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兩難
第二十一章兩難
Aaron後來變了身,一路馱着冥王飛向赤炎山。
白龍飛行的速度極快,幾天的路程硬生生地縮短成一天。
飛了一天,冥王就沉默了一天。
這一次冥王沒有進他的專屬座位,而是坐在了龍背上。
軟軟的,暖暖的絨羽成了厚厚的墊子,就像Aaron房間的大床,冥王珍惜地摸着,一秒一秒計算剩下的時間。
氣溫漸漸升高,周圍的景物開始荒蕪,一些黑炭狀的樹木多了起來。
氣溫漸漸升高,Aaron不飛了,化成人形落地,給自己裹了層冷氣膜,一臉淡然地往前走。
冥王不懂控制氣溫,裹了氣膜也沒用,這裏的熱氣穿透着,烘烤身體每一個細胞。
走了大半天,已經能見到赤炎山的輪廓了。氣溫太熱,冥王受不了,開始脫衣服。
岩漿順着地面的裂縫緩緩流淌,蒸發的熱流像大夏天在烈日下蓋了幾層棉被開了幾個暖爐,悶悶堆在身上,五髒六腑都要熟了。
“好熱……呼呼……”冥王揩了把汗,把長發挽起個髻。
Aaron回頭看去,冥王正一手挂着衣服,一手拿着白龍羽毛扇了扇。
那是Aaron送的羽毛,冥王一直帶在身上。
衣服褲子的口袋肯定放不下,之前見面沒見他拿,那他把羽毛收在哪?
難道是貼身捂在胸前?
感覺到視線,冥王擡頭,撞上Aaron冷冷的目光。
拿大扇子的手停了,冥王支支吾吾:“這……這……扇子不錯嗯……”
Aaron不說話,轉頭繼續走,懶得看,懶得想。
冥王仔細理順了羽毛,就這樣拿着,再也不扇了。
冥王好渴,朝Aaron道:“給我瓶水。”
Aaron不耐煩地掏掏次元口袋,摸到一瓶礦泉水,看也不看就反手遞了過去。
“不是這個。”
“?”Aaron收回手,才看清原來拿的是一瓶魔胎牌墨水。
唯一剩下的一瓶。
Aaron收了墨水,繼續翻,掏出一罐啤酒遞了過去。
冥王一口氣喝完,滿足地打了個嗝:“再來一瓶。”
一瓶可樂遞過來,冥王不要,悶聲悶氣:“我要啤酒。”
Aaron撇撇嘴,收了可樂繼續翻,好不容易翻到一瓶,又遞了過去。
冥王喝到第七瓶的時候,兩人終于站到了赤炎山腳下。
赤炎山腳隔着一圈廣闊的熔岩海,擡頭看去,山腳有一段焦炭一樣的黑路延伸往上,拐着彎被一塊巨石遮擋。
山頂,就是鳳凰的家。
但這不重要,他們這次來,并不是找鳳凰。
冥王醉眼朦胧地看着沸騰的岩漿海,心裏明白那裏就是自己的歸屬地。
Aaron在一塊石頭上坐下,示意:“你自己進去吧。”說完,點燃根煙吸了口,垂着頭看地面。
冥王的腿動了,一步一步,越過了Aaron,朝岩漿走去。
走着走着,停了,冥王的聲音響起:“白龍……”
Aaron煩躁:“怎麽?”
“別吸了。”
“嗯。”
“白龍……”
“你怎麽那麽煩?!”
“讓我親一下。”
Aaron擡眼,冷冷道:“為什麽?”
冥王走到Aaron跟前,借酒勁厚臉皮:“最後的心願。”
Aaron又狠狠吸口煙,噴出一團煙霧後把煙屁股一丢,站了起來:“好,你親。”閉上眼懶得看他。
醉漢摟着Aaron脖子,噴着酒氣說:“白龍,把煙戒了,那東西不好。”
“嗯。”Aaron靜靜看着他。
冥王跟他碰了碰鼻子,喃喃道:“白龍,我喜歡你。”
柔軟的唇貼了上來,穩穩堵了Aaron就要傳遞出去的音節,冥王輕輕地摩挲,沒有口沫交融的激烈,卻多了份溫柔的呵護。
Aaron所剩不多的理智支撐着,要去推開他,酒精激發了蠻勁,冥王緊緊勾着Aaron,把剩下的情話傳遞到對方唇上。
“哎呀!你們這是幹什麽呢?!”一聲高分貝的爆喝,把緊吻的兩人吓了一跳。
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出現在山腳下,雙手環抱在胸前,岔腳穩穩站成個圓規。
熱氣彎彎曲曲像水般蕩漾,高溫下,這女人穿着一件很熱很厚的彩色羽衣從身上一路裹到腳,腳下蹬着細長高跟鞋。
“你是誰?”冥王的好事被打斷,心情不佳,冷冷盯着她。
冥王不認識她,但Aaron認識她。
藍眼影,烈焰紅唇,高跟鞋,七彩羽衣,金色長發盤在頭上還插着幾根長羽毛……這種詭異的打扮,見過一次想忘記都難。
女人仰頭蔑視冥王:“鳳凰!”
“不認識!”冥王打了個嗝,雖然親吻被打斷,不過總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冥王無視鳳凰,一步一步走向岩漿海。
“站住!”鳳凰怒吼,“你這是要幹什麽?!”
高分貝的聲音穿透力極強,Aaron只感腦子裏嗡嗡作響。
冥王也被那高分貝的聲音震得頭疼,惱火道:“本王幹什麽需要向你彙報?”
鳳凰一跺腳,怒道:“這是我的地盤!這是我的澡堂!你這下等生物不要污染了我的地方!”
被喊做下等生物,冥王的脾氣也上來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雙方殺意騰升,腳下的地面嘩啦嘩啦地碎裂,眼看一場戰争就要爆發,職業消防隊Aaron開始滅火。
他簡單地把魔界之王的命令說了一遍,心裏盼着鳳凰能講講理不要那麽難伺候。
鳳凰聽完,冷笑一聲:“魔界之王?我憑什麽要幫他?!”
“鳳凰大人……”Aaron搜腸刮肚地找理由說服她。
“讓他親自來求我,我也許還會考慮考慮。”鳳凰不屑地瞄了Aaron一眼。
“你算哪根蔥啊?”冥王鄙視。
鳳凰跺腳:“你找死!”
冥王坦然一笑:“對,我就是找死,你出手吧。”
鳳凰出手,或者是自己跳進岩漿,結果都一樣。
都是他們要的結果,有何不可?
七彩霞光騰升在鳳凰身上,鳳凰沒有看冥王,卻冷眼盯着Aaron。
Aaron在強大的威壓下後退一步,開始冒汗。
冥王攔在Aaron面前,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鳳凰抿嘴一笑,她不會讓這個下等生物如願被殺,她已經看出他的軟肋,就是旁邊那一身雪白的男人。
在很多天前,一只天使下跪求她幫忙複活的那個男人。
沒想到又見面了。
“殺他。”鳳凰說。
“你敢!”冥王氣急,酒氣在胃裏翻湧,一彎腰,哇地吐了……
元鶴子在窗邊眺望遠方。
赤炎山那邊烏雲彌漫,翻滾着雷光和火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魔界之王翻着一疊牛皮紙:“鶴子,綠老過幾天要來,你也幫忙接待一下,這裏是他們行程……”
“王。”元鶴子不放心,“赤炎山那邊出了點情況,Aaron和冥王過去了,會不會……”
魔界之王擺擺手:“不礙事。”
“王……”
“沒事,不必擔心。”王示意元鶴子坐。
元鶴子不坐。
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應該問個明白。
“他有他的歸宿。”魔界之王沒有指明這個他是指誰。
“王……那Aaron……”
“他很平安,可能不回來了。”
“那白龍族長老……”
魔界之王眨眨眼:“騙他的喲。”
白龍族的長老沒有來。
從Aaron來皇城後,白龍族一直對此不聞不問,假裝不知道。
白龍族本來就是與世無争的種族,族群龐大,少一只白龍對于他們來說無關痛癢,又怎麽會特地過來找Aaron呢?
他們巴不得對魔界勢力避而遠之呢。
四千多年來,Aaron的老朋友就只剩下魔界之王和元鶴子了。
與Aaron最親近的蒼,有了自己的歸宿,Aaron在人類世界也是獨自一人,忠實地扮演保镖兼保姆的角色。
欠他的實在太多了。
唉,Aaron呀,你呀,你呀……
魔界之王擡頭看向遠方雷火交加的天空。
赤炎山上空。
一只雪白的巨龍閃電般掠過,身後一只七彩大鳥緊追不放。
“站住!有本事別跑!”鳳凰振翅,追上要啄白龍尾巴,白龍趕緊擺開尾巴,扇着翅膀開始加速。
鳳凰緊緊跟上,張口就要咬白龍翅膀。
一個雷球打過來,鳳凰避開,狠狠啐了口:“下等生物還妄想傷我?!”
“嗝咕……”冥王在白龍背上不敢說話,怕一說話又吐出來,他擡手打出的紫雷沖撞上火球,雷電與火焰沖擊爆發,震得Aaron身子不穩,速度慢了一拍,鳳凰趁機追上要一口啄下,冥王急了,幻化出翅膀拍過去。
鳳凰愣了一愣,活那麽久,從來沒人敢對她如此無禮,而且還是下等生物用翅膀打了個耳光……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鳳凰羽翼揮動,七彩霞光大盛,憑空出現的烈焰摻雜在天火中,狂風暴雨般砸向白龍。
冥王擡手,雷光沿着火球游竄,連續爆破激發出濃煙,好大一團籠罩下來,Aaron穿梭在濃煙中,擺開尾巴,又避開鳳凰一次突襲。
鳳凰氣急敗壞。
低級生物在澡堂鬧事,不僅無禮,還吐髒了她的地盤……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鳳凰怒鳴猛追,無奈,白龍是滑翔高手,稍微換個角度,巧妙地加速一下,一龍一鳥就迅速拉開了距離。
眼看就要出赤炎山地盤了,鳳凰見追上無望,也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們,振翅飛近,七彩霞光再現,憑空出現的烈焰狂嘯着沖撞過去。
冥王擡手,雷光呼嘯而至,準确無誤地爆破了烈焰,卻沒料到有幾道繞去白龍身下,白龍被打中,悶哼一聲,卻依舊穩穩地加速。
Aaron什麽都不顧了,腦子只剩求生的意志,他一個勁地飛,熱氣減少,溫度漸漸正常,地面上已不再是焦炭般的樹木,開始有生機盎然的植物。
已經飛離了赤炎山範圍。
鳳凰望着越飛越遠的雪白身影,狠狠怒吼:“滾!滾遠點!老娘見你一次殺一次!”轉念一想,這個低等生物不正是來自殺的嘛!怎麽可以讓他如願?!于是又補充:“你敢回來,我就毀了魔界!”
“你要毀就毀!魔界關我屁事!”冥王吼了回去。
鳳凰氣悶,高聲嘯叫,振翅揮出烈焰,烈焰追不上白龍,落到大地上,大地承受不了鳳凰之怒開始幹裂破碎,變成了一片火海。
可白龍已經飛遠了……
前方有片湖,Aaron迫不及待地沖了下去,碩大的龍身撞進湖裏,激起好大一片浪花。
有血跡從龍身下蔓延開,同時蔓延的還有一些黑煙和焦糊的味道。
湖水被殘留的烈焰煮沸,宛如溫泉冒着熱氣,大片魚類翻着肚子浮上湖面。
“白龍……白龍……”冥王拍打龍身。
白龍已經暈了過去。
冥王丢下一團雷球,白龍觸電,抽搐一下,睜開眼。
“你快化成人形。”
白龍身形漸漸縮小,眼看就要加入翻白肚大軍了,冥王把他撈進懷裏,往岸邊游去……
這焦糊味真熟悉……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在魔界時,我曾經為了救蒼,去向賽爾借姜玉,然後呢,就被咒符的力量灼傷了手臂。
真疼啊,那種被燒傷的疼,就像每個細胞都埋在了火炭中烤。
我試過各種藥劑,全都治不好這傷。
我每天都在痛苦中度過,夜裏我疼得睡不着。蒼身邊有斯利亞在,有那天使照顧,蒼會好起來,我也是這樣相信,于是我把搶到的姜玉給了斯利亞。
斯利亞愛蒼,蒼也愛他。
我是個多餘的人。
那時候我覺得,這種生活,真是一場煎熬。
要是再給我選擇,我還是會去找賽爾借姜玉。
無論多少次,我的選擇都只有一個。
我不後悔。
我覺得,我跟子浩真有點相似。我真羨慕他,他有個好結局。
只是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習慣成了自然,就一切變得理所當然?
我是從蒼小時候,就一直照顧他,久而久之,理所當然地扮演成照顧他人的角色。
要是當初,我沒有收留冥王的話,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收留他,照顧他,習慣成自然。
有時候我覺得,我真傻……
咦,怎麽又多了陣焦糊味?帶着點腥?好像還越來越濃了?!
Aaron迷迷糊糊有點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覺得嗓子幹疼幹疼,想喝水。
“水……”Aaron含糊道。
軟軟的東西貼上了唇,微暖的水渡了過來。
水好像帶着點甜,緩緩的滑過喉間,Aaron慢慢睜開眼。
冥王抹抹唇:“你……你醒了……”
Aaron嗅嗅空氣,側過頭,看到不遠處開着幾個電暖爐,暖爐前用樹枝穿着好些魚在烤,焦糊味正順着一縷縷黑煙飄過來。
噢Shit!高級電暖爐不是這樣用的啊!
“你……唔咳咳咳……”Aaron嗆了水,難受地咳起來,想抹抹唇,卻發現手擡不起,那只手被纏滿了紗布,成了個巨大的棒槌。
“你的手臂燒傷了。”冥王摸摸大棒槌,對自己的藝術傑作感到無比自豪。
“你……咳咳咳……你這要我怎麽動?!”
“你還有另一只手呀。”冥王擠擠眼,“要是去小解,我不介意做你的手哦。”
Aaron一拳擂在冥王胸前……
Aaron摸摸肚子,有點餓了。
“來,嘗嘗。”冥王遞給他一串烤魚。
暖爐烤的魚,味道真是……難以形容……
Aaron吃着半焦半生的魚,覺得味同嚼蠟。
冥王啃了一口也嫌棄地丢了,從次元口袋中翻出餅幹,兩人分了,吃完,冥王又拿起風筒呼啦呼啦地吹頭發。
“有電真是方便啊。”Aaron由衷感嘆,摸摸自己的長發,咦,幹的?摸摸衣服,幹的,褲子……褲子也是……
Aaron臉上開始發燙。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麽?”冥王說,“你有的我也有。”
Aaron不理他,又躺了下去,大棒槌正在疼,那感覺很熟悉,就像那次姜玉咒符灼傷的痛楚。
冥王給他蓋好薄毯。
Aaron擡擡棒槌:“把它解了。”
“為什麽?”
“太醜。”
“好吧。”冥王扁着嘴,一圈一圈拆自己的藝術品。
最後一圈繃帶拆開,觸目驚心的傷口暴露出來,手臂肌肉焦黑外翻地裂開一道道,如幹涸千年的土地。
命運開了個玩笑,把曾經的傷複制了一份。
同一條手臂,同樣的焦黑,同樣的痛楚。
“我……上過藥了……”冥王漲紅着臉,不懂治愈魔法讓他焦慮無比。
Aaron放下手,側過臉不看他。
冥王拿着繃帶要去纏。
“不用纏了,就這樣吧。”Aaron說。
Aaron睡不着,在想心事。
王交代的任務算是泡了湯,鳳凰惹不起,要是再去的話恐怕連渣都沒了。
咦,渣都沒了,這不正是原本的初衷嘛?!
帶冥王過去,讓他徹底消失……
那為什麽我要帶他跑呢?!
他不消失,我該怎麽跟王交代啊!
難道要再帶他回鳳凰那?
唔,好像鳳凰後來喊了句什麽……再見到我們,她就毀了魔界?
Shit!哪有這種道理啊!
胡思亂想之際,冥王的聲音傳來:“白龍……”
“嗯?”
“你睡吧,有我在。”冥王以為Aaron在陌生環境下睡不着。
Aaron睜着眼不說話。
冥王問:“你過幾天回族裏嗎?”
Aaron瞟了他一眼,決定繼續撒謊。
“嗯,回。”
“帶上我吧。”
“帶上你?”Aaron忽然想笑,“我跟老婆親熱你打算在一邊看嗎?”
冥王漲紅着臉,半晌沒答上話。
Aaron沉默了片刻,才問:“你打算留下來陪我?”
冥王點點頭:“嗯,我住其它地方,不影響你,再說,也許我可以做你的小妾?”
“真狗血,你就不能正經點?”Aaron望着他,“你電視劇看太多了吧?”
“噢……那電視也該結局了吧……”扯到電視,冥王幽幽嘆了聲。
故事延續到末尾就斷了,錯過了結局,劇情上多出個空白的地方。
“不知道男主有沒追上女主呢?”
“男二號太搶眼了……”
“是啊,真不知編劇怎麽掰回去。”
“你覺得男主和女主會在一起?”冥王的眼裏滿是笑意。
“會。”
“然後男二號呢?”
“被女主抛棄了。”
“真狗血,你電視劇看太多了吧?”
“……”Aaron白了他一眼。
“白龍……你有沒想過,最後也許被抛棄的是女主?”
“哦?怎麽說?”
“到最後可能是男主和男二號在一起了呢。”
“你就不能正經點?”Aaron把話又丢了回去。
冥王補充:“真狗血,你電視劇看太多了吧?”
Aaron抿抿嘴,把一聲笑咽進肚子裏。
Aaron身上的傷不多,就是手臂特別嚴重,在湖邊修養了幾天,可惜湖裏的魚幾乎都翻了肚子,腥臭的氣味開始蔓延,冥王只好扶着Aaron轉移陣地。
這算是逃亡嗎?
沒完成任務,沒回去報道,王會派人來找我嗎?
若是發現冥王還在的話……
該怎麽解釋?
Aaron頭疼地看着冥王忙裏忙外,拾柴火,鋪床榻,洗衣服……
咦?洗衣服?
Aaron好奇地湊過去,就見冥王拿着些衣服在小溪裏打圈卷啊卷。
“你這是幹什麽?”
“洗衣服啊。”
“你這叫卷衣服好吧?!”
“那機器也是這樣卷的啊。”冥王撈起皺巴巴的衣服翻來覆去地看,厚臉皮自贊,“不錯,挺幹淨。”
Aaron扶額:“算了,別弄了。”說着就要去撈那一塌糊塗的衣服。
“別。”冥王攔住他,“你的手不能沾水。”
血已經止了,傷口幹裂着,愈合得很慢。
這一次,他不再是獨自疼着。
冥王把一坨衣服搭在樹枝上就算是晾好了,手在衣服上擦幹,從次元口袋中掏出藥和紗布給Aaron上藥。
藥物是人類世界帶過來的,什麽碘酒消毒水鐵打酒感冒藥,冥王仔細研究瓶子上的說明,挑選着藥,生怕搞錯了加重傷勢。
藥物對這種魔法造成的傷只能起消毒作用,要想痊愈,只能靠自己的體質修複。
Aaron懂,冥王卻不懂。
冥王對這些傷口處理完全沒有經驗,千年前出征都有随軍魔法醫師,用不着自己操心。
或者說,他從來沒有為誰操心過。
治愈的東西,作為一個王,他根本不必懂。
冥王把藥水反反複複地塗了又塗,在他心裏,似乎塗得越多,效果越好。Aaron一聲不吭任由他折騰。
接下來的幾天,藥物消耗得特別厲害,幾個瓶子全空了,冥王翻翻口袋,再也找不出能用的藥。
“沒藥,就算了。”Aaron說,“有沒有藥都無所謂。”
可冥王不這麽想。
夜裏,Aaron睡了,冥王守夜,對着篝火,他從袋子裏掏出一本書,翻翻,放下,又掏出另一本繼續翻,漸漸的,書在身邊堆成小山。
Aaron偷眼看冥王。
冥王背對着Aaron,專心找書,有本書冥王掏出後就沒有放下,捧着認認真真地看。
Aaron認出,那本書叫《本草綱目》。
“那書是人類世界的。”Aaron聲音不大,卻吓了冥王一跳。
Aaron笑道:“魔界裏沒有那些草藥。”
“噢。”冥王把書堆收拾好,望着篝火發呆。
Aaron起身,與他并肩坐在一起。
兩人都不說話。
有風吹過,林子裏嘩啦嘩啦地吵鬧,有些不知名的獸類在暗處眺望,它們不怕火,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火邊那紫發的男人。
獸類的直接告訴它們,那個家夥遠遠比它們強大,要是硬上,死的只能是自己。
它們遠遠地眺望,只期盼那只白龍能單獨行動,好讓它們飽餐一頓。
白龍果然不負它們期望,開始動了。
Aaron站起來,看上去要走。
那些獸開始沸騰了,拖着口水蠢蠢欲動。
Aaron對冥王說:“我們走吧。”
去白龍族嗎?冥王起身:“好,走吧。”
也許,去了白龍族,他們會有辦法治療的吧?
暗處的獸眼睜睜地看着Aaron變身,然後馱着那個紫發男人騰空而起。
白龍低空掠過獸群,這高度要跳上去簡直易如反掌,它們的後腿蓄力,弓起身子如滿弧的弓,冥王在龍背上冷冷掃了它們一眼,那一眼把它們全都凍結在了原地,最後,一群兇獸只能嚎叫着,不甘心地目送美食飛向天邊。
冥王在龍背上,開始考慮未來的事。
不惹紛争,淡泊世事的白龍族肯定不會歡迎一個異類。
冥王身上有白龍和魔界之王的封印,封印抑制了氣息,他只能祈禱那些龍族的人不認識他,或者的鼻子不要那麽靈,嗅出他這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異類。
“白龍,你們族……住哪?”
“一個峽谷裏。”
“哦……”冥王想了想,“附近有森林嗎?”
“有。”
“在那森林放下我吧。”
“你想住林子裏?”
“嗯。”
“你會搭房子嗎?”
“房子?”冥王茫然,顯然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
“你會做飯嗎?”
“我會用爐子。”見Aaron無語,冥王又補充,“還有零食呀。”
“……”
“我還會洗衣服。”冥王自豪。
你那卷來卷去的能叫洗衣服?!
“啊!衣服!”Aaron忽然想起那坨衣服還搭在樹枝上,忘了收。
那衣服Aaron常穿,在魔界去找蒼的時候,就是那一身白大褂,在賽爾寝室的時候,脫下的也是那身潔白,帶着蒼去巨石陣的時候還是那件衣服。
那件有着許多回憶的衣服,被血染髒了,冥王把它剝下來,洗了,晾起來。
然後,遺留在了一個地方,濕答答地滴水。
“袋子裏還有。”冥王說,“也是白的。”
全是白的,白襯衣,白大衣。
冥王不懂它們的區別。
他讀不懂裏面的故事。
見Aaron不答,冥王問:“要回去拿嗎?”
Aaron速度沒減,地下的景物飛快地掠過。
篝火的光已經落入地平線,縮成一個小點。
“算了。”Aaron說。
算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飛了一天有多,白龍身下出現一片白茫茫的雲海。
冥王覺得眼前的景物有點熟悉,擡頭看去,果然,地平線那有棵大樹。
巨樹太大,白龍飛在上面,像是一只小蚊子。
樹幹上開裂的褶皺成為他們休息的避風港。
一片大葉子脫落,呼啦呼啦地往下飄,緊接着,又有一片小一點的,靜悄悄地跟随大被子飄下。
一前一後,它們會相遇嗎?
冥王探出身子往下看。
大葉子飄着飄着,被枝丫擋住,停了。
小葉子搖搖晃晃,任性又固執地追逐,它在空中打着旋兒,翻了幾翻,看起來随時會被風吹走,而最終,它安全降落到大葉子身上。
“它們在一起了。”Aaron說。
“嗯,他們在一起了。”冥王轉頭看向Aaron。
終于不用偷偷摸摸地看他了。
Aaron回到樹縫裏坐下,閉眼補眠。
冥王坐到旁邊,輕輕牽上他的手:“你睡吧,我在。”
“哼……”Aaron不屑地笑了聲,卻沒抽回手。
雲海過去後,到了一處荒蕪的平原。
四周昏暗得就像暴風雨來臨前,而地面幹裂的土地卻很誠實地坦白這兒從來沒有下過雨。
唯一景物就是地平線的巨型石頭堆。
永遠不變的景色。
巨石陣。
通往人界的門。
Aaron從次元口袋中摸出一只魚型玉佩。
“過來站這。”Aaron提醒。
冥王站了過去。
Aaron把那半邊玉佩往巨石上按去。
玉佩接觸到石頭,開啓了一道開關,隐藏的符文開始爬滿石頭,光斑投冥王站的那個範圍,圈出一個發光的法陣。
很久以前,與蒼和斯利亞一起的時候,Aaron選擇了放棄,沒有跟着他們離去。
這次,有個人在等他。
Aaron收了玉佩,站到冥王身邊。
冥王牽着他的手:“你還回來嗎?”
“不回了,都把你放跑了,怎麽回?”
“好啊。”冥王笑道,“我陪你。”
Aaron無語。
要不是你,我用得着這樣逃嗎?
要不是你,我也許現在還在規規矩矩地上班,那件衣服也不會丢。
要不是你,我的生活也不會變化那麽多……
要不是你……唉,為什麽偏偏是你呢?
法陣啓動,光芒過後,牽手的兩人消失了。
人類世界,英國,黑夜。
仿佛替換了背景,陰沉沉的天瞬間切換成星空滿布的世界。
Aaron牽着冥王的手,擡起頭的時候,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腦子裏瞬間空白。
四皇女一臉驚訝地看向他們牽着的手。
賽爾與蒼表示淡定,一臉理所當然地看向那牽着的手。
達克瀚與斯利亞滿臉壞笑地對視一眼。
黑龍王陌克瀚握着拳,狠狠瞪着冥王,問出了衆人心裏的問題:“你怎麽又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