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
第十七章滅魂
樓梯一直向上,望不到盡頭。
一根綠色的枝丫垂下來擋了路,似乎是某處的樹根正好生長進樓道裏。
Aaron伸手要去掰那枝丫。
“別碰!”冥王突然抓停他。
身後的人齊齊停下腳步,就連賽爾懷裏的大枕頭也忍不住探出觸須眺望。
冥王并不确定這枝丫是否有危險,不過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剛才那一剎那的心悸就是最好的證明。
虞清上前盯着枝丫若有所思。
梁濂見虞清出神的樣子,緊張地攔住他:“你該不會想去摸一下吧?”
虞清搖搖頭,繞過梁濂,繼續愣愣盯着枝丫。
梁濂好奇:“你看出了什麽?”
虞清說:“你看,這根東西裏面有血管,紋理和色澤都一樣,與九龍壁是同一種材質。”
賽爾看着綠樹枝,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類似的玩意,想來想去想不起來,達克瀚輕聲提醒:“生命水晶?”
“啊!”賽爾霎時一驚,然後馬上又冷靜下來,自嘲地搖搖頭。
不可能,生命水晶在魔界,魔界裏的玩意又怎麽可能出現在人類世界呢?
大枕頭伸出觸須戳戳賽爾。
賽爾的臉馬上就青了。
達克瀚摸着大枕頭笑道:“它也是魔界的東西。”
虞清見他們臉色不對,知道當中肯定有什麽線索,于是追問道:“你們見過這樹枝?”
賽爾沉默,畢竟生命水晶在魔界是極為機密的東西,他不确定這些機密該不該與他們說。
達克瀚想了想,朝虞清道:“先說說你的看法?”
刑警的職業病再次發作,虞清朝枝丫比劃道:“這東西看起來像樹枝,那麽可以推斷它應該有個主體,而且主體就在附近,估計是一棵大樹。九龍壁與這東西是同種物質,九龍壁吃人,也許這棵樹也有同樣的愛好。”
梁濂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九龍壁也許是樹的一部分?”
虞清點頭:“假設九龍壁是延伸過去的樹枝盤紮而成,如果不是天然形成的話,估計是有人刻意處理過。”
梁濂:“那這棵樹很大呢。”
虞清:“對,很大。”
綠色的,吃人的巨樹。
賽爾與達克瀚目光一碰。
虞清問賽爾:“你們以前見過這棵樹?”
賽爾點頭:“見過,在魔界……嗯……我們那邊有一棵。”
虞清早就猜出了大概,輕描淡寫道:“魔界是什麽地方?另一個世界嗎?要是這樣的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那邊有一棵,這邊也有一棵,另一種可能……”
賽爾也想到了,臉色一白:“同一棵樹,穿越了空間長到這邊?”
要是這樣的話,那說明什麽?
冥王與元鶴子也是一怔。
突破了空間的巨樹,鏈接了魔界和人界,是不是等于兩界之間打開了一條通道?
衆人心思不一,唯獨子浩一臉漠然地扮演着觀衆。
一路上,穿插的枝丫漸漸密集,他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慢慢挪,挪着挪着,視線忽然開闊起來。
走出洞口,眼前是一望無垠的深淵。
虞清提醒:“空間廣闊,适合飛行。”
達克瀚與Aaron頓悟般哦了一聲。
Aaron:“我來吧。”
達克瀚點頭:“好。”
白光閃過,一只雪白的巨龍趴在旁邊。
與黑龍完全不同品種,體型小了一圈,渾身被潔白的絨羽覆蓋,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色。虞清好奇地摸摸龍身,扯扯翅膀,又拽拽尾巴。
梁濂在白龍身上也是摸了又摸:“哇!好大的羽毛!”
Aaron擺開尾巴,抖抖身子:“嗚嗚……好癢……”
“不許碰!眼看手勿動!”冥王緊張地攔住搗蛋的倆刑警。
虞清挑挑眉:“為什麽?就你能碰?”
冥王理直氣壯:“當然!”
元鶴子一本正經地追問:“那麽說你摸過了?什麽時候?摸哪了?”
“手感如何?”斯利亞好奇。
“沒有!沒有!!”Aaron急得拍翅膀。
衆人爬上龍背,只有冥王站在原地。
Aaron催促:“你上來呀。”
冥王扭過頭:“不上!”
Aaron忽然想起元鶴子和蟲子也在背上,無奈,只得伸出爪子,冥王輕車熟路地爬進他的專屬座位。
巨龍扇動翅膀,滑翔進黑暗中。
冥王在龍爪裏縮成一團。
他實在太累了,躺在Aaron掌心,被暖暖的溫度包裹讓他覺得很安心。
在這個屬于他的位置裏,仿佛回到了很多天前,在Aaron身邊入睡的夜晚。
要是那些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能再多點就好了……
冥王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沉沉睡了過去。
史載,秦始皇修陵墓時征召了上萬工匠,最後全都活活封死在裏頭,沒有人能逃脫,為的就是保守陵墓裏的秘密。
比如說,皇帝棺椁的位置,金銀珠寶陪葬品的位置。
廖先生也一直這樣認為。
可自從親眼見識了九鼎,他才覺察到事情遠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趙高有許多事情隐瞞着,廖先生卻一直蒙在鼓裏。
比如說,本應無人生存的地下,卻有個老太婆,而趙高看起來并不怎麽驚訝。
老太婆穿着灰撲撲的粗布衣,佝偻着身子,像是人類社會中的拾荒者。
老太婆朗聲道:“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請回吧!”
趙高打量了她半晌,笑道:“哎喲,應該說,這裏不是人類能來的地方吧?”
老人盯着他:“也對,你早就不是人類了。”
趙高頂了一句:“你也不是。”
廖先生一頭霧水:“你認識她?”
趙高笑道:“古籍中,有一幅圖描繪了衆仙人,包括伏羲,女娲,西王母和三足烏。當時我看到三足烏的形狀就覺得奇怪,畫的根本就不像鳥,當時我沒有頭緒,不過……”
故意停住了話頭,唇邊勾起一抹笑,老人冷漠的表情證實了趙高心裏的猜測。
老人冷着臉:“你現在懂了?”
“當時你們乘搭的東西出現在天空,古人見到飛的就以為是鳥。”趙高說,“要是飛機出現在古代,恐怕也會被古人描述成大鵬一類的神鳥吧?”
廖先生一臉謙卑地垂着頭,心裏偷偷琢磨趙高話裏的含義。
他一開始以為趙高是為了複活秦始皇,趙高懂得陶俑的技術,要複活兵馬俑并不難。
複活了嬴政後還可以繼續複活百萬陶俑,不死軍現世,一同再創大秦帝業。
趙高從秦朝開始就開始準備了,廖先生對此深信不疑,還想着繼續撈個官做做。
結果到了地下城,趙高根本不去找皇帝的棺椁,當嬴政是空氣。
恍然間有個念頭,這個趙高,該不會是想着自己領軍,複辟大秦?
可兵馬俑明明就在地下城裏,趙高也不急着去複活它們,那麽趙高來此,是為何?
難道就為了見這個老太婆?
“廖先生,你聽過女娲造人的傳說嗎?”
廖先生正在走神,突然被趙高一問,趕緊答道:“聽……聽過……”
“那你來跟這位解釋一下?”趙高指指老人。
“女娲用泥土捏人,吹了一口氣後,泥人就變成了活人……”廖先生說着說着,忽然一愣。
這不就是陶偶技術嗎?
趙高掰着手指數:“奇門遁甲,陶偶,照心鏡,九鼎……你們來到這個世界,就迫不及待地要改造,結果呢?好像全失敗了?”趙高嘲笑道,“次次的結果都出乎你們的意料呢。”
老人皺眉:“誰告訴你的?”
“放心,全燒了。”趙高擺擺手,往前跨了一步,“我很好奇,為什麽就你一個,伏羲和西王母呢?叫他們一起出來見見面呀。”
老人不答,也跨前一步:“前面沒路,請回吧。”
趙高:“前面沒路,但是有扶桑。”
廖先生聽得頭都大了。
伏羲?西王母?怎麽又扯到了扶桑?
《說文》記載:扶桑,神木,日所出也。
難道趙高就是在找這棵樹?
不就一棵樹嘛!怎麽搞得神神秘秘的?
就算找到了又如何?還能搬回去種嗎?
“哦?你居然知道扶桑?”老人視線掃到趙高腰間的黑色短劍,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傳說中太陽從扶桑樹升起,其實錯了,這裏的太陽其實是一場大爆炸引發的強光。你們的船艦堕落撞穿了空間,殘留的力量凝結出了扶桑。”趙高冷冷道,“你以為可以一直隐瞞下去?”
廖先生愣頭愣腦地聽不明白:“什麽船艦?”
趙高指着老人:“這些外星人自己的船堕了,回不去,還妄想把世界改造成他們的世界。他們的船艦撞穿了空間,殘留的力量造成不少變動,扶桑就是其中之一,女神,我說的對不對?”
廖先生臉都白了。
老人笑了:“不就撞出一棵樹,有什麽奇怪的?”
“扶桑也被譽為生命之樹。”趙高摸着腰間的黑色短劍,“如果是普通植物,值得女神親自守護嗎?”
“你想用扶桑的力量使自己永生?”
“哈,自己?”趙高嘴角扯出嘲諷的笑。
廖先生瞬間懂了,地下皇陵裏埋着成千上萬的兵馬俑,要是得到扶桑的力量,別說使自己永生,就算是沒有靈魂的兵馬俑也能成為不老不死的生命體。
玩弄生命,操控生命,擺脫生死,逆天的存在……
老人望向旁邊,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你聽明白了?”
冥王一愣,一愣之下清醒了不少,迷迷糊糊間就聽見一陣驚呼。
冥王揉揉眼,扶着龍爪往外看。
深淵裏的黑暗中穿刺出大量的綠色枝丫,縱橫交錯刺進了懸崖裏,Aaron正穿梭在枝丫中,時高時低地調整飛行軌跡,還好白龍的滑翔技術一流,如雲在天,平穩又迅疾。
虞清拍拍龍背:“再飛高點。”
Aaron斜飛上去。
“再高點。”
Aaron又飛得更高了些,穿過枝丫層,視線一下子開闊起來。
不遠處似乎有個類似柱子的東西,在黑暗中若隐若現,所有枝丫就是從那柱子生長出來的。
虞清又探出點想看清楚些,梁濂急了,一把撈過虞清摟在懷裏。
“梁濂!你這是……”
梁濂吼他:“萬一掉下去了怎麽辦?!”
蒼往深淵裏看:“也許掉下去就到了魔界?”
元鶴子搖頭:“沒那麽簡單,要是空間能随意穿行,兩個世界早同化了。”
Aaron一直沿着崖壁飛,随着距離拉遠,巨大的樹冠已經徹底淹沒在黑暗裏看不到了。
虞清失望地收回身子:“好,我不看了,你放手。”
梁濂輕輕牽起虞清的手:“我知道你還需要時間,沒關系,我會等你,我這輩子都會等你。”
虞清垂着腦袋,睫毛下已是泛起了淚光。
Aaron飛到對面,降落後,與冥王在前方開路。
冥王偷偷問Aaron:“要不要護花使者?”
Aaron裝傻:“誰是花?”
冥王:“我。”
Aaron扭過頭,就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冥王好像受到了什麽打擊,身子一軟跪倒在樓梯上。
Aaron冷眼:“別裝了,快起來。”
冥王頭渾身發軟,賴着不起來,Aaron扶上他:“別跟我耍脾氣,你以為你……呃?你怎麽……”
見冥王表情不對,Aaron心裏閃過一絲異樣。
有一種無形的威壓氣場蔓延在上方,越往上走,那股氣場越是壓得喘不過氣。
賽爾也感覺到了,臉色越來越白,潛意識在一遍一遍地發出警報。懷裏的大枕頭探出觸須輕輕揩着賽爾,仿佛在安慰他。
虞清和梁濂心造不宣地把槍端在手裏。
樓梯到了盡頭,是一處平臺。
只有一個老太婆站在那。
賽爾與達克瀚目光一碰,認出這個老人正是魔界那位生命水晶的飼主,這麽說……
冥王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掙脫開Aaron走前幾步:“趙高呢?”
子浩一聽這名字就急,才上前要問,卻砰一聲撞在空氣上。
不知什麽時候起,眼前多了一層透明的牆。
冥王和老人在牆那邊,而Aaron卻與冥王一步之差被隔在了另一邊。
結界!
而且還是感覺不到力量的奇怪結界!
老人大喝一聲:“後退!”
後退?
結界外的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旁邊的崖壁轟然坍塌,強大的沖擊爆發,Aaron最先回過神,立刻祭起風牆抵擋了爆破流。
煙塵中,趙高彈彈西裝上的灰,語氣輕松道:“俗話說,人貴有自知之明,女娲,你以為奇門遁甲能困得住我?”
女娲嘆了聲:“我知道困不住你。”
趙高笑了,一擡頭,發現見冥王站在那邊,視線飄向樓梯口,瞥見了子浩和元鶴子等一票人,趙高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是在等救兵?”
女娲不答,凝神戒備。
殺氣騰升,廖先生偷偷後退到岩縫處躲了起來。
趙高忽然大笑,反手摸到腰間,锵一聲,黑色短刀出鞘,刀在手,不見刀身,不見刀光,只餘一片不祥的黑霧,無聲地擴散聚向女娲。
趙高一出手,女娲也立即出手,一手就甩出一把泥土,瞬間平臺上飄散開一片白茫茫的沙塵,席卷着與黑霧糾纏在一起。
梁濂正看得出神,猛地被脖子上的佛珠燙了,哇的一聲扯開,卻沒料到扯斷了線,一粒粒的珠子滴滴答答散落到地上。
虞清急道:“怎麽了?”
“沒事……珠子斷了……”梁濂撿起幾粒佛珠,佛珠宛如火炭,烏黑的珠子居然顯出灼燒的赤紅。
這是什麽意思?
老和尚,你是不是在提示什麽?
擡眼看去,黑白的霧氣彌漫了空間,神之戰,無聲無息,無光無影。
被結界格擋,霧氣蔓延不過來,衆人看不到裏面的情況。
冥王知道趙高手裏的黑色短刀,當時見到斯利亞掌心的傷口,他就已經明白趙高的用意。
取材于天外隕石,不屬于人間,唯一能弑神的武器。
趙高一直苦于沒能找到神族試刀,直到遇上天使斯利亞。
天使,最接近神的種族,趙高尋了千百年終于尋到了試驗品。
說不清是巧合還是注定,事情最終演變成這種模樣。
冥王在混沌中什麽都看不見,憑借敏銳的感應左躲右閃。他知道自己不能逃,要是看守神樹的女娲被殺,那天底下就再也沒有能阻擋趙高的神了。
殺神,奪得扶桑之力,擁有不死身和懂得天外技術的趙高,将會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敵人。
刀風拂過,冥王身形晃動,躲閃開的同時手裏凝聚出一團紫電,擡手襲向混沌中。
那邊有趙高的氣息,即使看不見,冥王也信心滿滿地等待趙高的慘叫。
預想中的慘叫沒有響起,滾滾雷鳴夾着着巨大的爆破從樓梯口傳來,冥王一怔,刀影瞬息而至。
點點血跡灑到地上。
腰被劃破,隕石刀的力量阻斷了再生,傷口開裂着,不死之身也成了凡夫之軀。
冥王疼得臉色鐵青,扶着腰,血很快浸滿了手。
元鶴子的聲音傳來:“Aaron!你沒事吧?”
Aaron的聲音帶着點虛:“你們後退點!”
難道Aaron受了傷?
冥王心裏一急,一急就亂,緊随而來的勁風掃到冥王腿上,冥王悶哼一聲,惱羞成怒地又打出一道紫電,紫電夾着了冥王的怒氣,暴漲出奪目的光。
樓梯口又是一陣劇烈的爆破,岩壁崩塌的簌簌落石聲,元鶴子憤怒:“冥王!不要偷偷摸摸藏在霧裏!有本事出來與我一戰!”
蒼似乎正忙碌着什麽,卻還不忘為冥王開脫:“我覺得他不是故意的。”
虞清的聲音傳來:“你們誰還會結界?再加幾層。”
冥王等來等去等不到Aaron的聲音,煩亂着要逃離混沌的霧氣過去看看。
有個蒼老的聲音在心中響起:趙高扭曲了空間,你過不去。
冥王一愣:奇門遁甲?
女娲:對。
冥王懂了,想必是趙高破岩而出的時候順手布下了陣法,又是悔恨又是心痛。冥王的魔法號稱殺傷力最強,一擊之下可以激發空氣中的電離子,穿透結界攻向對方。四千年前的戰役為了封印冥王而死傷慘重,魔界之王也不敢輕視冥王的雷電之力。
剛才冥王憤怒的雷電被奇門遁甲扭曲了軌跡,折向Aaron的方向。
兩次,全打了過去。
“你們快走!越遠越好!”冥王大吼,他被霧氣遮擋,并沒看到衆人在殺氣騰升的時候便已後撤,可後面的路似乎被無限延長,無論怎麽退,退了半天卻又回到原地。
Aaron的聲音響起:“你不用擔心,我們沒事。”
冥王稍顯安心,霧氣中又有刀風拂過,他只得躲開,不敢出手再戰。
趙高本以為女娲也會攻擊,等來等去,女娲就只左躲右閃,冥王出了兩招,也收斂了氣息隐匿在霧氣中。
趙高沒那麽好耐心跟他們捉迷藏,黑霧悄悄轉了方向,朝着樓梯襲去。
那兒有一堆活靶子,趙高知道這兩個家夥不會置之不理。
冥王果然印證了趙高的想法,閃身過去,Aaron感覺到殺氣,擡起頭的時候,冥王的血正好濺在他臉上。
一步之遙,冥王趕上了,擋在了Aaron身前。
不祥的劍氣穿透了冥王,殘留的力量居然擊碎了那層無形結界。
黑霧乘勝追擊要把活靶子卷進去,茫茫的沙塵及時趕到,包裹了黑霧,混沌過後,Aaron身前已是空無一人。
女娲的聲音傳到冥王心裏:再堅持一下。
黑色劍氣穿透了冥王,就在要收回的時候,冥王強忍劇痛,手裏凝聚起魔力,抓着黑色劍氣不讓它抽離。
趙高顯然沒有料到這個男人會用自己的身子固定劍氣,大笑起來:“被插得太爽,舍不得放手了?”
冥王已經疼得無法說話了,剩下的意識維持着力量,用身體裹着危機,留給Aaron他們一個安全逃離的機會。
可Aaron他們無處可逃。
元鶴子與達克瀚同時張開結界,蒼和斯利亞正在照顧Aaron。那時候Aaron張開了結界卻還是無法抵擋冥王雷霆萬鈞的一擊。
冥王隐藏的力量,居然如此強大。
Aaron用身體承受了冥王之力,全身都是雷電灼燒後的傷,已經奄奄一息,斯利亞正在動用神族的力量為他治愈。
梁濂在一旁捏着佛珠若有所思。
混沌裏傳來幾聲滴滴答答的響動,似乎有石頭落地,梁濂心中一動,擡頭看去,就見混沌的霧氣漸漸消散。
三人漸漸顯出了身形。
趙高的奇門遁甲已破。
衆人這時才看清,黑色的短刀彌漫開的劍氣,宛如刀身膨脹了幾倍,化成一把漆黑的氣刃。
趙高見陣法被破,臉色大變,手腕一震發力要抽刀,冥王吐出口血,卻還是牢牢抓住黑氣不放。
梁濂把佛珠夾在指間,用槍口頂着佛珠對準了趙高,這莫名其妙的動作逃不過虞清的眼:“你這是幹什麽?”
“有個想法,試一試。”
槍響,子彈出膛,冥冥中如有神助,佛珠被子彈推動往趙高的方向破空而去。
趙高正與冥王角力,聽到了槍響卻無動于衷,他根本沒把子彈放在眼裏,直到子彈推着佛珠就要打進趙高身體的時,異樣的危機感終于讓趙高警覺,連忙側身躲開,佛珠擦着手臂呼嘯而過。
留下一片灼燒的痕跡,傷口焦黑,無法愈合。
不死身的趙高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沒等他有下一步行動,虞清與梁濂同時舉槍扣下扳機,兩發子彈推着佛珠準确無誤地打穿了趙高的脖子和心髒。
血流不止,傷口無法愈合,趙高沒想到小小的佛珠居然能造成如此傷害。
準備千年的計劃決不允許就這樣失敗,趙高急着尋找一個完整的身體繼續與神對抗,一團黑氣漸漸從他身上騰升而起,廖先生知道自己躲不了了,趙高要是移魂的話,必定會選相近的不死身,例如附在陶偶上的冥王,元鶴子,和自己。
冥王的身體已重傷,元鶴子太遠,唯一近的就只有自己。
廖先生可不想就這樣魂飛魄散地被人奪去身體。
在趙高的魂體還沒脫離出來的時候,廖先生返身就逃,可他還是晚了一步,被趙高延伸出去的魂體扯住了。
廖先生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漸漸控制不住手腳,連聲音都發不出。黑霧越來越多,廖先生就快失去意識被趙高侵占的時候,槍響,虞清與梁濂再次出手,百步穿楊,佛珠一發打在廖先生的頭上,一發打穿了脖子。
兩人不放心,又同時補了幾槍。
血液橫飛,不死身已爛。
兩團漆黑的瘴氣趕緊脫離出來,廖先生和趙高的身體失去了魂魄,還原成了陶偶,嘩啦啦地崩裂成土塊。
不死身的還有一個,元鶴子。
完好的,沒有受傷的。
兩團瘴氣認準了目标直沖過去。
似乎有層透明的玻璃阻擋,趙高和廖先生一頭撞在空氣中。
低頭看去,才發現地上不知什麽時候散落了一些七彩碎石。
女娲補天的七彩石。
原來她在混沌中躲閃,暗中用七彩石破解了奇門遁甲,順手布下了困陣。
“原來你還留了一手。”趙高冷冷道,“難怪像只老鼠到處亂竄。”
女娲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怒道:“趙高!到現在你還不認命嗎?!”
“認命?我連神都可以傷,還認什麽命?!”瘴氣發出一聲長嘯,四周陡升急旋氣流,七彩石在瘴氣的籠罩下開始移位。
廖先生的魂體愣着不知道該怎麽辦,論力量,他沒有趙高那麽厲害,要逃命,又被困着跑不掉,正彷徨的時候,趙高猛地撲向了他。
兩團瘴氣糾纏在一起,一團霸道地吞噬,另一團在苦苦掙紮,女娲看出,趙高要逃,吞噬廖先生只為了增強自己,不惜一切地要沖破陣法。
只要破了陣法,遁地而去的瘴氣就無跡可尋了。
蒼正在處理Aaron的傷口,忽然聽見冥王的聲音。
“蒼,再撕個布條……蒼,蒼?”得不到回應,斯利亞擡頭。
蒼凝神似乎在聽着什麽。
“喂!別發呆!”斯利亞推推他。
“照顧好Aaron。”蒼叮囑一聲,快步走上平臺,擡手,空中凝聚出一柄柄漆黑的劍。
這是來自冥王的異界魔法,趙高見到空中凝固的劍,馬上凝神防禦。
黑劍并不是攻向趙高,而是雜亂無章地刺了一地。
趙高大笑:“無知小兒,你往哪刺呢?”
冥王身上插着隕石刀,躺在地上咳出口血,冷笑道:“無知的是你!”擡手打出個雷球,雷球碰到黑劍,電光延伸到下一把劍上,黑劍成了導電的節點,雷電飛速地穿梭串聯接成怪異的圖案。
青紫的電弧散發出冥王的力量,與女娲的彩石陣搭配,巧妙地重疊成雙重陣法。
女娲發力,七彩碎石霞光大盛,趙高的魂體開始漸漸崩散,只聽趙高怒喝一聲,瘴氣猛地膨脹要吞噬雷光和七彩石。
澎湃的力量沖撞下,地面承受不住而開始崩裂,碎石升騰到空中漸漸分解消散,狂亂的氣流竄動,恍如末日神怒。
賽爾看得呆了,心中突然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快!把太歲丢過去!
啊?太歲?
懷裏的大枕頭伸出觸須碰碰賽爾。
達克瀚正專心維持結界,冷不防一個白色的東西穿透結界砸了出去。
達克瀚一愣,發現是大枕頭,急道:“賽爾,你怎麽把它丢出去了?!”
結界外,混亂的力量亂撞,越來越強的威壓把石頭撕裂成了粉末,更何況是生物?
達克瀚眼睜睜地看着大蟲子落入雷光中卻無能為力。
大蟲子在空中翻滾了一圈,身形猛地膨脹,宛如厚厚的被子,朝瘴氣兜頭蓋去。
一聲慘烈的哀號震撼天地,平臺崩裂,亂石狂舞,強大的威壓下雙重結界再也無法抵抗了,大地在震動,達克瀚護着賽爾,斯利亞和蒼護着Aaron,虞清最冷靜:“退!”
話音剛落,梁濂一把牽過梁濂就往來時的樓道裏沖了下去。
長長的樓梯成了天然的避難所。
地動山搖,樓道裏碎石坍塌。
随着距離拉遠,越往下走,動靜越小。蒼扶着Aaron回頭看去的時候,上方已被碎石堵塞,樓梯裏除了簌簌的落石,只餘衆人驚魂未定的喘息。
子浩失魂落魄:“他死了。”
元鶴子長嘆一聲,點點頭。
已經感應不到趙高的氣息,這個逆天而行的人終究還是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還有廖先生。
也許,還有……
Aaron閉上了眼。
虞清拍拍身上的塵,坐到樓梯上:“等平靜了,再出去看看。”
梁濂坐到虞清身邊,輕輕牽過他的手。
達克瀚把賽爾摟進懷裏,賽爾一言不發,他不知道當時那聲音到底是不是錯覺,也不知道把蟲子丢出去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選擇。
他只能賭。
用大蟲子的生命去賭。
“這不怪你。”達克瀚揩走賽爾眼角的淚花,“也許它還活着。”
沉寂在樓道裏蔓延開,度日如年般數着心跳,許久,Aaron輕聲道:“外面安靜了。”
外面安靜了,平臺已成了一片廢墟,煙塵飄散,卻空無一人。
子浩一臉茫然。
趙高已經消失了,他答應救治夏傑的事已沒了着落。夏傑也是逆天而行用了陶偶,最終報應還是來了。
趙高不在,夏傑也活不成。
子浩從來沒覺得如此釋然過,他再也沒有什麽期待,也不必期盼或者追求什麽。既然夏傑要死的話,那自己跟随他就是了。
Aaron想去扳開碎石,蒼連忙撐着他:“別動,你傷還沒好!”
元鶴子一眼就看穿了Aaron的心思,一邊揭着落石一邊自語道:“也許他被埋在下面了?”
蒼老的聲音響起:“沒有在下面,在上面。”
上面?
衆人擡頭。
上面一片黑暗,能看見星星點點的夜明珠,幽幽如夜空。
“不是那個上面,是這邊。”老太婆站在另一邊樓梯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
那邊是一段向上的樓梯,冥王正躺在階梯上,身上蓋着一張大被子。
大被子感覺到有人接近,伸出觸須朝他們擺擺。
賽爾差點喜極而泣,過去摩挲着大蟲子軟軟的身子,大蟲子也親昵地揩揩賽爾,似乎在安慰他。
冥王感覺到視線,迷迷糊糊睜開眼。
Aaron臉色泛白,衣衫染血,望向冥王的眼卻如同月下深湖平靜得毫無波瀾。
“白……Aaron……”冥王感應到Aaron身上殘留了自己的力量,想幫他查看傷勢,沒料到正好撞上伸過來的觸須。濕滑的觸感蹭在臉上,冥王的思維一下短路,大蟲子好像對冥王非常感興趣,美滋滋地揩了又揩,把冥王的臉揩得越來越青。
“過來,別把他弄暈了。”老人朝空氣裏虛抓了一把,按到血流不止的肩膀上,松開手的時候,傷口上覆蓋了一層泥土,泥土漸漸溶解,幻化成皮膚修複了傷口。
見到泥土,子浩忽然想起似乎聽趙高喊過她一聲女娲。
女娲,遠古傳說中的女神,人首蛇身,以石補天,以土造人……
眼前的老人看似凡人,不過這并不重要,只要有一線生機,子浩也願意去嘗試。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還沒開口,女娲就打斷他:“我救不了他。”
子浩顯然無法接受這個回答,不甘心地追問:“為什麽?你不是用過泥土造人嗎?給他做個身體有什麽難的?”
“我不能離開這裏,你也無法把他帶來。”女娲說,“他活不久了。”
陶偶逆天續命,再死一次的話就是魂飛魄散,永遠沒有投胎轉世的可能。
難道夏傑就這樣徹底消失?
連神也救不到的話,那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救他?
“你。”女娲盯着子浩,“只要你把命分給他。”
“我願意。”子浩深深地跪拜下去。
大蟲子動作慢,老半天才爬到女娲身邊。
蟲子離開後,冥王緊繃的神經斷了線,頭一偏暈了過去。
隕石刀已經被拔除,冥王身上的傷口也愈合好,雖然留下一些疤痕,只要修養一段時間,疤痕自然就會痊愈。
之前一直見大蟲子趴在他身上,難道說……
Aaron偷眼瞄去,大蟲子脹脹的,半透明的身體裏,隐約有一團漆黑的顏色,蟲子探出觸須,發出噗的一聲,像是打嗝,或者是……
“這蟲子放了個屁?”梁濂輕聲問虞清。
虞清白了他一眼,湊過去摸蟲子,近距離能看清它肚子裏的東西,有一團瘴氣,和一把漆黑的硬物。
虞清曾經想象過無數次結局,唯獨沒想到趙高最後居然成了蟲子的食物。
女娲掃了衆人一眼,返身上樓:“你們跟我來。”
子浩率先跟上。
大蟲子慢慢挪,笨重的身子實在太慢,觸須求救般朝向賽爾。
賽爾撇撇嘴,大蟲子團起身子,又縮成了大枕頭。
吃飽飯的大枕頭明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