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要你喜歡,我都會滿足你。”
他把額頭貼在鏡子上,冰冷的表面并沒有讓他的熱情冷卻下來,他開始喘息,并且嘗試發出甜膩的聲音。如果這樣能讓他的愛人感到愉悅,他願意學習,并且能做得很好。
重生前,方嚴不喜歡表露情緒,即使在性事上也非常克制,所以克勞德總抱怨他在床上像死人一樣。現在,他必須改變這種沉默,讓自己充滿吸引力,要讓他的小獅子為之瘋狂。他從腦海中翻出一些電影片段,學習主角的動作,從喉嚨深處發出一些低吟,不斷撫摸自己。
誘惑,并不太難。
他再次握住自己的東西,顏色和硬度都很優秀,對亞洲人來說,這個尺寸也很雄偉,但他不是很滿意。
畢竟,和傑森那樣的美男子比起來,他太平凡了。
方嚴不高,只有175,勝在比例不錯,所以看上去還算高挑。但在身高超過180,而且還在繼續生長的克勞德面前依然矮一截;他有一雙修長結實的腿,膚色很均勻,平坦的腹部沒有一點贅肉,這很加分,只是肌肉練得不太好;雖然能看出大概的線條和輪廓,但他缺乏結實的充滿攻擊性的身體,體毛也比較稀少。
這讓他很沮喪,因為他知道克勞德喜歡肌肉男,特別是毛發豐富的成年男性。
小獅子對同志雜志上那些穿着低腰內褲,露出肚臍下面修剪得整整齊齊毛發的男模毫無抵抗力。他總是誇張地發出贊嘆,流着口水說那樣十分性感!
“也許可以擦點生發劑……”方嚴低頭,掬起自己的東西,腦袋裏冒出一個不得了的想法。
“我真是瘋了!”他幻想了一下自己渾身肌肉,長着胸毛腹毛的摸樣,立刻打了個寒顫,那真是恐怖的畫面。使勁搖頭,搓着起了雞皮疙瘩的皮膚,想把那副摸樣從大腦裏趕出去:“要是變成野人,就算長了張天仙臉也不會有人看。”
他扭開熱水,讓自己置于溫熱的滋潤下,很快把荒唐的念頭抛在腦後。
也許是為了方便尋歡作樂的情人們,洗漱臺上居然放着兩個避孕套,還有一只唇膏大小的潤滑劑,是克勞德很喜歡的牌子。方嚴拿起那個小東西,還是舊包裝,不能擠壓,必須像牙膏那樣擠着用。他塗了一些在手上,乳液特有的香味迎面撲來,引誘他把手探向身後……
這時,他的身體還沒有被任何人開發過,有點緊,但不礙事。
他深呼吸了幾下,放松那裏的肌肉,緩緩推入食指。進入一個關節後,他旋轉手指,讓入口的肌肉松弛,好容納更多。
他記得這種被侵入的感覺,克勞德總是用他修長的手指幫他放松,然後無比溫柔地進入他。他喜歡反複親吻他的耳朵、眼睛、臉頰,用鼻尖摩擦他的脖子,在鎖骨上留下一個個吻痕。他開始晃動之前,一定會用無法拒絕的聲音問:“嚴,可以嗎?”
然後,他會整個埋進他的身體,用一種充滿野性的力量進行占有!
“克勞德……”他雙頰緋紅地趴在冰冷的瓷磚上,輕輕呼喚愛人的名字,細碎的喉音在霧氣彌漫的浴室中回蕩。
他用力握住自己的男性象征,另一只手在已經變得柔軟的入口探索,手指在充分潤滑後能輕易地進出。在指關節摩擦前列腺的瞬間,他像觸電一樣發出輕微的顫抖,仰起纖細的脖子喘息,不能自己。作為一名身心健全的成年男性,他當然也有需求,他自渎過,但用到後面還是第一次。他加快摩擦速度,手指也放得更深更多,令人戰栗的快·感像潮水一樣襲來,勢不可擋。
他卸下面具,坦然面對自己的渴望,他再也不會壓抑情感和需求。經過這一切,他已經明白,只有抓住眼前的幸福,才不會後悔!
用手擦掉霧氣,他久久地凝視鏡中的自己,他不再是冰冷的摸樣,竟然變得風情萬種。
激情中的方嚴是美麗的,盡管他沒有漂亮的臉蛋,但他略帶羞澀的表情很誘人。
他依然跪在地板上,用四肢着地,擡高臀部的姿勢自我安慰。過多的潤滑劑順着大腿流到地面,滴滴答答的,發出淡淡的蘭花香。克勞德之所以喜歡這個牌子,就是愛它的香味。不是那種刻意的香料的味道,更像下雨天養在院子裏的蘭草,伴這清新的風發出自然的芬芳。
在克勞德的思維中,蘭花代表中國,代表方嚴。
空谷幽蘭,是他學會的第一個成語,用來形容方嚴再适合不過了。
除了方嚴的沉默有些掃興外,他們的結合還算完美,彼此都能盡興。他不太喜歡奇怪的姿勢,但熬不住克勞德的哀求,偶爾會挑戰一下高難度的動作。
小獅子很愛新鮮的玩法,他體力充沛,喜歡在過程中不斷改變位置,樂此不疲。但無論用什麽方式,他在每次攀上頂峰前,總會換成背後位。他喜歡扶住方嚴的腰,從後面貫穿他,大幅度地晃動。
他會把胸膛貼在愛人背上,反複低吟:“嚴,我愛你。”
“克勞德,我也愛你。”回憶讓方嚴眼眶濕潤,他輕輕回應記憶中的愛人,露出一個虛幻的微笑。他用了大概十五分鐘來撫慰自己,然後把炙熱的液體灑在手心,乳白的液體很快被水流沖洗幹淨,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他有些無力地跪着,任憑溫水灑在背上,被一種悲傷擊潰,不能站立。
激動之後剩下的只有無止盡的失落,還有寒冷。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居然像動物發情一樣渴望克勞德,在幻想中自渎,多麽可悲。
而他的小獅子心裏根本沒有他,只有那個人渣傑森。
“方嚴,站起來,你這沒出息的懦夫。你得讓他愛上你,而不是在這裏對着幻想安慰自己!”他狠狠抽了自己兩個耳光,清脆的巴掌聲和疼痛讓他從虛幻中回到現實。他很快站起來,發瘋一樣搓洗身體,胡亂抓扯頭發,在浴室中嘶吼癫狂的發洩後,他回到房間睡了五個小時,直到快中午才爬起來。
“先生,他們的行李到手了,給您送過來嗎?”吃午餐時,方嚴接到泉手下來的電話,緊接着兩個高大的男人送來一堆行李。方嚴查看了所有的行李箱,只留下克勞德的東西,吩咐道:“把傑森的東西送回去,按計劃行事。”
“遵命,先生。”來人很快離開,他則從行李箱裏找到一本日記。
厚厚一本筆記,已經寫得差不多了,只有很少一部分空白頁,密密麻麻記錄着主人的心事。
“我可愛的小東西,你還寫心路歷程嗎?”方嚴會心一笑,迫不及待地打開,只見第一頁上用工整的字跡寫着:我尚未鳴,只是在等待,直到我的時刻來了!
下面空白的地方畫了一個騎摩托車的小男子漢,在蜿蜒的山路上飛馳。
“你的時刻即将來臨,你會是歷史上最偉大的車手,每個人都會崇拜你。”他捧着日記本,歪在沙發上閱讀,臉上帶着笑意。裏面都是些生活瑣事,就算在街上看到一只長得很像拖把的小狗,或者吃了一碟新鮮草莓,他也會寫上整整一頁。
這些生活化的語言,甚至有些幼稚的描寫,讓方嚴眉宇間的結漸漸松開。他把臉埋在日記本上,貪婪地呼吸,不放過每一次和克勞德親近的機會,即使是間接的。
“我不該讀你的日記。”看了一些後,他開始充滿罪惡感:“可他太有誘惑力了,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他像情窦初開的少女一樣忐忑,反複打開日記,又快速合上:“不,我不能再看了,這不好。”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再次把目光投向行李箱。他把克勞德的衣服拿出來,全部鋪在床上,然後虔誠地躺在上面。這是他熟悉的味道,是他愛人的氣息。看來,一個人無論怎麽成長,他的氣息也不會改變。方嚴用衣服把自己裹住,仿佛他的愛人正擁抱着他,他就這樣靜靜地躺着,心髒因為這小小的幸福而瘋狂跳動。
他擁抱這些衣服,表情很祥和,但他的身體漸漸起了反應。
“該死,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嗎?”也許是嗅到愛人的體味,他又激動起來。明明已經發洩了一次,硬度卻完全沒有減少,躍躍欲試地在他手上跳動。
“你也想念克勞德嗎?”他握住自己的東西,很快又脹大一圈:“我也想他,一直都想……”
他找了一件粉藍色的T恤套在身上,把頭埋在胸前。這件衣服穿過,似乎還沒來得及洗,帶着一點淡淡的汗味,讓他很興奮:“上帝,快讓他愛上我吧,不然在這之前我絕對成變态,我還不想變怪叔叔!”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他還是貪婪地呼吸,好像他的愛人就在身邊。
他用克勞德的內褲包住自己的東西,隔着薄薄的布料摩擦,異樣的感覺比手更能刺激神經。他感覺自己似乎被克勞德包圍着,空氣中有他的氣息,穿着他的貼身衣物,用他的內褲做那件事。方嚴知道這種行為很瘋狂,有些不正常,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不讓宣洩,光想着克勞德看傑森的眼神,他就會瘋。
“我發誓,下次必須和你一起,而不是我一個人。”釋放之後,他握着有些濕潤的內褲,心裏其實很惆悵。
他花了一些時間閉目養神,表情看上去很平靜,其實大腦正在高速運轉。他在反複确認行動計劃,每一步都萬無一失,他已設計周全,撒下一張大網,只能魚兒上鈎。
“克勞德,我很期待我們的再會。”二十分鐘後,他換上正裝,去拜訪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
☆、秘密
“你和元冕真是一摸一樣,瞧那眼神,簡直就是匹無法馴服的野狼。看見你,就讓我想和他并肩作戰的日子,令人懷念。”位于市郊的某棟豪華私宅內,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在侃侃而談。
冷色調的會客廳布置得高貴典雅,能看出主人的品位不俗,巴洛克風格的水晶燈下是黑色天鵝絨長沙發,桌上的紅茶還冒着熱氣。方嚴靜靜地坐着,從水霧後觀察這位慷慨激昂憶往昔的男人。他的聲音洪亮,身材如同古希臘神話裏的半神英雄一樣強壯,即使坐着不動也有很強的威懾力。
“父親常常向我們敘述您的傳奇經歷,他總是眉飛色舞地說:‘噢,死神迪恩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神槍手,他閉着眼睛都能打中兩英裏外飛動的蒼蠅的左眼。’在我心裏,您是英雄,當之無愧。”方嚴面帶微笑,适時地表現出崇拜之情,但馬屁不能拍得太過。
男人發出爽朗的笑聲,拍着手說:“我錯了,你和元冕不一樣,你很圓滑,更讨人喜歡。”
“人人都愛聽好話,我只是順應社會的需求罷了,我想這不是壞事。”被看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與其狡辯,不如坦白承認。
“我想你父親大概沒有告訴你,我不喜歡虛情假意,過度的奉承可不是好事。”男人漫不經心地敲打桌面,看上去很随意,但方嚴聽得出他的口氣變得冰冷:“元冕是我的前輩,救過我的命,我欠他很多,但我已經金盆洗手了,就算他親自來也沒用。”
“先生,您誤會了,父親一直遵守約定,不敢打破您平靜的生活。況且,您的選擇是正确的,沒人想過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方嚴低下頭,讓柔軟的劉海蓋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想要什麽。”迪恩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
“據我所知,您旗下的企業是紅龍的贊助商,晚輩有一個不情之請,請先生務必幫忙。”方嚴說完,從口袋中掏出兩份材料:“這個孩子想去紅龍車隊,無論如何,不能給他機會。而另一個,請把他留下。”
男人拿起其中一張照片,金發的年輕人笑得很燦爛,露出一口潔白的牙。
“事情我答應了,也不問原由,但你必須知道,愛得太辛苦,往往得不到幸福。”男人簡短地做了評價,然後借口身體不太舒服,禮貌地送客。他親自把方嚴送到門口,語重心長地勸誡:“我看着你們兄弟長大,雖然你性格冷淡跟誰都不親,但在我心裏,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樣。聽着,別走你父親的老路,他這輩子失去的太多了。”
“我明白,謝謝您的關心。”他垂着眼睑,用一個标準的九十度鞠躬作為告別,顯得彬彬有禮。
這次談話花了四十分鐘,不長也不短,是合理的會客時間。敘舊、辦事、解決問題,一切妥當,但他高興不起來。迪恩提到了他的父親,并以此為戒,讓他心裏很不舒服,憶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他當然記得元冕,那個被稱為玉面修羅的男人,也是他的生父。
方嚴不理解這個冷漠得似乎沒有七情六欲的男人為什麽會起這樣一個俗不可耐的外號,據說出處是70年代紅極一時的武俠小說。他從未看過那本書,不知內容如何,但用得上玉面的男人,就算不是傾國傾城、貌似潘安,也多少有些姿色。
他不認為這個詞會和他的父親有什麽關聯!
那個男人總是帶着面具,誰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看過他臉的人都死了,除了他的老搭檔迪恩。
記憶中,他永遠站得筆直,從來不坐,也不笑,殺人的時候連眼皮都不擡一下。他和慈父不沾邊,只同懲罰聯系在一起。對方嚴而言,父親跟桌子、小狗、牛肉漢堡一樣,只是個名詞。
他皺着眉頭,趴在方向盤上動彈不得,每次想起這個男人,都會出現生理性的恐懼。
過了很久,他才從戰栗中緩和過來,發動汽車。
回旅館的路上,他給泉打了個電話:“我一分鐘也不想等了,趕緊把傑森弄走,做得漂亮點,別讓克勞德起疑。”
“我還要兩三天才能到柏林,你就不能忍忍嗎?”泉還在英國,出入境手續沒那麽容易辦妥,他已經夠快了。
“把他弄走,現在就辦。”方嚴似乎很累,把車停在路邊,按壓疼痛的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城西那套別墅收拾一下,我最近會回去住。”
“我說你別光想着尋歡作樂,任務完成了嗎?讓老頭子知道你不認真工作,而是渾水摸魚泡美男,弄不死你。”泉嗤嗤地笑,幸災樂禍的樣子很讨厭,但他沒有惡意:“我現在休假中,想做什麽都行,你可不一樣,別把正事耽誤了。”
方嚴沉默了,他被重生後的各種事情打亂陣腳,忘記了原本來柏林的目的。這很棘手,他複活了,但身份沒有得到改變,依然不能脫離控制,必須為組織效力。如果眼前的事情辦不好,再被那個人知道他在策劃什麽,恐怕不是一次懲罰能了事,也許連克勞德都會受到牽連。
他想了一下,說:“我自有安排。”
“行,那你看着辦,我也不多說了。”電話那頭,泉依然沒個正經:“小貓沒進過警局,估計熬不過今晚就得給你打電話,你準備準備。”
“知道了。”方嚴挂線,火速回到旅館,把克勞德那些行李處理掉,只留下日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分針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完全黑盡也沒有小獅子的消息。方嚴知道他在哪,但他不能主動去找他,這很難熬。他坐立難安,神經質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不停掏出手機查看,又失望地往回去。他在來回轉身之間,餘光總是落到那本日記上,黑色外殼的筆記本像番多拉魔盒一樣誘惑者他。
“就看一頁,我發誓。”他着魔一樣走過去,再次翻開那本日記。
2月10日,小雨。今天很冷,但是報春花開了,是我一直期待的大紅色。當安妮告訴我紅色報春花的花語是初戀和燃燒的心時,我就下決心要種一盆。我每天都在祈禱,上帝啊,給我一盆紅色的報春花吧,于是上帝真的給了我一盆紅色的。噢,多麽美的花,傑森,你會喜歡的,對嗎?
克勞德的日記總是圖文并茂,他很樂意在一段文字結束後來上一些塗鴉。這頁畫了個滿臉雀斑的男孩,把漂亮的花朵送給另一個耍酷的孩子,兩人之間還畫了一個小小的心。
“克勞德,你真是個小少女。”方嚴撐着頭,不在乎形象地歪在床鋪上,看得津津有味。
2月13日,陰。這該死的天氣,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明媚的陽光,我快要發黴了。而且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情人節舞會,可我還沒有舞伴,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雖然麥克的妹妹很漂亮,但她向來只喜歡傑森,吉兒太小,本大叔家那對雙胞胎誰也看不上。天啦,這世界上為什麽會有情人節舞會這種玩意,我快被逼瘋了。
這段文字很潦草,看得出他心煩意亂,下面畫了個抓狂中的小人,又添了小小一行字:傑森,快回來,我很想你。
這本日記沒有寫年份,不過從紙張和墨跡來看,應該不是年代久遠的物品。方嚴又讀了好幾篇,大部分是生活中的瑣事,一些廢話,或者小小的感想。有喜悅的重逢,也有傷感的離別,克勞德很感性,常常流露出細膩知性的一面,這是方言從未見過的他。
“我不知道你有這麽纖細的人格,也許是我忽略掉你脆弱的那部分,但你和所有人一樣會受到傷害。我以前做得不好,我的冷漠讓你難過,對嗎?”方嚴輕輕撫摸筆記本上的字跡,一遍又一遍,想象他的愛人在每天的忙碌之後,在昏黃的燈光下,趴在桌上認真記錄的摸樣。
他的表情一定很認真,一筆一劃地抒發自己的情感,把內心交給文字,變成一種沉默的力量。
想到這些,他的心也跟着變得柔軟,連最堅硬冰冷的地方都融化成一灘清水。
原來了解一個人,也會這麽幸福……
“我真羨慕傑森,他是你的初戀,而且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但他配不上你,這個混蛋讓你過得這麽辛苦。”日記不是每天都在記錄,時間是跳躍的,但每篇的末尾都有一句給傑森的話。多數是問句,比如,傑森真的愛我嗎?傑森為什麽總不回家?傑森你又去哪裏了?
從這些片段看得出,克勞德很依賴這個男人,而且非常不自信。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了他對傑森病态的依戀,單從這本日記上看不出原因,方嚴決定查他的過去。
這些事自然不需他親自去辦,吩咐好一切後,他花了半個小時來研究這次的任務。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年因為某個金發笨蛋錯拿了他的行李箱,差點導致他任務失敗。當時泉氣得要死,嚷嚷着要一槍崩了他,當然沒有動手,不然也不會又後來的故事了。
直到淩晨,克勞德依然沒有來電話!
是不願意聯系他,還是聯絡方式弄丢了,又或者是其他什麽原因,方嚴實在不知道,也猜不透。無論如何,他決定耐着性子再等一天,如果小獅子還沒有任何消息,再主動出擊。方法總是有的,對他來說,過程并不重要,關鍵的是結果。
他躺在旅館的雙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總覺得這張床大得可怕。
在輾轉反側中,他把克勞德的日記抱在懷裏,多少起了些心裏暗示,終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這一夜,他做了個寓意很好的夢——克勞德牽着他在陡峭的山間小路上緩行,他們十指緊扣,牢牢抓住對方,走得很慢,也很艱難。一路坎坷,一路崎岖,荊棘割破了他們的雙腳,幾乎要走不下去,但小獅子臉上笑容燦爛,對他說:“嚴,抓緊我!”
夢境如此真實,以至于方嚴醒來後依然覺得幸福充滿胸腔,讓他渾身都是力量。
“克勞德,早安。”他過側頭,對枕頭上靜靜躺着的日記本問好,然後心情愉快地爬起來。
早上八點,他洗漱完畢後,趕往一家中德合作的企業面試。過程很順利,他的介紹信起了很大作用,不必像重生前那樣大費周章。對方沒有通知他立刻上班,這很好,讓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安置克勞德。
從公司出來,他先按照指示圖上的路線測試了普通步行速度,然後根據距離推測出奔跑和使用汽車所需的時間,并且把四周的障礙物記得爛熟。他不打算像重生前那樣花好幾年來搜集證據,最後才把他們一網打盡,他現在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這些老東西身上。
既然知道誰該死,拿到他需要的,直接審判就可以了!
他舔舔嘴唇,擡頭尋找最佳的制高點,他還需要一名狙擊手的協助,因為他自己無法使用武器。
除了自殺時那槍又狠又準外,他沒法正确地瞄準目标。
槍,對方嚴來說,是一個無法跨越的障礙……
“完成這次任務後,一定要脫離組織。”實際上,在自殺前,他已經恢複自由身,所以才會對克勞德提出分手。他想過平凡的生活,娶一個普通的女人當妻子,像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一樣生兒育女,遠離殺戮。但克勞德的死亡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在失去了這個金發笨蛋後,才發現自己如此愛他……
他用結束生命的方式來追随他的愛人,卻陰差陽錯地回到十年前,一切重來!
“方嚴,不要想那些沒用的事,現在才重要。”他站在繁華的柏林街頭,在穿梭的人流中看自己的雙手,仿佛有紅得發黑的血液從指縫中湧出。他顫抖了一下,握緊拳頭,骨頭捏得咔咔作響。作為一名訓練有素的屠殺機器,他很冷靜,也很自制,但作為情人,這是他致命的弱點。
重生前,他不在乎克勞德會不會知道他的一切,他的過去,他幹的事。但現在,他無法想象事情敗露後的後果,他不能帶着血腥味去污染純潔的小獅子,他不能!
他就這樣站着,在街頭彷徨,周圍熱鬧喧嚣的世界離他很遠,有一種欲淚的悲哀。
是的,他有一個秘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在周圍人的眼裏,他是普通的上班族,并且是個性格刻板的工作狂,和大部分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小職員沒多大區別。但這只是他的僞裝,很少有人知道,他身手了得,隸屬一個神秘組織。
方嚴不是殺手,更不是武裝分子,但他做的事卻需要取人性。他執行過很多任務,有正義之舉,但更多的時候罪惡在黑暗中瘋狂滋長。從前的他不會問為什麽,但現在他必須為今後打算,為了克勞德的安全,他不能繼續下去。
一想到他的愛人有可能會因為他而遇險,可能會再次失去生命,他就痛徹心扉,幾乎死去!
他覺得胸口很悶,喘不過起來,耳朵嗡嗡作響,太陽穴猛烈地痛。他始終站在原地,不敢移步,似乎一擡腳就會跌倒,再也爬不起來。幸好這種快要把人扼殺的壓抑沒有持續很久,終于接到克勞德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小獅子很無助,十分委屈地對他說:“方嚴,我被警察抓了。”
☆、飙車
方嚴趕到警局時,是下午三點,小獅子已經被羁押了差不多24小時。
他惶恐地縮在拘留室的一角,緊緊抓住鐵欄杆,樣子很可憐,幾乎是眼淚汪汪地盯着來領他的方嚴。
對一個初出社會,又只有十七歲的孩子來說,這個地方有點恐怖,超出他的承受能力。警察剛打開鐵門,他便立刻沖出來,心有餘悸地跑到方嚴身邊,一刻也不想多呆。看來這個鐵籠子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心裏陰影,而他忐忑不安的樣子,也讓方嚴很心痛。
“我什麽也沒做,可是怎麽說他們都不相信。”他低着頭,小聲辯解。
“別擔心,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你是清白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冤枉你。現在我們就離開這個鬼地方,找個餐館好好吃一頓,給你壓壓驚。”方嚴溫柔地拍他的背,給他做心理建設,又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袋:“你看,警察先生已經把你的護照和證件追回來了,這次要小心放好,別再丢了。”
克勞德之所以會進警局,全是方嚴計劃中的一部分。
先搶走他們的行李,再弄幾個小流氓挑釁生事,傑森脾氣不好,當然不肯忍氣吞聲。在推搡之間自然有些過激的肢體動作,這時候警察就出現了,二話不說把一群人帶走。鬧事的街頭混混很快被人保釋,而剛入境就丢了行李的兩人則因為沒有護照和證件被扣押下來,并且分別關在兩個拘留室內。
現在,傑森已經被泉的手下帶走,剩下又驚又吓的克勞德,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
他癟着嘴,拽着方嚴衣袖,顯然很擔心:“他們把傑森帶走了,中午出去以後就沒有回來。”
“傑森·霍普金斯,和你一起來的那個美國人?”這位白人警官的态度還算不錯,他翻閱記錄,很快找到傑森的檔案:“他的女朋友已經把他領走了,時間是12點20分,證件和行李也取走了。”
“女朋友?”克勞德震驚不已,不由得地加大音量:“不可能,他不會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裏!”
“小鬼,別對我大呼小叫。”一旁的黑人警官脾氣就不這麽好了,他不悅地握住腰間的警棍,冷冷地說:“拿上你的東西快滾,我們沒有義務幫你堅定你的夥伴是否可靠。”
“可是……”克勞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在陌生的土地上,對面兇神惡煞的執法者,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的權益,只好向方嚴投去求助的目光。
“留在這裏也沒用,我們先出去再想辦法找他,而且他也是成年人了,有辦法照顧自己。”也許是想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對方,方嚴用握住他的手,微笑着把他帶出警局。雖然不放心傑森,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小獅子只好點頭同意。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像只怕被主人扔掉而小心謹慎的小狗。
而走在前面的方嚴露出一個壞笑:傑森,好好享受泉的疼愛,克勞德就交給我了!
“我還是不放心,我們在柏林沒有朋友,怎麽會有女孩來接他。我總覺得這是個陰謀,也許有誰想傷害他,我不知道,我不能離開這裏,他會找不到我。”出了警局,小獅子依然茫然地站着,他四處張望,想從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男友。
“恕我直言,你們看上去不像值得綁架的對象,把他抓走能有什麽好處?”看到克勞德失魂落魄的樣子,方嚴也很難受,不過還是努力調節氣氛。
克勞德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皺着眉頭認真思考,最後吐出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搞不好是神秘組織想取他的腎髒,電視上不都這樣演嗎,觀光客莫名其妙失蹤,被人發現以後就少了一個腎!”
“要摘他的腎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埋伏在街角打暈帶走多省事,幹嘛還精心設計,甚至冒充女友去警察局領人,不怕被監控拍到臉嗎?傻孩子,別胡思亂想了,就算是犯罪分子也有一定的智商,不會幹這種蠢事。”方嚴硬擠出一個笑容,其實臉部在抽搐,心想這家夥如果不是天真過頭就是電影看多了。
“真的嗎?”小獅子謹慎地看着方嚴,似乎在猶豫該不該相信他的話。
這個年紀的克勞德對社會知之甚少,可以用不谙世事來形容,他甚至不知道在境外惹上麻煩可以向駐當地領事館尋求幫助,也不清楚如何聯系律師保護自己的權益。正因為知道他會驚慌失措,會害怕,會惶恐不安,方嚴才有足夠的信心,等他走投無路時投靠自己。
“先去旅館安頓下來,你得換身衣服,再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就一起去找他。”這時不能強硬拒絕他的要求,必須軟性勸阻:“我有朋友在柏林做律師,人脈很廣,讓他先找找看,好嗎?”
“方嚴,我就知道你會幫我。”雖然身材跟成年人一樣高大,但他的腦容量顯然不夠大,幾乎被耍得團團轉,還把對方當成救命稻草。
小獅子的天真和信任讓方嚴感到愧疚,他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也許,我不應該這樣欺騙他……
方嚴百感交集,一時間失了主意,怔怔地望着地面。欺騙克勞德,比多年前他第一次取人性命還難下手。他現在仿正在走一條不歸路,腳下是萬丈深淵,一個疏忽就會粉身碎骨。
“傑森脾氣不太好,總是對別人大吼大叫,但他不是壞人,這點我可以保證。我知道他在機場時對你很不禮貌,我替他向你道歉,請原諒他。”見他沒動靜,克勞德怕他因為在旅館被打的事而不肯出手幫忙,立刻說了許多好話,甚至雙手合十地懇求。
他這樣小心地讨好,讓方嚴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原來越遠。
“我早就不介意了,都是誤會。”他笑了笑,覺得頭很暈,天地都在旋轉。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似乎錯得離譜,但不得不繼續下去。最終,他掏出手機,按下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