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着急,現在你身子不一般,要是急火太甚,傷及腹中,可就得不償失了。”

林二姨娘下意識護住腹部,小心翼翼的模樣,顯然沒意識到蘇果在話裏諷刺她急着登堂入室。

見她不說話,蘇果也覺得無趣,叫上小玉就回房收拾東西。

東西很多,收拾起來很慢,小玉說當初搬進來的時候,以為會長久,所以把從前的東西都搬了進來,後來又添置了些,這才變多了起來。

收拾了一個下午,雖然蘇果只是動動嘴,沒動手,也累得差點昏過去,小玉擔心她身子,急匆匆把冷院收拾好,便扶了蘇果去床上躺着,怎麽也不讓蘇果再跟前跟後,只說剩下的她自己能行。但蘇果很清楚她們現在的狀況,失了勢,便是叫個下人幫忙都難。

“那些大擺設你弄不動,找人弄吧,剛才我看見首飾盒裏還有些銀子,你拿着找人搬,他們總不會和銀子過不去的。”蘇果指指梳妝臺上的首飾盒。

小玉搖頭,“這冷院如此凄涼,以後在這裏定會缺衣短糧,用到銀子的地方很多,老爺一生清貧,你進侯爺府老爺和太太也就送了你一些銀子當嫁妝,前些日子已花去不少,現在就剩那些,豈好還拿去給那些下人。”

“傻小玉,銀子用完還可以掙得,可你今日搬不完那些東西,明日便可能都被他們扔掉,那些東西可比這幾塊碎銀值錢,所以快別計較了,拿上銀子,趕緊找人把東西搬回來吧。”蘇果沒有靠別人吃飽穿暖的觀念,她堅信,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在心裏悄悄打着小算盤,打完小玉也覺得蘇果所言不假,便拿着銀子出去找人搬東西了。

小玉走後,蘇果閉着眼睛,躺在床上開始梳理今日聽到的八卦,在加上小玉有事沒事的抱怨,蘇果很快理出了頭緒,她的前身是當今太子的太傅許政的嫡女,名字叫許墨,現今是安定候府簡二爺簡靜的第四房妾侍,她的姐姐許砂,是十三歲便名震燕京的天下第一美人,也是簡靜的嫡妻,安定候府的二奶奶。

安定候是世襲,簡靜的父親,老侯爺簡武有兩個兒子,均是嫡妻所生,不過大太太生小兒子的時候難産而死,簡武對妻子情深,妻子難産後十多年不願續弦。可卻突然新娶了一位身份不一般的嬌妻,也就是現在的太太趙氏。

趙氏出身很好,是平陽王府嫡出的郡主,如此身份卻願意嫁給簡武這個大兒子都十五歲的鳏夫當繼室,着實讓人匪夷所思,說出去都沒多少人信,可這卻是千真萬确的事實。

婚後趙氏對簡武并不好,平日冷眼相對,多是簡武忍讓。很多人不明白趙氏的行徑,但終歸是私密事,沒人敢亂打聽。兩人成婚不到三年,簡武便病重。彌留之際把世襲爵位的文書交給趙氏代啓,又把侯府大小事都交托給趙氏,至此安定候府便成了趙氏當家。

說完趙氏,那必須得說說安定候府的兩個嫡子,先說老大,老侯爺的嫡長子,姓簡名單,今年二十有三,文武全才,兩年前去了邊疆,回來便是名震朝野的大将軍。

再說老二,老侯爺的嫡次子,姓簡名靜,剛弱冠,他不會武,卻是名動天下的狀元郎,目前官居正二品,為翰林院掌院學士。這翰林院是天下文人的理想,大齊對文人很是推崇,相對的對翰林院也是極為重視,所以翰林院選官,多是在殿前三甲裏選,簡靜身為榜首被選中其實在情理之中,但兩年便成為掌院學士卻是大齊開國以來首例。

按現代觀念,有此成就其中肯定有貓膩,或者還可以說為是富二代的蝴蝶效應,但這簡靜成為掌院學士卻是老掌院學士親自向聖上推薦的,絕對沒弄虛作假。

弱冠之年成為官居正二品的掌院學士,又娶了燕京第一美人為妻,加之簡靜本身就是少見的美公子,這讓簡二爺名聲大振,聽說他上個朝,都有無數姑娘往他馬車裏扔信物。

這風頭全不比潘安卻色。或者該說,這位簡二爺比之潘安更勝一籌,在納妾方面。簡二爺有一嫡妻,三妾侍,正妻是太傅府庶出的大小姐,二姨娘是自家林表妹,三姨娘蘇果沒見過,不過聽說很美豔,四姨娘是太傅府嫡出的二小姐,也就是蘇果現在的殼子,許墨。

許砂,許墨,光看這兩個名字就能看出兩種人生,砂,注定細膩金貴,受萬千愛慕。墨,永遠是被蓋在長姐風光下的黑點,抹不掉,也不受人關注。

蘇果突然很明白許墨,她所有的狠和乖戾,只是她不甘的假象,她想要的只是別人能多看她一眼,那怕那一眼裏包含痛恨和嫌棄。

這樣的許墨很像自己,蘇果想起前世,她也是如此想引起一個男人的關注,為那個男人她學不喜歡的美術音樂,為那個男人學洗衣做飯,為那個男人工作到半夜,甚至聽說那個男人喜歡藍玫瑰,她還特意租了農場親自配置藍玫瑰,等她千辛萬苦把藍玫瑰養殖成功,親自把花送給那個男人,她才發現她所做的只是個笑話。

那個男人,那個和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男人帶着她親自培育的藍玫瑰走向了另外一個女人,蘇果至今還記得那感覺,不是心疼,不是痛苦,只是愛到這裏累了。

她想,如果愛一個男人要這麽累,那麽這個男人并不值得人愛。

雖然付出的愛收不回,但蘇果依然離開的很決絕,她把所有的家當變賣,買了那個農場,然後把家安置在農場,每日種花,養花,偶爾研制些天然化妝品,日子過的很平靜,也很安寧。

如果不是地震,她可能會一直那麽平靜安寧的過下去……

但是很可惜,這世上并沒有如果,所以,她成了許墨,一個在土匪窩丢了孩子,逃回來後丈夫不愛,下人讨厭的失勢姨娘……

004

冷院的偏僻就像是宮裏的冷宮,荒涼的只有主仆兩人,蘇果,也就是許墨本來早料到會這樣,但真正看到這光景,還是不免感嘆,世态炎涼。

當初她這殼子榮耀時,萬人巴結,如今失勢了,個個撇清幹系,還是很迫不及待的撇清。

許墨想起昨日正式入了正院的林二姨娘,現在該是萬人巴結之際吧?不過依她那傲骨入梅的性子,巴結的人免不了得碰釘子。

還有那個正院,顯然就是平妻的墊腳石,許墨都能肯定林二姨娘一舉得男後,簡靜給予的恩寵和地位,平妻,那可是僅次于嫡妻的位置,同時也是所有妾侍最終努力的目标。

許墨曾經很接近那個目标,但那僅限于曾經。

林二姨娘現在也很接近那個目标,但那也僅限于接近。有她這個殼子從正院慘敗退出後,許墨不認為現在就能把林二姨娘一錘定音在平妻的位置上,一個關于能不能世襲爵位的孩子,是注定受人關注的,而這份關注的善惡,也注定惡會比善多。

想一步登天,那必須得先保住孩子。可有保孩子的人,便也會有不希望孩子生下來的人,兩相抗衡,林二姨娘能不能勝出,都還是個變數。

不過這些都無關許墨,她現在最重要的是在滿是荒草的冷院生活下去。

因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來冷院第四天,許墨明顯感到吃食和正院不同,以前精細的飯菜統統換成普通飯菜,許墨小産,身子本就虛,吃這些都沒營養。幾天下來,人都消瘦不少,小玉為此和廚房抱怨,受了不少白眼。許墨知道後,便勸她莫在和廚房的人争,可她雖然嘴上答應,每次看見那些不見油水的飯菜,還是忍不住在廚房抱怨。

廚娘被她抱怨煩了,小玉一走,就在背後小聲嘀咕,“有得吃還挑,還當自己是正院那萬人捧的小主子娘呢?也不看看現在自己什麽處境……”

小玉沒走遠,聽了這話,惡狠狠瞪向那廚娘,卻沒還嘴,回去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把這事抱怨了出來。許墨安撫了兩句,神情正常,并沒因為被人排擠而發脾氣,只是最後問了那廚娘的名字,又和上次一樣,誇了句名字好記,別的沒說。

又過了幾天,許墨的身子終于見好,身上的傷口也結疤,但小玉每次給許墨擦藥還是免不了把那幫土匪詛咒一遍,要不是那土匪窩最後被官府滅了,小玉都有花錢找人去殺人的想法。

這日,小玉又來擦藥,許墨聞到藥味不是先前的味道,便問了句:“怎麽換藥了?”

“上次那藥用完了,奴婢本來想去前院找司徒大夫要的,但進不去前院,二爺……讓四姨娘在冷院思過。”小玉說完,感到許墨身體愣住,忙轉移話題,“這藥是二奶奶讓小佩送來的,小佩說二奶奶現在不便來看四姨娘,讓你莫要怪她。”

聽到思過的時候,許墨确實愣了下,暗暗想了想,她這才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為什麽她只是丢了孩子,就被打入冷院?

“你被土匪搶去山寨的事,二爺沒讓通知老爺夫人,想來是顧全你的名聲,既然二爺只是讓你在冷院思過,那以後還是有可能回前院的,就算二爺以後想不到你,還有二奶奶呢,只要老爺和夫人在,二奶奶怎麽也得幫着你的。”小玉知許墨從小沒受過這待遇,怕她鬧,忙接着又說,“四姨娘你可別多想,好好養好身子,總會回到前院的。”

許墨真沒多想,她只是總算明白,為何她會被打入了冷院。

因為名聲,因為簡靜覺得她在土匪窩受辱了。在婦德大如天的古代,不管許墨受沒受辱,簡靜都可以直接遣許墨出府。可他沒這樣做,許墨想,他也許只是礙于面子,或者礙于太傅府。

可不管是為什麽,簡靜都不是東西。這樣一個保護不了自己女人,還遷怒自己女人的男人,許墨很慶幸,她以後不用面對他的嘴臉,不然隔夜飯都得出來。

“小玉,我沒事。”許墨笑笑。

看着如此平和的許墨,小玉愣了愣,她總覺得許墨變了,沒有渾身的刺,許墨柔和的讓人心疼,想到許墨可能是因為孩子丢了在壓抑自己,小玉眼圈漸漸紅了起來“四姨娘……”

“好了好了,快別哭喪着臉,我真的沒事。”伸手揉揉小玉的腦袋,這個孩子對許墨的好,讓她這個外來者都動容,“對了小玉,你以前是叫我小姐的吧?那你以後還是叫我小姐好不好?我不喜歡你叫我四姨娘。”

許墨很膈應別人叫她四姨娘,這個小老婆的稱呼,像是在打她臉。

小玉滿口答應,她貌似也很膈應叫自己四姨娘。

這個冷院很大,小玉說這是老房子,本來是侯爺府翻新時留下當庫房的,但太太嫌隔前院太遠,又破舊,便擱置了下來。許墨傷好後,出去逛了圈,發現除了三四間房子和兩顆有些年頭的大樹,就一條石頭鋪成的小道,其他全是荒草。

小玉每日忙完手裏的活,便去砍草。因為雜草太多,容易遭蚊蠅,房裏的香已經沒了,去前院要,掌事的嬷嬷給的全是劣質的,聞着都受不了。這事小玉不敢和許墨說,最後還是許墨被蚊子咬了兩晚後,自己覺察到的。許墨裝若無其事,為的就是不讓小玉再去前院受人白眼。

看着許墨身上的紅點漸多,小玉只好把自己的蚊帳給許墨,她的蚊帳已經很舊,上面補了兩處,她惴惴不安地說:“小姐,這蚊帳雖然舊,但還能用,我洗了好幾遍,沒味的。”

她這個前身有潔癖,用東西只用自己的,原本在前院的時候,許墨房裏也是有蚊帳的,只是在她出事前被下人洗壞了,那時候許墨身子不一般,扔了舊蚊帳,就讓人做新的,這不還沒等做好,她人就出事了,于是,舊的扔了,新的也送不來了。

小玉隔了這麽久才拿來自己的蚊帳,并不是覺得把蚊帳給了許墨,她沒得用,而是怕許墨用不慣她的東西,她一在強調洗了好幾次,為得也是這個原因。

許墨前世父母親去世的極早,身邊對她好的很少,因此她對別人給予的溫暖,那怕只是一點點,她也會很珍惜,來到這個世界後,每個人看她都帶着厭惡,卻只有小玉對她真心好。

她把這些記在心裏,暗暗發誓,無論她以後如何,都要對這個孩子好。

看着舉着蚊帳等她回話的小玉,理智告訴許墨必須得接受蚊帳,因為她很清楚拒絕的後果,小玉是那種情願自己受委屈,也不願自己主子受委屈的傻孩子,今日要是這拒絕蚊帳,許墨都能肯定小玉會上前院去理論,估計還會為此鬧出事來,

然而她現在這情況,在前院根本站不住腳。

不想惹事,許墨只好接受了蚊帳。隔天許墨就開始琢磨驅蚊的東西,她最先想到的是蚊香,但這東西做起來不實際,後來許墨看見小玉倒慘茶,猛然想起曾經看過一個帖子,說把平時喝剩的殘茶葉收集起來,将其曬幹後就可以在蚊子容易進出的地方燃燒,能驅除蚊蟲。

這法子簡單,許墨忙叫小玉把這幾日喝的殘茶拿去曬,好在近日太陽也大,沒兩日便曬幹,晚上許墨親自去小玉門口點了些,果然很有用。

小玉很高興,每日都會收集殘茶去晾曬。

不過這茶葉是富貴人家的奢侈品,身份差的基本喝不到,許墨房裏的這點茶葉還是在正院的時候簡靜給的,總共給了兩包,現在已經所剩不多。

茶葉會喝完,蚊子卻是長久存在的東西,為了不被這些喝血的畜生強咬,許墨只好另辟新法,這個想法打定沒幾天,便讓許墨在院子裏發現一種帶有檸檬香味的植物,驅蚊草。

這驅蚊香草散發的擰檬香味主要是有驅蚊功效的香茅醛、香茅醇等多種芳香類天然精油,把它曬幹裝在透氣的囊袋裏,然後放在室內,便能很有效的達到驅蚊目的。

許墨還在院子角落發現兩株薰衣草,很瘦小的兩株,夾在在野草裏,不仔細找,根本看不到。這種原産地在地中海的花卉,并不好培置,許墨很驚奇它們能活下來。

“小玉,你認識這花嗎?”許墨伸手拉邊上正在扒驅蚊草準備做囊袋的的小玉。

小玉扭頭看了一眼,眉頭微微皺:“這是花?”

許墨無語,雖然這兩株沒開花,花苗也有些變異,但它們确實是花的一種,“這是薰衣草,花是紫藍色的,花形如小麥穗,通常在六月開花,你從來沒見過這種花嗎?”

小玉搖頭:“從未見過,府上的花園裏也沒小姐說的這種花,藍色的花?世上真有這種花嗎?”

看來這個世界的花卉品種有很大的提升空間,許墨眼睛一亮,她打算好好培育這兩株看起來只能算是薰衣草前身的草,要是能培育成功,也許能讓她賺到第一桶金。

許墨當天就挖了地,把那兩株草移植過來。對于養花,許墨很在行,曾經為培植藍玫瑰,她熟讀了植物百科大全,像什麽花需要什麽溫度,什麽花必須什麽土質,她都一清二楚。

安置好兩株未來的搖錢樹,許墨看着空蕩蕩的院子,決定把剩餘的地都給挖挖,然後看土質培育東西,要是土質可以,說不定還可以種些瓜果。

許墨計劃半年內就住在花園裏。

既然選擇不了身份,那她至少能選擇今後生活的方式。

她堅信美好的生活可以自己創造。

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小玉,她很震驚,許墨眼裏積極向往人生的期望讓她很震驚,她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許墨,以前的許墨總是沒精神,從不期望未來,就像是只能活在當下的絕望之人。現在的許墨平靜祥和,充滿希望,小玉悄悄望着都覺得幸福。

她喜歡現在的許墨,這點,無需質疑。

005

與世隔絕的日子沒過幾天,突然張福家的來請許墨去前院,語氣一板一眼的,聽不出是好事壞事,加上這張福家的不是府上幾位主子身邊的人,小玉心裏沒底,便想套個話,但那張福家的嘴巴甚嚴,問什麽都不知。

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小玉才帶人進院子找許墨。

許墨正蹲在地上矯正薰衣草的花莖,用綁夾板的方式,她神情很自然,面容恬靜,未束的長發飄散在身後,如瀑布般順滑,偶有風吹起,發絲飛舞。

初春的天,暖陽籠罩在許墨周身,絢爛的光讓張福家的有片刻些閃神,她努力回想這位四姨娘在正院的樣子,卻怎麽也無法把人重疊起來,要不是那張只能算是清秀的臉還是原來的那張,她都懷疑她們是兩個人。

小玉無視張福家的,走過去要接過許墨手裏的繩子,“四姨娘,這事還是奴婢來弄吧。”

許久沒聽小玉叫四姨娘,許墨頓了兩三秒,她沒回頭,卻也明白院裏是有外人來了,“沒差幾圈了,你就別再沾上手,房裏燒着開水,你去看看可是開了。”

小玉望了眼張福家的,俯身和許墨說了兩句,便轉身去了院子。許墨矯正好花莖,起身望去,正對上張福家的驚訝的臉,她也沒在意,随意拍拍手問:“可有事?急的話便趕緊說!”

張福家的回過神,聽她這話方想起此來的目的,“奴婢是奉命來請四姨娘去前院的。”

奉命來請,卻不說奉誰的命?許墨掏出帕子慢條斯理的擦手,沒理會這話,反倒問了句不相幹的,“你看起來很眼生,是哪位主子身邊伺候的,以前怎麽都沒見過?”

“回四姨娘的話,奴婢是在前廳伺候的。”張福家的忍不住再次看了眼許墨,剛在外面小玉套了半天話,沒一句問在點子上,這位四姨娘好生厲害,一句話就點名重點,前廳是接待客人的地方,在前廳奉命來請人,見的自然是客人。

侯府對下人的口風很嚴厲,一般不該說的都不能多嘴,能讓下人不為難,還能讓下人透露信息,張福家的覺得這位四姨娘日後必然不簡單,只是今日這人貌似和傳聞有所不同?難道是孩子丢了,性子也變了不成?

這時小玉從房裏出來,許墨沖她使了個眼色,見她向張福家的塞了塊碎銀,才淡淡道:“有勞你跑這趟。”

張福家的也沒扭捏,接過碎銀,沒再說什麽,只是一路将許墨和小玉領至前廳門口,才又補了一句:“四姨娘,許太太和二奶奶都在裏面。”這句提醒許墨給碎銀的好處。

許墨目光閃了閃,伸手理了理額前的發,才帶着小玉邁進前廳。

一進門,就看見前廳坐着兩個女人,邊上站了三四個丫頭,許墨一眼看見那個聞名燕京的美人姐姐,确實夠美,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間,确有傾城傾國之姿,完美的讓人無從挑剔。

許墨忍不住多了兩眼,還沒等她在美色裏回神就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墨兒,聽說你病了,娘擔心死了,你覺得如何,還要不要緊?”

腦袋一愣,鼻尖滿是香氣,不待她作反映,就聽身後的小玉欣喜地叫了聲夫人。

許墨從許氏懷裏掙紮出來,側臉看去,一身華服的女子,年紀尚不足四十,眼底眉梢仍有妩媚之意,看着仍很是動人,聲音也很有婉約,應該是個溫柔的母親?

剛遐想完,便聽許氏陡然拔高音道:“砂姐兒,當初你怎麽同我和你父親保證的,墨兒病成這樣,還被遣去沒人住的小院住,你就是這樣照顧妹妹的?”

“大娘莫氣,去冷院住只是暫時的,等過些時日,我便和二爺說,讓妹妹搬回來。”許砂起身安撫突然言語犀利的許氏。

有些不适應許氏前後反差大,許墨瞅着許氏不依不饒說許砂,半天也沒插話。

“我聽說那院子冷清不說,還荒草遍地,雖說是暫時住,但墨兒的身子怎麽受得住,你看看,她人都瘦成這樣了,砂姐兒,你是這府上的二奶奶,別人再大能大過你不成,你怎麽能讓自家妹妹如此受欺負,墨兒可是你親妹妹,你都不護着,算是什麽姐姐……”

指責的話源源不斷從許氏口中說出,且越說越刻薄,越說越氣憤,許墨滿頭黑線,她收回剛才誇的那兩個字溫柔?!這彪悍的許氏顯然是母老虎。

“大娘先喝杯茶,你別動氣,莫說妹妹是我親妹妹,就算她不是,有大娘你托付,我也定會好好護着她,只是妹妹這事有些複雜,這你也是知道的,二爺沒想鬧大,讓妹妹在冷院住,也只是權宜之計,過了這風頭,自然會搬回來的。”許砂等許氏噴完火,如是答道。她沒因為許氏的咄咄逼人不滿,臉上自始至終露着得體的笑,顯然她是很習慣許氏對她說話的方式。

從對話不難看出許砂在許府的地位,庶女,庶母,在正妻太太面前,總是被壓着的,許砂屈服于這種生存方式,所以才會在父親和嫡母提妹妹想進自己丈夫的門的時候答應斡旋,她說服丈夫納自家妹妹為妾,這不是因為大度,只是她很明白,她的選擇關系生母生活的好壞。

“他保護不好墨兒,還遷怒墨兒,這是何道理?”許氏怒不可止,嚷道:“叫簡靜出來,我要好好問問他,墨兒何錯,他自己保護不了女人孩子,最後竟還怪上墨兒了,給我叫他出來,他今日不給我個滿意答複……”

“誰人在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許氏話沒說完,門口便傳來聲極其大氣的女聲。

許墨下意識望去,一眼便栽進那份雍容華貴裏。

那是一個二十四五的少婦,頭上绾了一個髻,用珠翠簪子固定,臉上雖然未施脂粉,卻是掩不住的風流婉轉,一身暗藍紗衣映稱出她肌膚賽雪,一雙彎彎如新月的黛眉似蹙非蹙,腰身盈盈一握,纖細的引人遐想連連,她懷中抱着一只通體雪白的貓,碧綠的貓兒眼打量屋裏的衆人,給人的感覺如同它主人般慵懶華貴。

這女子不美,至少沒許砂,和林二姨娘美,但她卻比任何人惹眼,讓人過目不忘。

如此風采,又這般貴氣,應該就是簡府的當家主母趙氏吧?!

“媳婦見過太太。”許砂連忙上去向那少婦福了福身,“大娘今日來看妹妹,叮囑了媳婦兩句,打擾太太休息,是媳婦的錯,還望太太見諒。”

果然是趙氏,許墨突然明白為什麽趙氏能在老侯爺死去,兩兒子都過了弱冠還能掌權簡府,無關容貌,只是骨子裏那份華貴天生就能有令人信服的本事,便是她不發一言,也能讓人感受到威嚴,在看許砂待她的方式,這個趙氏,确實是個不容小觑的人物。

趙氏在上位落座,不看衆人,只對許砂道:“這前廳是會客的地方,平素來個客人定往這裏來,你身為府裏的二奶奶難道不知道吵吵鬧鬧被客人看到有礙門楣?客人不去宣揚便罷,要是宣揚出去,你讓安定侯府在燕京如何立足?我聽說許府也是規矩嚴厲的家族,你是許府出來的,難道就沒人教你待客之道?!”

這話說的溫和,也沒剝許氏的面子,暗地裏卻句句指責許府的人沒規矩,許砂身為媳婦,自是不能頂撞,只好作虛心接受狀。許墨安靜地在邊上當風景布,偷眼看許氏,只見她滿臉怒氣,看着趙氏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顯然是沒受過氣的。

“今日确實是我們欠考慮,但府上二爺在小女喪子後便不管不顧,又豈是大丈夫所為?今日來府上,一為來看兩孩子,二為請府上的二爺給個說法。要是他沒能給個滿意說法,我也只好找他繼續理論理論。”許氏歷來順風順水,丈夫只納過一個妾,又是溫軟懦弱的性子,漫說争鬥,就是平日動氣也沒機會,今日來此,卻被趙氏幾句話氣的不輕,她豈能不惱。

她也知道小女兒身為妾侍在侯府站不住腳,便把身為侯府二奶奶的許砂扯了進來,想着侯府再不待見妾侍,也總不好讓明媒正娶的嫡妻面子全無,只是許氏萬萬沒想到趙氏如此不給面子,擋着她的面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聲道:“胡鬧,安定侯府豈是你亂來的!!”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女兒除了娘家門,自是歸夫家管,有不妥之處,也是夫家的事,何來娘家人管的道理,許夫人是欺我們安定侯府無人,還是不把我這個當家主母看在眼裏!!或者說,你還想把兩個女兒要回去自己管教?”其實許氏的話說的并不過分,但仔細追究卻不再情理之中,遂趙氏随便幾句話都能逼的許氏無話可說。

許氏傻眼中還不忘分析利弊,這安定候府的二爺貌美潘安,少年時是太子伴讀,剛過弱冠就是從二品的官,平素往前湊的不計其數,争着搶着要進府當妾當丫頭的也不在少數,正是風華正茂無人匹敵時。反觀自家兩個孩子,砂姐兒是嫡妻,又是難見的好顏色,自是無須擔心,但小女兒既沒好容貌,又是卑微的妾侍,要是侯府動怒讓領回去,那可如何是好?!

006

如此想來,許氏便有些慌神,張口想說什麽,卻又覺得低頭會讓許府沒面子。

許墨其實很想說兩句,畢竟許氏現在是在為她打抱不平,但她知道,她說話沒份量,現在能說上話的只有簡二奶奶,她的姐姐許砂。

許砂還是一副含笑表情,她連嘴角抿的弧度都沒變,可是許墨還是看出她在等這一刻,等她能說上話,許氏慌張暗示她說話的這一刻。

“太太說的極是,媳婦嫁入侯府便是侯府的人,太太又是一家之母,對媳婦是管教是責罰都是情理之中,媳婦對太太的教誨也都記在心裏,不曾忘記。只是媳婦到底是許府出來的,我朝又是極重孝道,大娘是媳婦嫡母,她說媳婦其實也是怕媳婦在府上沒規矩,媳婦是小輩,太太和大娘都是長輩,對媳婦說得又都是肺腑之言,媳婦都是要牢牢記住的。”終于許砂站了出來遞話,她能有如此地位,來之不易,她并不想因為嫡母心疼小女兒危及自己。

許墨再次肯定許砂是早已預見這局面,她雖然來侯府不到兩年,對上趙氏的機會确不會少,這些時日的相處,她自是知曉趙氏的脾性,至于許氏,一個府上生活的十幾年,不說她對許氏無所不知,脾氣性子還是很了解的,兩人針鋒相對,會出現的局面怕是沒人比她更清楚。

再看她剛才的話,字字謙卑,又不失大氣,把孝道搬出來,還直接堵住趙氏挑她偏袒娘前家人的嘴,末了還不忘把趙氏和許氏誇上一誇,誰也不得罪,她也沒錯。

趙氏輕擡眼眸,直直盯着許砂,許久才道:“你懂事便好,你是府上二奶奶,二爺身邊那些不懂事的,你也該管管,莫讓她們以為進了我侯府的門,就不把主子看在眼裏了。”

許氏不笨,聽說她在含沙射影,不覺動氣,又想上去說兩句。許砂不着痕跡擋在前面,許墨也怕再鬧下去惹人圍觀,趕緊伸手拉了拉許氏的衣袖,微微搖了搖頭。

趙氏在外風評并不好,慢說老侯爺在世時處處禮讓她,就連當今聖上也給她幾分面子,這女人惹不得,許氏明白,所以她忍了。

看許氏忍下了,許墨這才算是松了口氣。擡眼想看看趙氏的反映,卻見趙氏身邊的嬷嬷走過來小聲道:“太太,二爺下朝回府,和大爺在弈棋亭堵上,兩位爺不知為何辯了兩句,現在在亭橋上互不相讓,已經……有些時候了。”

趙氏聽罷抱着貓起身就往外走,她沒看許氏,她甚至自始至終沒看許墨一眼,只是丢下一句話給身邊的嬷嬷,“貴嬷嬷,你留下和二奶奶代我招待客人,莫怠慢了。”

她走後,許砂礙于貴嬷嬷面也不好和許氏說什麽,撿了幾句客套話說,又問了些娘家的事,便有了送客的意思,她應該是急着去看丈夫。

許墨也急着回院子,忙順着話和許氏說:“姐姐先前說的是真的,我只是身子不好,要修養,冷院裏雖然冷清,卻很幽靜,沒前院的吵鬧,是個養身子的好地方,你就莫擔心了。”

從來前廳,這還是許墨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許氏和許砂都覺得她和平日不一樣,可具體什麽地方不一樣,她們又說不清,最後只當是小産的後遺症。

許墨看出她們兩人眼裏的疑惑,便盡量少言。

送許氏出府的時候,門口已經沒人,許砂來不及和許墨寒碜兩句,便急急回院子看丈夫。

許墨帶着小玉也急匆匆回自己院子,路過花園,遠遠看見趙氏帶着三個丫頭站在荷塘邊,右側的亭橋上站了一黑衣一白衣兩男人,因為背對着自己,許墨看不清長相,不過看那身姿和氣勢,兩人的身份她心中已經很清楚。

黑色禁欲系的大爺簡單,白衣控的二爺簡靜,腳步下意識頓了頓,許墨眯眼看趙氏,有些疑惑,這趙氏出前廳到現在少說也有半個時辰,來了這麽久不勸着,卻站在邊上觀看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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