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們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随着解封的日子越來越近,小區裏的氛圍也逐漸放松,顧照丢垃圾的時候,經常可以看到不少人吃完晚飯後在外面散步遛狗。

“小顧,吃完飯了啊?”

顧照循聲看去,老陳牽着條小白狗從她身後經過。

“嗯,是,吃好了。您也吃好了?”

小白狗歡快地走在草坪上,對着一叢金絲竹翹起了後腿。

老陳道:“我們今天吃的簡單,自己做的涼面,早吃好了。”

兩人就是打個招呼,打完了各自繼續做各自的事,一個回家,一個繼續遛狗。

顧照走在樓梯上就聽到了音樂聲,一開始還以為誰家在放音樂,結果進了家門,那音樂聲更大了,聽上去竟像是對面小區傳來的。

顧照住的這棟樓,樓下就是沿街商鋪,隔着一條馬路,對面是另一個小區。那小區比河岚九村要年輕一些,算下來不過十二個年頭,外觀還很新,住戶群體大多是中青年。

在今天之前,顧照對這小區的全部印象不過是露臺看過去紅色的一片,沒進去過,也不認識裏面的誰。

“大家嗨起來!會唱的跟着我唱!”

從顧照的方向看過去,可以看到對面一棟高層其中的一個陽臺,黃色的燈光不斷閃爍,營造出一種身在KTV的光效。打開的窗戶裏,探出一個穿背心染粉發的年輕人,手裏握着一支麥克風,臺風穩健地唱着顧照陌生的搖滾歌曲。

沈玦星抽着煙,回頭看她來了,招呼她到身邊:“過來,聽演唱會了。”

顧照走到矮牆邊,回頭看了眼自家樓上,嚯,好多人。

“知道唱的哪首歌嗎?”沈玦星手肘支在矮牆上,懶懶撐着臉,另一只手指間夾着煙,松弛地垂在牆外。

這是一首英文歌,旋律聽着有些年頭了,但顧照連中文流行樂都不大聽,就不要說外文的了。

Advertisement

“不知道。”她老實道。

“老鷹樂隊的《Hotel California》……”沈玦星似乎對這塊頗有研究,從樂隊歷史到這首歌的創作背景,講得頭頭是道。

粉頭發應該很擅長英文歌,一連唱了好幾首國外搖滾樂隊的經典曲目。無一例外地,沈玦星都知道,而且就跟博物館解說員一樣,從換了幾個主唱到這是第幾張專輯,無不如數家珍。

此時天邊已看不到太陽,天際呈現一種明亮的藍色,白天的火熱溫度一點點褪去,微風送來了夏日的涼爽。

顧照将臉側的頭發別到耳後,往身旁沈玦星看了一眼。他似乎很滿意對面的選歌,唇角帶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眼裏全是愉悅。

這讓她想起高中的時候,無論是上學還是放學,在路上看到沈玦星的話,他大概率會戴着耳機。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以她淺薄的理解,臆想沈玦星一定在聽考試重點。直到有一天補課,沈玦星半途去上洗手間,她無意間瞥到對方插着耳機的手機屏幕,發現上面正暫停着一首英文歌。

“我大學的時候,還跟人組過樂隊。”沈玦星突然說,“偶爾會去餐館酒吧什麽的駐唱,平時就在其中一名隊員家的地下室排練。那個地下室,又悶又熱,有時候還會有鄰居投訴……”

那陣子,雖然又要學習又要搞樂隊,忙到連睡眠時間都要嚴重壓縮,但沈玦星很快樂。這是他第一次可以放肆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沒人會罵他玩物喪志,也沒人給他講大道理。他就像只離巢的鳥兒,終于擺脫父母愛的束縛,飛向自由的天地。

不過可惜,樂隊在畢業那年還是解散了。少年熱愛,終究還是難抵現實殘酷。四人不是一個系,甚至不在同一個學院,畢業後收到來自不同公司的offer,自此各奔東西。

沈玦星回國前本想約幾人最後聚一聚,卻也因為各種事由,最後沒能成行。他安慰自己,這就是成年人的無奈,但多少……還是有些遺憾。

顧照靜靜聽他說着,聽到解散那裏,目睹對方眼裏的光一點點黯淡下來。

成長環境與過程,造就顧照怕人、怯弱、敏感的性格,也是這種性格,讓她總能第一時間發現身邊人情緒的變化。

她幾乎馬不停蹄地就開始想安慰詞:“其實……我們院裏,好多老人七八十歲才開始學東西的。我認識個奶奶,以前是老師,六十歲才開始學鋼琴,現在已經是業餘鋼琴十級了。她說,她以後還要挑戰專業級,活到老學到老。只要自己喜歡,什麽時候撿起來都不算晚的。”

放棄也沒有關系,人生路很長,每個階段的重點都不一樣,如果實在覺得遺憾,後面再重新開始就好。和老人們待久了,顧照身上沒什麽現代年輕人普遍存在的焦慮,反倒有種随遇而安、清風拂山崗的淡然。

旁人可能會覺得她慢吞吞,不上進,但其實她只是覺得自己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想要凡事慢慢來而已。

沈玦星認真想了想,看向顧照:“确實,你說的也有道理。”

這時,對面開始唱起輕緩哀傷的情歌,纏纏綿綿,凄凄慘慘。他牙疼似的“嘶”了聲,像是不大喜歡。

不滿地望回對面主唱,沈玦星滿臉寫着“嫌棄”,就差直接開口說“唱的什麽玩意兒”。

“那就……祝我五十歲前功成名就,順利退休,然後組個老年樂隊,大膽追夢。”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對這場免費演唱會說三道四,只是咬住煙嘴,朝空中輕輕呼出一口白煙。

演唱會足足進行了兩小時,沈玦星是在對面開始唱《還珠格格》的時候進屋的,顧照倒是聽完了全場,聽到最後,結束曲是《難忘今宵》。

宇宙的盡頭應該是《難忘今宵》吧。顧照想着,回屋洗澡去了。

可能是受到對面小區的啓發,石主任宣布封控最後一天晚上,要在小區中央廣場搞個慶功宴,慶祝大家抗疫勝利。

群裏有的應了,有的沒應。顧照不适應這種場合,本來不想去的,卻被石主任點名,讓她帶着男朋友一定要來。

顧照無法,找正在收拾行李的沈玦星商量了下,最後還是去了。

為了這慶功宴,老陳專門找了他開飯店的朋友,下午給送來了三十斤小龍蝦。沈玦星與顧照到達中央廣場時,已經是晚上八點,月亮明鏡一樣挂在天上,本是用來做核酸的雨棚并在一起,桌子排成長條,飲料酒水和小龍蝦也都已經就位。

“小情侶來啦,快快,坐下,這倆位置專門留給你們的。”石主任主人家一樣,招呼兩人坐到靠中間的位置上,“這二十多天,你們小情侶辛苦了。別人家有一個志願者了不起了,你們家出了兩個,思想覺悟真的高。而且做的事啊,又細致又好……”

石主任就坐在沈玦星邊上,滔滔地說了有足足十多分鐘,不時拍拍沈玦星的肩膀,瞧着十分欣賞沈玦星的樣子。

說是請了所有志願者,但其實來的也就十來個。桌子與桌子,凳子與凳子間留了空的關系,顯得有些空落落。

顧照不大會剝小龍蝦,這東西又貴又不好剝,她之前只在方院長請客的時候吃過一起,也沒覺得味道如何鮮美。

她不吃小龍蝦,就沒有戴手套,光是用筷子夾裏頭的輔料吃,結果被對面張雅看到了,問她是不是不喜歡吃小龍蝦。

顧照怕給對方添麻煩,忙道:“沒有,就是……有些燙,我等會兒再剝。”

張雅看向一旁正跟石主任解釋着自己職業的沈玦星,拿筷尾敲了敲桌面,提醒他:“你看你,怎麽當男朋友的,快給女朋友剝蝦啊。”

沈玦星一愣,這才注意到顧照面前一只蝦殼都沒有。他将自己手上正在剝的蝦肉投進顧照的紙碗裏,及時維持住了“男朋友”的人設。

“我給你剝吧。”他低聲說着,又拿了只小龍蝦,熟練的去頭、剝殼、去蝦線,再次投進顧照碗裏。

顧照簡直是受寵若驚,想讓他別剝了,又怕崩人設,最後只得小聲湊他身邊說:“剝幾個做做樣子就行了,我本來也不喜歡吃這個的。”

她聲音雖小,氣息卻順着耳道只達沈玦星顱內。沈玦星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汗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

“對了,你們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啊?你們高中到現在,也不少年了。”張雅見他倆咬耳朵都咬得這麽甜蜜,好奇一問。

“結……結婚?”

趁顧照被吸引去搪塞張雅,沈玦星用幹淨的腕部搓了搓自己耳根處,放下胳膊時,看到上頭雞皮疙瘩還沒消,在心裏暗罵了聲“見鬼了”。

一群人邊聊邊吃,等盡興,已經要十點多。也不知誰拿來了音響設備,在廣場上播放起了舒緩的舞曲。

張雅的女兒這個點竟然沒睡,被她老公抱到廣場上,手上拿着個塑料泡泡槍,不停往別人身上發射五彩泡泡。

石主任拉着另一個女志願者來到廣場中央開始跳舞,沒跳幾步就笑得不成樣子。不少人有樣學樣,也加入進去。

像石主任這個年紀的,經歷過S市輝煌的舞廳時代,多少是有點功夫在身上的。見幾個小年輕站邊上不動,趕鴨子一樣轟着幾人去跳舞。

“動起來動起來,腰要這麽摟……這手放這……跟着節奏……”

石主任現場指導,糾正完了張雅夫婦,就來糾正顧照與沈玦星。

兩手相握,顧照搭着沈玦星肩膀,沈玦星摟着她的腰,兩人多少都感覺到了對方的僵硬。

等石主任去指導別人了,沈玦星立馬将貼在顧照腰畔的手握成了拳頭。

“抱歉。”

這樣親密的距離,讓這對假情侶尴尬至極。

“等這首曲子結束,咱們就回去吧。”顧照手心都有些出汗。

沈玦星垂眼看着她的發頂,聞言點頭道:“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