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終于散會了,督軍府的樓梯上傳來嗒嗒嗒的腳步聲,一群人從會議室裏出來,樣子就像那樹上的葉子,有氣無力的垂着腦袋。
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做什麽事情都打不起精神來。
他們一年裏有幾十天會是這個樣子,督軍總是那麽暴燥,罵人時毫不留情面,把每個人都打擊得想要就地打洞鑽下去。
出了大樓,景年把景庭往旁邊一拉,問道,“做什麽去?”
景庭回頭望了他一眼,壓了壓帽扇子,又擡頭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陽,懶懶道,“還能做什麽,回去睡午覺。”
景年笑了笑,把手往景庭肩上一搭,“睡什麽午覺呢,這麽熱的天,你也能睡的着?大好光陰的,你就這麽浪費?”
景庭笑道,“你說做什麽好?”
景年就等他這句話,馬上接了口說,“帶你去個好地方,保管不後悔!”
景庭嘲諷的一笑,當然知道景年能去的好地方自然不會是什麽好地方,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景年連忙将他拉住,“這回你真該去一趟。”
景庭笑道,“怎麽我就該去一趟呢?”
景年別有深意的一笑,“去了你就知道。”
景庭見他神色不同以往,心中有些詫異,半信半疑的跟着他走了。
到大門口時遇到程新次,景年不說二話又把程新次也給拉上了,一起上了汽車。
當“風月樓”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呈現在三人面前時,程新次有些尴尬了,站在門口,遲遲不移步。
景年笑着說,“怎麽,怕殷三小姐?不過的确,她雖長得柔弱,脾氣卻也堪比母老虎,要讓她知道你來了這種地方,立馬就能拿着鞭子揮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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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庭在一旁不悅道,“二哥,父親不是早就下令禁了妓院和堵坊嗎?怎麽這裏還能開業,你是幕後老板?”
景年臉一拉長,“四弟,這話可不能亂說,父親明文說了不讓咱們沾手生意,就算我要做生意,能選這種的嗎?再說了,人家這是酒樓,正當的酒樓,姑娘只是唱小曲兒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只賣藝不賣身,別想歪了!”
說着就有一個類似老鸨模樣的中年婦人從樓上跑了下來,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身行頭花紅柳綠的,走近了手往景年胳膊上一挽,帕子往景年臉上一甩,嗔笑道,“二少爺,好久不見您來了,想死我們姑娘了。”
景庭和程新次面面相觑,都笑了,景年尴尬的咳了咳,正色的對那婦人道,“正經點兒,收山了還這麽個樣子,要知道你現在是賣酒賣藝的正當地方!”說着把那婦人的手拿了下來甩到了一邊去。
婦人也是極會察顏觀色,見一旁兩位都是軍裝打扮,模樣比平日裏景年帶來的那些人不大相同,忙收了幾分顏色,帶着三人上了樓,安排了一個上等包間。
“明白了嗎?”景年在門口對那婦人又囑咐着什麽,景庭和程新次坐在裏間喝茶。
婦人連連點頭,等景年吩咐完,就退了出去。
說完後,景年就走了過來坐下,景庭正在跟程新次說話,景庭問,“你上次去東南時,是誰接的你?”
程新次說,“沈罩天長子沈峰。”
景庭道,“聽說他是個人物,做事雖然比較低調,卻也夠狠得下心,治了不少貪官,絲毫不留餘地,連自己的舅舅都不放過。”
程新次點頭,“我上次住的地方就是他安排的,跟他相處過幾回,也覺得不簡單。”
“聽說沈罩天還有個二兒子,你有見過嗎?”
“沒有,好像在德國留學,還沒回來……叫沈洛。”
景年笑了笑,插嘴道,“聽說東南有二美,財政廳廳長沈立的女兒和嚴思軍嚴司令的女兒,你可都見過?”
程新次笑道,“見過嚴思軍的女兒嚴芝,沈立的女兒沈晴當時正好沒有在封城,無緣見到。”
景年又問,“嚴芝可有傳說中的那般美,比得過你那準媳婦殷三小姐?”
程新次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愣了愣。
景庭笑道,“你這話可問的真有水準,叫他如何回答?”
景年也笑了,嘆道,“沈家兩兄弟可真有福氣啊,二美都攬到了自家院子裏!”又問程新次,“那個沈什麽……沈晴,沈晴嫁的是誰,嚴芝嫁的又是誰,那倆兄弟怎麽分配的?”
程新次擡了擡眸,“沈晴是沈峰的未婚妻,嚴芝是沈洛的未婚妻。”
“給幾位爺請安。” 正在這時,門口進來了位姑娘,深彎着身子行禮,手裏抱着琵琶。
她一身黑色的長旗袍,荷葉領子,無袖裝,露出兩條光滑滑的膀子又白又嫩,頭發上挽着髻,大大的眼睛,瓜子小臉。
景年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揚聲道,“來首曲子。”
那姑娘點了頭,退坐到一旁的圓凳子上,低着頭,一手抱着琵琶,一手調弦。
細長的玉指劃過細絲,帶出一陣陣清緩的調子。
景庭和程新次也不理會,只顧着說話,景年的神色卻有些變了,笑得有些神秘。
一曲終,景年讓那姑娘上前來,給她打賞。
走到跟前時,她頭一擡,一旁的景庭愣住了,手上的茶杯險些掉了下去。
景年明知景庭為何會愣住,卻佯裝不知,沒事兒人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些錢,給了那發姑娘,打發她走。
那姑娘道了聲謝,大大的眼珠子忽閃忽閃的轉動着,緩緩的扭過身去,剛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道,“等等。”
她停住了腳步,回過身去,又行了禮。
景庭看着她,沉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汀芳。”她低着頭,聲音不卑不亢。
“哦!”景庭若有所思,揮了揮手,“沒事了,你下去吧。”
“是。”她轉身緩緩離去。
景庭看向景年,終于明白他叫他過來的用意了。
景年見他目光冰冷,忙陪笑,“我本來還以為遇上熟人了呢,原來不是啊,汀芳?呵呵,也是怪了,怎麽就長得這麽像呢,不過也就長得像,脾性一點不像,珍慧是大家閨秀,絕不會來這種地方的,況且也死了這麽久,早成了白骨!”
景庭冷冷一笑,“的确,天下之大,長得像的人太多了!”
一旁的程新次淡淡的喝着茶,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