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浮塵
第五章浮塵
【北部冰原】
黑龍王陌克瀚的原型把大地覆蓋出一片絕望的黑。
黑影籠罩的地方是一片混亂。
遍地的冰渣,裹起落雪混雜着魔将和魔獸的屍體,各種紅的綠的血液混合在雪地上,染開一大片區域。
魔族的戰鬥前鋒全滅。
“他媽的,還真以為老子死了啊?!”黑龍王譏諷地笑起來,對着山脈上攀附的部下撇了撇頭,“吃吧。”
一群群的黑龍撲騰起來,降落在這片慘不忍睹的大地上,埋着頭開始進食。
黑龍王幻化化成魁梧的大漢,身上依舊是不變的邋邋遢遢獸皮和粗布衫。他拽過一個魔将屍體,張口往他脖子上咬去,龍王就像喝酒一樣把魔将的血吸了個幹淨。
比起酒,他更喜歡血。
他望着地上那些堆疊在一起的屍體,心中總有些憋氣。
這群王八蛋,趁老子不在就那麽放肆,真該給他們點教訓嘗嘗!
黑龍王張開手掌騰起一陣玄冰的氣息,又狠狠地握拳把氣息碾碎。
一絲自信的笑意浮上嘴角。
就讓你們嘗嘗我新獲得的力量吧!
【魔界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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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切被時光倒流着。
斯利亞又從噩夢中驚醒,夢裏他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想看清楚點,卻變成了一片迷霧。
入夜後,氣溫接近冰點,斯利亞翻了個身,碰到一個溫熱的身軀。
厚厚的被子随着翻身的動作像深呼吸一樣大大地吸了口寒氣,把裏面的溫度全都擠壓出去。
真冷。
所有的場景是那麽的相似。
斯利亞覺得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他迷迷糊糊摸摸蒼,手裏摸到是暖暖的溫度。
蒼本來睡得好好的,卻突然被斯利亞抓着肩膀扳過身子。
“你幹什麽啊?”蒼迷迷糊糊。
當時蒼在浴室醒過來的時候,斯利亞卻昏迷在浴室邊上。蒼覺得身體裏充滿力量,身上的那些凍傷和撕裂的傷,吸收了姜玉的力量,愈合得很快,幾乎不感到疼痛。他出了浴缸,把昏迷的天使抱了出來。
“沒,看看你而已。”
“看我?有什麽好看的?”蒼睜開眼,對上斯利亞的金黃色瞳孔。
真漂亮,好像晶瑩的瑪瑙。蒼莫名其妙地想着。
彼此間的呼吸交織着,蒼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他微微側過頭:“你看夠沒有?”
“嗯,看夠了。”
“看夠了就把臉拿開。”
“好。”手卻還是沒松開,距離一點變化都沒有。
“你……”蒼又把臉轉正,接下來要說的話被斯利亞堵進了嘴裏。
斯利亞深深吻着蒼,想确認什麽似地,柔嫩的舌探了進去。
蒼有點慌。
除了母親,他連其他女生的手都沒碰過。他至今沒有任何接吻經驗,對吻的印象也只是從書裏看過零星的描述,本以為就是唇和唇碰一下,面對斯利亞深深的吻,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蒼燙着臉,覺得快要窒息了,手狠狠推開斯利亞,蒼惱火道:“夠了!”
仿佛開啓了一個開關,點開出一片看不見的領域。有一種強烈的牽絆超越了時空,甚至超越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那種感情跨越過一道界限,獨自亮出一片區域。那釋放出的顏色強大得刺了眼,斯利亞只能別過頭不去看,就像當時面對那個重傷的手,他害怕得逃避起來。
斯利亞的眼裏空着,虛在空氣裏,沒有了聚焦。
一滴清澈的淚順着臉上的輪廓淌下來,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你……你怎麽了?”蒼驚恐地用袖子貼在斯利亞的眼上,幫他擦着失控的水分。
淚水洩了閘,崩塌着堤壩,止也止不住。
蒼慌起來,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居然能哭成這樣。
“別哭了……別哭了……”蒼用袖子徒勞地揩着,手裏是一片溫熱的濕。
賽爾躺在床上心煩意亂。
他失眠了。
空間裏還留有不久前四個男人聚集的氣息,還有一種淡淡的揮之不去的焦糊味。
達克瀚縮着身子躺在賽爾身邊。
非常破天荒的,賽爾讓奴隸睡到自己身邊。有一種強烈的孤獨感,使他想要個人來陪陪自己。
達克瀚身上捆綁的封印已經解開,只留下手腕和脖子的,面具也沒有給他罩上。
賽爾的床很大,他把達克瀚放好後,自己貼着他躺下去。厚重的被子蓋上兩人,彼此皮膚裏傳遞着暖暖的溫度。
達克瀚的身子在發抖,賽爾醒着也不說話。
對于那個天使,和那個白龍,有種很聖潔的感情,賽爾不懂。
他從小在魔界裏長大,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感情,就算是父皇和母後,表面上的愛情也僅僅是一場政治婚姻。
明明是互不相關的族類,明明是奴隸和主人。
那些執着到底是什麽呢?
賽爾翻了個身,嘗試摟抱達克瀚。
達克瀚的身子抖個不停,這種莫名其妙的氣氛讓他恐懼。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面對整樣的虐待。
那些黑龍族的尊嚴,那些王子的尊嚴,早就被蹂躏了個幹淨,剩下的只是一種很原始的身體保護機制在運作。
達克瀚緊緊閉着眼,身上都是冷汗,脖子上和手腕上的封印冷着,一遍一遍提醒他那種劇烈的疼痛。
“別怕,睡吧。”體溫互相暖着,賽爾摸上達克瀚的手,心裏卻在思考一個問題。
關于Aaron的一切他從來就沒去主動了解過,他甚至搞不清這只白龍是誰弄進來的。明明對于魔族,白龍是一個最高級的補品,卻成了科學院的幹部。
他的那些同族,被抓來的全都被刻印成奴隸,慘遭虐=待,吸幹力量,到最後全在魔獸的肚子裏爛成渣。
他是唯一存活在皇城裏的。
而且還是規規矩矩地過日子,遇上蒼的事情就亂了陣腳的。
那麽,找個機會,去調查一下Aaron吧?
蒼的房間。
蒼開始回想一些細節,想要尋找他莫名其妙哭泣的理由。
冰原,回來,宴會,睡覺,浴室,睡覺,醒來,他就哭了……
咦?
好像哪裏出了點問題?
“為什麽我會在浴室裏?我明明就是睡在床上!”蒼的捧着斯利亞的臉,讓他對着自己,試圖在對方眼裏尋找一些答案。
斯利亞的心裏開始高速運轉起來,他把姜玉帶回來後就一直沒來得及去思考這些問題。
“為什麽?”蒼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關鍵。
“我見你冷得發抖所以就……就……”
“所以你就把我丢進熱水裏?”蒼有點想笑,他隐約覺察到事情好像挺複雜,但是這個天使看起來并不想告訴自己。
斯利亞沉默。
蒼調侃道:“你為什麽不說我夢游進了浴缸呢?”
斯利亞是鐵了心,有些事情在發展的過程中,伸展出枝丫,結出的果子成了自己和Aaron的秘密。
只屬于他們兩人的秘密。
他們永遠也不會告訴蒼的秘密。
斯利亞一直沉默着,他覺得自己還沒有高明到能圓起這個慌。
視線飄落到蒼的肩膀,那是被玄冰空間吞噬的地方,睡衣被蹭得有點亂,領子開了個口朝肩膀打開。
不知道好了沒呢?
手無意識地朝領子裏摸進去。
“你幹什麽!”蒼觸電似的躲開。
“沒什麽……”斯利亞伸出手,想扯開蒼的領子看一看。
蒼也用着力抵抗着,兩個男人的手捏在一起,睡衣被詭異地扯起一個角度。
“你幹什麽?”蒼有點緊張,這個天使今天有點反常。
“我……”話及時停住了。
我想看看你的肩膀好了沒。
我知道那是玄冰的傷,但是我告訴你這只是普通的凍傷。要是太過關心,會不會被覺察到什麽?
忽然在天界圖書館裏看過的,一本人類寫的言情小說落進記憶裏,那些字句清晰起來。
斯利亞慌亂地掩飾着一個秘密,他在洪流裏撈起一個救命草,就迫不及待地想拉着它上岸。
斯利亞背誦着書裏的一些句子。
“我想要你……”
我想要看看你的傷……咦?好像哪裏不對?
那本言情小說寫的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愛情故事,當女人被男人按在牆上的時候,女人問的一句話是“你幹什麽”,男人的回答就是斯利亞背誦的那個句子。
情景相似着。
而書裏,男人回答完就跟女人接吻了,然後那本書的故事就很狗血地結束了。
蒼紅着臉,不知道該怎麽辦。
在昏暗的房間裏,斯利亞的視力很好,他覺得蒼紅臉的樣子挺美,于是親了親蒼的臉蛋。就像人類小孩,見到漂亮的東西想去碰觸一樣。
四皇女也躺在床上心煩意亂。
她也失眠了。
她不知道蒼大哥醒了沒有,那三個人裏,還沒有人來跟自己通報。
她下床,走到毒沼那些亂七八糟的物品那,一件件仔細摸着。
那些液晶顯示屏硬邦邦的外殼,那些數據線,那小巧的MP3,那支鉛筆可以在牛皮紙上畫出灰色的痕跡……
她失神地拿着鉛筆在牛皮紙上畫着。
幹脆再回去毒沼看一看吧。
她把玩着鉛筆。
嗯,天亮了就出發,再去毒沼确認一下。
清晨,達克瀚用厚厚的被子緊緊裹着自己,滿臉驚恐地盯着賽爾。
他覺得他太不正常了。
是的,賽爾今天太不正常了!
賽爾把食物放到桌子上,盤子裏有一些漿果,類似橘子,葡萄樣的水果,還有一些面包,蔬菜,火腿肉,還有滿滿的一大杯果酒。
“過來吃點吧。”賽爾把東西放好後,就坐到了床尾,背對達克瀚,沒有多餘的動作,就這樣定格着發呆。
達克瀚仔細觀察周邊的情況。
寝室裏的一切都是那麽正常。沒有攻擊魔法,就連那些食物也好像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東西。
“去吧。”賽爾說,“沒毒。”
達克瀚确實餓了,他已經很多天沒有進食,再強的龍族體質也沒法繼續撐下去。
他終于揭開被子,裸着身子走過去,在凳子邊猶豫起來。
“坐吧。”賽爾說。
達克瀚在華貴的椅子上坐下,拿起面包和果子吃起來。
“你覺得白龍族怎樣?”賽爾問。
“……”達克瀚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範圍太廣了。
“殘酷嗎?”問得明确了點。
“……不。”一個音節,清澈得就像是森林裏的泉水。
賽爾發現好久沒聽過他說話了,平時都是虐待時候的慘叫嗚咽,達克瀚正常的聲音他都快忘了。
“嗜殺嗎?”賽爾又問一句。
“不,他們與世無争。”達克瀚想了想,“不愛管閑事。”
“閑事是指什麽?”
“除了自己族裏的事……”
“除了自己族裏的事情,其他都不會去關心?”賽爾幫他補充着。
“嗯。”
房間裏又沉默起來。
達克瀚覺得自己喉嚨啞着,拿起果酒喝了口,滿嘴的香甜。
“你的聲音很好聽。”賽爾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達克瀚愣住了。
“你……你怎麽了?”喝了酒,壯了膽,達克瀚終于把憋了一個晚上的話問出去。
賽爾沒有回答。他的靈魂像被抽空了,剩下灰撲撲的軀殼矛盾着,在一個模糊的領域裏眺望着什麽。
治療室裏,魔界醫師一臉詫異地瞪着院長。
院長扶着軟成一團泥的Aaron。
“他喝醉了。”院長又重複一遍,“他的手還受了傷,你給他看看。”
“他喝醉了?”魔界醫師扯着自己的白胡子,“你再說一遍?”
“他喝醉了。”院長又重複第三次。
“哈哈!”醫師老頭兒大笑起來,“我做醫生那麽久,還是第一次聽說龍族的人會醉酒。”
“他真的醉了。”院長有些無奈。
“唔。”醫師老頭兒盯着Aaron,空氣裏彌漫的酒精味讓老頭兒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接過Aaron,放到病床上。
“你看看他的手……”院長緊張地撈起Aaron染血的袖子,焦黑的手翻着肉,還有血在冒出來,“你看看他的手是怎麽回事?”
“他喝的什麽酒?”醫師老頭兒仔細觀察Aaron,這只白龍臉色慘白,呼吸裏都是濃厚的酒氣,至于那焦黑的手臂,老頭兒明顯地感應到一種咒符的魔力殘留。
“他的手是怎麽回事?”院長追問。
“被獸人抓傷而已。”醫師老頭兒回答,又補充,“不用擔心,我給他調點藥,療養一下就好。”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院長放下心來。
“他去哪喝的酒?”老頭兒過去藥臺,開始配藥。
配的是醒酒藥。
那符文造成的傷害無法靠藥物醫治,必須得靠他自身的體質去修補。
醫師老頭兒心裏明白。
“地下酒吧,”院長回憶道,“那老板通知我過去的時候他就已經醉了。”
“哦,什麽酒?”
“不知道。”院長比劃着,“沒有标簽,紅色瓶子,嗯,大概那麽高……哦對了瓶身是扭的,滿滿的一桌子空瓶,是伏特加嗎?”
“……對,是伏特加,你回去吧,他好了就通知你。”
等院長走遠,醫師老頭兒才皺着眉沉思起來。
一些詞句在魔界醫師的心中回蕩。
紅色瓶子,瓶身是扭的。
連貴族也不知道的酒,是他親自配的。
酒吧裏,也只是象征性地借個倉庫存放而已。
這種酒并不是伏特加,酒性太烈,主要作用是用于戰場上療傷麻醉用。
在遙遠的過去,有一場天地巨變的大戰中,唯一出現過一次,給傷員用到的一種酒。
這個代號叫Aaron的白龍到底是什麽身份?
開會的時候,賽爾又在發呆了。
他覺得最近的煩心事實在太多,這一次是另一件更麻煩的情況。
北部冰原的黑龍王開始率兵攻打魔界了。
會議室裏,一個士兵拿着牛皮紙滔滔不絕叨念着一些情報,剩下的賽爾沒有聽完,那些地形分析什麽的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他在意的只有一個情況。
為什麽黑龍王還活着?
長老們嗡嗡的細微議論聲響起。
皇後焦慮地看着賽爾。
三皇子眼裏放着嗜血的光。
“他親自率部隊過來。”賽爾玩弄着一根羽毛筆,“他哪來的信心?”
皇後說:“若是能把他獨立出來就好辦了。”
既然要打過來的話,只要能把龍王獨立出來,賽爾和三皇子聯手殺了他不是問題。
皇後很有信心。
長老們對兩兄弟的力量也很有信心。
賽爾有點失神。
三皇子壞笑起來,他望了眼母後:“我有個想法……”
蒼有點感冒。
斯利亞把他緊緊摟在懷裏,像一場無形的勝利。
高潮後的他們都累壞了,卷起被子就睡了過去。身體還沒清洗,蒼聞着滿被子腥燥,覺得自己的臉又開始燙了起來。
“你還好吧?”斯利亞湊過去親了蒼一下。蒼臉紅的樣子很漂亮。
“……”蒼想說話,鼻子一癢,輕輕打了個噴嚏。
斯利亞是天使,沒有感冒過,也沒有生病過,他在書裏看過的一些描述又蹦了出來,他伸手摸摸蒼的額頭,有點燙,但是這個溫度他不确定是不是生病的溫度。
他對生病的那些細節沒有概念。
“給我倒杯水,袋子裏……藥……”
斯利亞起身去翻次元小口袋,掏出藥盒子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麽。
蒼的視線落在斯利亞的手裏。
一盒藥,和一盒……
“避孕套是幹什麽的?”斯利亞終于把快要遺忘的問題給問了出來。
蒼撇撇嘴,心裏翻湧起來。
這玩意是妹妹在毒沼撿回來的,還好,她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蒼把避孕套帶出來,本來想着在路上處理掉,結果放在衣兜裏給忘了。
一個屬于人類世界的東西。
一個難以啓齒的東西。
蒼尴尬着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翻江倒海地尋找一些可以搪塞的詞句。一些名詞混亂地浮現出來,例如泡泡糖,例如氣球……
斯利亞打開盒子,抽出一個小包裝。蒼還沒來得及阻止,斯利亞撕開小袋,把一個套子拿了出來。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這是杜蕾斯牌的氣球吧?”斯利亞拉開套子,套子的形狀告訴了他一些概念。
其實當時他在研究避孕套盒子上的字的時候,那些字眼隐約提醒了一些用法。
那時候他沒有打開盒子。
他想等蒼醒了,再問問。
他是想确認點事。
“我們用得上嗎?”斯利亞很淡定,就像讨論天氣一樣自然。
蒼不知該怎麽回答,于是翻過身不理他,睡了一覺,睜開眼的時候,斯利亞正在摸他的額頭。
“退燒了。”斯利亞又想了想,問他,“要吃點粥嗎?”
“你會煮嗎?”蒼笑了。
“不會,要不……我去外面看看有沒有?”
蒼連忙扯住正要起身的斯利亞。
“你不能出去!你別忘了你的身份!”蒼從床邊掏出包煙,拿出一根遞給斯利亞,意思是讓他點火。
斯利亞接過煙,點上,插進自己的唇裏。
“你……你你……”蒼愣着,眼睜睜望着斯利亞像一個老煙槍,淡定地吐息。
斯利亞其實快被煙嗆暈了,他板着臉,一臉鎮定,眼睛裏被煙氣憋得有點濕,鼻子被熏得有點紅。
蒼又掏出一根,遞過去,斯利亞擡起手指,冒出一團小火焰把煙點燃了。
兩個男人沉默地坐在床邊吞雲吐霧。
吸了幾口,尼古丁的刺激下讓蒼感覺精神好多了。
“我出去拿點食物。”蒼站起來。
天使正在專心吸煙,眼觀鼻,鼻觀煙,煙霧騰升起一片白色的膜,隔開着一道無形的距離。
蒼老的魔界之王沉沉睡在軟榻上。
他一天比一天老,力量一直在消散。
皇後擺擺手,仆人盡數退出去,房間門被關上,空間密封起來。
院長把一塊透明的水晶放到魔界之王枕邊,念動開啓水晶的咒文。
生命水晶閃爍着光,卻沒一會卻又黯淡下去。
院長眼皮一跳。
果然還是差了點東西。
明明是按照生命水晶的碎片複制的,完完全全的一塊結晶,材料的調配經過嚴格計算,但是水晶裏還是缺少點東西。
水晶的靈魂。
“失敗了嗎?”皇後慌了神。
院長正要說話的時候,蒼老的魔界之王眼皮動了動。如同複制了一般,一個一摸一樣的淡淡的人形光暈從床上坐起,強大的魔力流轉在這個空間裏,王的靈魂脫離出身體威嚴地注視着他們,強大的威壓讓院長和皇後額頭上冒了汗。
“不能再等了,兩界必須同時……”光暈淡下去,話還沒說完,魔界之王的靈魂就消失了。
水晶裏儲存的力量用光,王沉默着再也沒了動靜。
“王……他……他……”皇後嗫嚅着。
“陛下放心,王一定會康複的。”院長給了皇後一個堅定的眼神。
“那水晶……”
“制作水晶還需要時間。”院長說。
“那怎麽辦……那怎麽辦啊……”毫無主見的皇後幾乎要哭出來。
“我可以嘗試調配一下續命露。”這個續命露的調配成功幾率太渺茫了,但院長還是決定去試一試。
“我能幫上什麽嗎?”皇後牽過院長的手緊張地望着他。
“需要點材料。”院長的眼神裏有種堅定,“我去找就好!”
我去找!
我的好友啊,我一定會救你的!
Aaron睜開了眼,喉嚨異常的渴,Aaron忍不住咳嗽起來。
一個小勺子裝了水,貼着Aaron蒼白的唇傾斜出一個角度,水緩緩流進Aaron的嗓子裏。他喝着水,眼睛卻不争氣地把進入身體的水分又擠了出去。
喝得再多的水也補不上一個幹裂的空洞。
魔界醫師老眼昏花,昏花得假裝看不見那些淚水。
醫師老頭兒走到藥櫃前,把那些散落的藥渣慢慢歸攏成一堆。
“你知道嗎?在我年輕的時候啊,撿到一根鳳凰羽毛,那可真是漂亮啊,那金色的光還有紅色的光,你有沒見過啊?”老頭兒問。
“沒有。”Aaron禮節性地回應,努力放空着思想,他可不想被這個會讀心的老頭讀取到任何情緒波動。
“也對呢,簡直是千年一遇,我活那麽久啊,至今還沒見到過鳳凰呢,那羽毛可漂亮了,你知道嗎,鳳凰羽是種珍貴的藥材哦,我很幸運吧!”
“哦,那很好啊。”
“我是個醫生,所以嘛,我把羽毛泡了一缸東西,羽毛到了液體裏就溶解了,多可惜,就只有一缸子,要是再多幾根就好了。”
Aaron沉默起來。
“我呀,本來想留下自己做研究的呢,多好的一缸酒。”歸攏藥渣的手停下來,靜止在臺面上。
“那酒,你覺得味道如何呢?”老頭兒朝Aaron看去,仔細尋找他臉上的情緒變化。
Aaron面無表情地沉默,淚痕在火光下晶瑩着。
“我把那缸酒分成許多個小瓶,紅色的,這麽大,我怕別人搞錯了,還特地設計了一種扭曲的瓶身。”老頭兒緩緩離開藥櫃,慢慢朝Aaron踱過來,坐在床沿邊上。
“後來,王親自率領着大軍出征,那真是一次毀天滅地的戰鬥啊,我那時候還強壯着,被分配留在部隊後方,做後勤打雜,我連敵軍都沒見到,甚至連前鋒都沒見過,呵呵,安全得很。”
“哦,那很好啊。”Aaron說。
“我的酒有強烈的麻醉效果,那次戰鬥裏被用做藥劑使用……”
時間在醫師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他白着頭發,眼角堕着,臉上皺巴巴的贅肉疊着,本來高大的身軀縮小着枯萎。
“真是好遙遠的事,差不多四千年多了吧?”老頭兒望着Aaron俊俏的臉,“白龍的壽命有那麽長嗎?”
作者有話要說: 預覽君:唱啊,怎麽不唱了?
存稿箱:……咦?!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