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數字:“泉律師,你好,我是方嚴……”

在克勞德懇切的目光的注視下,方嚴着重了兩點,一是他們現在的位置,二是克勞德見不到傑森不肯走。

泉會意,笑着說:“把電話給小貓。”

這家夥有很強的人格魅力,不到五分鐘就把小獅子忽悠得五體投地,感激涕零。方嚴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但看到克勞德捧着手機,兩眼放光的樣子,就沒來由地難過。他覺得眼睛很酸,不敢看他充滿期望的表情。

也許,他做錯了。

也許,讓他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會快樂。

方嚴猶豫了,他需要緩和一下,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做個決斷。

究竟要怎麽做,才會讓克勞德幸福……

“你的朋友是個助人為樂的好人。”結束對話後,克勞德已經從剛才的低落中走出來了,他高興地說:“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特別是你,方嚴,如果沒有你,我大概還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監獄裏。這真是可怕的回憶,我想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我在說什麽……我是想說,謝謝你幫我找傑森。”

“我們是朋友,不用這麽客氣。”只要見到他燦爛的笑容,他也會跟着笑,覺得很幸福:“走吧,先去旅館,你的衣服髒死了。”

“可我的行李都丢了,真該死,他們既然能把我的護照找回來,為什麽追不回行李?我是說,噢,天啦,這車真他媽的真帥。”克勞德一直在抱怨當地警方辦事不利,主要是心痛買衣服的錢,但當他看見方嚴拉開一輛黑色轎車的門時,立刻發出誇張的吸氣聲:“我不知道你這麽有錢,你開雷克薩斯,還是GS系列的最新款!”

“喜歡嗎?”他對目瞪口呆的小獅子招手:“來試試。”

本以為他會雀躍地要求試駕,沒想到居然拒絕了,他不好意思地抓頭:“這種豪華座駕不适合我,你知道,我是個粗人,車門都不會開。再說要給你撞了,把我兩個腎賣了也賠不起。”

“我會要你賠嗎?”聽他這樣說,方嚴知道事情辦砸了。

他本想用汽車來吸引小獅子,沒想到卻給對方造成了壓力。

克勞德出生在貧民窟,離開虐待他的養父母後,過得也不好。他經濟上一直很拮據,雖然不仇富,但身份地位差別太大的朋友會讓他感到很不自信。方嚴沒能和他一起走過最艱苦的歲月,他們在一起時,已經是他在達喀爾拉力賽上取得很好的成績,代言了不少商品大賺銀子的時間段,所以沒能預料到現在的他會産生自卑心理。

“我還是喜歡越野車,只有發動機的咆哮聲才能賦予汽車生命力。”也許是看氣氛太尴尬,克勞德主動找了個話題。

“是嗎?”看來小獅子不太喜歡轎車或者跑車,他的目标還是能用在拉力賽上的車型,于是方嚴抓住這個機會往下說:“我還有輛悍馬H1,6.5升渦輪增壓柴油引擎,擁有無與倫比的爆發力。它的底盤高、視野開闊、抓地能力強,缺點是太耗油。”

“H1是當之無愧的經典,但達喀爾拉力賽有很長的沙漠賽段和加油限制,如果不進行改裝,很可能跑不完非洲賽區。”這種高耗能的大型越野車,盡管性能十足,卻不太适合賽程長達數千公裏,全程要跑十幾天的拉力賽。

也許是談論到感興趣的話題,小獅子的話匣子一旦打開就關不上,滔滔不絕。

他興奮地說:“如果參加專業比賽,我更趨向于路虎和烏尼莫克。當然大衆也是不錯的選擇,但在收購蘭博基尼和布加迪以後,他們更趨向于跑車和豪華車的設計,而不是越野車。還有吉普牧馬人,它的前身是德軍的軍用吉普,至今依然保留了原汁原味的軍車設計。而且價格合理,連我這種窮人也買得起。”

只要說到關于汽車的話題,克勞德就顯得很亢奮,這種對夢想的執着很容易感染周圍的人。

盡管他也是紙上談兵,卻有一種說服力,讓聽衆跟他一起熱血!

所以方嚴一直很認真地聽,默默記下他喜歡的車型,準備在時機成熟時給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不過他也有疑問:“你對越野車很熟悉,也有濃厚的興趣,為什麽不參加汽車組的比賽?”

本以為他會說出諸如傑森喜歡摩托車,或者摩托車比賽才能展現男子漢氣魄之類的原因,沒想到……

“因為越野車太貴了,我買不起,就算貸款買上一輛牧馬人,也沒有多餘的錢去改裝它。而摩托車就不一樣了,雖然高等級的越野摩托或者重機也非常昂貴,但綜合起來,我比較能承受這個。”某只金發笨蛋理直氣壯的回答差點讓方嚴咬了舌頭。

“如果有廠商贊助,提供你最好的團隊,給你大展拳腳的機會,你願意試試汽車嗎?”方嚴試探地問,因為他很明白,如果克勞德執意要騎摩托,他沒辦法跟上他的腳步。

方嚴不會騎摩托,就算能在短時間內學會,要參加比賽還是很吃力,更別說跟上大部隊了。

最理想的結果當然是小獅子參加汽車組的比賽,他可以作為領航員一同前往。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同甘共苦,一起奮鬥!

“什麽廠商這麽不開眼,居然看得上我。”他自嘲地笑了,很有自知之明。

“這可不一定,也許就有識貨的人看上你的能力,願意投資潛力股。”前方不能右轉,方嚴故意繞了個遠路繞進四號大街。他和泉搭檔多年,默契十足,凡事不許多說。他只強調了一句,克勞德見不到傑森不肯走,泉當下就做了安排。

四號大街是商業街,兩邊都是商場、餐廳、各種娛樂場所,交通擁堵。方嚴在慢車道上緩行,一邊吩咐克勞德注意兩邊的店鋪,如果有日式餐廳叫一聲,今天請他吃和食。

小獅子很喜歡精美的日式料理,所以聽話地搜尋街邊的餐廳,卻不知一切是計。

“停車!”果不其然,幾分鐘後小獅子便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緊張地大叫,沒等車停穩就沖了出去。他在來來往往的車流中穿梭,然後用極快的跑到對面,幾步追上一對看上去親密無間的戀人。那是一對外貌養眼的男女,女王氣質的禦姐和猛男帥哥,方嚴都認識。

女人是泉一手訓練出來的得力部下,男的是傑森。

他點了只煙,面無表情地看街對面上演的啞劇。

盡管聽不見克勞德在說什麽,但能從表情看出他很激動,他抓住傑森的胳膊,卻被對方甩掉。然後他有些受挫地站在原地,似乎是說了很多話,傑森不耐煩地搖頭,牽着身旁的美女轉身就走。緊接着,克勞德做了個十分大膽的舉動,他猛地從背後抱住傑森,表情很痛苦。

方嚴坐在駕駛座上,久久地看着這一幕,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麽滋味。

直到交警敲他的車窗,他才回過神來,手裏的煙已經燃盡了。

“先生,這裏不能停車,如果你需要逗留,直走第一個路口右轉有地下停車場。”女警很漂亮,笑容可掬,也沒有立刻開罰單,管理比較人性化:“你的臉色不太好,需要幫助嗎,疲勞駕駛可不好,也許你該多給自己一點時間休息。”

“對不起,馬上就走。”無視女警的關心,他禮貌卻冷漠地回應,發動汽車,繞到街那邊。就這麽一會功夫,傑森已經走了,克勞德六神無主地攤在地上,一臉慘白。

“克勞德,先上車。”他搖下車窗,但某人處在失神階段,一點反應也沒有。

該死,他不會哭吧!

方嚴很焦慮,他見不得這個人難過,怕他傷心,怕他過得不好,怕他不能得到幸福。他害怕眼裏沒有光芒的克勞德,怕他失神的樣子,要是這時候再掉幾滴眼淚,他大概會放棄所有的計劃,把真相全部告訴他。

幸運的是,他沒哭,只是木楞地站起來:“方嚴,我想開車。”

“好的,只要你願意。”他讓小獅子坐進駕駛座,看他用正常的速度駛出市區,朝無限速高速公路的方向駛去,于是問:“你想去飙車?”

在車手的圈子裏,沒有人不知道Bundesautobahn,這是一條貫穿德國全境,是一條高等級的無障礙道路,也是全世界唯一一條不限速的高速公路。這裏是每個試車手心中的聖地,他們在這條路上飛馳,創造一個又一個的新記錄。和拉力賽的選手不同,試車手們追求爆發的極限,無與倫比的速度。你能在那條路上能看到世界上最頂級的跑車,最優秀的試車手,簡直是個戰場。

十年後的克萊德在無法釋放壓力時,也會獨自飙車,但這次,他帶上了方嚴。

“怕嗎?”他問:“或者你可以到旅館等我。”

我唯一害怕的,也只有你不開心,過得不幸福罷了。方嚴張張嘴,這句話哽在喉頭,始終沒有說出口;“如果你足夠快,也許會讓我害怕,你大可以試試。”

“你在激怒我。”克勞德用力打方向盤,一個急轉上了高速路。

他們不再說話,交流道邊停着許多頂級跑車,讓人應接不暇。保時捷、福特、柯尼賽格、法拉利,甚至還有一輛帕加尼Zonda。這輛傳說中的超級跑車以驚人的速度和價格成為金字塔的頂點,它是每個男人夢想,沒有人不想擁有它。就算在十年後,這種車也十分罕見,全球限量一百零六臺,讓它的身價年年翻新。

但克勞德沒有興趣,他目不斜視,用不到一百碼的速度跑了一段。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一腳油門踩到底!

黑色的汽車像鬼魅一般在公路上飛馳起來,兩邊的景物飛逝而去,方嚴忽然有種眩暈感。這種恐懼并不是來自現在的速度,而是一些記憶。他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畫面,許多過去的的片段,他知道,克勞德死之前,一定也這樣瘋狂的飙車。

那時的他究竟在想什麽?他一邊加速,一邊給自己打電話,他那樣悲痛地哀求着,為什麽當時的自己能無動于衷?

然後,他死了……

作為一名車手,沒有死在賽道上,而是被一塊廣告牌奪去生命,多可笑的結局!

不,我不能想這些,方嚴張大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

車內很安靜,只有馬達高速運轉的聲音,當速度接近270碼時,依然有更快的車輛不斷超越他們。克勞德緊緊握住方向盤,不斷加速,努力去追他看得見的每一輛車。

雷克薩斯的極限是300碼,怎麽也不可能超越前面那輛布加迪威龍,方嚴想這麽說,但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看見克勞德臉上盡是水漬,正在無聲地落淚……

☆、眼淚

方嚴瞪着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他的記憶中,這個人不會哭、不會悲傷、不會焦躁不安。

他總是開懷大笑,把喜悅寫在臉上,凡事都往好處想。

所以他從未見過克勞德流淚,那些沉默的淚滴比利刃還要鋒利,在他的心上刻了一刀又一刀。他心虛地低下頭,不敢說話,也不敢看他,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擊潰。

他害怕得渾身僵硬,肩膀不正常地顫抖,身體仿佛被刺得千瘡百孔,痛不欲生!

對他而言,沒有什麽比克勞德傷心難過更恐怖的事,怕他痛苦無法解脫、怕他鑽牛角尖忘不了傑森、怕他對未來一片迷茫,走不出困境。有好幾次,他想把一切都說出來,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為他更怕他知道真相,怕他一輩子不肯原諒自己……

“克勞德。”他聲音古怪地叫了一聲,像壞掉的手風琴。

小獅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把車停在路邊,然後趴在方向盤上調整情緒。過了很久,他才擡起頭說:“對不起,吓到你了,我們回去吧。”

“好,去吃壽司怎麽樣,可以配溫熱的檸檬水。”方嚴一時間找不到更好的話題來炒熱氣氛,只好往吃上說,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克勞德木楞地點點頭,提出一個新的要求:“聽說中國人總喝度數很高的白酒,我想試試,越辣越好。”

“那叫外賣吧,未成年不應該在公共場合酗酒。”回去的路上,他們調換了位置,方嚴開車,不停地找話題:“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喝個爛醉,把不愉快的事統統忘掉。”

“也許。”他歪在副駕駛座上,額頭貼着玻璃窗,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兩人不再說話,長久的緘默快要把方嚴逼瘋了。他好幾次主動找話題,挑有趣的說,甚至像傻瓜一樣說些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冷笑話,但對方興趣缺缺,只是敷衍地回答是或不是。

方嚴知道,他現在一定很難過,但他不能給他更多的時間思考,然後下決心要怎麽做。

他必須在他心煩意亂,拿不定注意的時候給出暗示,讓他學會放手,忘了那個渣男。他換了一張CD,高亢絕美又充滿征服性的女高音回蕩在小小的空間裏,幾乎能穿透雲霄的天籁美聲吸引了克勞德。他閉着眼睛聽了一會,表情很陶醉,輕聲問:“這是什麽,真美,可惜我聽不懂。”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說自己是法國人,可你聽不懂法語,這是怎麽回事?”方嚴笑了,并沒有責怪的意思。

“別誤會,我沒騙你,我是私生子,從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但是兒童之家的負責人告訴我,我的生母是一個來自法國的漂亮女人,所以我一直稱自己為法國人。我沒見過她,但從照片上看,我們很像,都有一頭柔順的金發。”他靜靜地說自己的身世,避開了母親的職業,看樣子他心中還是有些介意,但沒有恨,只是很遺憾:“其實我很想見她一面,但不能打擾她的生活,只是遠遠地看她就夠了,看看把個生我的女人。”

“會的,總有一天你們母子能相見,可以圍在暖爐邊傾訴多年的分離。”他已經習慣這樣的克勞德,心思細膩,容易傷感,和十年後完全不一樣,卻深深吸引着他。

“你還沒有告訴我剛才那首歌的名字。”幻想太過美好,讓他不敢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歌劇卡門的經典唱段——《愛情像只自由鳥》,演唱者是被稱為歌劇女神的希臘女高音歌唱家卡拉斯。”就算十年很長,跨度很大,但有些喜好與生俱來,不會改變。十年後的克勞德迷戀卡拉斯和薩拉布萊曼,他愛聽卡門和凱撒大帝,在悠揚的樂聲中品紅酒。

現階段的他雖然聽不懂,但已經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愛情像只自由鳥……”他重複了一次,眼睛看着窗外的風景,若有所思的樣子。

方嚴知道他有所感觸,于是乘熱打鐵,繼續說:“作為演唱者,她是完美的。舞臺上的卡拉斯光芒四射、無人能及,至今沒有誰能超越她;但作為女人,她很失敗,一生充滿了悲劇。”

這個話題成功勾起克勞德的興趣,他坐正身子,問:“為什麽?”

“打個比方,如果男人的愛是俯視而生,那麽女人的愛則是仰視而生。愛情像座山,男人越往上走可以俯視的女人就越多,反之,女人越往上走可以仰視的男人就越少。”方嚴打開車窗,寒冷的空氣立刻湧入,讓兩人的頭腦都清醒許多:“卡拉斯一生都在追求不屬于她的愛情,她的目光只專注在一個人身上,所以錯過了本該擁有的幸福,最終只得到遺憾和仇恨。她死的時候悵惘、沮喪、孑然一身,沒人愛她。”

“想說什麽就說吧,拐彎抹角的樣子真不像你。”克勞德雖然天真,但不代表他是個蠢貨,當然能聽出弦外之音。

“聽着,不要愛一個人愛到渾然忘我、愛到無條件的放縱和容忍、愛到離了他就活不下去,因為最後受傷的只會是舍不得放手的那個人。”方嚴咬牙,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你很聰明,不該看不清事實。很明顯,你付出得過多,而他沒有像你愛他這樣愛你,這不值得。”

這番話,他幾乎是耗費了全身力氣才說完。如果克勞德沒有死,如果他沒有重生,那冷漠的他和傑森有什麽區別?

他們的關系從來都有失公平,克勞德在不斷付出,他理所當然地接受一切,從未考慮過回報。重生之前,他是喜歡他的,但僅限于沒有伴的條件下,可以試着相處的程度,不會再多了。他甚至要和他分手,去過正常人的生活,卻間接導致了克勞德的死亡。

再活一次,他才明白,感情應該是相互的。

“我小時候被一對老年夫婦領養過,那時候過得很不好,後來傑森的父母收留了我。那年我才八歲,從那家逃出來以後,走了整整二十裏,在隔壁的鎮子偷面包吃。”過了很久,克勞德慢慢開口:“他們抓住了我,但沒有像對待小偷那樣處罰,反而撫養我長大成人,給我家庭的溫暖,使我不至于流落街頭,無家可歸。養父母去世之後,傑森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失去他。”

原來還有這麽一段故事,所以他對傑森病态的依賴源于對家庭的渴望。

方嚴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打醒他。

他在下一個交流道出了高速路,但沒有回城,汽車在鄉間小路上颠簸,一邊勸誡:“你其實很清楚,傑森是你的兄長、家人、朋友,但不是情人。你當然知道親情和愛情的本質區別,但你需要一個能陪在身邊,讓你感覺不到孤獨的人。這種依賴有些病态,原諒我用看這麽沉重的字眼,作為朋友,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如果你想開心靈輔導大會,麻煩停車,我寧願一個人走回去。”他不悅地皺眉,用手按壓疼痛的太陽穴。

“你聽不進去的話,請便吧。”方嚴倒也果斷,一腳剎車停在路邊,克勞德憤恨地看了他一眼,有點騎虎難下,最後拉開車門就走。

“喂,你身無分文,就算走回市區也沒用。”方嚴探出半個頭,沖小獅子的背影喊:“還有,你的護照在我這。”

果然,他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後大步走回來:“還給我。”

“憑什麽?”方嚴晃晃手上的證件,笑得很愉快,露出一口小白牙:“你未成年,監護人又不在身邊,我怎麽能讓你獨自面對兇險的社會。怎麽,你不怕被神秘組織割一個腎嗎?”

“還給我!”克勞德急了,伸手去搶。

方嚴也不抵抗,乖乖給了他,但又說:“就算你拿了護照,沒有錢也寸步難行。”

他把證件放進貼身的口袋,還把外面的扣子系上,像小孩子鬧別扭一樣說:“等我進了紅龍車隊,食宿就不是問題了,還能賺很多錢。”

“是嗎?”方嚴挑眉:“紅龍車隊的選拔賽是1月24號,還有20天,你打算怎麽過?”

“我可以去打工。”他想了想,天真地回答。

“拜托,領時薪的工作最多能買三餐,你想睡地下通道還是垃圾站?”聽了這話,小獅子倔強地扭頭,他也知道現在的處境,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但面子上又抹不開。

看他又氣又急的摸樣,方嚴咯咯地笑,勾勾手指:“我這裏有一份待遇很好的工作,包吃住,有豐厚的月薪,而且很輕松。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只要保證每天晚上和我呆在一起就行了。”

“我不賣肉。”他警惕地看着方嚴,實在想不出什麽工作既輕松又好賺。

“孩子,我對你的肉沒興趣。”說了句違心的話。

“那……我也不賣腎。”小獅子捂住肚子,表情十分糾結。

“放心,我不要你的任何器官。”方嚴擡起下巴:“上車說吧,我保證你會有興趣。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給你找份別的工作。”

克勞德猶豫了一會,紅着臉坐回副座:“你要我做什麽?”

“我在前面不遠的處有套別墅,帶游泳池和花園,設備一應俱全,但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回家卻住旅館嗎?”方嚴自顧自地點了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克勞德先是歪着頭想了一會,然後傻傻地搖頭,試探地問:“也許是有錢人的怪癖?”

“我倒算不上有錢人,只是過得去而已。”汽車在小路上行駛,越走越偏僻:“那附近有很多光頭黨出沒,一個人住很不安全。”

“太糟糕了,為什麽不報警,德國政府在打壓新納粹勢力上很積極。”克勞德雖然是白種人,卻痛恨種族歧視,他在成名後還參加了一個消除歧視的公益組織,并且熱衷于各種慈善活動。

“以前報過警,但警察說不構成實際傷害,他們無法當成案件處理。”方嚴無奈地聳肩:“而且他們很聰明,總是鑽法律的空子,根本沒辦法。”

“那換一個地方不行嗎?”一直被騷擾也不是辦法。

“你瞧,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富有,再套一套房子負擔太大,而且短時間內也找不到合适的。”柏林的冬天晝短夜長,下午六點,天像午夜一樣漆黑。蜿蜒的小路上,只有一輛車孤獨地前進:“而且我在柏林呆的時間也不長,所以每次回來都住旅館,但這次準備常住,在外面不方便。”

“所以你打算找個保镖嗎?”克勞德來了興趣:“我來保護你,不用錢,借我住的地方就可以了。”

“我就說你會有興趣。”汽車又行駛了十來分鐘,拐進一片小樹林,在一棟三層的中古建築前停下,方嚴下車推門開燈,一邊抱怨:“老房子,沒有電子門,不太方便。”

“這根本就是貴族住的城堡,還說你不是有錢人!”白熾燈的照耀下,古典風格的別墅很有歐洲貴族的氣息。

“可以先填飽肚子再驚訝嗎,我可餓壞了,接到你的電話就趕到警局,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他牽着目瞪口呆的小獅子進屋,找了柔軟的拖鞋給他換上:“這是中國人的習慣,進屋要換鞋,委屈你入鄉随俗了。”

“不會,很舒服。”他傻傻的笑,心思單純的人有個好處——容易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忘記煩惱。

方嚴找了套睡衣給他,把他推進浴室,然後去做飯。

房子雖然打掃過,但食材很少,只有一些能長期儲存的罐頭和幹貨。他從冰箱連找出一些凍肉和年糕,準備做一鍋熱騰騰的年糕湯果腹,他的廚藝不算好,但對付克勞德綽綽有餘。

等小獅子洗完澡出來時,方嚴剛好擺了一桌子。

主食是年糕湯,裏面有火腿、肉片、蔬菜罐頭和甜玉米粒,配菜更簡單,兩種不同口味的沙丁魚罐頭:“本來想叫外賣的,但是這邊太偏僻,送來不知道要多久,今天湊活吃一點。飯雖然簡陋,不過酒很好,是你想要的烈酒。”

桌上放了兩瓶白酒,小獅子當然不知道這玩意的勁頭有多大,所以端起杯子就灌了一杯,被嗆得雙眼泛紅:“好辣!”

“慢慢喝,別嗆着。”空腹喝酒醉得快,所以方嚴也不勸他吃東西,一個勁倒酒。

七八杯以後,小獅子臉像猴子屁股一樣紅,醉了,開始絮絮叨叨說胡話:“你不知道,我,我真的很喜歡傑森。也許你說得沒錯,但我就是喜歡他,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第一個你懂嗎……除了他……我不知道還有誰會愛我……”

說着說着,眼眶又濕潤了,但這次沒有掉下來。

他用手背狠狠地擦臉,抿緊嘴唇哽咽。

“想哭就哭吧,哭完心裏就痛快了。”方嚴把椅子挪到他身邊,溫柔地撫摸他的頭:“母親去世時,父親制止了我的眼淚,強迫我把痛苦藏在心裏,即使在葬禮上也不允許落下一地眼淚。他認為這才是堅強的表現,可是,如果不大聲哭出來,沖淡心中的悲傷,傷口就永遠無法愈合,一生都無法走出那段陰影。”

“那你後來哭了嗎?”克勞德吸吸鼻子,趴在桌上看他。

方嚴搖搖頭,說:“但我為另一個人哭了。”

“誰?”他眨眨眼,然後忽然笑了:“一定是你深愛的人,我猜得沒錯吧。你說他的時候眼睛都在閃光,有你這樣專情的戀人,她一定很幸福。”

“我很愛他,但他心裏沒有我,只想着別人。”方嚴說這句話時,表情很悲傷,這種絕望深深感染了克勞德,他舉起杯子:“不,不要說這些了,我們今天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記,沒什麽大不了的,酒才是好東西!”

“好,不醉不歸。”方嚴也舉起酒杯,兩人輕輕碰了一下。

這天,克勞德喝到爛醉,滑到桌子下面胡鬧,像孩子一樣又叫又笑折騰到半夜。方嚴去扶他,他也不肯起來,就賴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捂着臉,急促地喘氣,喉嚨裏發出一些古怪艱澀的聲音。方嚴不知所措地跪在旁邊,一下一下撫摸他的額頭。

“方嚴,我這裏好痛,明明沒有受傷,為什麽會這麽痛,為什麽!”他抓着衣服,心髒的位置。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看見他這麽痛苦,方嚴比如何時候都後悔、自責,他咬緊嘴唇,用盡全身力氣才克制住說出真相的沖動。他把克勞德的頭攬在懷裏,用兩只胳膊護住:“痛哭吧,這不是什麽羞恥的事。”

克勞德梗咽了一會,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克制,他緊緊抱住方嚴的後背,肩膀輕輕地抽動,終于失聲痛哭……

“沒事了,一切都會好的,我會陪着你,一直陪在你身邊,哪也不去。”像母親安撫熟睡的孩子一般,方嚴撫摸他頭,輕輕搖晃身體,在他耳邊溫柔地鼓勵:“很快,你會遇到一個全身心愛你的人,給你幸福,對你好,讓你每天都過得很開心。他不會背叛,不會讓你難過,永遠不會……”

他不知道克勞德有沒有聽進去,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誠的告白,絕不摻一句假話!

再後來,克勞德哭累了,在他懷裏昏昏沉沉地睡去,臉上還挂着淚痕。方嚴細心地擦掉那些水跡,一遍遍親吻他的額頭和臉頰,最後把他抱上柔軟的大床。

“我不能等了,你會是我的,對嗎?”他脫掉彼此的衣服,跨坐在克勞德身上,昏睡中的小獅子只是輕微地哼了兩聲,沒有醒來。

方嚴低下頭,用近乎虔誠的表情,順着他的脖子往下吻……

☆、一夜

方嚴不是拘泥上下的人,但他不太喜歡主動,所以一直處于被動方,圖個享樂。或者說,十年後的克勞德更有男人味、有魅力、具有征服性,令人神魂颠倒,所以他并不排斥在他身下喘息。

但現在克勞德還是個愛哭的大男孩,有點軟弱,容易受傷,讓方嚴生出一些憐惜。

用憐惜這個詞,似乎不太恰當,因為他沒有脆弱到需要像對待女人一樣小心翼翼,但方嚴還是産生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感情。他不想順從,不願像過去那樣等待着接受一切,這一次,他要主動權,一點點吃掉他的小獅子。

這是從骨髓深處蔓延出來的獨占欲,他想要他,想狠狠地占有他,讓他只看自己。

方嚴舔舔嘴唇,看着因為醉酒而雙頰泛紅的克勞德躺在身下,就産生了強烈的沖動。他活了這麽多年,從未像這樣渴望得到誰,他的心髒怦怦直跳,血壓至少升到150,頭暈目眩。更重要的是,那玩意漲得發痛,青筋暴漲,恨不得立刻要了他!

他輕輕地喘息,強忍住沖動,決定先滿足他可愛的小獅子。

他的手指在克勞德結實的胸膛游移,指腹輕輕按壓還沒有反應的兩顆小肉粒,用指尖捏住反複搓揉。小獅子在昏睡中嘀咕了幾句,不斷扭動身體,還迷迷糊糊地打掉讓他發癢的手。這孩子氣的反應讓方嚴覺得很有趣,按說這樣強壯的身體很難用可愛來形容,但他就是覺得現在的克勞德非常可愛。

他發自內心地笑了,低下頭含住其中一顆軟粒,用牙齒時輕時重地磨。

方嚴越來越激動,他貪婪地呼吸他的氣息,撫摸他的每一寸肌膚。這比用他的內衣自渎更刺激,讓人血脈噴張!他的視線有些模糊,缺氧和頭暈的症狀更加明顯,他愛的人就在身下,乖巧地任他擺布,不會拒絕和反抗,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人發瘋。

“克勞德,我好想你……”他瘋狂地撫摸他的身體,小獅子的胸肌練得很好,線條分明,又不會像健美先生那樣過于結實,而且敏感度很好。只是刺激小肉粒也會發出好聽的悶哼,方嚴喜歡這聲音,于是更加賣力地吮吸。嘴裏的肉粒漸漸充血發硬,他用牙齒咬住,舌尖不停地舔,手也不閑着,很快握住克勞德的東西,技巧地撫弄。

在強烈的刺激下,他又扭動了一下,似乎是醒了,但還沒有完全清醒,依然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态。

他嘴裏亂七八糟地說着什麽,語氣含糊,聽不真切,卻用力抱住方嚴的頭,手指插到他的頭發裏,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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