也不安全,不如走的更遠些。”
宮卿道:“睿王一定會追尋我的下落,我之所以去同州,一是因為同州距離京城很近,便于及時知道京城的消息,二來我身懷有孕,不能長途颠簸,三是因為同州知縣沈醉石,我曾于他有恩。他如今是郡主的未婚夫婿,睿王絕不會想到我會藏在他那裏。”
衣鵬舉頓了頓道:“有句話,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直說無妨。”
“他萬一告訴了郡主,只怕睿王很快就知曉娘娘的下落。”
宮卿道:“不會。我了解此人,他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否則也不會拒絕阿九公主的青睐。”
選擇同州,選擇投奔沈醉石,是緣于他的人品和身份。宮卿自信她不會看錯人,從沈醉石對阿九的态度上,最是能看出他的品性。自己有恩與他,他也說過要結草銜環相報,絕不會出賣自己。而且睿王一旦登基,沈醉石的驸馬身份便是一道最好的擋箭牌。
☆、68
同州離京城不遠,第二日便到了同州地界。
宮卿先寫了封信讓衣鵬舉送到縣衙。
衣鵬舉雙手接過信箋時,宮卿驚詫的發現,他的右手上纏着厚紗,居然腫的像一只粽子。
“衣大人,你的手怎麽了?”
“昨夜被一只流矢劃了一下,臣當時急着趕路,沒有想到箭上有毒,娘娘放心,臣已經處理過了,不會有事。”
“等沈大人來了,讓他去抓幾幅藥來。”
衣鵬舉笑了笑:“不必了,秘司營的人沒那麽嬌氣,誰身上沒有過傷。”
沈醉石接到信箋,幾乎難以置信宮卿會來同州。但宮卿的字,他十分熟悉,當日她寫給他的那封信,“春眠不覺曉”幾個字他反反複複看過無數次,對她的字體記得十分清楚。
他立刻跟随衣鵬舉到了宮卿的馬車前。
宮卿坐在馬車上,揭開了臉上的面具,輕聲道:“沈大人。”
沈醉石又驚又喜,正欲施禮,宮卿攔住了他,沉聲道:“請沈大人先安排一個住處,稍候再細說。”
沈醉石道:“娘娘稍候,我這就去安排。”
半日之後,宮卿帶着衣鵬舉一行人在同州安頓下來。沈醉石安排的這個院子就在縣衙的後面,是一家富商的外宅。
沈醉石從官府邸報上已經大致知曉京城局勢,而慕靈莊也已經在前日私自從京中跑出來到了這裏,将睿王逼宮之事告知了他。
宮卿的離京,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若是他,也一定會離開睿王的掌控,只是沒想到宮卿會來投奔自己。
為了不引人注意,直到暮色四起,沈醉石這才到了宮卿所在的院落。
衣鵬舉将他讓進院子。
宮卿剛剛用過晚飯,見到沈醉石,毫不隐瞞,将京城形勢對他直言以告。
“睿王不會放過我腹中的孩子,所以不得已,我才來找沈大人,以沈大人和睿王的關系,我想沈大人這裏暫時最為安全。”
聽到這裏,沈醉石顯得有些尴尬,他局促不安地說道:“娘娘放心,娘娘的行蹤臣絕不會吐露半個字,便是靈莊,臣也一定會守口如瓶。”
宮卿忙道:“我自然是非常信任沈大人,這才前來投奔。我相信沈大人的為人,而且我也相信睿王所為,靈莊并不知情。”
“靈莊她從不參與兄長的事。她前日已經離開了京城,眼下正在臣這裏落腳。”
宮卿笑了笑:“靈莊和沈大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做事敢作敢當,率性而為。”
沈醉石臉色微紅,低聲道:“臣記得當日娘娘在禦花園裏的一番告誡。若要徹底擺脫阿九便只有成親。除卻靈莊,也無人敢嫁給臣。”
“總之恭喜沈大人。靈莊比起阿九,不知好了多少倍。她聰明慧捷,有膽有識,和沈大人十分般配。”
沈醉石含笑不語。當日慕靈莊路過同州,兩人巧遇,得知慕靈莊是逃家出走,他便很欣賞她的勇氣。兩人談起阿九,更是有惺惺相惜之感。
“娘娘安心在此住下,臣不便前來侍候,以免引人注意。娘娘有什麽吩咐,請讓衣大人轉告。”
“沈大人今日之恩,我銘記在心,他日定厚報大人恩情。”
“娘娘言重了,臣有今日,全因娘娘當年之恩。為娘娘效勞,臣萬死不辭。”
衣鵬舉一旁觀察着沈醉石的言行舉止,直覺這是一個可以托付的正人君子,便暗暗放下心來。
同州每日都有官府邸報傳來,沈醉石傳給衣鵬舉,衣鵬舉再告知宮卿。
果然兩人離開的翌日,獨孤後答應睿王繼位。
群臣眼看太子身亡,皇後也同意睿王繼位,便擁立了睿王登基,再将宣文帝從行宮運回京城,下葬皇陵。
宮卿躲在同州,轉眼已經三日。她不擔心睿王和獨孤後能找到自己,她只擔心慕沉泓能否回來。随着一日一日時光的推移,她越來越擔憂,越來越寝食難安。
當日穆青陽說,太子屍身四日之內便運回京城,今日就是她離開京城的第四日了,他當真是已經死了麽?
宮卿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晨曦,一寸寸地透過窗棂。
天亮了。
雲葉進來給她梳洗,一見宮卿枯坐床前,便忍不住哭道:“娘娘您不顧念自己的身子,可也想着腹中的小皇子。這般不眠不睡一夜,可怎麽吃得消。”
宮卿嘆了口氣,“我知道,可是我睡不着。”
食不甘味地吃完早飯,宮卿便眼巴巴地看着外頭。
衣鵬舉一早就去縣衙,此刻該回來了。每日等他的消息,是她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事情。
辰時,衣鵬舉終于從院外趕回來。他比平時回來了的遲,宮卿心裏緊張不已,不知他今日帶回來的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直到他走近,看到他臉上掩飾不住的喜色,宮卿越發的心跳加快。
衣鵬舉跪倒在地,聲音激動:“娘娘,有喜事。”
宮卿心裏怦然一聲,急問:“是不是殿下他?”
衣鵬舉忍不住面露笑容,“娘娘英明,皇上已經回來了。”
皇上?這簡單的兩個字,透露出了無數的訊息。
宮卿喜極而泣:“他在哪兒?”
“皇上已經帶兵進了京城。請娘娘安心等候。臣相信三日之內,一切便會塵埃落定。”
宮卿一夜難眠,翌日一早天未亮,便急急讓衣鵬舉去探聽消息。
衣鵬舉回來禀告宮卿:“皇上登基,睿王已經讓位。”
宮卿心裏大喜,急忙道:“他可好?”
“皇上一切安好,請娘娘放心。”
宮卿喜極,當着臣子的面,不好意思落淚,等衣鵬舉出去之後,宮卿趴在床上,頓時哭得天崩地裂。
苦苦壓抑了這麽久,一直強忍着堅強着硬扛着,等到慕沉泓的消息,她終于壓抑不住,全然釋放了所有的壓力和痛苦。
雲葉急得手足無措,勸也勸不住,雲卉含淚道:“就讓娘娘哭吧,這一個月,娘娘都不知道怎麽挺過來的。”
一想到這段時間的艱難,兩人也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三個女人在屋裏哭得昏天黑地,衣鵬舉在室外聽得屋內一片女人嘤嘤啼哭之聲,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只當是沒聽見,默默将手下人叫來,吩咐這幾日一定要小心謹慎,保護好娘娘。
三日之後京城局勢安定下來。衣鵬舉提議宮卿回京。
宮卿搖了搖頭:“再等幾日。不急。”得知慕沉泓安然無恙,她也什麽可牽挂的了,她雖然很想念他,但也知道這些日子他定是忙的腳不沾地。睿王一黨是一定要清理的幹幹淨淨才成。等他安頓好了一切,她再回去不遲。
翌日晨光未明,院子外響起馬蹄噠噠之聲,衣鵬舉十分警覺,當即招呼手下人保護宮卿,自己挺身一躍,伏在牆頭朝外看去。
只見一只宿衛軍正朝着這邊奔來,為首一人正是霍顯。
衣鵬舉大喜,從院牆上下來,對雲葉道:“快去禀告娘娘,皇上派人來迎娘娘回京了。”
宮卿此刻還未起身,雲卉進去喚醒了宮卿,喜滋滋道:“皇上派人來迎娘娘回京了。”
宮卿懶洋洋坐起來,打了個呵欠道:“用不着他來迎我,我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回京之路。”
雲卉和雲葉笑嘻嘻道:“必定是皇上等不及了。”
宮卿蹙了蹙眉:“我不想見他。”
雲卉和雲葉面面相觑,當真?
再看宮卿的臉色,果然是無比的淡定。
兩人暗暗佩服自家小姐的鎮定沉着。這段時日以來,宮卿的一言一行讓兩人大為驚嘆,簡直和當年宮府裏那個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爛漫少女是兩個人,脫胎換骨一般。
這時,霍顯已經帶人到了院外。
衣鵬舉打開門,将霍顯迎進院子。
霍顯抱拳道:“衣大人辛苦,娘娘可好?”
“娘娘一切安好。”
“皇上命我速速迎娘娘回京。”
衣鵬舉點頭:“我已經禀告了娘娘。”
片刻之後,宮卿穿戴整齊,走出房門。
霍顯一見便跪倒在地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宮卿見到他心裏百感交集,輕聲道:“起來說話,你們遇險究竟是怎麽回事?”
霍顯有些為難:“這,臣不便說出內情,娘娘回宮之後,皇上會向娘娘解釋。”
宮卿也不再問,道:“衣大人,你派個人去和沈大人說一聲。”
“是。”
霍顯是連夜從京城快馬加鞭趕來,回京之時,宮卿坐着馬車,又刻意吩咐不要趕路,速度便慢了許多,第二日才到了京城。
宮卿看着外頭的景致,心裏百感交集,當日離開的時候,心裏彷徨無依,只是一味的孤勇,因為腹中的孩子。而此刻重回京城,心裏卻是無比的安定從容,因為慕沉泓的歸來。
只有有他在,她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早春二月,依舊是春寒料峭的季節,可是冬天已經過去了,空氣中有着春的訊息,草色遙看近卻無。
車馬走到宣武門外,突然停住了。
宮卿正欲開口詢問。
只聽外面霍顯道:“娘娘,皇上來迎接娘娘了。”
雲葉和雲卉忙不疊地下了馬車,挑起車簾。
宮卿正欲扶着雲葉的手下手,突然眼前明黃一閃,一雙骨節修長,白皙幹淨的手伸到了眼前。
宮卿擡眼,便望進了一雙深邃含笑的眼眸。
是他,活生生的他,眉目英挺,俊美無俦,帶着十二旒的皇冕,穿着皇帝的冕服,青竹一樣挺拔的身軀,再也沒有人能比他将那威嚴的龍袍穿的如此風雅好看。
她好似第一次見他,癡癡地看着,不知不覺醉在他的眸光中,卻模糊了視線。
“卿卿。”慕沉泓低聲叫了她的名字,捧起她的臉頰,大庭廣衆之下,親去她的眼淚,火熱急切的唇,溫暖而急促的呼吸,讓宮卿清醒過來,這是宣武門前,朝臣無數。幸好是在馬車上。
慕沉泓雙手托着她,将她抱下了馬車,緊緊摟在懷裏。
宮卿羞道:“快放我下來。”
慕沉泓無視所有的宮人宿衛,滿地朝臣,徑直将宮卿抱到了皇辇之上。
群臣跪伏,寂靜無聲。
☆、69
皇辇緩緩移動,慕沉泓緊緊地握着她的手,目光灼灼,像是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将她罩在裏面。她被看得臉上生溫,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忽然嘩的一聲玲珑脆響,皇辇上的珠簾被放下,他迫不及待将她壓在了錦墊之上。
“快放開。”她羞得粉面潮紅,急忙推他。
“讓朕好好看看你。”他捏着她的下颌,貪婪地看着她,嘴唇離她的唇越來越低,終于重重地壓到她的唇上。
他從沒有這樣兇狠地吻過她,唇被吮吸的又麻又疼,幾乎透不過來氣,直到春水一般軟在他的懷裏。
皇辇緩緩馳過宣武門,朝着坤和宮而去。
“不去接你,還不肯回來,不想我是不是?”他惡狠狠地望着她,恨不得此刻便吞吃進腹。
宮卿臉色潮紅,嬌喘籲籲地呢喃:“我是想你忙過了朝中之事,一切都安穩了,我再回來。”
“你不回來,我怎麽安穩?”說着,便又是一頓懲罰似的狼吻,從臉頰到唇瓣,連粉頸也不放過,将她的肌膚都吸得疼了。
“孩子可好?”他将手放在她的腹部,不滿地擰眉:“怎麽還這麽小,定是你吃的太少。”
“我擔心你,如何吃得下。”他不說還好,一提她便委屈起來,眼淚便忍不住撲簌簌的往下掉,梨花帶雨一般。
他立刻心疼得再舍不得說她半個字,急忙又捧着她的臉蛋,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哄着她:“是朕不好,讓你擔心了。你想怎麽罰朕都行。”
宮卿重重地推了他一拳,恨聲道:“你怎麽都不傳個信兒回來,我都擔心死了。”
“當時睿王派人截殺,情況危急緊迫,不能走漏風聲,暴露行蹤。”
“果然是他暗中搗鬼,我就覺得你江邊遇險十分蹊跷。”
“母後讓我回來之時,并未預料父皇會突然駕崩,所以我一開始也有些大意了,後來一遇劫便知道父皇定是不好了,于是便将計就計引了睿王動手。平素他藏得也深,若不是父皇突然駕崩,他也不敢如此猖狂。”
“那江邊找到的屍體是怎麽回事?”
“當然是假的,他為了讓朝臣和母後死心,找個死屍運進京城,我也就将計就計暫且讓他得逞,好讓他的黨羽都露出來,一網打盡。”
“好險,幸好你沒事。”
他将她擁抱在懷裏,柔聲道:“卿卿,我遇見多大的危險都沒怕過,只擔心你。回到宮裏,一聽說你不在,覺得心都裂得全是縫隙,風一吹随時都要碎開。”
宮卿委委屈屈道:“你知道我為何離開麽?”
“我當然知道。”慕沉泓緊緊地摟着她,吻着她的鬓角,低聲道:“我的卿卿,冰雪聰明。”
宮卿想了想,餘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兩人久別重逢,她暫時不想将獨孤後的所作所為說出來,畢竟這是他的母後。
慕沉泓何等聰明之人,自然猜到了一切,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更緊地抱住了她,沉聲道:“以後有我,再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委屈。”
宮卿偎依在他胸前,頓了頓,問道:“阿九呢?”
慕沉泓默然,停了片刻才道:“睿王退位之前做了一番垂死掙紮,想要拼個魚死網破。阿九成為他逼迫母後的籌碼,紛亂之中,死在了睿王的劍下。”
宮卿心裏一跳,“那睿王呢?”
“本來是要送審刑部,母後要給阿九報仇,手刃了睿王。”
還真是一幕冤冤相報的血腥場面。不過以獨孤後的性格,的确是非親手殺了睿王不可。
“母後還好?”
“阿九死了,她很傷心,病的厲害,所以我才沒有親自去同州接你。”
“我懂。”宮卿握住慕沉泓的手,輕聲道:“我先去看看她。”
慕沉泓含笑點頭,“卿卿最是懂事,心懷寬闊,有母儀天下之風範。”
宮卿點了點他的胸膛:“你少哄我,不論如何她是你的母後,我總是要盡孝的。”
皇辇停在坤和宮。慕沉泓扶着宮卿下來,緩步走進椒房殿。
內裏飄出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道。
獨孤後躺在內殿的床上,神色憔悴悲傷,恍恍惚惚。
“母後。”慕沉泓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宮卿回來了。”
獨孤後眼珠慢慢得轉過來,落在宮卿的身上。
“你回來就好。”說完,看着她的肚子,問道:“孩子還好?”
宮卿點了點頭:“一切都好。”
這時,殿中走進來一個女子,見到宮卿便含笑跪下身去:“臣女鄭靈慧給皇上,皇後娘娘請安。”
宮卿一怔,看向慕沉泓。
慕沉泓笑了笑:“這是安西都護府鄭覺智的女兒。”
宮卿一眼看去,心裏咯噔一下,眼前的這女子,竟是和喬萬方十分相像,明眸皓齒,姿容豔麗,比喬萬方更加的英姿飒爽。
只是,慕沉泓這一路回來,已是萬分驚險,怎麽還能帶着她?她心懷疑問,總覺得這其中好似有什麽內容,是獨孤後和慕沉泓母子之間的,自己不得而知。
慕沉泓笑着擡手:“起來吧。”
“謝皇上。”
鄭靈慧起身便走到獨孤後的跟前,笑道:“表姑今日氣色好多了。想必是知道皇後娘娘今日回來,心情大好的緣故。”
宮卿一聽“表姑”兩個字,更覺得奇怪。再看這鄭姑娘,舉止落落大方,絲毫也沒有拘謹怯色,面對獨孤後十分自如随意,仿佛獨孤後真的只是她的表姑,而非是曾經權傾一時的獨孤皇後。
即便是面對慕沉泓,她也沒有尋常女子見到皇上時的那種拘謹惶恐,談笑自如。宮卿隐隐覺得這位鄭小姐的入宮,不是那麽簡單。慕沉泓從安西回來,為什麽會帶着她?
從椒房殿出來,宮卿便問:“鄭小姐怎麽叫母後表姑?”
慕沉泓道:“你不知道麽,鄭覺智是母後的表哥。”
宮卿哦了一聲,笑了笑:“我那裏知道。說起來,鄭小姐也算是你表妹喽?”
慕沉泓笑吟吟道:“卿卿,你不會是吃醋吧?”
宮卿斜睨他一眼,反問:“你說呢?”
慕沉泓将她往裏摟了摟,笑道:“卿卿是後宮之主,一國之母。才不會那麽小心眼。”說着,攬着她進了禦書房。
宮卿半真半假的笑道:“我心眼特別小,你日後就知道了。”
“朕瞧瞧有多小。”說着,他的手便不規矩的伸進了她的衣衫。
她急忙将他的手往外扯,羞道:“別,這是禦書房。”
他才不管,将她摟在膝上,手伸了進去。有孕之後,她變得格外的豐滿,那一雙玉乳豐腴飽滿。他心神一蕩,便忍不住将她撲倒在禦桌上,将那一雙白玉樣的粉團捧出來,親了上去。
宮卿連忙推他,奈何他相思了數月,已是急不可耐,又顧念着她的身孕,不敢放肆,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吮吸啃咬了半晌,這才愛不釋手地放開。
雪白的椒乳上面已經是紅痕密布,那乳頭被含的紅潤潤的,誘人之極。她自己瞧着都羞不可抑,急忙将衣襟掩好,起身便要走。被他這一番挑撥,她也情不自禁有了反應。再待下去,只怕兩人會收勢不住。
慕沉泓嘿嘿一笑,貼在她耳邊道:“卿卿的味道更好了,等朕忙完了,晚上再好好吃。”
宮卿粉面羞紅,反手便捶了他幾下,這下又是自投羅網,又被他抓住啃了半天的嘴唇,這才得以脫身。
因獨孤後還在養病,不宜移動,宮卿便還住在原來的宮室,回到鳳儀殿,一切都還是原先的模樣,只是少了一個宮女和內侍,一問才知是睿王之亂中被牽連進去的人。
幾日之內,慕沉泓以雷霆之勢快速将朝廷換了血。與睿王有牽連的人悉數拿下。朝臣習慣了宣文帝的溫和風格,新帝的雷厲強硬作風不由讓他們暗生敬畏。有些朝臣甚至私下裏揣摩,或許這是新帝的一個将計就計,只是為了将睿王的黨羽斬盡殺絕,以絕後患。
朝局平定之後,欽天監定了吉日,舉行皇後冊封大典。
冊封這日天氣晴好,春光明媚。宮卿身着百鳥朝鳳朝服,頭戴九鳳銜珠金冠,和慕沉泓攜手登上金銮寶殿。
丹陛之上,禮部宣旨,慕沉泓親手頒下皇後金印寶冊。
宮卿雙手接過皇後金印寶冊,慕沉泓拉着她的手扶起她,附耳笑道:“卿卿,你看,母儀天下之命并非是淳于天目胡說,應驗了不是。”
宮卿含笑不語,此事到底是怎麽回事,恐怕只有他和淳于兩人知曉。
接着,百官朝賀,命婦朝拜。禮畢,帝後拜谒太廟,此刻,宮卿已經累得不想說話。慕沉泓心疼不已,便想讓宮卿先回宮休息休息再去拜見獨孤太後。
宮卿搖頭,獨孤太後是個什麽性情她最是清楚,便強打着精神依舊去了獨孤太後的寝宮。
獨孤太後耳聽着皇後冊封大典的禮炮之聲,心裏想起當年自己封後之時,丈夫兒女都在,身邊圍繞着無數的人,一晃眼,自己的身邊卻如此的孤寂。而這座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宮室,也将騰出來讓給新後。種種失落之情糾結于心,她卻不能表露分毫,反而要強顏歡笑,面對皇帝和新後。
“壽和宮已經收拾妥當,明日我就搬過去。這椒房殿再讓人重新粉飾一番。”
宮卿道:“母後不急。”
獨孤太後道:“怎麽不急,再住下去,恐怕就有人閑話了。”
這時,鄭靈慧奉上一杯參茶。
獨孤太後接過,對慕沉泓道:“安西的戰況如何?”
“高昌王已經遞了降書。”
鄭靈慧一聽喜道:“真是太好了。”
“鄭覺智立了大功,皇上打算如何封賞?”
獨孤太後現在對薛家已經失望透頂,獨孤铎雖然繼承了定遠侯的爵位,但能力有限,也不是能堪當大任之人。她現在想要培植自己的權勢,想來想去,便只有這位表兄鄭覺智了。
慕沉泓笑道:“怎麽封賞,兒臣都依母後。”說着,便攜了宮卿告退,想讓宮卿早些回去歇息。
帝後走後,獨孤太後握住了鄭靈慧的手,輕聲道:“慧兒,若是讓你留在宮裏,一直陪着表姑,你可願意?”
鄭靈慧臉色一紅,低頭不語。慕沉泓的容顏和神采風姿,很難不讓一個女人動心。而鄭靈慧也猜到了獨孤太後讓自己随同慕沉泓回京是什麽意思。
獨孤太後道:“既然你願意,那等挑個時日我對皇後說。”
獨孤太後的身體一日強似一日,但心情一直不好。阿九的死,讓她如同失去了一半的魂魄,這種傷心欲絕,藥石無效。當日為了保住阿九,她沒有将宮卿母子放在第一位,現在阿九死了,宮卿卻安然無恙,每日見到宮卿前來請安,她都會想到阿九,心裏異常的難受。
鄭靈慧的存在,填補了阿九的空白,成為獨孤後的一味慰藉。她性情活潑開朗,有着塞外女子的爽朗明媚,又因為是獨孤太後的表侄女,感覺格外的親切。
獨孤後對鄭靈慧和顏悅色,對宮卿冷淡客氣。這種差距讓宮卿明白,自己是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獨孤後的真心相待的,就算是那種生死與共的困境中,獨孤後也仍舊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一家人來看。鄭靈惠不過是她十幾年未曾見過面的一個表侄女,都遠比自己這個兒媳要親的多。
看着獨孤太後對鄭靈慧的态度,宮卿總覺得另有深意。
果然,花朝節這夜,獨孤太後單獨為鄭靈慧辦了宮宴,特意叫了慕沉泓和宮卿作陪。
席間,獨孤太後讓鄭靈慧在樹上挂了許願的花燈。
身着百鳥裙的鄭靈慧,今日格外的亮麗活潑。燭光映照之下,紅顏如玉,秋波潋滟。
獨孤太後笑道:“這花朝節挂燈許願最是靈驗,花神一定讓你找到如意郎君。”
鄭靈慧臉色一紅,露出一絲嬌羞之色。
獨孤太後看着慕沉泓,含笑道:“皇上,如今皇後有孕,你身邊也沒個人侍候,哀家想把靈慧放在你身邊。”
慕沉泓一怔。
宮卿早有心理準備,聽到獨孤太後終于說了出來,反而心裏安定下來,默然看着慕沉泓,且看他如何回答。
慕沉泓蹙眉道:“母後,兒子政務繁忙,後宮之中也顧不上,還是給靈慧另尋一位良人為好。”
獨孤太後不悅道:“既然能顧得上皇後,也就不多靈慧一人。你身為皇帝,為皇室開枝散葉乃是重中之重的頭等大事。多個嫔妃,有何不可?”
“兒子後宮有皇後一人即可。”
鄭靈慧一聽便變了臉色,甚是尴尬窘迫。
獨孤太後越發的不悅:“莫非是皇後不答應?”
宮卿起身道:“臣媳的确不答應。”
獨孤太後一怔,萬萬沒想到宮卿居然敢如此回答。
宮卿道:“皇上已與臣媳約定,此生此世,後宮唯有臣媳一人。”
慕沉泓握住了她的手,對獨孤太後道:“不錯,兒子的确對她盟了誓,請母後日後勿要再為兒子的後宮之事操心。”
獨孤一聽便急了:“你這次出事,哀家不知有多驚懼,只恨自己沒有多生幾個兒子。給你充實後宮,也是為了皇嗣着想,你身為皇帝,難道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
“父皇當年後宮也唯有母後一人。母後為何不肯讓父皇多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